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金家公子
路痴的玉桂姑姑终于在天黑之前走出了迷宫一样的巷子，来到了一处她较为熟悉的地方。
那是城西的一片民房，那里既有贩夫走卒，也有芝麻小官的官宅，有三进的大院子，也有几家人挤在一起的小院子。总之，是各鱼龙混杂的地方。
玉桂姑姑按照记忆，寻到了一处门口有石狮子的宅子，轻轻叩响了大门。
“谁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金伯，是我，玉桂。”玉桂姑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答道。
片刻之后，传来了门栓拉开的声响。
“进来吧，先生已经在屋子里等候多时了。”金伯是个瘸子，肩膀一边高一边低，看着很不协调。不过，你若拿他当个废物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以前在江湖上有个相当当的名号，叫做鬼见愁。
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却甘愿给人做门房，可见他对这屋子的主人有多敬重。
夜幕降临，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烛火。
玉桂摘下斗篷，恭敬地跪下给屋子里的男人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见过公子！”
能被她称为公子的，自然是她效忠了大半辈子的金家人。
若晋王在此，一定能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赵王昔日的军师金先生。
他，亦是赵王的小舅舅金焕。
“这些年，辛苦你了。”男人上前，亲自将她扶起。
“奴婢不敢。”玉桂抬眸，痴痴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岁月似乎对他格外的优待。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他面容依旧。除了多了两撇胡子，面容看起来沧桑了些，其他都没有发生多少改变。而且，比年少时看起来更有魅力了。
玉桂这样的直视，让金焕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你们过来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吧？”
“公子放心，奴婢很谨慎，绕了很久才到这里。”玉桂道。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低头掰着手指头面露茫然。
原来，姑姑并不是迷路了，而是在迷惑敌人？
“这个小丫头是......”金焕不解地看向她。
“是奴婢打小养大的。”玉桂解释道。“在宫里寂寞，我瞧着她着实可怜，就把她带在了身边。此次任务，小叶子帮了很大的忙。”
“小叶子，给主子磕头。”玉桂看向身后的宫女。
小宫女长得明眸皓齿，眉眼间与逝去的金贵人有几分相像。
金焕打量着她，暗暗称奇。
难怪玉桂那样谨慎的一个人，竟会冒险把她给带出宫来。
“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吧。”
“她会些什么？”他又问。
“没别的本事，做得一手好菜。”玉桂看着宫女的眼神满是和蔼。“她跟在叶太妃身边多年，别的没学会，厨艺倒是精进不少。”
说到吃，小宫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对，她可会做吃食了！
金焕怔怔地看着小宫女，脑海里闪过儿时和阿姐在一起嬉闹的场景。
“阿焕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要做大将军，上阵杀敌！”
“那你可得多吃一些，长得高高壮壮的！”
二十多年过去，那些声音如犹在耳。
金焕想起死去的阿姐，眼神渐渐变得冷硬。“明日，我会差人送你们离开上京。”
玉桂不由得大惊。“公子呢，也一起走吗？”
金焕摇了摇头。“赵王还没救出来，我还不能走。”
赵王是阿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圈禁至死。
阿姐命已经够苦了，他不能让她的孩子不得善终。
“奴婢留下来帮公子。”玉桂急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你不是说过要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么？本公子一直都记着呢。我在金陵城外买了一座宅子，房契在水云居的段掌柜手里。”
“你到了那边，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玉桂还想说些什么，金焕却打断了她。“你的卖身契早在入宫后不久，阿姐就写信让我烧了。你如今是自由身，天高海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以后，你不再是金家的女婢，而是玉姑娘。”
“公子......”玉桂眼眶泛红，竟是要哭了。
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想要回到公子身边。
公子这些年太苦了。
他隐姓埋名，几乎变卖了所有的金家产业，帮着赵王拉起了十万人的军队。没有军饷，他不惜变卖家产；没有兵器，他只身入京，重金命人盗走兵器制造图谱，又研究地理志，亲自勘察矿脉，让赵王没有后顾之忧。
为了外甥的大业，他甚至都不曾婚配，孑然一身。
跟公子比起来，她吃的那点儿苦算什么！
“公子，别赶奴婢走。”
“玉桂这辈子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
“求求您了，公子，让奴婢留下吧！”
“奴婢在宫里学会了不少的本事，说不定能够继续为公子所用。”
为了表示诚意，玉桂将袖袋里摸出了好几个瓶子。“这些都是奴婢跟一位擅长毒理的御医学着制出来的，以后应该能派上用场。”
在宫里的日子很难熬，若没有点儿信念支撑着，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在漫长的煎熬里，她练就了一身用毒的本事。靠着这些本事，她混的风生水起。那些招惹她，想要害她的人，全都死在了她手上。
她自知罪孽深重，但为了公子，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玉桂，你这又是何苦！”金焕叹了口气。
“奴婢早就没有家人了，金家就是奴婢的家！”玉桂再次跪了下来。“求公子成全！”
金焕没想到她这么执着，只得点头答应。“你留下来可以，但这小丫头......”
“她并未在宫人册子上。”玉桂说道。“奴婢已经替她想好了出路，公子不必担心。”
“姑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宫女在宫里长大，对外面的世界很陌生，也很没有安全感。她感觉到姑姑要送走她，顿时就慌了起来。
玉桂摸了摸她的头，道：“姑姑不会害你的！”
“你不是答应了会替姑姑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吗？一定不能食言啊！”玉桂眼角含泪，嘴角却是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