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且来把脉。”
十皇子被人抱回屋里,端坐在床榻之上,一众丫鬟婆子也随之跟进,季颜礼走在最后。
她前面站着的是历景仁,男人回首,好看的桃花眼里裹着担忧。
但再见季颜礼,还是勉强一笑,朝她颔首。
“今日之事亏得有表小姐在,否则十弟就……”
因着二人站在后尾,众人都只盯着十皇子,未曾朝这边看来,自然也没注意到异动。
季颜礼轻轻扯唇,“举手之劳,太子殿下不必这般客气。”
他贵为东宫之主,若无意外,就是将来的九五至尊,季颜礼哪敢当他这般大礼。
即便历景仁客气,季颜礼也不能拿这份客气当福气。
历景仁亦是一笑,略轻松些,“表小姐救了本宫十弟,自是当得了这声谢,表小姐何须这般客气,倒显得见外了。”
“殿下这话说的略早,太医还未给十皇子把脉,殿下怎就知定然脱险呢?”
历景仁朝床榻看去,张太医已上手把脉,没半刻钟是松不下手的。
而其余人亦一瞬不瞬的盯紧张太医,生怕他嘴里会吐出不好的话来,让人担忧。
无人朝这边看来,历景仁肩膀一缩,扯住束发金冠翎羽带,贴近季颜礼低声快速道:“刚才有奴才跟我说了,方才的情形的确惊险,但表小姐反应十分迅速,居然还会海姆立克急救法,真是让人意外。”
季颜礼:“……什么法?”
海什么?
这名字太长了些,她一时竟没记住。
即便记住了,但念起来格外绕口,唇舌像打结般不听使唤。
一向端庄稳重的历景仁面上突然现出一抹不属于他的痞笑,伸手去拍季颜礼肩膀。
“他们都忙着呢,你演的还真挺像,别那么紧张,我都知道了。”
“你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在这群愚昧的古人面前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也不怕他们说你谋害十皇子,佩服佩服。”
“嚯,瞧我这记性,忘记问了,哥们是从哪穿来的?”
天晓得季颜礼此刻的表情有多难以形容。
历景仁所说的话,她明明每一个字都识得,偏生组到一起去就成了谜语。
季颜礼费劲听了半晌,只瞧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却一句都未听得明白。
他到底在说什么?
愚昧的古人,骂谁呢这是!
季颜礼的茫然落在历景仁眼里,他竟以为这里人太多,因此她不好与自己相认。
思及此,历景仁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低若枉闻,“行行行,我知道你有顾虑,那就等等吧,反正十皇子没事。”
“一会所有人都走了,你可得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咱俩悄悄说。”
季颜礼突然抬头盯住历景仁,凌厉的眼神褪去锋芒,带着几分探究,仔细打量着历景仁。
怪哉!
怪哉!
这模样,这身段,这声音分明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历景仁,怎得忽然就换了性子。
这变化,倒有点像被他人夺舍了。
谁知道历景仁受了刺激,总归跟自己无关,季颜礼无心理会他这怪异的举动,只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幽默。”
如此,算草草回应了。
的确幽默,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私下相见,别管二人在做何,但凡被人瞧见就是重罪,千真万确推赖不得。
莫不是……
这历景仁想害自己?
季颜礼生来谨慎,凡事都要细想三分。
既已露出端倪,且不明白历景仁所指,季颜礼略一沉思,默不作声的离历景仁站远了些。
这人真是奇怪,还是别有交集的好。
话间,张太医已把脉结束。
只听他道:“皇后娘娘放心,十皇子脉象平稳,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需调养两日,便可完全恢复。”
“皇后这才松开柳眉,目露感激之色,“有劳太医了,那就请太医去开药方吧。”
“曾嬷嬷,尚嬷嬷,你二人跟着同去,切不可再出差错。”
“是,老奴遵旨。”
宫人转瞬离开不少,堂内位置空出来,皇后这才看到站在最后面的季颜礼,眉眼涌出笑意。
“表小姐,你到本宫跟前来。”
她笑的松快,手上却后怕的抚着十皇子的小脑袋,道:“今日多亏有了表小姐救本宫皇儿,本宫甚是感激。”
季颜礼并不邀功,神色淡淡,如常行礼。
““娘娘过誉了,臣女恰巧会此招,方能救得了十皇子,担不起娘娘一声谢。”
“表小姐太过谦了。”
皇后看她这模样,真是越看越欢喜。
季颜礼虽家道中落,寄人篱下,却也乖巧懂事,善识大体。
性子格外温顺不说,还讲孝道,沉稳大气,又写的一手好字,当真不可多得。
若非说缺点,怕也就是这出身了。
虽出身不低,奈何早已破落,如今也没个好拿出手的名头,一味的被戳脊梁骨。
说起来,当真惹人心疼。
罢了。
“表小姐言辞客气,本宫却不是那不讲理的。来人——”
“奴才在。”
皇后怜爱的碰了碰十皇子的额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明媚起来,“本宫感念表小姐的恩情,特嘉奖将军府金花百朵,金器百件,黄金百两,云锦百匹,御酒百坛。”
“另外,赐表小姐宫中令牌,以后可自由出入宫闱,不受任何约束。”
“是,奴才这就去办。”
季颜礼神色微讶,但转眼即逝,跪下谢恩。
皇后倒是个爽利人,赏罚分明,毫不含糊。
且是个会还人情的。
明面看去,皇后赏赐之物确实多,个个造价不菲,但这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将军府的脸面,是她季颜礼挣的。
江老夫人虽然对她不错,但季颜礼毕竟是个来投奔的破落户小姐,亲疏有别。
即便将老夫人再喜欢她,还能越过自家的亲孙儿去?
外人也只以为季颜礼性格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语,进了江家便是个十足十的累赘。
先不说是否会拖累江家,又如何能为江家挣来荣光?
然而,皇后方才那些话便是在帮季颜礼增添荣光。
只是不知,皇后是特意这般所为,还是真的赏罚分明,别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