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来了个娇娇表妹》 第1章 初相见 骠骑大将军府内,嫡长子江临北房中。 江临北坐在桌上,呼吸急促,手中一刻不停转着佛珠,像是在驱赶内心的躁动。 他的身前,季颜礼用手轻轻拂在他的脸上,黑色锦缎般光滑的长发披落在身后,薄薄轻纱下雪嫩的肌肤透着如玉般光泽。 “哥哥,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季颜礼在他耳边轻轻呼了一口热气,酥酥痒痒的,纤细的手伏在他的胸口。明眸流转,红唇微勾,如樱桃初绽,说不清的妩媚撩人。 江临北凝视着她,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透出薄薄胭脂之色,视线微沉,不经意看到她露出的半扇香肩,散着淡淡清香,萦绕于两人鼻息间,他的呼吸骤然一顿,心头更加躁动。 终究忍耐不住,他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 他伸手扣过季颜礼的腰肢,化被动为主动,撬开她的唇齿,强势探入…… 衣物散落一地,月光照在上面,影影绰绰照出两道极尽纠缠的人影,满室春意。 待结束,季颜礼从床上坐起身来,雪白的肌肤上遍布青紫的吻痕,浑身酸痛。 她勉强支撑着身子穿好衣裳,下了床,回头,眸子是深不见底的冷意和幽暗。 江临北睡的正沉,她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床上,江临北同样睁开了眼眸,望着季颜礼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过三年未回,府里居然就出了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睡了他就想跑? 次日。 骠骑大将军府前院中,老夫人笑意盈盈望着台下的孙子:“临儿在边疆待了三年,可真是辛苦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京,又建了功业,咱家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刚好,你和春许也许久未见,春许如今已搬入江家,你们也能好好叙叙旧!” 正说着,有丫鬟传报:“表小姐来了。” 有女子款款走来,她身着一袭盛雪的白衣,脸庞白皙,双颊上泛着一抹绯红,好似一株红白相间的桃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江临北眼眸一凝,脑海中浮现出女子在他身下极尽缠绵勾引的魅惑姿态,不正是眼前的女子! 老夫人见季颜礼来了,脸上笑容更甚:“临儿,你还不认识她吧?来,祖母给你介绍一下,她是你的远房表妹,姓季名颜礼,自幼温柔可人,性子娇柔胆小,家里出了变故,父母双双去世,投奔来了江家。女子寄人篱下始终委屈了些,你莫要欺负了她。” 温柔可人? 娇柔胆小? 寄人篱下? 江临北手中佛珠一顿,心中冷笑。 娇柔胆小到一见面就给他下药,勾引撩拨他,爬上了他的床吗? 寄人篱下?他看她倒像这府上的主子了,将他撩拨得欲罢不能,好一个得心应手! “颜礼,他是江府的嫡长子,三年前奉旨去了边疆打仗,昨儿才刚凯旋归京,你们还没见过。” 老夫人没看出江临北的异样,又对着季颜礼介绍江临北道。 “江哥哥。” 季颜礼怯生生对着江临北行礼,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想起昨夜,她还赤身裸体在他身下承欢,今日,就要装出不认识他的模样,乖巧地唤他一声“哥哥”,心中就涌起一股禁忌背德的刺激感来。 却不知季颜礼乖顺垂下的眼眸中藏着的都是血海深仇,阴谋算计,哪有半点情谊可言? 甚至—— 远房表妹? 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如亲姐妹一般的季颜礼在三年前的花灯节,和秦朗哥哥结伴出游却双双失踪,再出现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被奸污虐杀的凄惨尸体。 而秦朗哥哥也被人千刀万剐,甚至遭人烹食,最后送到她门前的只剩下一把未曾剔净的熟骨头。 自从家中出事之后,唯有秦朗哥哥守护在她身边,唯一仅存的家人就这样凄惨的被害死了? 她心中岂能不恨? 她苦苦调查三年,才得知这一切全是拜柳春许所赐! “颜礼,怎哭了?” 老夫人心疼的捧起季颜礼小脸,拿着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 “祖母和江哥哥对颜礼这般好,颜礼却无以为报,心中着实难受。” “傻孩子,你父母遭祸,你独自一人生活不知受了多少苦,祖母早盼着你来了。” 老夫人拍了拍季颜礼的小手,又接着介绍道:“这是你江哥哥的未婚妻柳春许,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丫头,你唤她一声春许姐姐便是。” 季颜礼装作害羞的样子,不敢和柳春许对视,实则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眼中的恨意。 她轻轻唤道:“春许姐姐好!” 柳春许强撑着挤出一抹温婉笑意道:“颜礼妹妹当真娇俏可人。” 听季颜礼喊“江哥哥”三个字,她的眼珠子都恨得要掉出来了。 京城不知道多少闺阁女子对江临北芳心暗许,但别说是叫一声“江哥哥”,便是多靠近一步,都会被江临北身上的冰冷煞气吓哭。 为什么面对季颜礼他却是半点不抗拒? 是因为季颜礼生的实在漂亮? 看到季颜礼哪怕穿的如此素净,却依然压了她一头,她这一刻心中的愤怒直冲心底。 为什么?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看出柳春许眼中的嫉妒,季颜礼心中痛快,她挪开了目光,感受到江临北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她佯装出一副害怕地模样来:“江哥哥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哪儿做错了,惹的江哥哥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季妹妹昨夜送我礼物时可不是这样的。” 江临北环着手,好整以暇地倚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很是惹眼,他故意闲闲开口,一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你们昨夜就见过了?颜礼还送了临儿礼物?” 老夫人率先诧异的开口。 季颜礼心中顿时有些慌乱,面上却不显,只弱弱点头:“是的,祖母,颜礼昨夜听说哥哥回来,就准备了礼物送给哥哥,怕哥哥不喜欢,也就没提,不知道哥哥喜欢颜礼送的礼物吗?” 她说中,捏紧了手中的方帕,好似十分紧张害怕。 第2章 千金难求的华衣 老夫人见季颜礼这副模样,赶忙安抚:“颜礼有心了,还给临儿准备了礼物,临儿性子清冷,但内里是个好的,你精心准备礼物给他,他自然是喜欢的。” “哥哥喜欢就好。” 季颜礼长送了一口气,一张小脸上晃过一抹红霞,眼中细细碎碎闪着光,好像十分欢喜。 如今这副模样的季颜礼,与昨夜一次一次黏着他索取的季颜礼截然不同,江临北双眸微微眯起,不知道季颜礼这般是为了什么,心中直觉警惕。 像季颜礼这般善于伪装心思深沉的女子来到江府目的绝不简单。 …… 前厅会面结束,季颜礼退了出去,朝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行至无人处,却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一把拉进了一间空房。 季颜礼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出头顶木簪就要扎进身后人的眼中,耳边却响起了熟悉清冷的嗓音: “你到底想做什么?来江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季颜礼听出是江临北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了一抹媚笑:“哥哥,你急什么?我来江府自然是投奔,至于目的,也不过是喜欢崇拜哥哥罢了,哥哥难道不喜欢吗?妹妹看昨夜哥哥可是喜欢得紧,妹妹到现在双腿还是酸的呢!” 她转身,顺势倚靠进了江临北怀中,双手不安分地向下探去。 江临北被她一声一声有意无意的哥哥戳中了无人探知过的点,被她撩拨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瞳孔微眯:“要是祖母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还会让你继续留在江家吗?” “哥哥舍得告诉祖母,将我赶出江家吗?留我在江家服侍哥哥不好吗?” 季颜礼说着,踮脚吻上了江临北的唇。 外头,人来人往,能听见丫鬟的行礼声,是柳春许过来了。 而屋内,江临北扯下了季颜礼的衣裳,二人身影纠缠。 刺激背德,暧昧横生。 季颜礼双腿紧紧勾着江临北的腰肢,脖颈高高扬起,极力迎合,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内心却有些悲凉。 为了报仇,偷了季颜礼的身份,从此世间再无她黎言,值得吗? 为了报仇,丢了礼义廉耻,这般恬不知耻的勾引江临北,值得吗? 母亲临死前,让她安稳过一辈子,找个心爱的人相守一生,不要报仇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可是—— 父亲执掌太医院十余年从未出错,怎会看错蛇香草和骨毒草两味药? 母亲身子一向康健,怎会在父亲离世之后就病倒,药石无救? 而她满门一百三十口人,又怎会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一把火烧尽一切? 她便是太听话,才隐忍十年,最后竟然连至交好友都无法保护,唯一的秦朗哥哥被人害死! 为了报仇勾引江临北,不值得吗? 值得!起码她还苟活于世不是吗? 待结束,她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的不能再穿了。 她有些委屈地嘟着嘴,坐在江临北膝头,声音娇软,带着些许埋怨:“哥哥,你看,你把我的衣服都扯烂了,你让我晚上怎么去参加晚宴啊?” “玄祁。” 江临北一把将季颜礼从自己身上推下,口中轻呼。 下一秒,有人影从窗外鬼魅般跃入,站在了江临北面前,目不斜视:“主子,属下在。” “拿一套衣裙给表小姐。” 江临北吩咐。 “是。” 玄祁应了,心中有些纳罕,很快消失在屋内。 “那就多谢哥哥了。” 季颜礼娇滴滴道谢。 江临北不理她,径直抬步出了房间。 很快,就有人将衣裙从窗外丢了进来。 季颜礼换上衣裙,同样出了房间。 …… 傍晚,江府为了庆祝江临北凯旋归来的晚宴如期举行。 筵席分了两桌,男宾一桌,女宾一桌,中间隔了屏风。 季颜礼到的时候,其余人基本都到了。 她虽是表小姐,但说白了就是打秋风的破落户,在府上向来是没什么优待的,因而她径直走向了桌子最后落座。 尽管如此,柳春许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实在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裙太过显眼! 那是一件缕金百蝶云缎裙,淡红色的裙装,更衬托的她肌肤如雪,广袖上是细软的绒毛,裙摆处大片的银线蝴蝶,栩栩如生,仿佛就要翻飞而出。 这条裙子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罗裳坊制作的裙子! 罗裳坊的裙子,向来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哪怕是江府,府上总共也就购了两条裙子,一条被老夫人赏赐给了她,另一条,怎么会出现在季颜礼身上? 她一个寄居在江家的破落户,哪来的钱买这么华贵的裙子? 莫不是老夫人买下,也赏赐了她一条? 想到这里,柳春许心中的嫉恨更深。 老夫人向来疼爱她,把她当成孙媳妇儿看待! 如今,季颜礼一来,居然连老夫人的宠爱都要分走了! 她一个打秋风的,凭什么跟她争? 她今日本来悉心打扮,如今在季颜礼的衬托下,却显得黯然失色! 她凭什么压过她的风头? 柳春许恨的不行。 酒宴过半,季颜礼觉得无趣,随意吃了几口就想找借口退下。 她刚离席,朝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春许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瞅着她,眼神不屑:“什么身份穿什么样的裙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季家的规矩,就这么差?难怪当爹的会得罪贵妃,当女儿的也是同样的货色!都是破落户了,还这么不知廉耻!” 听柳春许提到她爹,季颜礼心中的恨瞬间就被点燃了:“我穿这条衣裙怎么了?这条衣裙是老夫人赏赐给我的,柳小姐若是不满意,大可以去找老夫人说!还是柳小姐觉得,老夫人也不懂规矩?既然如此,柳小姐还嫁进江府做什么?” “你!” 柳春许被季颜礼怼的哑口无言:“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丫头!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你,不然,你还真把自己当府上的小姐了!” 