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很是无奈。
“贫道若是连这点火候挺不住,那我早在二十年前就修别的道了。”说着,他拿出一小坛酒递给她,坐在台阶上,对着乌漆嘛黑的院子叹了口气。
“咋回事?”宋春雪毫不客气,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酒入喉肠,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随即那股冲劲儿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后脖颈跟两肋之下开始发热,后心也迅速变得温热。
不等师兄回答,她浮想联翩。
“师兄是不是当初负了人家,让她对你念念不忘,不远千里的追到这儿来?”她中肯的评价,“虽然嘴挺毒的,但除了口德不行,其他方面还挺衬师兄的。”
道长笑了一声,拂尘不见,单手拿着酒坛子,手腕搭在支起的一只膝盖上,依稀可见年轻时风流倜傥的风采。
“师弟高看我了,九师妹是皇室之女,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存在,她其实比我年长,成为我师妹时,还是天真烂漫正值年华的妙龄少女,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被迫嫁给了生性风流的藩王之子。”
在寂静漆黑的夜里,师兄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听得宋春雪昏昏欲睡。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那部分被师兄刻意隐瞒,不想提起的霸王硬上弓不成,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差点生米煮成熟饭的细节,才是她的下酒菜。
就这不温不火的过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谁叫他是师兄呢,而且她明显感觉到,今晚的师兄有些脆弱,她这个当师弟的,听听他的废话,他不至于憋得那么难受。
“等我成年之时,她自请和离再次上了虚凉山,或许是逗我很好玩,便盯上了好几位师兄弟,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宋春雪来劲了,探着脑袋兴奋道,“怎么个盯上法,仔细讲讲,我爱听。”
道长睨了她一眼,“啧,别打断,想起了不少前尘往事,正心绪百转呢。”
“好好好,师兄请继续说。”她的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若她是男人,这会儿肯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得他没心思难受。
“我怀疑她就是那个指使于万清,专门对付我们的人。”
“啊?”
听着师兄明显加快语速,干脆利落的声音,宋春雪很是失望。
今晚上云秋是怎么将香味染到他身上,又如何跟她倾诉衷肠的,一句带过都没有,就这么水灵灵的没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你小心点,也别轻易下山,不然会牵连几个孩子。谢大人已经派了人手注意几个孩子的情况,你待在山上,她若是为难你,我也好及时阻止。”
“啊?”宋春雪摇摇头,“师兄终究是男人,云秋越是在意你,而你越是站在我这边,她对我就越记恨,你平日里见到我就该绕道走,我可不要再给人挡桃花了,我是刺,不是牛皮盾。”
“嘿嘿,除非师兄给我讲讲,她是怎么,那啥你的。”
“……”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笑得这么没安好心。
道长起身,“将我的酒还回来。”
宋春雪咕咚咕咚灌了两口,“不说也行,明天我自己去偷看。走了,去睡觉了,太勤快了也不好。”
看着她拍拍屁股就朝自己的房间去了,道长没忍住提醒道,“睡觉的时候别睡太死,贴张符,免得被阴。”
“啧,”她师兄说让她防着的人是云秋,“难怪你要离开师门,合着你的同门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春雪没有将师兄的叮嘱放在心上,“我会注意的,师兄早点歇息,若是怕被阴,可以跟谢大人挤一间房。”
道长笑了,“倒是个好主意。”
他本想提醒师弟,那云秋想一出是一出,让她提防的,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算了,明天看看九师妹会耍什么花招吧。
……
早起在山上打坐练剑,吸收天地之精华之后,她神清气爽的提着剑从高处来到道观外。
老远就看到热闹的人影,忙着在道观外的空地上搭台子唱戏。
她瞅了两眼,没多大兴趣,准备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屋再学学草药。
最近她觉得自己修行这么久,该精进一下丹药啥的了,一颗合适的丹药下去不仅能救命,还能快速提升修炼进程。
她忽然觉得乾坤袋里那些值钱的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买点药材,试着自己炼丹?
这样一想,她迫不及待的想买个小炉子试试,她做的菜不算差,炼丹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忽然,她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你找谁?”
她猝然回头,视线冰冷的盯着身后的男子,心中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位男子长得挺周正的,但面相亦正亦邪,雌雄莫辨,唇红齿白,眼神带媚,不像是寻常人能见到的人物,倒像是谁家的金丝雀。
“见过道长,在下是戏班子的,听说这观里的张道长很厉害,能否替在下引荐一下?”
宋春雪看着他水绿色的衣衫,过分明媚的笑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跟我来。”
她将人带到了后殿,师兄正跟谢大人还有昨晚夜宿道观,向他请符的人说着什么。
“师兄,此人慕名前来,专程找你的。”宋春雪站在门外,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多谢道长。”
身后传来了男子别有韵味的道谢声。
这戏班子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听得她怪别扭的。
她没有看到云秋,听土蛋儿说,她出门练剑去了,附近的树被她砍断了不少。
宋春雪不管她,心想今日开光后的小镜子,她要给木兰和田七带两个,让她们给孩子保平安。
只是,刚来到前面,她就被那位戏班子的白面小生拦住了。
“道长,听说您的招财符特别灵,我能请两道吗?”
宋春雪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锦囊。
“恕在下冒昧,不知能否请道长给小生现画几张,我给师弟带几张。”说着,他带着笑指向台阶上的笔墨,“那儿就有,在下自己带了朱砂,劳烦道长了。”
还非得当场画给他,挑剔的很。
但宋春雪还是没有拒绝,走过去给她画。
“宋道长的手腕纤细,笔法却很稳。”他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她手腕一抖,恍然感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