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两处军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视线都看向那两百军卒,眼神闪烁。
两名镇国军军卒靠在栅栏上,看着外面,嘴里叼着两根干草,窃窃私语。
“这靖安军又在干什么?”
“每天一大早的就在操练,吵得人睡不好,这又整什么幺蛾子。”
“好像是要脱离军伍,回家种田。”
“做梦吧。”其中一名军卒瞪大了眼睛。
“你还别不信,刚才我就听着了,说是准许离军回家。”
“你放屁,上官的鬼话也只能听听,傻子才当真,看看,要挨收拾了吧。”
二人挤在栅栏上,看着骑着高头大马赶来的靖安侯以及几位千户,一脸窃笑。
靖安军的军营之中也骚动起来,贺老三是个老油条,深知上官的话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
军卒可以走,可这一下子就是两百人,这让大人们的脸面往哪搁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几人,贺老三一咬牙,朝着其中一人喊道:
“李大宗,你个没良心的玩意,亏老子还给你挡过刀,你能有如今的日子,靠的都是侯爷。”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以前过的什么窝囊日子,手里有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赶快回来!”
李大宗就是那二百人里唯一的百户,乃是兰云川部下,因为其作战勇猛,斩杀了拓跋砚麾下大将拓跋言,被提拔为百户。
如今连他也要走了,贺老三有些气不过,但更担心的还是受到千户的责罚。
兰云川千户所部乃是靖安军的精锐,其治军向来严苛,如今刚升了百户就走,这不是赤条条的打脸吗。
贺老三看了看兰云川那阴沉的脸,顿时打了个哆嗦..觉得此事可能无法善了。
李大宗见在场之人都看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忧郁,没有了以往在战场之上的果决。
这时,林青与几位千户也赶了过来,在场军卒顿时跪了一地。
林青看向营寨门口的军卒,眼中露出喜色,没想到才二百人,按照他的预想,可能要走上千人。
兰云川看着李大宗,面色阴沉,喝道:“发生了何事?”
他本就长得凶悍,经历了几月的历练之后,身材愈发魁梧,此刻一身黑甲,骑着高头大马,给一众军卒带来了浓浓的压迫感!
就连不远处的镇国军看了,都觉得这些将领果然气质非凡,是打过仗的。
李大宗此刻跪倒在地上,双手紧扣地面,眼中出现了一根根血丝,他不想离开,只是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
深吸了一口气,李大宗沉声说道:“千户大人,侯爷,属下李大宗,是兰千户之下百户,如今脱离军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大人准许。”
“功勋可够?”林青语气温和,问道。
“属下从军六年,前五年斩获三首,自跟随侯爷到北乡城后斩敌九十一,俘敌四十三,功勋已够。”李大宗高声说道,这些他早已铭记于心。
这里的每个军卒都是如此。
“多少?九十一?”镇国军的一些军卒也听到了这个数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于几位千户到来没有了意见,如此悍卒,怎么能放归乡野。
一个小旗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就能整个小旗队伍焕然一新。
“不错,功勋足够,为何要回家?”林青下马默默走到了那些军卒身前,其余千户也是如此。
李大宗不敢看兰云川那凶厉的眼睛,低着头说道:“早些年从军时家里吃不饱饭,父母也早死了。”
“哦?那你在家中无依无靠,为何要离开军伍?”林青眼中闪过好奇,其他军卒也竖起了耳朵。
“我父母死的时候但我托福给了乡亲,他们对我很好,尤其是妹子,她...”李大宗看人都脸不红心不跳,如今破天荒的脸红了一些。
“不敢瞒侯爷,妹子喜欢俺,还要和俺成亲。”
“可妹子的娘生病了,俺没钱,他爹就将妹子许配给了隔壁的二哥,那时候二哥还是有钱的,帮着看了病。”
“但俺再留在妹子家里也不像话,所以就来从军了,前些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李大宗脸上满是黯淡,眼睛红红的:“二哥前些日子死了,欠了不少赌债,将家产都输光了。”
“妹子告诉我,她还有身孕,追债的整日上门吵闹,以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侯爷..属下想回去看看,若是妹子还活着,正好属下也攒了一些银钱,就帮他将债还了,若是她还愿意嫁给俺,俺就娶了她吧...”
“还请侯爷准许,下辈子李大宗做牛做马,为侯爷效死。”
军营内再次陷入了死寂,虽然娶寡妇名声不好听,但不得不承认,这李大宗倒是个汉子,怪不得杀人这么猛。
林青叹了口气,这世间的苦难何其多。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功勋足够,就快些走吧,钱够不够。”
李大宗顿时一愣,破涕为笑,连忙点头:“够...够了。”
“好,知恩图报,是个好汉!”
“给他一匹好马,好汉配好马!”
“多谢侯爷!!”李大宗双膝跪地,重重地磕头。
“起来。”林青将其扶了起来,帮其整理了一番衣服,嘱咐道:
“回到了乡里,就不要拿军中那一套来解决事情,少与人发生冲突,既然是债主,给钱便是了,不够就回来拿。”
“你是大乾百户,在乡里还有大好前程,不要因为冲动而误了生计。”
“是..侯爷放心。”李大宗也知道,此乃肺腑之言。
“行了,快些走吧。”
“是...多谢侯爷,多谢千户..”
李大宗走了,骑着快马,朝着家乡而去。
家乡就在京城附近,很近,但六年未归家,又显得很远。
等李大宗渐渐走远,林青面色凝重,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兰云川等一众千户留在原地,看着那些即将离开军伍的军卒,冷声问道:“还有谁是家中有紧急事情的。”
有几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兰云川积威已久,众人不敢撒谎。
“完了完了...一个红蓝一个白脸。”几名军卒心里念叨着,这一幕他们在戏剧里看过。
“其他人呢?”兰云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声调,让军卒们愈发畏惧。
兰云川扫视一周,见没人说话,发出了一声冷哼:
“那就吃完饭再走,送行酒都不喝?是看不起本官吗?”
罕见地,兰云川眼中出现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