柳春许说的扬起手就要一巴掌甩向季颜礼,然而,她的巴掌还没有落到季颜礼脸上,就已经被季颜礼一把拽住了手腕,紧接着,一巴掌狠狠落在了柳春许脸上。 第3章 识破小心思 “啪”的一声,紧跟着响起的还有柳春许的痛呼声: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柳春许气的不行,她万万没有想到向来乖顺的季颜礼居然会还手! 季颜礼只是眸光冷凝,看着柳春许。 她小时候就出落得倾国倾城,她爹担心她太漂亮了会遭到歹人的迫害,因此从小就请了先生回来教她习武,只是,她从来没有在外人跟前展示过罢了。 柳春许这么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柳春许看到季颜礼这样轻蔑的眼神,更加怒火中烧,她飞起一脚,就朝着季颜礼踹了过去,一张俏丽的脸都因为愤恨扭曲了起来,看着格外可怖。 季颜礼本想躲开,却远远看见江临北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顿时装出了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硬生生挨了柳春许这一脚,顺势跪倒在了地上,眼圈一红,泪水就和掉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流了满脸,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柳小姐,颜礼知道错了,颜礼以后不敢再穿这么漂亮的衣裳了,求求柳小姐,饶了颜礼吧!” 她哭的凄惨,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春许看季颜礼这副模样,只以为她是怕了,心中得意,嘴上更是骂的难听: “就凭你这个贱货!也配穿这样的衣裳!要不是因为老夫人心善,你早就该跟你娘一样,病死在街头了!不过是把你当条狗,赏你一口饭吃,你还真喘上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柳春许脸上的神情瞬间僵硬了。 江临北款步走来,径直停到了柳春许身边。 他眸光淡淡扫过柳春许的脸,她脸颊红肿,脸上巴掌印分明,还未消散,一看就是刚被人打的。 再看跪在地上哭的凄惨的季颜礼,江临北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少女昨夜大胆放肆的行径,以及她早上在祖母面前一副胆小无害的模样,心下了然。 季颜礼贯是会装模作样,如今这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怕也是装给他看的! 他倒是好奇,她这般到底是要做什么? “柳小姐觉得我不配穿这身衣服,不懂府里的规矩,要处罚我。哥哥,我好害怕,柳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让她别打我了,好不好?我以后不敢了!” 季颜礼一边哭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等着江临北看不下去,替她说话。 可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江临北开口。 她心里疑惑,抬起头来,却撞上了江临北有些好笑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他已经看穿了一切,知道她是装的。 季颜礼心中一惊,不知道江临北是如何识破的,但看他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干脆心一横,继续哭,一边哭,她还一边伸手,去拉扯柳春许的衣袖: “我知道柳小姐你看我不顺眼 觉得我不配留在江府,但是我爹娘都已经死了,我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祖母又是我的远亲,我只能投靠她,柳小姐要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少出现在你面前,求求柳小姐给我一条生路,不要把我从江府赶走!”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柳春许总算从慌乱中反应过来,赶忙矢口否认,求助得看向江临北,想要解释:“江临北,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她……” “你不用说了。” 江临北径直打断了柳春许的话,他伸手,把季颜礼从地上扶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清冷: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你做的过分了。颜礼不管怎么样也是我的妹妹。” 他声音带着凉意,指尖却悄悄略过季颜礼的手腕画着圈,带起她几丝战栗。 季颜礼没想到他会这么胆大包天,借着拉她起身的功夫居然还能挑逗她,饶是她也惊出了一声冷汗。 一听这话,柳春许顿时急了,她伸手就要去拉江临北的衣服,却被江临北冰冷的目光震慑住:“没成婚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免得传出去,坏了柳小姐的名声。” 季颜礼心中畅快。 虽然不知道江临北为什么帮自己,但是她的复仇计划算是有了个完美的开始。 柳春许的手停在半空,只觉得自己生平从来没有如此羞囧下不来台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季颜礼。 这个贱女人! 现如今,就连江临北都在向着她说话! 她狠狠看向季颜礼,看到了季颜礼眼中的得意,更加愤恨,恨不得现在就把季颜礼碎尸万段! 然而她不能。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愤怒苦楚,打碎骨头往肚里咽,对着季颜礼挤出了一抹笑容:“季妹妹,刚刚的事确实是我不好,你别害怕,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既然姐姐都和我道歉了,那我就原谅姐姐了。” 季颜礼笑容甜甜,一脸单纯无害,又看向江临北:“还要多谢哥哥替我说话,没什么事,妹妹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对着江临北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江临北看着季颜礼的背影,眼中透露出些许兴趣盎然来。 …… 等季颜礼到了房中,却发现已经有人在房中等她了,正是江临北。 “哥哥这是食髓知味了?这就又来找颜礼了?” 看见江临北,季颜礼主动上前,搂住了江临北的脖颈,双腿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江临北口中的质问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季颜礼的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游走,四处点火,很快就被江临北擒住压倒了头顶…… 又是一室旖旎。 醒来时,江临北已经不在了。 季颜礼从枕下拿出一块玉佩,阳光照射其上影影绰绰的泛着光,正是江临北的贴身玉佩。 她将玉佩放到心口,这玉佩她拿的放肆,就是不知道江临北察觉了没有? …… 另一边,柳春许气的砸了一地陶瓷茶盏,想到今天江临北帮季颜礼说话,指责她,柳春许心里就恨得发狂。 “江哥儿呢?让他来见我!” 第4章 豢养面首 不过一盏茶功夫,一身穿红色锦袍,胸前大敞,长发披散的颓废男人,被人牵着锁链拉了进来。 看到男人染了情欲,和江临北有四成相似的脸,柳春许心中升起奇异的兴奋,她将手软腿软的男人推倒。 见男人摔倒在碎瓷之上,流出猩红鲜血,她眼中更是划过诡异的光, “江哥儿,你是我的,这世间只有你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 …… 次日一早,季颜礼的院中就来了个不速之客,是柳春徐的贴身丫鬟香儿。 香儿见到季颜礼,并没有行礼,眼中有些不屑:“表小姐,柳小姐请您去她院中一叙,她有话要和您说,姑娘跟我走吧。” 季颜礼顿觉不妙。 昨日才出了那样的事,柳春许今儿找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她在府中地位地下,又不能不去,不然反而让柳春许找到了借口刁难她。 她只好对着自己的丫鬟寒烟使了个眼色 寒烟是她爹娘还在世时就跟在她身边的,也是她在江府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她雨江临北之间的事,寒烟都知道。 寒烟接受到季颜礼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季颜礼也对着香儿点头,笑容浅浅:“不知道柳小姐找我什么事?”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哪里能知道主子的心思?” 香儿道。 “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季颜礼说着起身,跟在香儿身后,走出了院落。 香儿带着季颜礼拐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到了一处房间门口,伸手指着房门道:“小姐就在里面等姑娘,姑娘快进去吧,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 “好。” 季颜礼应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刚一进门房门就立马被人从外关上了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紧跟着,她就闻到了房间中有些奇怪的味道。 合欢散? 柳春许让人带她来这里,是想让人奸污了她的身子,在叫江家众人知晓,好名正言顺把她赶出江家。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想到这里,季颜礼一阵恶寒,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只可惜已经晚了。 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进来的却是个满面红光的瘸腿小厮。 小厮一进门,就径直扑向了季颜礼,脸上笑容猥琐淫邪。 季颜礼赶忙躲开,想要反抗,然而,她在房间中待的太久,合欢散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她四肢发软,压根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连躲避都十分勉强。 她死死咬着嘴唇,有鲜血从唇角溢出,疼痛驱散了她脑海里的昏沉。 她还没有给秦朗报仇,绝不能就这么栽在了柳春许手里! 也不知道香儿有没有联系上江临北,江临北又会不会来救她。 小厮再一次朝着她扑了过来,她随手抄起桌上的花瓶就朝着小厮狠狠砸了过去。 花瓶砸在了小厮脑袋上,小厮被砸的一个趔趄,愤怒吼道:“你个臭娘们!居然还敢打老子!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真把自己当府里的表小姐了?别给脸不要脸!” 他说着冲向季颜礼,季颜礼被逼的退无可退,内心几乎做好了和小厮同归于尽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小厮就被人一脚踹到在了地上。 “咔擦”一声脆响,是小厮身上的肋骨被径直踹断了。 他痛的在地上哀嚎个不停,回头看去,却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吓人的江临北。 季颜礼看到江临北来了,长松了一口气,绷着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了,她瘫软在墙角,一双眼睛发红,又委屈又带着动情的媚意:“哥哥,你可算来了。” 一出口,声音更是沙哑娇软。 “将军饶命啊!将军!” 小厮强忍着疼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江临北磕起头来。 江临北看向小厮的目光却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玄祁,你知道该怎么处置。” 他话音落下,玄祁鬼魅般的出现,在小厮惊恐的眼神中就是一个手刀,径直把他劈晕了过去,随后就拖着小厮退出了屋子。 江临北一步步挪到了季颜礼面前,季颜礼主动跌进了江临北怀中,一双手有些急促得去脱江临北身上的衣服: “哥哥,颜礼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颜礼的,颜礼好害怕,颜礼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呜呜呜。” 江临北喉头不自觉滚了滚,内心同样躁动: “明知道她要害你,你还敢一个人过来?” 一出口,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愤怒担忧。 “柳小姐怎么说也是哥哥的未婚妻,我不过是一个寄宿在江府的表小姐,哪里敢违抗她的意思?况且,我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哥哥这么着急,是在担心我吗?” 