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溪欣轻轻的为墨千傲除去衣物,眼睛却不自觉的挪开了了。
因为待会需要施针,所以必须要除去他上身所有的衣物,而她竟该死的在这个时候害羞了,避开直视的话就难免会有肌肤上的碰触。政溪欣冰冷的指尖和墨千傲身上的温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墨千傲的嘴角原本还挂着得逞的笑容,却在被政溪欣的手冰了一下之后,皱起了眉头:“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你的手为那么冰冷呢?”她的体温实在是低的异于常人。
这个问题,政溪欣自然无法回答,只能匆忙掩过避而不谈:“不过是身体虚寒罢了,你嫌冷,下次自己脱。”咬着牙替他将里衣也脱了下来,却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身体。
原来他不止是看上去瘦了,而是着实瘦了许多。原先那样康健的一个人,如今却连肌肤都泛着不正常的惨白。
之后,胸口处的那个伤疤吸引了政溪欣的视线。
伤疤并不算太大,却那样的明显。是被剑所伤,而且正中心口……政溪欣的动作猛然一顿,看着那个伤疤,她竟觉得自己的心口处也隐隐作痛。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政溪欣如今才算是真正懂得了,单单是看着他的伤,政溪欣就觉得能够体会他当初的疼。
她的手忍不住的想要抚上那个疤痕。
然而离他的心口处尚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墨千傲却条件反射一般,猛然抓住了政溪欣的手,他厉声道:“你做什么?”
因为脱去了衣衫,他如今指间也微凉,却总比政溪欣的温暖。那样的温度,让政溪欣忍不住的想要沉沦……
猛然回身的时候,她急忙将手从墨千傲的掌中挣脱出来,想起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半晌,她方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不过是有些好奇是谁能够伤的了九五之尊罢了。皇上,请躺下吧!”
轻描淡写的口气,敷衍的了墨千傲,却敷衍不了她自己。
那个伤疤……是出自于她的手,正是当初她刺得那一剑,就在他的心上!她曾经带给他的痛苦与伤害,终究不能随风而过,就算医好了,却仍会留下疤痕……而那个疤痕,则会一辈子记录着她曾经的狠心。
只是政溪欣不知道,那个疤痕是墨千傲自己要留下的。为的,是永远的记住她,沧海桑田,他都会牢牢的记住她,永不忘记……
政溪欣强撑着身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时,墨千傲已经躺好了。她什么也不用说,更无话可说,如今这样的情景,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只需要保持静谧,墨千傲就会迅速的睡着的。等他
睡着之后,她就能够暂时解放了。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然而过了良久,墨千傲却仍然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政溪欣苍白的脸,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叫霜儿?”
“是。”政溪欣垂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试图掩饰心中的慌乱。墨千傲的眼神似乎格外锐利,让她觉得所有想要掩饰的一切,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往后还能医治的好吗?”墨千傲说话时面无表情,声音也如以往的寡淡,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然而配上这样的话,政溪欣却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他的认真。这样的认真,让她温暖。
可是这个话题,却是政溪欣最不愿意提起的。
“我的事便不劳皇上操心了,少爷自然会医好我的。”政溪欣觉得好不容易理顺的心绪,却被这个问题重新扰的乱成一团。
她的病……她余下的生命,这是政溪欣此时最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怅然,政溪欣轻轻的叹息:“皇上还是早些睡吧,等到醒来的时候,也许治疗就有成效了。”
听他此言,墨千傲唇角勾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却是带着无尽的苦涩。他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的看向头顶的纱幔,渐渐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意识也不再如初时的清醒。片刻,他终于抵不住浓浓的睡意而阖上了眸子时,口中却还喃喃自语道:“若是真的还能够治好,你在断情谷那么久,为何还还没好……”他的话中带着绝望与凄苦。
这句话好似细细密密的针一般扎在了政溪欣的心上,让她隐隐作痛。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墨千傲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她紧紧攥着腰间丝带的手这时才松开了一些。在墨千傲清醒的时候,她绝对不能够露出丝毫的破绽来的。
