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鹅蛋被告发也是正常的。
最开始事态还不严重的时候,大家只把鹅蛋的经历当成一时的谈资。
但在城中的戒严越来越严重,搜查的力度越来越大之后,就有人动了心思了。
率先告发鹅蛋的人是乞丐团里的一个边缘人物馊鼠,他领着侍卫直接冲到了破观。
馊鼠甚至还打算检举破观里的乞丐们窝藏鹅蛋,但侍卫们懒得跟乞丐们多费功夫,带着鹅蛋就走了。
甚至连报信的馊鼠都没得到什么好眼色,差点被侍卫们打死。
说实话,要不是二公子逼得紧,侍卫们才不会轻信一个乞丐的话,跑到城外荒郊野岭来抓人。
现在过来了就抓到一个听到脚步声的小乞丐,侍卫们才发现馊鼠夸大了实情欺骗他们。
心中烦躁的侍卫们看着眼前还敢不知死活讨赏的馊鼠,火气更大,直接就是一棍打过去,而后带着鹅蛋转身就走。
至于馊鼠——一个乞丐的死活,谁会关心呢。
鹅蛋被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地送进了地牢。
要不是小孩身体弱,怕他死了这趟出去没东西交差,侍卫们甚至想直接用绳子拴着鹅蛋拖回来。
被粗暴地推进一间牢房中,鹅蛋什么话都不敢说,瑟缩地找了个角落蹲下。
这是间多人共住的大牢房,装的都是这次城主二公子被袭击事件相关的可疑分子。
说是可疑分子,其实都是一些无辜被抓进来的可怜人。
见新来了一个小乞丐,大家都是默默地看着,没人敢动。
鹅蛋也不敢动,在乞丐生涯中,他早就学会了一个准则,那就是和身边的人保持一致,不要出头。
蹲着蹲着,鹅蛋倒觉出了一点好来。
地牢里虽然不见天日,却比破观里的温度要高上许多,鹅蛋待在里面,甚至感觉到暖和。
而且,虽然地牢每天就给一碗馊粥,但对于常年忍饥挨饿的鹅蛋而言,算得上是好日子了。
他安心地住在牢房里,和其他默默哭泣的居民比起来,看上去相当惬意。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不到七天,牢房里就又进来人了。
火把的光照亮了牢房门口的一小片位置,鹅蛋悄悄抬头看去,居然看到了龚许超。
他怎么也被抓了?鹅蛋想不明白。
不过,有相熟的人进来,他还是很开心的。
等狱卒们走远之后,鹅蛋悄悄地挪到龚许超的身边。
“你怎么也进来了?”
“家里人举报的。”龚许超语气依旧淡淡的,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但听到这件事的鹅蛋却觉得分外悲凉,在他们这种无家可归的人看来,有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结果龚许超被自己的家人举报了,那可是家人啊,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他挨着龚许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龚许超也不需要鹅蛋的安慰,他本来就是要进地牢的。
家人检举的还是外人检举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倒是鹅蛋的出现让他有些怀疑,小乞丐出现在他每个要去的地方,有些过于巧合了。
龚许超对身边的一切都抱着怀疑的看法,自然不会遗漏鹅蛋。
可他看来看去,鹅蛋都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而且出现在每个地方的原因都非常合理。
难道是我多虑了?龚许超扪心自问,还是决定再观察观察。
在地牢里一片漆黑,年月不知,龚许超一直表现得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异。
外面二公子的事情一直没找到凶手,他们也就一直没有被放出去。
对乞丐而言,地牢里的生活算得上舒适,可对城中的居民而言却难以忍受。
在大牢房里的人死了快一半之后,终于有人来处理他们了。
并不是要把牢房里的人放出去,而是直接把他们转移到了城外的矿山里做苦力。
鹅蛋今年才九岁,常年的乞讨生活让他的个子甚至还不如七岁的小孩。
做苦力都没人要他,最后被安排到矿洞里给苦力们当探路的小工,还时常被队长骂。
龚许超和他一队,和鹅蛋不同的是,他每天兢兢业业地挖矿。
速度不快也不慢,从来没引起过队长的注意。
有时候,队长不给鹅蛋分东西吃,他就会看在之前的情谊上,给鹅蛋倒一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某一天,矿洞突然塌陷,他们都被封在了洞里。
塌陷的地方是个非常重要的路口,那个地方塌陷了,矿洞深处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办法出去。
一队十二个人都蹲在黑暗中唉声叹气,最后决定去其他矿洞里找人。
在矿山里,挖矿的位置是由监工掌管的。
挖矿小队每天从哪个口进去,在哪里转弯,最后在哪里挖都是安排好的,每天都不一样。
也不是没有人自作主张往别的地方走,可那些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且就算在指定的地方挖矿,也需要一个小工提前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总是,矿洞里到处都是未知的危险。
他们要去别的矿洞,自然还是需要人来探路,鹅蛋就是最好的人选。
被队长一把推进岔路口的洞窟里,鹅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为了避免浪费火把,他甚至只能在黑暗中摸着洞壁前进。
走了大概一刻钟,鹅蛋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就转身往回走了。
等到他回到出发的地方,却只看到一地的尸体。
在斜插着的火把照耀下,所有人的胸口都被剖开,潺潺的鲜血从胸口漫到地上。
鹅蛋没见过这样的尸体,他不知道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掏走了。
但是本能的恐惧让他不敢在这里久留,鹅蛋拿起一个看上去燃得旺的火把,跌跌撞撞地往洞窟里跑去。
直到走了很远,他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龚许超。
好像没有看到龚许超的尸体,他应该没事吧,鹅蛋安慰自己。
火把的火焰慢慢黯淡,逐渐熄灭下来。
鹅蛋瑟瑟发抖地坐在一片黑暗中,还没有鼓起摸黑探索的勇气。
突兀的脚步声传来,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拿不准是要远离还是靠近。
脚步声却径直向他的方向走来,直到走到鹅蛋的身边才停下来。
鹅蛋抱着自己,几乎缩成一团,根本不敢动弹。
“鹅蛋,跟我走。”
是龚许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