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之所以选择半个时辰,是因为收整军备,完成集结需要半个时辰。
其中包含了对战马的检查,盔甲软甲的穿戴,长刀的养护,以及弓弩弓箭的配发。
还要准备随身携带的粮草,干粮,腌肉,水,等等。
半个时辰之内集结完成,已经算是神速了。
而在其中,林青一直默默坐在军帐中,没有看地图,没有去寻营,就那么坐在那里。
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蛮子在如今这个时间南下,本来就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
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荒唐。
其中不光有蛮子的威胁,还有朝廷的掣肘,甚至被围困的风浪城,都在不停地添乱。
以至于林青有种感觉,虽然如今在大乾境内,但四处都是敌人!
此刻他有些怀念做总旗的日子,那时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敌。
如今成了靖安伯,位置越来越高,手下兵马越来越多,但他也越来越危险。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总旗战败可以收整兵马,继续再战。
但军功伯战败,朝廷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可谓是如履薄冰。
不由得,林青握住了胸前的血色玉坠。
如今几日没有杀敌,上面的颜色已经变成浅红,假以时日就会重新恢复原本的晶莹。
但,不管审问的结果如何,他已经做了决定。
风浪城,他一定要去。
若是不去,后续来自朝廷的攻击自然不会少,说不得还要被安上一个守土不力的罪名。
若是去了,那里可谓是龙潭虎穴,危险无比,稍有不慎就会被蛮子的精锐绞杀。
甚至最极端的想法,他可能会面对风浪城与蛮子的共同出击。
风浪城不一定要真正出兵,只需要告诉蛮子靖安军的布置,或者位置。
那位拓跋砚,他乃草原人杰,林青不敢小觑。
双方骑兵作战,若是有一方被知晓了位置,那就一定会落入下风。
这些日子,之所以能斩杀蛮族精锐五千骑,正是因为敌在明,我在暗!
一旦去了风浪城,那可就变成了面对面的捉对厮杀,双方都处在明处。
想到这,林青暗暗叹了口气。
兵书上曾经记载,最为简单的取胜方法,就是依靠人数。
兵器甲胄,军卒士气,主将指挥,这都是锦上添花,这一切的操作都是为了在无形中拉双方的人数差距。
大乾的兵器甲胄足够精良,能够让军卒一个打两个,士气正盛时可以打三个,若是再加上出色的指挥,或许可以打五个。
虽然人数相等,但这些叠加之后,就变成了人数优势。
林青如今部下骑兵五千,拓跋砚一万,若是在草原上,林青有信心可以取胜。
若在风浪城中,他最熟练的骑兵遮蔽战场,而后进行大范围转移,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甚至因为城内有百姓存在,这也会成为一种战场拖累。
想着想着,林青长出了一口气,与其龟缩在北乡城中等待朝廷惩处,不如勇敢出击,死中求活。
这时,钟信匆匆进入军帐,他的双手都是湿润的,还有一些残留的血迹。
“伯爷,此人没有说假话,他只是听令行事。”
“嗯,去准备吧。”
“是!”
看着钟信的话,林青没有怀疑,这里是军队,由不同的人组成。
钟信能够成为亲兵营统领,自然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一支军队想要强大,只靠一个人是完全不行的。
前朝的无数个例子已经告诉了世人,只靠一个人撑起来的军队,只要此人死了。
那以往战无不胜的军队可能会顷刻之间变为一盘散沙,被轻易击破。
林青之所以在军寨中推行识文断字,就是要让靖安军所有人都强大起来。
若是他出现意外,靖安军依旧是强军。
只是,想要见到成效,这个时间很长。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青空洞的眼神一点点凝实,逐渐变得充满平静,但在其最深处,似乎蕴含着烈烈杀机。
“着甲。”林青默默站起身,张开双手。
顿时,几名亲兵顿时上前,拿着甲胄帮助林青穿戴。
纳兰世媛也在此列,拿着头盔站在一旁,不禁撇了撇嘴,心中无声腹诽:“架子真大。”
下一刻,林青将视线挪了过来,问道:“你在想什么?”
纳兰世媛顿时一惊,连忙挤出了一丝微笑,摇了摇头:“没...没想什么。”
“有事就说,此行十分危险,或许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林青将盔甲紧了紧,淡淡说道。
“啊?”纳兰世媛顿时张大了嘴巴,连忙说道:“那..我能回京城吗?”
“不能,京城那边的隐患还没有清扫干净,镇国公的信件到了,你才可以回去。”
纳兰世媛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
与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不光是枯燥乏味,每日还要担惊受怕,就连洗澡都成了一种奢侈。
如今靖安军中,能随时洗澡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与几位掌军的千户。
想到这,纳兰世媛的心情愈发不好,用力跺了跺脚,她可是世袭国公独女,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等纳兰世媛再次抬头之时,发现林青以及所有亲兵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她不禁羞红了脸。
“你...你们看我干嘛?”
刘二狗侧了侧身子,小声提醒:“头盔。”
“头盔?”纳兰世面露疑惑,随即眼睛猛地瞪大,反应了过来。
“哦...啊...头盔...”
她连忙上前,将头盔放在了林青的脑袋上,并帮他固定绑好。
“好大的架子...”不由地,纳兰世媛小声嘀咕。
“你想说什么?”林青淡淡说道。
纳兰世媛似乎是知道要死了,也破罐子破摔了,说道:
“兵书上都说优秀的将领要与军卒同吃同住,没有优待,我爹这甲都是自己穿...也不像你这般,还要人伺候。”
“呵。”林青轻轻一笑:
“兵书是在骗你,若是某身无寸功,自然要与军卒好好相处。但某是能打胜仗的将领,可以带领他们喝酒吃肉拿军功,若我再与他们同吃同住,反而会适得其反。”
林青看向愕然的纳兰世媛:“某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从军,但军伍,往往比任何地方都要现实。
若是能打胜仗,身上有功,自然能得到军卒爱戴。
若是屡战屡败,就算你是镇国公,也无半点用处。”
“军卒,只看军功!”
话音落下,纳兰世媛感觉浓浓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只见那个让她讨厌的家伙已经走出了军帐。
“上马,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