不能让墨千傲知道她就是政溪欣,绝不能让他知道……因为她忍不住的恐惧,害怕墨千傲再一次失去她的时候,会忍不住崩溃,会失去所有的失望,会觉得……活不下去。
哪怕让他以为自己是不肯原谅他,所以才选择了一辈子避而不见,也总好过让他承受那样残忍的事实。纵使是让墨千傲怨恨她的无情也好,恨,总是能够支撑着他活下去的。
阖上眼睛,掩去眸中的泪光,政溪欣颓然的起身,打开了寝宫的窗户……待看见那翻飞的衣袂时,她强迫自己笑了起来,笑着迎接那翩然而来的白色身影……
一向轻功卓越的无心,很容易就能避开四周看守着宫殿的人。他从窗户一跃而进的时候,脸上还带
着他招牌式的笑容,让人如同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一般,心情不自觉的愉悦起来。
“我们开始吧,他刚刚已经睡过去了。”待无心跃下之后,政溪欣回过头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窗户,然后引着无心走到了床边,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药箱,将待会施针需要用的银针先取出来。
“急什么?让我先看看你!”对于无心而说,墨千傲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救他也过是因为政溪欣罢了。虽然政溪欣一心扑在墨千傲身上,恨不得让无心登时便给他医治,可是无心最关心的却还是政溪欣的身子。
话音刚落,他便抓住了政溪欣的手腕,仔细的为她把脉。而政溪欣躲闪不得只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无心的脸色。
触到政溪欣的脉搏之时,无心面容之上分明染了些阴霾之色,然而转眼间,他又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来:“放心吧,你先按照我之前开的那个药方子服药,我这些日子无事的时候,会再为你寻一个更好的法子治疗的。”
“嗯,反正已经这样,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政溪欣点头。无心总是这样,不论病情好坏,说话都是滴水不漏,不愿让她看出端倪。
可是他却忘却了忘了一点,久病成良医,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最清楚。更何况……政溪欣还从他那里学了不浅的医术,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只是他总说有法子医,她也便附和着相信。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若是有法子……无心又怎么舍得让她痛苦的拖了这么久……
无心为政溪欣把完脉后,又将随身带来的步金莲和其他药丸子交给了她,才开始为着手墨千傲施针。政溪欣则在一边看着,为他递银针,眼睛则一直落在熟睡的墨千傲身上。
只是看着墨千傲身上插着的细细密密的银针,政溪欣的额上就起了薄汗。反观无心,倒像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干净利落的下针动作还是彰显着他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般随意。
两个时辰转眼过去,无心将墨千傲身上的银针尽数拔去,然后转身同政溪欣说了药方。之后又特意嘱咐政溪欣不必过分忧心,只要按着他所说的药方再配合步金莲的服用,让墨千傲随时保持心境平和,那么很快他就会恢复。
交代完了一切,无心轻轻的拍了拍政溪欣的肩膀,笑道:“我这就走了,七日之后我会再来的,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皇宫之中不比断情谷,你处处小心。”
“嗯,你也是,寒风让很多人看守着的,你进出也一样要小心。”政溪欣点头应着,又道:“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
身份。”
“傻丫头。”听到她的话,无心微微的叹了口气,温柔的伸出手替政溪欣理顺了额前被汗浸湿的刘海,笑的有些无奈:“我让你小心后宫的人和事,小心自己的安危,必要的时候,你是可以暴露身份的,只要你人没事就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了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政溪欣脸色发红的垂下头,咬着唇点了点头,是她又不没有考虑清楚就乱说话了,她居然还以为无心提醒她小心是害怕她的身份被看穿……
她真的是太辜负无心的一片心思了……
他明明叫无心,却比她要有心的多。
看出了政溪欣脸上的愧疚之色,无心又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声音温和的说:“好了,他就要醒了,我这就走了。交代你的事情,千万要记好。”说罢话,他转身开窗,飞身离去。
政溪欣站在房间内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而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里,她的心中却越发的愧疚了。
她总是无意间伤了他,可他总是什么都不在意……政溪欣咬了咬唇,只希望治好墨千傲后,自己还能够有时间陪着他……好把那么多年来所欠的恩情,都还给他。
“嗯……”墨千傲似乎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了眼,不满的哼了一声。政溪欣转身时他已经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眉头紧蹙的看着她道:“结束了吗?”