季颜礼面上露出些许委屈与后怕来,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还不忘记试探江临北。 这会儿,她已经脱下了江临北身上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只感觉浑身的燥热都缓解了不少。 江临北沉默不语,径直把她压在了墙角,吻了上去。 吻带着惩罚的味道,掠夺着季颜礼口中的空气,看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江临北才放开了她。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不希望祖母因为你出事难过,也不希望江家因为你名声受损。” 江临北说着再次俯下身来,滚烫急促的呼吸似细碎的火焰,溅落在战栗的肌肤上。 季颜礼那蔷薇色的唇干涸的几乎要皲裂,水雾朦胧的眸泛着破碎的红,湿漉漉的眸子叫人难以抗拒她的请求。 衣衫散落,腰间的玉佩不经意垂下,一坠一坠,凉意附到裸露的肌肤上…… 待的药效散尽,季颜礼面色潮红,身体瘫软,汗水将额间的头发浸得乱七八糟。 “主子,柳小姐带着人朝这边过来了。” 门外,响起了玄祁的声音。 “哥哥,柳小姐这是要来捉奸了,你说,她要是看见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小厮,而是你,会是什么表情?” 季颜礼贴近江临北的耳朵,媚眼如丝,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江临北的脖颈上。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要是这般被捉到该如何和祖母解释吧。” 江临北说着,把季颜礼从怀中一把推开,就起身开始穿衣。 “哥哥难道舍得我被赶出江府吗?” 第5章 小惩大诫 季颜礼并不在意,一边穿衣,一边不忘继续撩拨江临北。 …… 外头,柳春许带着老夫人与一众丫鬟小厮正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颜礼丫头入府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干出这种糊涂事啊!” 老夫人一面走,一面急的不行,语气中还满是难以置信。 “老夫人,您先别急,说不定颜礼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她也已经及笄了,有了心上人也很正常,只是不应该做出这般逾矩的举动来。” 柳春许装模作样地安抚老夫人,叹了口气:“香绝,你可看清楚了,在里头的当真是颜礼妹妹?这可不是小事,可不能胡说八道,万一不是,可就坏了颜礼妹妹的名声了!” “小姐,这种事情奴婢怎么敢胡说?奴婢看的一清二楚,在里头的就是表小姐!奴婢就是怕表小姐酿成大错,所以才赶紧来告诉小姐和夫人的。” 香儿赶忙道。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香儿一指房间:“就是这儿。” 众人一听,房间里确实不断传出男女欢爱的淫靡之声。 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柳春许则是和香儿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些许得意。 “这……快开门啊!颜礼妹妹怎么能这般糊涂啊?” 柳春许装模作样指使香儿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见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投入。 “颜礼妹妹,你糊涂啊!你这般,怎么对得起老夫人!” 柳春许大喊一声。 地上的两人同时一僵,转过头来,在上头的确实是柳春许买通的小厮,可在下头的,却并不是季颜礼,而是柳春许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灵儿。 灵儿看到柳春许几人,脸上的潮红瞬间退散,“啊”的发出一声尖叫,一把就将身上的小厮推了下来,随后也不顾自己还光着身子,一把跪倒在了地上,对着柳春许磕起头来: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姐!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睁开眼,就已经在这了!” 柳春许这会儿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她下意识看向了香儿,香儿同样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你?季颜礼呢?” 她低声呢喃,满目震惊。 老夫人却是长松了一口气,但也察觉到了不对:“春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在这里的是颜礼吗?怎么变成你自己的丫鬟了?” “祖母,柳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身边,突然响起了有些疑惑的声音。 众人回头,赫然看见季颜礼带着丫鬟寒烟正站在他们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而他们身后,站着的则是江临北,他的手中,依旧捻着一串佛珠。 “柳小姐,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怎么你的丫鬟把我带到这里,人就不见了?害得我在这儿绕了一大圈,还迷路了。还好碰到了哥哥,要把我带回去,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季颜礼一脸懵懂无知,她说着朝着屋内看去:“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颜礼,你是说是春许让丫鬟带你过来的?” 老夫人眸光淡淡扫了一眼柳春许,眼中有些失望痛心。 “是啊。” 季颜礼点了点头:“祖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恐怕就要问春许了。” 老夫人这话带了不自觉的微压。 她最痛恨的就是后宅的勾心斗角,府内之人的互相残杀。 一个是她看好的孙媳妇儿,一个则是她的远房孙女儿!两个都是她放在手心里的人,若今天的事情当真是柳春许算计季颜礼,恐怕,她与江临北的婚事,她还是要再斟酌斟酌。 若是季颜礼这样一个乖巧无害的,柳春许都容不下,更不要说别的妾室通房了,到时候怕是要搅得整个江府鸡犬不宁。 “香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叫颜礼妹妹了?” 柳春许反应过来,立马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转头怒斥香儿,眼神带了些许警告。 她自然了解老夫人的性子,知道今天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 香儿一僵,“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对着柳春许几人磕起头来: “老夫人,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容不下表小姐!是奴婢觉得表小姐不配留在府中,占了我家小姐的风头,所以才出此下策,以小姐的名义想要把表小姐骗过来,在找人奸污她,没想到,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夫人要罚就罚奴婢吧!和小姐无关!” “香绝,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样对得起我和祖母对你的信任吗?” 柳春许赶忙斥责起香儿来。 “我知道我不过是寄居在祖母家里的外人,因此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府里的小姐看过,没想到居然还是……” 季颜礼一脸难以置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有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楚楚可怜看着祖母: “祖母,是颜礼给您添麻烦了,颜礼这就搬出江府。” “不许胡说!祖母把你当亲孙女,你怎么会是外人呢?” 老夫人看到季颜礼这副模样,心疼坏了。 她走到季颜礼身边,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这件事是春许对不起你,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有祖母在,祖母会保护好你的,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祖母!” 季颜礼扑进老夫人怀里,哭的悲痛欲绝。 江临北冷眼看着季颜礼的表演,觉得有趣。 没想到她还真是说哭就哭,收放自如,柳春许这些手段在她面前怕是根本不够玩的,也难怪她敢来赴约,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春许,这两个都是你的丫鬟,就由你自己赖处置吧。这件事也算是你管下不严,对不起颜礼,你得和颜礼道歉,再罚你摘抄《女德》《女戒》五遍,你可有异议?” 老夫人一边安抚的拍着季颜礼的后背,一边看向柳春许。 第6章 有意撮合 她能做到如今的地步,自然不傻,看出了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季颜礼并没有真的受伤,所以她也就小惩大诫,再给柳春许一次机会罢了。 柳春许看出了老夫人的意思,心中更加怨恨季颜礼,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一脸温顺应了: “老夫人说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春许管下不严,险些害了颜礼妹妹。还好颜礼妹妹没事,不然春许怕是不能心安了。” 柳春许说着看向季颜礼,对着季颜礼行了一礼,神色歉疚,挑不出半分差错:“颜礼妹妹,你能原谅我吗?” 季颜礼从老夫人怀中抬起头来,弱弱点头,身子却还微微瑟缩着:“颜礼不怪柳小姐。” 看季颜礼这般懂事,老夫人更加心疼,望向了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江临北:“临儿,颜礼这番受了惊吓,你先送她回去吧,你也算是她哥哥,好好安抚她一番。”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哥哥了?” 季颜礼有些怯怯: “听闻哥哥公务十分繁忙,颜礼还是不要太耽搁哥哥时间的好,颜礼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不过送你回去,几步路的距离,有什么好耽搁的?他是你哥哥,不用这么见外。” 老夫人说着看向江临北:“是吧,临儿?” “祖母说的对。” 江临北捻佛珠的手一顿,话语里带了几分意味深长:“毕竟我也算是颜礼的哥哥。” 一听要江临北送季颜礼回去,江临北还答应了!柳春许眼眸顿时凝了凝,宽大袖袍下的手都捏紧了。 尖利的指甲刺进了肉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恨意与愤怒充斥了她整个胸腔,她却不能发作! “那就麻烦哥哥了。” 季颜礼好像没听出来,从老夫人怀中钻了出来,乖巧的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再见,那颜礼就先走了。” “好。” 老夫人笑着应了。 季颜礼跟在江临北身后,离开了院子。 走得远些了,出了老夫人的视野范围,她才小步跑到了江临北身后: “还以为哥哥会替柳小姐说话呢!没想到没有,看来哥哥心里还是有我的,只是,要是柳小姐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哥哥的手笔,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呢!怕是又要对我出手了,怎么办呀?哥哥,颜礼好害怕,你可要保护好颜礼。” “她记恨你,难道不是你活该?若是怕,就离她也离我远些。” 江临北嗤笑了一声,手中动作不停。 季颜礼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江临北手中的佛珠上。 “哥哥在外可是杀伐果决的将军,总是捻佛珠做什么?莫不是杀生太多,也怕积怨太重,遭了报应?还是哥哥想做个和尚,六根清净,不近女色?” “与你无关。” 江临北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到了。” 季颜礼抬头,不知不觉,她已经跟着江临北走回了院子: “哥哥不如进来喝杯茶吧,就当是还了刚刚救我的恩情。” 她笑容甜甜,眼神却带了些许挑逗的意味:“英雄救美,可是我看话本子最喜欢的段落了,哥哥救了我,我也应当以身相许的。” “祖母若是知晓你如此不知廉耻,方才怕是会后悔让我送你回来。” 江临北声音冷冷,带了些许厌恶,径直转身离开。 季颜礼看着江临北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凄惨。 