安全区。
漆黑的下水道入口深处的黑暗抵住了人的视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乱跑乱爬的蟑螂，从里面传了出来。
“什么声音？”
守在下水道口的治安员神色微动，探耳听去。
“似乎是里面传来的，是那些进去的人回来了？”
另一人向前走了两步，同样伸着脖子细听，神情探寻。
漆黑的下水道里模糊而遥远地传来一些杂乱声音的回响。
再细听，仿佛某种农业机器的发动机鼓噪声响。
他的脸色变了变，有些古怪神色，脸上也有些刺痒：
“我感觉不对劲，好像……有辐射。”
“哎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难不成那些食人虫还能成群结队爬出来不成？”
这名治安员抓挠着脸，样子并不像他表面这般无所谓，想了想，他不踏实道：
“要不上报吧，毕竟出了问题还要追咱们的责。”
“行，那我先现在去报给分区长……”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下水道里的鼓噪声瞬间大了起来。
两趟鲜血各自从两人鼻孔中流出。
两人都是有些呆滞，只感觉鼻子里流出两道咸热的液体。
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对方。
对视之间。
轰隆隆。
一道蜂群洪流已然从下水道的入口冲出，仿佛行驶的火车头，转眼便将两人冲倒在地。
饿极了的三岚蜂立刻扑上去，顷刻，两具活人被啃吃成几片碎烂的破布。
蜂群如黑压压的乌云，身体上散落着无数细小黑色蠕虫，席卷过去，便是一片荒芜。
随后如密密麻麻的黑点从城镇之中散开。
……
史诗，神话。
眼前的景象应该用石板，用那些古老的洞穴承载。
陈无生依然陷于自己的想象之中，浑身上下被辐射刺得发热，即便他此时牙齿松动，头发脱落，也完全无法将他从这种入迷中拉扯出来。
而张厌已经与蜂后撞在一起。
轰然一声巨响。
红色骨甲和灰色的皮肉相撞，发出金铁交击一般的声响，周边发出细密而尖锐的音爆。
迅速分开。
双方的攻守速度立刻便涨到了即便是残影都十分模糊的程度。
只能看到二者不断交击发出的音波将周边混凝土石壁震碎。
震破耳膜。
巨大的力道和身体力量让他们完全归于最野蛮蛮荒的战斗方式。
以身体为武器，大开大合，毫无章法。
让狂乱和凶暴充斥于战斗之中。
因为本源亏空，身体油尽灯枯。
蜂后的动作很笨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滞涩。
但这也只是相对来说，张厌可以用旋齿犬的新能力进行预知，却根本躲不开它强大的速度。
他也同样乐得如此。
鲜血疼痛激发他心中的暴戾。
只用最原始的身体强度一下接一下的正面抗击，一击狠过一击，一爪接着一爪，一拳连上一拳。
畅快淋漓的鲜血四溅着。
热腾腾地落进下面望不到底的深坑之中。
两者似乎颇有默契。
没有使用分毫巧劲或是其他手段。
他们确信，这场战斗的结局只有一个！
直到一方被打得彻底销毁，肠穿肚烂，内脏爆裂。
这是一只令人钦佩的王者。
张厌愿让它死在最光明正大的对抗中。
撞击震动空气，甚至仅是相撞的声波传至墙壁，便震下一块接一块的碎石。
陈无生下意识捂着耳朵，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侧鼓膜已经破裂。
他设身处地地想。
自己即便是接近那对撞中心三米之近，顿时就会被震得内脏暴裂，吐血身亡。
陈无生的目光里掺杂着向往和复杂，低低自语：
“这就是七品……”
噗！
张厌打穿了蜂后的一块身体，皮毛和血肉纷飞。
咔嚓。
蜂后的螯牙砸断了张厌的骨头，骨甲凹陷。
二者毫不在意，又状若疯狂地扑到一起。
他们的鲜血洒遍空中，直直打到深深地坠入无底的深坑。
坑洞之底是蜂后的巢穴。
两者战斗的余波在这里扩散。
陈无生只能趴在深坑的上面，向下张望，虽然看不见黑暗之中的场景，但底下的轰然撞击如雷鸣般不断轰隆隆地响彻。
每一下都令他头皮发麻。
不知打了多久。
张厌也隐隐感到有些疲乏，眼前的蜂后却依然力气绵长，不见减弱。即便它鏖战许久，重伤在身，本源亏空。
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之时。
它忽一道猛击，巨大的螯牙直勾勾地砸在防备不及的张厌身上。
再猛地一勾，张厌身体便被蜂后强大的力量推动直冲天顶。
轰隆隆……
张厌的身体被这力量赋予巨大的速度，只觉眼前景象迅速倒退，身体便一连砸进了蜂巢的壁顶。
张厌克制不了这种冲击。
被蜂后的这道攻击带得一连冲破数十米的地面泥石。
轰！
转瞬，一只猩红的怪物破开地面，从安全区的街道直直地飞出。
此时安全区的街道上空飞舞着大大小小的三岚蜂，下面不少核灵武者护送着居民撤离。
张厌的身体飞至半空，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张张面孔上的惊慌和茫然。
有的对着自己大声尖叫。
“那是……那是什么？”
“污染兽！城里怎么会有污染兽！”
“祸红！那是祸红！”
已然有人认出了张厌，那腥红的骨甲实在显眼，恍如一道腥光直冲天际。
即便他的外貌有了些许变化，但人们并未真正见过其真容，只有一身腥红让人们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
下面的街道顿时更加混乱！
即便过去半年，方威会馆的屠杀，那日挂在大墙上的伊维哈尔人尸体……
想起来便让人心惊恐惧。
这是真正残暴而恐怖的怪物，是暴君，是灾祸！
但张厌没空去理会这些人的心理活动，他浑身疼痛，仿佛骨头都碎成了细小的粉末。
他本以为先前已经是重伤的蜂后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极限。
却未想过，还有更强悍的杀伤。
张厌低头看去。
自己身上的骨甲都打碎了不少，露出内里散发着淡紫荧光的微微透明皮肤，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左下腹失去了大半血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张厌有兰息虫在，恢复力本就强悍，也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一时间，浑身散发异香，那些伤口便肉眼可见地恢复。
但蜂后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想法。
轰！
地面上破开的大洞之中，一道灰色的巨大身影咆哮着冲出，震天的吼声令四周的房屋大地齐齐震动。
随后直冲张厌。
这只灰色的污染兽更加摄人心魄，出现的一瞬间，浑身的辐射便如大浪朝着四周汹涌拍打过去。
“快疏散人群！去请执行官！”
“又一只污染兽！这次是七品的！”
“引导避难，迅速离开污染兽辐射范围！”
蜂后出现的瞬间，强烈的辐射扩散开来，四周的普通人们倒头就睡。
唯有那些核灵武者以及核灵药师勉强支撑。
动作尽可能麻利地把人救走。
张厌堪堪稳住身形，六翼挥动出黑色火焰，将高度拔升。
看着冲来的蜂后，他发出一声咆哮：
“来！”
蜂后足肢如镰，螯牙似锤，合身扑向张厌。
轰隆！
撞击声在安全区上空响彻，如雷般轰鸣街道。
李大河站在医院病房的窗口前，两只眼睛呆呆地瞪着，双手抓扶在防盗窗的栏杆上：
“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