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林青又与皇帝说了一些兵法之事便告退离开。
有靖安军守护,皇帝也安心一些,让黄俊亲自相送。
二人走在皇宫之中,看着周围的黑暗,黄俊深深地叹了口气:
“侯爷,今日还好有你在,若是换做别人,可能就接下这个差事了。”
林青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缓缓摇头:
“这只是陛下的发泄之举,当不得真,
十万军卒,即使被世家大族控制,那也是大乾子民,不可轻动刀兵。”
黄俊的脸色愈发暗淡,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苦说不出。
“大人,这是为何?”林青也是武者,自然能发现他的异常。
“唉...不瞒侯爷,陛下太累了,以前脑海里的弦一直绷着,
但如今大乾上上下下通力合作,表现出来的力量让陛下都喜极而泣。
心里的弦自然就松了,也就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哦?竟然有此事?”林青这些日子没有去过兵部与五军都督府。
具体的兵略他也不曾参与,不知道进展到何等地步也是应该的。
“侯爷,是你说的对,大乾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没有道理打不过蛮子。
通力合作之下,这才几天,就已经凑够了足足二十万人出征的粮草,
十万人的军械,五万匹马,五万副甲胄。
但凡参战之人就能得到三十两,杀敌一人赏银二十两,
钱都已经存在各地钱庄,就等战事结束,军卒们去取了。”
林青眉头皱了起来,想到大乾很强,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强。
若是这些让朝廷来凑,没有半年根本不可能完成。
“侯爷啊,您知道咱家看到报上来的账目,是如何想吗?
咱家想着,要不要将这些军资都截留,送到曲州北乡城。”
“呵呵,公公说笑了,靖安军如今凭借曲州已经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不用大费周折。”
虽然没有明说,但靖安侯已经是曲州事实上的掌控者。
不管是布政使司衙门还是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衙门都无法压制,甚至还要仰其鼻息。
曲州内的兵器工坊,相信有纳兰元哲在,不久后也将落入靖安军控制。
如此一来,马匹军饷由草原提供,军械由曲州提供,兵员由曲州各地提供。
靖安军能最大程度地不受朝廷节制。
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粮草军械被他人掌控,那这军队到底是谁掌控?
“不过虽然不能截留,但有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咱家也要好好贪墨一番,届时都送于侯爷军中。”
黄俊如今提督西厂,可在京城内大肆查案,若是被他盯上,想来不趴一层皮无法脱身。
不过林青倒是觉得,这样不妥,及时提醒:
“黄大人,你我乃好友,林某还是觉得不要行此事为好,
若是日后他们发难,黄大人很难全身而退啊。”
自古以来,皇帝手里没钱,无法养活军队,便只能靠着太监来敛财。
但....这些太监往往都不得好死,无法善终。
对于皇帝来说,太监乃是忠犬,工具,用完就丢。
黄俊微微摇头,脸上露出坚定,一双好看的手紧紧握起:
“侯爷,咱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咱家是太监,也是奴才,
得靠皇家才可以享得荣华富贵,主子一旦过得不好,我们这些家奴也落不得好下场。
为了大乾,为了陛下,咱家愿意去做,凭什么他们贪的?咱家就贪不得?”
听到这话,林青默默叹了口气,纵观文武,一心一意为大乾的可能真没几个。
但最为纯粹的,倒是黄俊,说来可笑,他还是个太监。
“那公公小心一些。”
“放心吧侯爷,都是证据确凿,只等抄家了。”
黄俊眼中出现一丝厉色,浑身寒气逼人。
这位西厂厂公,终于要露出獠牙。
“公公大义,林某佩服。”
林青知道,黄俊日后的结果不会太好。
甚至,他自己也是如此。
“侯爷,说实话,咱家还真不在乎身后骂名,
前朝有魏进忠九千岁,背一世骂名,为前朝续命二十年。
说来惭愧,咱家也想做黄进忠,能为大乾续命十年也好...
只是陛下太过仁慈,心疼我们,不愿意让我们这些阉人白白送死罢了。”
黄俊的脸孔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是略有变化的声音已经代表了一切。
“公公慎言,若是被朝堂文武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弹劾。”
黄俊脸上露出不屑:“咱家死都不怕,还怕他们?”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笑声传出去很远。
临近宫门,黄俊的步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
微微一顿,从手里掏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侯爷,这是近些日子查到的事,想必侯爷会感兴趣。”
林青眼神一凝,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睛慢慢眯了起来,郑重地接过信封。
“林青在此谢过公公。”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咱家早就看不顺眼了,如今恰逢大乱,也要让他们痛一痛了。”
....
吱——
皇宫大门敞开,林青在一众亲卫的护送下自顾自地离开。
守住皇城的军卒看着马车内那道身影,不由得面露敬佩。
他们这些西北靖安军,居然有能看守皇宫的殊荣!
这代表他们受皇帝绝对信任,
这对军卒们来说,多不了一碗米,多不了一贯钱。
但就是能让他们舒坦异常。
不过,军卒们也不免露出一丝担忧,期待着回到北乡城。
如今蛮子秋日南下,北乡城无人防守让他们担忧。
而且,这京城虽然繁华,但没有家人在,依旧是索然无味。
尤其是在夜晚,即使纸醉金迷,也无法阻挡他们的心绪。
宽大奢华的马车在京城的道路上慢慢走着,周围的行人见到后都避了开来。
当看清马车上的姓氏以及装饰后,不少人脸色一变,匆匆远离马车前方。
这是靖安侯的马车。
是上一次遇刺后,工部送来的马车,车厢之内有夹层,悬挂着一层铁索。
据工部的官员说,只要不是床弩,正常的弩箭都可以高枕无忧。
只在夜晚出没的公子哥儿看了看道路尽头,又看了看马车,眼神闪烁。
猜出来了马车是从皇宫出来。
深夜进宫,这京城之中只有那么几人。
不由地,这让他们面露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