她不知廉耻? 若是她父母双全,若是秦朗健在,她也不会如此! 可如今她孤身一人了! 若是不报仇,她还能做什么呢? …… 次日,季颜礼照常去给老夫人请安,却在堂中看见了一个书生。 应该是个书生吧? 男子穿着一身藏蓝儒袍,一头黑发被束起藏于白色儒帽之中,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老夫人见季颜礼来了,脸上笑意盈盈,对着她招手:“颜礼来了,来,快来瞧瞧这状元郎!” 她说着一手指向那书生。 季颜礼忙行礼,声音怯怯,带着些许小女儿家的扭捏羞涩:“状元公大人好。” 那人声音清越有礼,有些局促:“颜礼妹妹,不必多礼。” 这人怎知自己名字? “我这次来,是来代替我姐姐向你道歉的,她在家中被宠坏了性子,无法无天了些,好在没有对颜礼妹妹造成什么伤害,还希望你不要责怪她。” 季颜礼心中冷笑,原来是柳春许的弟弟? 有那么个姐姐,这人定也是个道貌岸然的…… 虽心中不愉,季颜礼面上却没什么异样,只略略又一福身,轻声叹道:“柳姐姐只是一时冲动罢了,颜礼明白的,郎君不必在意。” 季颜礼语声细弱,不施粉黛的眉眼乖巧轻垂,看得那柳卓华也是一怔,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毕竟是柳春许的亲生弟弟,他自然也知道姐姐能为了江临北做出什么事来,这才一听说柳春许在江府被罚了,就急匆匆赶来道歉,生怕晚上一秒这桩婚事便要黄了。 若是婚事没了,他那姐姐怕是真的要发疯,光是想想也让他头疼。 却不曾想到,被姐姐如此苛待的季家表妹…… 柳卓华轻瞥几眼,少女未施粉黛的脸透着几分病态的白,一双美眸生得秋水盈盈,望之便令人心神摇曳。 一时竟忘了回答,待薄脸皮浮上一层浅淡红色,柳卓华轻咳一声。 才想起来回道:“颜礼妹妹心善。” 这话说的,季颜礼也不知该回什么了,她规规矩矩地垂眼,静待老夫人开口,仿佛不曾注意到男人神色里的蠢蠢欲动。 老夫人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她本就对这个刚晋升为状元郎的少年有惜才之心,特地引季颜礼过来见他,也不单单是为了让柳卓华给姐姐赔罪。 现下一瞧,郎有情,模样也生得登对,若是能成一对,不仅能让柳春许安分一些,也能为季颜礼后半辈子寻一个归处。 说到底,即便是外孙女,也是外姓人,终究不能在江府待一辈子。 如今只是年纪小,无人在意。 若是待得久了,恐也会引流言纷纷,到时候家宅不宁,终成祸患。 第7章 画舫风云 老夫人即便再喜爱季颜礼这个外孙女,也断是见不得江家上下几代的清名毁在自己手里的。 思来想去,老夫人笑吟吟地牵起话头,道两家关系亲近,不必如此客气。 “今日天气这般明媚,不如你们便去坐画舫游湖吧!这几日凌烟湖荷花开的正好,摘几只带回来,也叫我赏赏这野趣。” 柳卓华垂手立于一边,沉声道:“卓华孤身一人陪在颜礼妹妹身边恐于礼不合,叫上江小将军与姐姐一同可好?” 此话正中老夫人下怀,不仅能撮合季颜礼和柳卓华,还能培养自家乖孙和孙媳的感情,何乐而不为? 老夫人想要撮合她与柳卓华? 不知道柳春许若是知道自己弟弟一眼便钟情于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季颜礼对上柳卓华视线,宛若小白花一般柔弱一笑。 柳卓华心神一动,忙错过脸去,只觉今日日头真好,晃人的很…… 两人率先到了凌烟湖,两人恪守礼制,彼此距离极远,中间还能再插进去五个人。 “卓华哥哥可会游泳?” “读书事忙,未曾学过,颜礼妹妹呢?” 柳卓华侧过头看去,日光灼眼,像是为了看清季颜礼面上表情,又像是为了别的什么,他向着季颜礼靠去。 剩约一步距离就止住了。 “我也未曾学过,无人教导。” 季颜礼抿唇笑笑,脸上露出些许落寞之色。 柳卓华想到了这位颜礼妹妹年少就父母双亡,心中禁不住露出些许疼惜。 “颜礼妹妹放心,一会上了画舫,我定会看紧你,不会叫你落水的。” “谢谢卓华哥哥。” 江临北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去丞相府接柳春许一同来凌烟湖,便慢了些。 他到了凌烟湖瞧见的便是一幅才子佳人湖边赏荷的‘佳话’。 这小妖精是又看上了别人? 江临北眸光一沉,嘴角轻笑露出几分兴味,抬脚便向着两人的方向走去,朗声道:“叫二位久等了!” “江小将军客气,我二人也刚到!” 季颜礼也朝着江临北盈盈一礼,不料脚踩到了湿滑苔藓竟是一滑,向着边上倒去。 柳卓华和江临北几乎是同时伸手,江临北更是一步踏前想要将人抱进怀中。 却被柳卓华抢先一步将人扶了起来。 “颜礼姑娘可有事?” 柳卓华虽是问季颜礼,眼神却看着江临北,眼神中哪里还有半点温润如玉?尽是凌厉锋芒! 将自己姐姐丢在后面却对别的女子这般关切? 这江临北当真是混账东西! 柳春许一下马车瞧见未婚夫和弟弟都围在季颜礼身边,心中像是燃了一把火,烧的她面上笑容越发浸了毒般的甜美。 “呵呵,颜礼妹妹若是崴脚了可耽误不得,不如回府叫大夫瞧瞧?” “颜礼无事,多谢卓华哥哥拉我一把。” 季颜礼挣扎着与柳卓华拉开距离,率先向着画舫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江临北一眼。 “姐姐今日穿的裙装冗长,行走不便,有劳江小将军照顾了。”柳卓华交代一句,便紧跟着季颜礼追去。 而江临北看着季颜礼离开的背影,和柳卓华追过去的急切身影,眸色愈深。 “江郎?” 柳春许拽拽江临北的衣角,面上笑容越发恬静:“怪我,怎么穿了这么长的裙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江临北头也不回的向画舫走去,别说是照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柳春许手指死死扣紧反复的裙摆中,掐的大腿青紫,才勉强忍住怒火,仪态大方的向着画舫走去。 凌烟湖当真不愧其名。 如今接近正午,炽热阳光下,袅袅烟雾从湖面上升腾而起,围绕四人染上点点荷花香气。 画舫也极为雅致,上下三层都围着纱幔,影影绰绰,仙气飘飘。 季颜礼还是第一次在画舫上游湖,湖上阵阵冷风袭面冲淡了暑气。 她想起了第一次坐船的时候—— 那时她才十岁,因嘴馋想吃莲子,求了秦朗哥哥好久,秦朗带着她租借了一条小船,入了一潭稚湖,莲子没摘几个,却弄了一身狼狈。 她嘴角情不自禁带出的笑意。 “颜礼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柳卓华怔然回神,开口问道,话一出口才觉有些唐突。 “无事,只是想吃莲子了。” 季颜礼回头看向柳卓华,笑容又灿烂几分,脑海中秦朗指着她,笑的肚子疼的场景不断褪色,沉进了泥泞里,再翻腾上来的变成了那几根未被吃净的人骨。 “颜礼妹妹怎落泪了?” 柳卓华抬手想要将季颜礼脸上的晶莹泪珠擦掉,却自知举止失当,嗫嚅不前。 “无事,不过是日光太足,刺了眼睛罢了。” 季颜礼眼神落到甲板,瞧见正上来的柳春许,压下心中恨意,笑容越发明媚,“卓华哥哥身上可带了帕子?我今日走的匆忙,倒是忘记带了。” 柳卓华拿出一方雪帕,踌躇着要不要给季颜礼,手帕可是私物,男女有别…… 但瞧见季颜礼眼角,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泪珠,和一双潋滟水眸时,他却是忘记了礼仪教化,怔怔伸出帕子擦落了泪。 从远处看,两人像是在捧着脸互诉衷肠一般,亲昵无比。 刚上船的江临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面上那抹兴味的笑消失无踪,冷肃着一张脸,手险些将栏杆捏碎。 “颜礼妹妹若是想要吃莲子,我叫下人去给你摘来!” 柳卓华手中捏着那方帕子,耳尖已经红了,他从未和女子这般亲近过,如今却是莫名想要让眼前这个脆弱如琉璃一般的女子开心。 “有劳卓华哥哥了!” 季颜礼一脸仰慕的目送柳卓华,然后又回过头看向湖面,像是没有发现站在柱子后面的柳春许一样。 “勾引江临北不成,便把算盘打在了我弟弟身上是吗?” 柳春许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季颜礼向后看去,对上柳春许满是煞气的脸。 她觉得季颜礼勾引江临北未果,遂舍弃江临北这个近水楼台的月亮,去对着她弟献殷勤。 柳春许明眉皓目,平时向来都是一副可爱天真活泼的样子示人,只有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真心,比如现在—— 第8章 你喜欢她吗 “春许姐姐这是何意?颜礼一向恪守规矩。” 季颜礼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柳春许,神色之间是‘就算我勾引了,你又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语气却是十足的无辜可怜。 柳春许心头火起,上前一步就将季颜礼抵在了栏杆上,手掐着她的脖颈。 “我告诉你,我丞相府可不会要你这么低贱不知廉耻的女人进府,趁早歇了你的心思!” 季颜礼被压着后仰起头,视线正对上站在三楼往下看的江临北。 男人目光冰冷无情,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玩意儿。 一个有无数替代品,可以用完就扔的玩意儿…… 她忽的就笑了,灿烂宛若五月之朝霞,火红一片,燃尽一切。 季颜礼借着柳春许的力气,向后倒去。 这栏杆本就才到人腰间,不需费什么力气就能翻过去,如今季颜礼后仰的动作丝滑无比,柳春许都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救。” 单一个字,柳春许就住了嘴,她眼神中的惊惶慢慢平息下来,若是这个女人就这么淹死在这里,对她只有好处。 江临北看着季颜礼在水中挣扎的身影,嘴角尽是讽刺。 怎么?又想用这种伎俩来骗他怜惜? 真是拙劣! “颜礼妹妹!快来人!颜礼妹妹不会水!” 柳卓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江临北一跃而下,激起剧烈的水花。 季颜礼被四周的湖水淹没,向着湖底沉去。 她感觉自己胸腔逐渐收紧,窒息感像是毒蛇一般缠绕住她的心脏,顷刻缠紧瞬间毙命。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掌抬了起来。 季颜礼紧紧攀上男人腰肢,将自己藏进男人怀中,嘴向着男人吻去。 男人口中唯一的空气,似乎成了她此时唯一的救赎。 “咳咳咳……” 季颜礼倒在采莲船上咳嗽,红唇肿胀像是被谁咬了。 视线一暗,一个男款罩衣盖在了她身上,随即一道男声响起。 “去岸边。” 季颜礼压住咳,咧着嘴角笑笑,随即却越发剧烈的咳了起来,身子震颤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游到岸边,江临北将季颜礼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日头正足,男人的头发已经半干,如今三两打缕贴在额前,更显几分豪放不羁。 柳春许和柳卓华两姐弟已经在岸边等着了。 柳春许看着被江临北抱在怀中的季颜礼,几欲咬碎一口银牙。 但是想着江临北是从三楼跳下去的,会不会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彻底,以为是她将季颜礼推下去的? 她便有几分心虚,踌躇上前,还不等说些什么就直直对上江临北那双充满戾气,写尽厌恶的眼睛。 她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他果然看到了? “颜礼妹妹可还好?” 柳卓华几步上前,下一秒就要将季颜礼从江临北怀中接过来,却被江临北给躲了过去。 他眉眼之间写满了愧疚,他看到了柳春许和季颜礼在一处,就猜测季颜礼掉进湖中是自家姐姐的手笔。 “颜礼表妹不小心掉进湖里,唯恐染了风寒,我二人就先离开了。” 话音一落,也不等两人回答,江临北径直向着将军府马车走去。 等人走光了,柳卓华才一脸不认同的看向柳春许,眼神中皆是失望。 “姐姐,你怎能如此恶毒?颜礼妹妹不会水,你是想要害她死吗?” “你也以为是我将季颜礼那个小贱人推下去的?” 柳春许不容忽视的视线,像是要将柳卓华看穿。 “除了你还有谁?二楼只有你二人,难不成是颜礼妹妹自己跳下去的?” “呵呵呵!” 可不就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柳春许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柳卓华都不会信,高傲如她,索性一句都未曾解释,便离开了了。 柳春许没有回府,径自去了城外庄子上。 “把人带来!” 没有明确指出是谁,但下人像是做过千百次了一样,不过半刻钟就带了个男人过来。 男人被下了药,被提上来的时候眸色始终混沌不清。 那张染了绯色的脸,瞧起来越发和江临北像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看不见我,明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才是!” 她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亲吻着男人的唇瓣宣泄着爱意,另一半却死死掐着男人手臂,指甲掐进肉中,鲜血直流。 发泄完,柳春许才清醒过来,扫了一眼男人空洞的眼眸,她将肚兜,亵衣,一件件穿回身上。 “秦朗,怪只怪你长得像他吧!” 季颜礼被江临北抱上马车,罩衫便从她身上滑落了下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缥缈若仙的白衣,如今湿透了贴紧身材曲线,宛若没穿衣物一般,偏生今日穿的还是红色肚兜…… 耀眼的红透过白衣成了浅粉色,一如季颜礼此时的脸色。 “今日谢谢表哥,若不是表哥我今日便凶多吉少了!” 江临北一把捏住季颜礼的精致下巴,冰冷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 “真的吗?” 这湖分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季颜礼抬手拨开掐着自己的大手,直接扑进了江临北的怀中,手抱住对方脖颈,啃咬上男人喉结。 顺着向上,舔舐着薄凉的唇瓣。 撬开唇齿,舌尖长驱直入,强烈的吮吸缠绵,像是要将其拆吃入腹。 江临北一时间僵硬在原地,手还举着,过了半晌才抱住季颜礼后颈,加深这个吻。 啧啧水声响起,气温不断升高,舌尖被吮吻到有些麻痹,呼吸粗重,一股香甜的味道荡漾而起。 车外是市井烟火气,透过车窗往里看却是旖旎春情,香艳的叫人流口水。 季颜礼一把摁住男人想要更进一步的手,向后撤去。 “临北哥哥可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跳下去?” 女人声音夹杂着喘息与情欲,半裸胸脯呼之欲出。江临北强忍着身下肿胀,面无表情的听着。 他还记得女人跳湖时看着自己的表情,浓烈的宛如一碗陈年女儿红,入喉炽热灼烧。 “临北哥哥,你喜欢春许姐姐吗?” 男人冷冽的声音传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第9章 季颜礼假诉钟情 季颜礼静静听着,心中无波无澜,语气却是又娇又嫉:“临北哥哥的意思是即使不喜欢,但也会听父母的话,娶春许姐姐吗?” 她扑进男人怀中,像是想要将自己藏进男人身体里,再开口时已是哽咽。 “那我呢?我算什么?” “怎么?我倒是不知道表妹喜欢我。” 江临北将季颜礼推开,看着她清亮无一丝泪意的眼睛,心中一沉。 果然,又在装哭骗他! “表哥不知我喜欢你?” 季颜礼捂着心口,嘴唇颤抖,顷刻间泪水便潸潸落下。 “贞洁对女子这般重要,难道在表哥眼中,我当真是那恬不知耻爬床之人?” 江临北灼热的内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他本不是重欲之人,偏偏遇上她次次都会失去掌控。 他捻着半挂腕上的浑圆佛珠,又凶又急。 “我才回京城月余,你我之前从没见过,喜欢二字未免太假!” “表哥不知我,怎知我也不识表哥?” 季颜礼咬紧唇瓣,眼神中尽是倔强。 “表哥十二岁父兄马革裹尸,领命出征,镇守边关十年,年前大败匈奴,签订契约,换来边关二十年平稳,边关百姓皆赞表哥战神之名。” “十三岁险些被俘,全靠扮做女孩子,才得以脱险。” “十六岁右臂中箭险些丧命,得神医所救,自此右臂无法长时间提剑,表哥苦练三载改换成左手使剑,武功更胜从前。” “怎么?可还要我继续说?” 季颜礼对上江临北难以置信的眼神,有些自得的眨眨眼,眨落一排泪珠。 她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扮做另一个人来到京城? 江临北此时是真的觉得有些诧异,他自十二岁后便无师自通了养气功夫,便是匈奴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也不见他有丝毫表情变化。 但是现在,听着季颜礼如数家珍的将他经历过的事一项项说出来,他的心却忍不住隐隐震颤着。 他怔怔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祖父欣赏表哥的英雄事迹,便常常说与我听,久而久之即使表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的一颗心也牵挂在了表哥身上。” “是以我才嫉妒春许姐姐。” “嫉妒到将自己当做礼物送给表哥,嫉妒到便是瞧见你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心里便难过的想死。” 季颜礼抓过江临北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轻轻蹭着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翩飞的羽睫轻扫指侧。 “所以表哥现在还不相信我的真心吗?” 季颜礼在心里一遍遍的给自己催眠,她爱江临北是真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嫉妒柳春许。 江临北是何等精明的一个男人,若是不把自己骗过去,又如何让对方相信? 江临北感受着掌心的滑腻温凉,他知道眼前女子不是一般人,但看着女子眼中强烈到仿佛要逸散而出的爱意,一颗心禁不住的震颤。 “我不会娶你,我江家家风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眼角余光扫过季颜礼顷刻间便盈满泪珠的眸,狠心收回手,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墨黑衣物衬着他的面色,越发显得冷酷宛若煞神一般。 冷漠说道:“我的妻只能是柳春许。” “那今日你明明可以叫下人去救我,为什么要自己跳湖?” 她痛心质问:“为什么?” 季颜礼心中早料到了男人的反应,想要让面前这个冷情冷性,杀人如麻的男人真的爱上她,光靠一具年轻肉体怎么够? 她要让江临北恨不得为她死! 这只是第一步! 季颜礼哭诉的声音越发凄惨,她忽的扬声道:“停车,我要下车!” “祝你和春许姐姐百年好合,全是颜礼自作多情了!” 她看也不看江临北的神情,甚至没拿江临北罩在她身上的外衫,掀开马车帘,马车尚未停稳当,便径直跳下了车。 “啊!” 她紧咬下唇,压住痛呼,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半干的衣物紧紧贴在她身上,衬的她本就纤细的身影越发羸弱。 江临北透过窗,看着季颜礼越走越远的身影,神情冷漠,只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 ‘啪’ 珠链断裂,佛珠洒满车厢,江临北手中只剩两颗佛珠,一颗刻着欲,一颗刻着止。 “主子?” 车夫也被季颜礼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踌躇着要不要追上去。 “回府。” 江临北愈发冷漠的声音传来,马车才再次动了起来。 城北巷子错综复杂,深处的一个小院里,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聚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封信,接连叹着气。 “小六,二姐真的这么说的?” “对啊,寒烟就是这么传的话,你俩听不听?” 旁边穿着灰色短打,脸如黑炭的少年一把抢过信,又将信折成约莫手指粗细的桶状,往袖里一藏就站起身,看着两人道。 “行了,五哥,六哥,你俩要是害怕就待在这,我自己去就行。” 另两人拿出‘你可真是个勇士’的眼神看着他,虽然这计划是二姐自己定下的,但是…… 他们是真怕挨揍啊! 小六摆摆手:“行了行了,一起去吧,调戏人哪有一个人的,二姐下了命令,若是不听也要挨揍!” 小五也附和:“算了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就是调戏良家妇女嘛,我有经验!” 半个时辰之后—— 三人一人扮做主子,另两人扮做小厮出现在了大街上,一路招摇过市,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三人是坏人似的。 季颜礼察觉到身后隐晦但强烈的视线,扯紧衣襟,边落泪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忽的,前面投射出三个人影,一胖两瘦,紧接着一道轻浮的话语便传进了耳朵里。 “呦,小娘子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不若跟哥哥去家里换身清爽衣服?” 季颜礼抬头看去,装哭的泪水都差点忘记掉了。 这三人居中身穿华服的胖子一双吊梢眼,嘴边一颗媒婆痣,痣上还长着一根长毛。 第10章 故意发烧 旁边另两位也是卧龙凤雏,一个大肠嘴,一个鹰钩鼻。 三人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一举一动皆是流里流气。 边上黑炭小七隐晦的冲着季颜礼眨了眨眼,呲牙一笑:“看什么看小妞,是不是被哥哥的帅气迷了眼了?” 听在季颜礼耳中却是在炫耀自己易容之术又有了进益。 季颜礼心中好笑,面上却装出害怕颤抖的样子,扯紧衣领向后褪去,嘴边气音道:“我,我家马上就到,不用麻烦了。” 话音一落,绕过三人就要走,却又被拽住衣襟,顷刻间季颜礼就摸到了衣袖里的信件,满意点头。 这三人平日里看着不靠谱,办事却是妥帖的。 “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她一声大叫,跌坐在地上,梨花带雨哭的我见犹怜。 “哭什么哭,瞧你这娇滴滴的样子,陪完爷还能卖到妓院去,卖个好价钱。” 话音一落,小五的咸猪手便朝着季颜礼摸去,下一秒一颗石子急速飞来,直直砸到那双手上。 ‘啪’的一声,被石子打中的地方立时红肿起来。 小五‘唰’的收回爪子,嘴角一撇,疼的想哭,但戏还没走完,只能接着演。 “谁?谁暗算小爷?躲在阴暗角落用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 “哼!要不是爷今天不打算开杀戒,非要和你大战八百回合,要了你的小命。” 小五色厉内荏的视线扫过四周围观百姓,然后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哼,今天就饶了你这个小娘皮,咱们走!” 小五,小六,小七从人群中穿出去一溜烟就跑了,过了转角就将一身装扮卸了干净,溜达跑酒楼吃饭去了。 季颜礼透过朦胧泪花瞥向人群中一闪而逝的墨黑衣角,心中嘲讽。 话说的那么决绝,如今不还是怕我遇到危险,乖乖守在一旁? 季颜礼从地上爬起来,如今这一番折腾衣服已经干透了,只是沾满了尘土更显几分狼狈。 她一路低着头往前走,接下来的路上,不仅没有一个找茬的,三步之内都一个人也无。 所有人都眼神隐晦的打量着紧跟在娇弱女子十步之外的黑袍蒙面煞神。 一旦迎上煞神视线,便忍不住一个冷颤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 季颜礼到了骠骑将军府,又迎着一众下人诡异的视线,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刚进院子,寒烟就一脸心疼的迎了上来,眼里都是泪花。 “小姐何苦这般糟践自己?报仇……” 话还未说完,对上季颜礼凌厉的视线,寒烟才觉失言了。 季颜礼的手掐紧寒烟手臂,模样柔弱,眼神却宛若刀锋:“落水本是意外,何谈糟践。” “寒烟,我想沐浴。” “小姐,我服侍您沐浴。” 她洗澡向来只有寒烟伺候,等四周无人之后,她才将袖中的信函取出,迅速浏览一遍,便丢进了熏香炉中,又看着其燃烧殆尽。 这封信上的内容是柳春许这几日都去了什么地方。 季颜礼想着信封上的内容,眉心蹙紧。 丞相府,骠骑大将军府,酒楼戏坊,都是一些寻常地方,只有一个地方让她很是介意。 城外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庄子。 这处庄子有什么特别,叫柳春许在她这吃了亏之后,无论青天白日都要去? 这庄子一定有古怪。 找机会探探这庄子…… 季颜礼沐浴之后,从百宝箱中拿出一颗药丸吃下,晚饭也没吃,便睡下了。 药丸吃下没多久,她身上便宛如水开了一般,温度沸腾升高,烧的她头脑昏涨。 得益于一个太医院院正父亲的打小调理,她身体好的不行,别说是发烧,平日里连个喷嚏都不打一个。 身上这般瘦弱都是她硬生生饿出来的。 只为了在江临北眼中落得个柔弱可欺的印象。 她虽是阖着眼睛,但一直在支着耳朵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 听到细微且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任由自己陷入昏沉之中,一声声破碎的呼喊,在她嘴中传出。 “秦朗哥哥,秦朗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抛弃我!若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 随着一声声呢喃呼唤,她的脑海中真的浮现出了秦朗的身影。 秦朗还一如三年前那般俊朗,如今正看着她温柔的笑着,眼神中明晃晃的心疼宛若蜜糖一般吸引着季颜礼,让她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黎言就是个天煞孤星,不仅克死了父母,还克死了秦朗哥哥和颜礼姐姐,所有人在她身边都不会有好下场。 自我厌弃的想法催生出了一个深潭,墨色的潭水像是一支支手一般拽着秦朗,将秦朗向着潭底溺去。 “言言,救我!言言,我不想死!” 秦朗强烈的挣扎着,奋力的嘶喊着,而那些墨色手臂却层层翻涌堵住了他的嘴,钻进他的喉咙。 顷刻间,秦朗就被溺死在了潭水中,唯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季颜礼。 似乎是在质问季颜礼为什么袖手旁观,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对…… 弱若是死的人是她便好了,爹爹娘亲应是也等了她许久。 江临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女人房中了。 