“嗯,我去叫寒风来帮你更衣。”政溪欣仍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说完就朝门外走去。而墨千傲没想到她这就要出去,于是伸手一拉……
因着以往身子乏力习惯了,墨千傲通常都习惯在做事的事情加些力气。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不过一次的治疗,他的身体就恢复了许多。
而这一拉的后果,就是政溪欣被他一把抓住衣衫而扑了过来……
“啊……”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政溪欣已经惊叫一声跌在了床上,正好趴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
墨千傲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看着她迅速泛红的脸而放声大笑,“看来你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你……放手!”政溪欣憋红了脸,也只骂了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一把甩开了墨千傲的手起了身,脸上已经是红霞一片。虽然已经站了起来,身上却似乎还遗留着刚才贴近他时的体温和气息,那样的灼热……
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声,政溪欣甩开脑子里的羞涩,轻移莲步走了出去。
“朕不是有意的……”墨千傲见到她脸上的红霞时,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女子的意义。刚开
口要解释,政溪欣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刚刚一开门就看到了寒风守在外面,寒风听到动静忙惊喜的抬头,看到她时却疑惑的开口问道:“霜儿姑娘,皇上他如何了?还有您的脸……怎么红了?”
“哪有啊!还不快去给他穿衣去!”听他这么一说,政溪欣更是觉得一股热气升到了脸上。心中暗啐一声,她一下撞开了寒风,急匆匆的逃了。由于往日里她的脸色一向苍白,所以如今脸颊一红,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又是一男一女独处一室,难免让人误解。
寒风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子总让他不自觉的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可是寒风却又没有反感。
“进来吧!”
正在寒风站在门口,暗自发愣之时,墨千傲扬声喊了一声。寒风忙应着进了门去,伺候着墨千傲换上了龙袍。整个过程,墨千傲不仅脸色好了许多,行动之间也利落了……而且还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这似乎是从欣皇后死后,就再没有在皇上脸上出现过的轻松愉悦了。
“皇上,看来那位霜儿姑娘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简直就是神了,您现在的样子,依属下看,怕是不日就能大好了!”寒风看着他伺候了多年的主子,真心的替他高兴。也许是太久没有笑过了,如今笑起来的时候,竟觉得脸都有些僵硬了。
听到他的话,墨千傲垂了垂眼,那深沉神秘的光被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他的嘴角生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来:“说的是……以后你也要当她是你的主子,对她惟命是从,不过……交代寒冰一定要看好她,未经朕的允许,绝不能让她走,不论任何人来了,都不准放她离开!”
“是。”对于墨千傲的命令,寒风习惯性的应了一声,随后他却又愣住了。
从他开始伺候墨千傲至今,除了欣皇后之外,何曾听过他交代过他要把除他之外的人当作主子对待?却没想到,这个霜儿神医,也有这般的能耐?而且墨千傲所说的“不论任何人来了,都不准放她离开”,又是谁会来呢?
心中思索着,寒风不由自主的看了墨千傲一眼,他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看着这样的墨千傲,寒风恍然间竟觉得又回到了当初,他仍是那个自负的君王,足以掌握一切。就像是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苍鹰,睥睨天下……
这世上竟真的有这般神奇的医术?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竟能够让一个人焕然重生?纵使一向都能够将墨千傲的心思猜个三四分,如今寒风却也实在猜不出来,他嘴角那愉悦却又神秘的笑容,究竟是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