他站在床头,看着女人像是幼兽一般蜷缩在被子里,汗水打湿她鬓角碎发,嘴里还不断的呢喃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秦朗? 秦朗是谁? 他伸手摸向季颜礼的额头,灼热的温度似乎要贯穿他的手指,他勾起手指擦去女人眼角灼热泪滴。 弯腰唇瓣靠近女人耳畔问道:“秦朗是谁?” 离远了看,男人像是亲在女人耳唇上,甜蜜无比的说着源源不断的情话。 女人像是才察觉到有人站在床头,她懵懵的睁眼看去。 唇边绽放一抹绚烂又脆弱的笑,“临北哥哥?” 江临北手指辖制住女人精致小巧的下颌,微微用力便掐出一道红痕,像是不小心蹭上了胭脂。 “说!” “秦朗是谁?” “你便是这么喜欢我的?嗯?” 这女人白天在马车上还一副非他不可的情痴样,现在却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临北哥哥疼!” 第11章 江临北下狠手 季颜礼的声音微弱又可怜,还带着丝丝哑。 寒烟听到声音从外室进来便瞧见了这一幕,登时便是红了眼眶,‘扑腾’跪到了地上。 “求江小将军饶了主子这一回吧,主子白日落水,定是被惊了魂,这是在发烧啊!” 她‘砰砰’的磕着头,额头很快红肿一片,“小将军若是想要问话,也要等到明日小姐清醒了再问啊!” 随后便是不断的磕头求饶。 她声音弄的响,像是巴不得被别人听见似的。 江临北眉心蹙紧,冷笑出声:“来人,将她捂住嘴带下去,不许人再进这间屋子!” 玄祁很快进屋捂住了寒烟的嘴,将人抱着拖了出去。 江临北手指下滑,握住季颜礼的脆弱脖颈,感受着指下血管不断的跳动。 他凑近贴着季颜礼的唇,像是说话,又像是在厮磨道:“季颜礼,你知道治疗发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话音一落,布帛撕碎的声音传来,顷刻间季颜礼身上便只剩一件大红肚兜。 映衬着女人发烧红润的玉肌,越发晃人。 男人呼吸一滞,唇一点点品尝着女人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滋味越发甜腻。 “呜,好热,临北哥哥!” 女人感受到男人微凉的触碰,越发难耐的喘息起来。 江临北一件件褪去身上衣物,很快一具堪称完美的躯体展露眼前。 宽肩窄腰,结识有力的腿,强劲的臂膀。 江临北一把环抱住女人的纤腰,将其完完全全纳进自己怀中,感受着女人完完全全的依赖。 他心中的怒火才熄灭些许。 “乖,让我来帮你退烧!” 季颜礼一声娇吟:“临北哥哥疼!” “都这么多次了还受不住吗?” 男人动作丝毫没有收敛,“若是你那些哥哥们知道你在床上这般放浪的样子,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心悦于你?” 翌日天光大亮,季颜礼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身边早就没了江临北的影子,她浑身撕裂一般的疼。 昨晚男人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惩罚的意味,竟是生生折腾了她一晚上。 “小姐,呜呜呜,您受苦了!” 寒烟额头,眼睛都红肿着,看起来比她还惨。 季颜礼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道:“去百宝箱拿药来。” 寒烟乖乖拿药过来,却见季颜礼挖了一勺在手上抹匀搓热之后,竟是向着她的额头摸去。 “傻寒烟,昨晚的事都是我故意的,你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 “若是叫颜礼姐姐看了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后面这句话说的极为轻微,只有两人能听见。 “在寒烟眼里,您就是我主子,小姐受苦了!” 寒烟红肿的眼睛又流出泪来。 季颜礼笑着擦去,将药膏抹到她眼皮上。 “我没受苦,无论如何我还活着不是吗?” “寒烟,我饿了,你去帮我叫些吃食好不好?” 看寒烟走了,季颜礼才将身上寝衣脱下来。 下一秒,女子酮体上遍布着红肿咬痕,从肩头到脚趾竟是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季颜礼苦笑着给自己上药,这一小罐子药价值千两。 里面全是珍惜药材,她也就炼出来这一小罐子。 如今全用了也不一定够,她只能先可着严重的地方涂了。 等她穿好衣物打理好自己,寒烟也回来了。 寒烟服侍着季颜礼用完饭,瞧见季颜礼苍白脆弱的小脸,偏过头去抹了抹泪花,不敢叫季颜礼瞧见。 “小姐,用晚饭您好好歇着吧,昨晚您发了高烧,不去老夫人那请安也使得。” 季颜礼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干裂:“无事,请安不能停。” 借老夫人的力,她才能在府中站稳脚跟。 如今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瞅着毕恭毕敬的,其实心里有八百个小心思,她不得不防。 等季颜礼到了老夫人院子,却见柳卓华,柳春许,江临北,都坐在堂屋里,陪着老夫人在说话。 季颜礼清清冷冷的站在门口,面上虽是布满了笑意,却叫人瞧了便觉三分苦。 “祖母安好,春许姐姐,卓华哥哥安好,江小将军安好。” 她垂头有气无力道:“昨日落湖感上风寒,今日起迟了,祖母万万原谅介个。” 老夫人挑了挑眉,笑的极为和蔼:“哎呀,你身子骨难受便在自己院子里好生歇着便是,我这请安落下一天又没什么事。” 季颜礼几步上前乖巧行礼又道:“颜礼得以还活在世上多亏了祖母心善,便是落下一日也叫颜礼心里难安。” “颜礼风寒未好,怕传染给祖母,便不多待了,颜礼告退。” 老夫人面露心疼道:“哎,快快回去歇着吧,这几日请安便都免了,病养好了再来。” 老夫人心疼季颜礼是真心疼,但是再心疼也不会绕过自己的乖孙去。 从昨日季颜礼落水到现在都没差人去问季颜礼身体如何,便是再怪她害自己孙子落水了。 柳卓华却站了起来,先是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紧接着眼神便像是镶在了季颜礼身上似的。 “颜礼妹妹身子娇弱,我送她回去。” 季颜礼朝着柳卓华虚弱一笑,脆弱的像是清晨叶上的露水,顷刻间便要消散。 柳卓华心中一动,丝丝心疼生起,想起这一切皆因自己姐姐而起,一时间更加愧疚。 “颜礼妹妹请!” 江临北直直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平日里都叫他临北哥哥,今日却是唤他江小将军? 他嘴角笑意吟吟,眼神中的冷意却是能够将这三伏的天都给冻住。 柳春许看着季颜礼苍白的面色,嘴角笑容越发甜蜜,端起茶杯轻尝一口,掩盖住眼底触目惊心的怨毒和恨意。 柳卓华和季颜礼相伴走在路上,一时间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快将人送回院子,柳卓华才快走两步越过季颜礼之后,又猛的转头对着她一揖到地。 声音里满满愧疚:“颜礼妹妹着实对不住,昨日之事是我言而无信,没有照顾好你。” 季颜礼停住脚步看向他,面上尽是柔弱可欺,试探着委屈道:“与卓华哥哥何干?” 她猜柳卓华看见柳春许将她推下去了…… 柳卓华的语气越发愧疚,似乎季颜礼不说原谅他,他就不起了似的。 “原是该叫我姐姐亲自来和颜礼妹妹赔礼道歉的,但我姐姐性子执拗,怕是天塌了都不会来的,我便带她向你道歉可好?” 季颜礼柔若无骨的小手落到柳卓华身上,稍稍用力将人扶起来,她脸上尽是硬撑着的坚强,眼睫泪珠要落不落,别提多惹人心疼了。 第12章 你离不开我 “关卓华哥哥什么事?错也错在颜礼父母双亡,无一人可以依靠,只能任人欺辱,呜呜呜呜……” 强忍着的破碎哭音直接哭进了柳卓华的心中,他一颗心不知缘由的轻颤着。 “我姐对江临北极富占有欲,你与江临北距离太近,难免触及她敏感的神经。” 瞧瞧…… 到现在也不说自己姐姐半句不好的话。 季颜礼掩面而泣,半晌才又道:“怪我无家可归,竟是除了将军府无一处可去,惹的春许姐姐生气。” 话音一落,季颜礼直接越过了他,向着自己院子跑去,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柳卓华刚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寒烟直接将他拦住,面上尽是愤愤不平又不得不压住脾气的模样。 “柳公子可知我家小姐昨晚发烧了一夜受尽折磨?” “三言两语就想抵消了我家小姐受的苦吗?口口声声道歉,却字字句句都是推脱为难我家小姐,我算是看清柳公子是什么人了!” 又阴阳怪气道:“春许姑娘善嫉,只是和江小将军住一府之中便遭如此算计,柳公子还是离我家小姐远些,莫要害了我家小姐。” 寒烟的话宛若炮弹一般将话砸在柳卓华心上,叫他直接白了脸。 他心中揪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脑海中只有季颜礼柔弱无辜的俏脸,和眼角滚落的泪,炙热而滚烫。 季颜礼进了院子,面上的楚楚可怜就收了三分,将泪水一擦,面无表情的样子诉说着冷漠。 柳卓华到底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确实单纯的很,三言两语就将人骗住了。 不像江临北…… 绕是她掏空了心思,对方也只信她三分。 她回了卧房,吃了两大碗苦药,一碗治疗风寒,一碗避子汤。 想着昨日信上的内容,越发觉得这骠骑大将军府不能待了。 待在这里虽是能近距离待在江临北身边,让柳春许失去理智,但这事情做一次两次还好,做多了反衬得她心思歹毒,像是故意的一般。 而且江临北如今对她正处于怀疑又纠结的阶段,两人离远了些,距离产生美,对方也能想起她的好来。 也方便她去探查那间庄子。 季颜礼转过头嘱咐寒烟道:“寒烟收拾行李,明日向外祖母辞别。” “辞别?表妹这是要往哪去?” 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往日那般沉稳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咬牙切齿。 季颜礼一回头,便见男人背光而来,伟岸的身影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几息之间就到了身前,完完全全笼罩住她。 “颜礼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再待在将军府已是不妥,便还是出府另外找个住处为好。” 江临北冰冷的声音传来:“是想要另外找个住处?还是想要去找秦朗?” 来了! 季颜礼等了许久的质问终于到了。 她面露震惊反问:“你怎知秦朗哥哥?” “你昨日发烧成那般模样都不忘他的名字,我如何不知?” 江临北眼神透着几分讥诮,心中的阴冷煞气不断蔓延上来。 整个房间寂静的落下一根针都能够听到。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女人,强大的气场宛若一只正在狩猎的雄狮,顷刻间就能咬穿猎物的喉咙。 季颜礼不断的后退,直到抵到了墙角才偏过头去,轻咬唇瓣,倔强又不服输的问道。 “江小将军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的?” “或者说……” “江小将军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江临北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眼神紧紧的盯着季颜礼,冷声问道:“秦朗是谁?” “秦朗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颜礼双手抵住江临北的胸膛,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让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江临北单手掐住季颜礼的雪颈,下一秒就将女人丰润的唇瓣含在嘴中,啃咬吮吸。 血腥气很快充斥口腔,细密疼痛又痒又麻的萦绕在季颜礼心头. 不过半刻钟,女人就彻底沉沦在男人的攻略中软了身体,一股甜腻的花香从室内升腾而起,萦绕在两人鼻尖。 江临北一只手就将女人托起,季颜礼几乎是坐到了男人的雄伟臂膀中,胸前半裸雪白紧紧贴着男人侧脸。 “秦朗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声音喑哑的可怕,粗重的喘息声让这句话充满了欲望。 “我不需要知道秦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的身体离不开我!” 他轻车熟路的戏弄着女人的敏感点,轻拨慢挑像是在演奏一篇春情蜜色的曲子一般,将季颜礼当做了一把绝世好乐器。 一阵阵舒爽的刺激袭来,季颜礼情不自禁绷紧脚背,像是无法呼吸一般身体后仰汲取空气。 “江临北,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是不能娶我吗?” 女子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娇软黏腻的好像掉进了蜜罐中,明知会缺氧溺死,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汲取着。 “赵嬷嬷,小姐睡下了,府医等小姐醒了再过来给小姐看诊吧!” 早在江临北进来时寒烟就识趣的去了外间守着。 如今一瞧老夫人身边得力的赵嬷嬷带着个府医来给季颜礼看诊,立马出声提醒。 江临北将人彻底纳进怀中,然后向着床榻走去,将人直接放到了床上。 又将帷幔一拉,自己撩开帷幔躺了进去,将被子堆在床边。 他手上稍一用力,季颜礼就难耐的呻吟出声,声音呢喃娇软,像是发烧做噩梦时的呢喃。 屋外的赵嬷嬷听见了动静顿时一脸严肃的看着寒烟,本就三分刻薄的面相,如今越发显得不近人情。 “寒烟,表小姐的病情可耽误不得,你去将表小姐叫醒,叫府医看上一看,开服药吃了,睡的也能松快些。” 寒烟动也不动的守在门口,又强调了一遍道:“小姐已经睡下了,等小姐醒来,再看诊也不迟!” 赵嬷嬷在骠骑大将军府伺候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少有遇到这般不听话的丫鬟。 顿时一股火就直传胸臆,骂道:“你个死丫头,表小姐病情要是加重了怎么办?” “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房中有什么猫腻?” 赵嬷嬷的话越发咄咄逼人,就在寒烟眼看拦不住的时候。 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第13章 帷幔外看诊 “寒烟,我醒了,叫府医进来吧!” 赵嬷嬷抬脚就要往里进,却又被寒烟拦住了。 寒烟笑的极为有礼道:“赵嬷嬷就莫要进去了吧,风寒传人,若是赵嬷嬷不小心染上风寒,再传染给老夫人就是我家小姐的罪过了。” 赵嬷嬷也没多想,她虽也觉得季颜礼声音有些奇怪,但也只当是烧糊涂了所致。 而寒烟的话正好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她直接点了点头,威严的脸上八字纹越发明显。 “行,便让府医进去吧,开了药老奴也好回去复命。” 这府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鬓发皆白,雪白的胡子像是道长手中的拂尘,背着个药箱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他向着赵嬷嬷点了点头,跟在寒烟的身后就进了屋子。 季颜礼早在听到赵嬷嬷的声音时,翻涌全身的情欲就消退了一般。 如今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困窘,羞涩,连带着一股难言的刺激感席卷全身,让她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栗。 “小姐,府医到了。” 寒烟站在床铺前,能够从她脸上看到肉眼可见的紧张,她眼角余光瞥见一条墨黑锦纹玉带,想也不想的伸脚就给踢到了床底下。 这明显的男人物件,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季颜礼的手从被子地下穿过,伸出帷幔,另一只手死死的握住江临北还在作乱的手,强压着颤抖,让自己说话声音正常些。 “劳烦府医大人了,我未曾梳洗,就隔着帷幔便好。”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正主执意如此,他也不会强求。 府医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有见过,不过一个风寒罢了,把脉也就够了。 他将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帕搭在季颜礼的细腕上,然后切起了脉来。 而在帷幔内,江临北一点都没闲着。 季颜礼只抓住了他一只手掌,他另一只手掌可还闲着呢。 他侧躺在床内侧,半撑起身体,空闲着的那只手慢悠悠的解着季颜礼身上繁琐的衣服。 有些不太容易脱下的地方,被他直接用内力断开,那整齐干净的口子,像是被剪刀直接剪短的。 不过几息之间,季颜礼身上就干干净净,连带着肚兜都被江临北扯着盖到了季颜礼的脸上。 季颜礼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被老府医把脉看病,另一半被江临北在手中把玩点火。 偏生她半点异样不敢露出,唇死死的咬唇想要靠疼痛压下身体反应,可江临北怎么会如她的意? 江临北凑到季颜礼的耳边,声音轻的若是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谁在叹息。 “看!你的身体多么喜欢我?” 江临北慢悠悠的拿手指在季颜礼身上画着画,遇到爱不释手的地方,还刻意加重了力道。 季颜礼的身体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紧张和刺激让她的血液几乎凝滞,一片冰凉。 而江临北的手却灼热的仿佛刚从炭火上拿下来。 被戳摸过的地方生起一层层细小颗粒,红润粉嫩像是桃花尖尖的颜色。 老府医与两人就隔着一层帷幔,甚至两人能听到老府医的呼吸声,闻到老府医身上淡淡的药香。 明明应该停止的,明明应该控制住自己的。 但这等刺激与危险的感受,让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情难自控。 江临北武功超绝,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用自己这一身功夫做这种事。 只见他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季颜礼上方,隔着肚兜亲吻季颜礼的唇。 肚兜隔绝了两人唇齿,但却像是又蒙上了一层刺激与欲望,也让啧啧水声变成了不会被人发现的悄无声息。 季颜礼唇已经被咬肿,也分不清到底是江临北咬的还是季颜礼自己咬的。 或许是季颜礼自己咬的还重些,因为她只有靠这样才能压抑住破碎的呻吟。 季颜礼一动不敢动的僵硬在床上,而江临北像是收到邀请的客人一般品尝着美食。 他的唇一点点覆盖季颜礼的锁骨,雪兔,腰脐,又向下…… “唔额。” 季颜礼声音控制不住的逸散而出,全身绯红,像是煮熟的虾子。 幸好老府医觉得自己手重,将人按疼了没有多想,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表小姐这脉象……” 老府医越摸越觉得脉象蹊跷,怎么忽快忽慢的,不像是感冒,倒像是心疾了。 他掐着自己的白胡子,越摸越起劲,原本半刻钟的摸脉硬是摸了两刻钟。 到最后还是寒烟看不过眼了,眼瞅着帷幔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生怕这老中医瞧出些许端倪,硬是直接开口。 “府医大人,开些风寒的要就可,我家小姐打小身体康健鲜少生病,吃两副药就好了。” 老府医眉心蹙紧,嘴也抿的极紧,张嘴就来:“老夫摸这脉象着实奇怪,不像是简单的风寒,倒像是什么奇病,还是得将帷幔掀开,看看表小姐的舌苔再说。” 掀开帷幔? 简单四个字,叫床上二人瞬间停了动作,就在江临北思考着杀人灭口可不可行之时却见寒烟直接一把将老府医给拉了起来。 寒烟虽是个十五六的小丫鬟,但虎起来也比这五六十岁的老府医有把子力气。 她硬是将人拉到了外间,先是行了一礼,面上露出愧疚表情。 语气却是强硬道:“府医大人,我家小姐就是得了风寒,开两副温补药就够了。” “开药还得老夫仔细看过之后才能……” 老府医很是有医德,没有确定病症仅凭借寒烟的一面之词,根本就不打算开药。 寒烟眼睛一瞪,没底气也硬要来几分,伸手就要将人往外推。 “我家小姐今天病情便已经好多了,想必明日便可大好,还是不劳烦府医大人了。” 将人一推出门,对上赵嬷嬷严厉的视线,寒烟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张嘴便来。 “我家小姐睡熟了,哪有不顾主人意愿,不顾闺阁女子名誉,直接掀开帷幔看诊的道理。” “等我家小姐睡好了,自会去找老府医看诊的。” 她话音一落从自己怀中拿出两个鼓鼓的荷包,向着赵嬷嬷和老府医递去。 “劳烦您二位跑这一趟了,这点碎银给您二位添杯茶喝。” 第14章 填妆 赵嬷嬷和老府医对视一眼,眼角余光一直都在盯着寒烟手中的臌胀荷包。 还是赵嬷嬷先伸的手,这表小姐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病看不看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接过荷包,放在手中颠了颠,满意的扯开嘴角,多了一丝笑模样,对着寒烟点了点头。 “既然表小姐不方便看诊,府医你尽管直接开些治疗风寒的药便是,若是后面病情加重会再着人喊你的。” 老府医自然也不可能这般不识趣,他也接过了寒烟手中的荷包,随即将自己的药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现成打包好的药材递给了寒烟。 “这药三碗熬成一碗,一日吃两幅便是。” 寒烟接过药材,又是一个屈膝行礼,将两人送走之后,才长舒一口气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小丫鬟进去。 “你这小丫鬟倒是机灵。” 江临北手下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床被翻飞散落在地上,一声声压抑着的娇吟从女人嗓子里挤出,字字句句摄人心魂。 日头昏黄,季颜礼才从睡梦中醒来,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累昏了过去。 她饥肠辘辘,还未睁开眼睛就嗓音嘶哑道:“寒烟,可有吃食入口?我饿了。” 她早上便没怎么吃东西,中午更是滴水未进。 几息之间,一个汤匙递到了她的嘴边,滚烫的温度伴随着浓浓的米香钻进鼻中,她睁开眼看去,却见不是寒烟而是江临北。 这还是第一次在两人事后见到江临北。 往常江临北来她这里就像是找个发泄的工具,利用完了也就迅速离开了,从没有关心过她如何。 今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颜礼偏过头去,冷淡的声音传来。 “江小将军怎么还在这里?” 今日江临北着实孟浪,当着外人的面就敢动手动脚,差点让两人关系暴露,将她之后的计划打乱。 江临北动作一滞,漆黑如墨的丹凤眼微移,落到了季颜礼的嘴巴上。 季颜礼的嘴红肿的出奇,上面还能看到清晰的牙印,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咬的,还是被别人咬的。 “你是我的人,我在你房中不是理所应当?”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情谊,唯有季颜礼知道他冷情冷肺,没有动一点真心,全是占有欲在作祟。 “我如何是江小将军的人?” 江临北将汤匙丢回碗中,不明白自己此时心中的怒火从何而来。 他从军十载从未贪过女色,军中妓子也并非没有容貌惊人,身姿绝妙的,但从没有一人入过他的眼。 唯有面前女子,却让他像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一般,陷进去走不出。 他压抑着怒火:“你身子和一颗心都是我的,如何不是我的人?” 昨夜刚从这女人肚皮上下来,今日就又对她做出孟浪事,还当着外人的面…… 今日确实是他过分了! “我的身子和心都是我自己的,喜欢谁是我的事,曾经喜欢江小将军是我的错。” “以后不会了!” “你!” 江临北大掌握紧,凌厉的视线紧盯季颜礼,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丁点撒谎的痕迹。 然而没有…… 最后那五个字,就像是盖章定论一般,冷冽的就好像面前这女人从未喜欢过他。 “你如此想最好,你我到底也算有些兄妹之情,你无父无母,若是日后有了喜欢的男子,可不要忘了和我说,我好给你填妆。” “如此倒是要谢谢表哥了。” 季颜礼转过头看向江临北,眼神幽深宛若深潭,“表兄进表妹闺房已是逾矩,江小将军还是快快离开吧。” “你这是在撵我走?” 不然呢,请你留下接着践踏她的真心? 似乎是从季颜礼的眼神中品出这一层意思,江临北转身离去。 些许狼狈爬上他的心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些刻薄的话语,全是情不自禁。 等江临北离开了,季颜礼才又唤寒烟进来。 “寒烟,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收拾东西吧,明日去和老夫人辞别。” 寒烟眼角还带着泪珠,她并没有听季颜礼的话去收拾东西,而是端起了那碗温热的粥,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喂与季颜礼吃下。 另一边,江临北去了演武场,拿起一把剑就武了起来,偏生只一招半式这把重剑就从手中脱落,砸在了地上。 原是用了右手。 他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十六岁右臂中箭险些丧命,得神医所救,自此右臂无法长时间提剑,表哥苦练三载改换成左手使剑,武功更胜从前。” 他面色越发漆黑冷沉,一脚将重剑踢起,左手迅速抓过剑柄,随即一套剑法宛若戏水游龙一般使出,配合着步法像是山间的疾风,云中的惊雷,迅猛无比。 世人只道他武艺惊人,却不知这一切背后的汗水与惊险。 但季颜礼却是知道的—— 一武停,玄祁才从阴暗处走来,上前跪拜行礼道:“主子,昨日那三人已经找到踪迹,那三人是城北的地痞无赖,平日里最喜调戏良家妇女,欺压乡里,可要属下去将这三人绳之以法?” 江临北摇头,“他三人的事情有我处理,你去调查一个人。” “秦朗,秦晋之好的秦,朗朗上口的郎,顺着表小姐这条线查。” 他脑海中浮现出季颜礼嘴硬的样子,他将那个女人折腾的下不了床,那女人都没有将秦朗的信息说出半点,想必这个男人对她一定极为重要。 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升起一个念头,在那女人心中自己和秦朗谁更重要些? 天上漆黑一片,连半点星光都瞧不见,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闪烁着点点微光。 正是夜黑风高杀人夜。 城北一间废旧空院子中,两瘦一胖被绑成毛毛虫一般扔到了地上,这三人嘴被堵得严严实实,唯有泪滴不断从眼中淌出,片刻就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坑洼。 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屋舍倒下一半,唯有几片薄瓦还在负隅顽抗。 周围一片漆黑,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伴随着时不时几声夜猫嚎叫,怎一个阴森了得? 第15章 秋日已到 地上三人吓的肝胆俱裂,今日本就和往日一般,喝完花酒就往家走,怎么就被人绑到了这里? 如今他三人连是谁绑的他们都不知道…… 江临北一身黑色夜行装,脸也被遮住了,唯有强健的体魄和劲瘦的腰身能够窥见一二。 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前日你三人在街上调戏一位少女可有此事?” 他是从三人家中将这三人依次抓到了这里,前后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第一个被丢在此处的胖子此时已经被吓坏了,在漆黑未知的环境中待半个时辰,他没被吓尿只能说是水喝少了。 胖子呜呜呜的发出怪叫,一副我有话说的样子。 江临北扯掉胖子口中的抹布,未等胖子开口他便先说道:“我弄死你们,仅需一根手指,所以不要想着耍花招,乖乖交代对你我都好。” 他实在是高估了胖子的勇气,胖子鼻涕眼泪混杂在一起,可怜兮兮的求饶:“大侠,大侠,我说,我都交代,前日,前日……” 他仔细的想了起来,他有没有调戏一个少女来着? 他们三个常年欺行霸市,调戏一个少女实在是不算什么,没调戏才算是意外呢! “前日确实是有个少女入了眼,”胖子眼神中猥琐之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爬着,以头抢地求饶道。 “大侠,小的见那女子貌美就口花花了两句,当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还请大侠饶小的一命吧!” 前日那采花女着实娇俏可人,若不是被人拦下来,他非要将人捉住占些便宜。 江临北声音越发冷漠,看着地上三人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具具尸体。 “可有人指使?” “指使?” 他三人调戏个小女子不过就是家常便饭,哪里还需要人指使了? 胖子看到了黑衣人手中闪着寒光的剑,顿时就是一个冷颤。 趴地上哭诉:“大侠饶命,无人指使,我三人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三人知错了,大侠饶了我们吧!” 江临北还想听听另外两人怎么说,就将另两人口中的抹布一同扯掉。 紧接着就听见这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大侠,全是这胖子威胁我做的,和我无关啊!” 胖子难以置信的看向这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会背刺自己。 三人的所言所行都落到江临北的眼中,他银剑一扬一挑就将地上三人用来作恶的淫贱物什给切了下来。 登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在黑夜中传出老远,惊飞了不知多少鸟类,惊醒了不知道多少人家。 但是却没有一人出来查看。 这声惨叫着实太过吓人,他们也深怕去瞧了再丢了性命。 三人身上的绳子并没有被解开,一滩血迹在三人身下蔓延开来,若是三人不能得到及时治疗,定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不过这些就不在江临北的考虑在内了。 不过是三个渣滓罢了,直接杀了他们倒是叫他们享福了,便是这般磨人的死法才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便是有人侥幸活了下来,也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今日一大早,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砸在房顶屋檐,像是在演奏一曲乐章。 季颜礼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身上穿的还是刚进骠骑大将军府时身上穿的那件。 瘦弱的身影拄着下巴,一张小脸带着微微笑意,虽是在笑,却叫人捉摸不透着笑容的含义。 她抬起一只手接着屋外的雨,雨滴砸落到她手中又溃散开来,只留下些许凉意。 “原来已经到了秋天了啊……” 她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夏初,如今秋天都到了,没想到已经待了这般久了。 寒烟正在她身后收拾着东西,‘当啷’一声,一块玉佩掉落到地上。 寒烟将玉佩捡起,拿到窗前递给自家小姐。 “小姐这块玉佩可要带着?” 季颜礼转过头看去,嘴角笑意更深,将玉佩接过,单拎起玉佩上黑色流苏,玉佩倒转过来,正好是个倒着的江字。 “不用,除了你我二人带来的东西,其余之物皆不需要带着。” 巳时三刻,雨依旧没有停下,寒烟背着一个小包裹,和季颜礼一人打了一把油纸伞向着老夫人院中走去。 烟雨蒙蒙中,两人窈窕的身影像是一副被上天精心画出的仕女图一般。 “哟,表小姐今日也是这般早来给老夫人请安啊!” 赵嬷嬷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季颜礼温柔有礼的笑着回应。 “今日下雨,湿气重,颜礼担心祖母身体,便来看看。” 江老夫人年轻时也曾跟着江老将军镇守边关,漠北那地方冬季干冷,春季湿冷,少不得染上点风湿毛病。 赵嬷嬷给季颜礼推开门,笑容真心了几分道:“难为表姑娘惦记,府医刚来给老夫人施了针,已是好多了。” 又对着里面喊道:“老夫人,是表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是颜礼啊,叫她进来吧。” 季颜礼进了内室一看,江老夫人正歪斜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个话本津津有味的读着。 面上没什么病痛的苦色。 她盈盈落下一礼,面上依旧是脆弱又温婉的笑,“颜礼来给祖母请安了。” “乖孩子,到祖母这里来。” 江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榻,季颜礼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江老夫人将手中闲书放下,抓过季颜礼的手拍了拍,面上全是慈祥的笑意。 “你风寒可好些了?” “多亏了祖母叫府医去给颜礼看诊,如今吃了几日药,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江老夫人面上笑容越发真切,看着这张年轻貌美的脸,情不自禁的将手抚了上去。 “你是个有福的,你江表哥担心你在府中无趣,还说要带你去庄子上玩几日,还未曾和你说呢,你便来了。” 如今将军府,大房只有江临北支撑门户,二房三房还在边关,也不知道今年过寿的时候,两房会不会回来。 这偌大的将军府,如今只有季颜礼和江临北两人陪在她身边。 她高兴家中孩子亲近,但又怕两人过于亲近。 从古到今不是没有表哥表妹喜结连理的佳话,但自家孙子已有婚约。 自家妹妹就留下这么一个骨肉血脉,她怎么忍心叫她做妾? 第16章 祈福 “这……” 季颜礼迟疑着,面上染上几缕忧虑。 江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和善的问道:“有什么事直接和祖母说就是,有何不能开口的?” 季颜礼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誓死如命的说道:“颜礼在骠骑大将军府体会到了家人般的温暖,是以更不能让祖母难做。” 江老夫人讶异的看着季颜礼,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便听到季颜礼又接着说道:“我自是喜欢陪在祖母身边尽孝的,只是如今表哥看我可怜时常护着我,春许姐姐早晚会误会的。” “所以我想搬出将军府。” 江老夫人眉心立时蹙在了一起,她语气有些凝重:“可是春许和你说些什么了?” 她江家家风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连血脉亲人都容不下的主母,又怎么能挺立起门户呢? “没有,没有,”季颜礼连连摆手,不动声色道:“春许姐姐最是温婉可人,之前的事也都是意外,能和我说些什么呢……” 她侧过头去,脸上皆是落寞,紧接着又故作坚强的转过头看着江老夫人道。 “我也不是要搬出去,只是想去寺里给祖母祈福,正好快到祖母大寿了。颜礼身无长物,唯有一片虔诚的心,去寺里日夜祈求上天保佑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便是颜礼唯一能做的了。” 江老夫人顿时被感动的不行,人老了本就容易因为一丁点小事伤怀,再加上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叫她一颗心都颤了又颤。 她心疼的将季颜礼搂在怀中,眼神中皆是睿智的光芒。 刚才季颜礼的神情皆在她眼中,又联想到几天前季颜礼落水的事情。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必是柳春许动的手脚,让这傻丫头落了水,受到了惊吓,怕柳春许再使出什么手段伤及她的性命。 偏偏还没有任何能和对方抗衡的东西,是以只能躲出去罢了。 “傻孩子,受了委屈祖母给你做主,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身体瘦弱,寺庙那般清苦,祖母怎忍心叫你受苦?” 季颜礼泪水瞬间流出,不知道是被江老夫人哪一句话戳中了心中柔软之处。 她的泪竟是真心流出的。 她摇着头,在江老夫人的怀中哽咽着说道。 “祖母怎么就不明白颜礼的心呢,颜礼只有祖母了,颜礼真的想为祖母祈福!” 无论是真正的季颜礼,还是装作季颜礼的黎言,都是极其缺爱的人。 人世间那么多人,真正爱她,愿意为她担忧的人,却连一个巴掌数都不到。 如今江老夫人情到深处的话,真的触动了季颜礼。 江老夫人拿出帕子,将季颜礼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擦干,迎着季颜礼一双落了露水的潋滟桃花眸,面上尽是心疼。 “傻孩子,你可真是个傻孩子。” “祖母求求您答应颜礼的要求吧,颜礼平日所求所思甚少,这是我唯一想要的。” 季颜礼话音一落,江老夫人就破涕为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都这样说了,祖母还能不答应吗?” 江老夫人看向外室的方向,扬声喊道:“赵嬷嬷进来。” 赵嬷嬷应声而来,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 “赵嬷嬷,你跟着颜礼去寺里吧,照顾好她,莫要叫她受了委屈。” 赵嬷嬷面上一惊,心中季颜礼的地位瞬间上升。 原本她只是将季颜礼当做一个来投奔骠骑将军府的破落户亲戚。 如今却是真的将其当做个主子了。 她刚想答应下来,却听见季颜礼面露焦急之色道。 “祖母,叫赵嬷嬷陪着我,祖母怎么办?祖母身边怎么能离的了赵嬷嬷?” 这一句话,不仅取悦了江老夫人,还让赵嬷嬷很是骄傲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可不就是这个理! 做奴才的,做到主子离不开的地步,怎么就不算是功成名就呢! 江老夫人轻点季颜礼的额头道:“你个促狭鬼,我怎的就离不开赵嬷嬷这个老货?” 季颜礼白皙的小脸绽放出两分傻兮兮的笑意。 “赵嬷嬷打小就陪在您身边,自然是这些小丫鬟们比不了的。” “再说了,颜礼是去寺庙之中清修的,又不是去享乐的,有寒烟一个就够了。” 江老夫人看实在说不动季颜礼这才无奈点头:“好好好,说不动你,你打算何时走何时归?” 紧接着她像是才看到寒烟背上背着的包裹似的,惊讶出声:“你现在就要走?如此匆忙?” 季颜礼脸上尽是安抚的笑意:“对,祖母还有百余天便要大寿了,可耽误不得。” 眼见江老夫人张嘴便要挽留,季颜礼又赶紧截住江老夫人的话头。 “祖母莫要再留颜礼了,颜礼在祖母大寿前定会回来的。” 江临北和柳春许的婚期,就在明年三月份,距今还有半年时光,她一定要利用这段时间查清楚真相,让柳春许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冰冷的杀气攀附上季颜礼的心头,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柔弱可人。 江老夫人只能无奈点头,紧接着便瞧见季颜礼竟是连午饭都不打算用了。 像是骠骑大将军府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撵一般,现在就要走了…… 她心中被季颜礼的孝顺感动的不行,也不忍心再拦着了,只叮嘱赵嬷嬷好生将季颜礼和寒烟两人送到城外琼辉寺去。 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寺庙多得很,唯有琼辉寺香火最为旺盛,每年骠骑大将军府都会花上一大笔银子为镇守边关的将士们祈福。 季颜礼按住想要起身想送的江老夫人,将自己早已准备好,亲手做的护膝拿了出来。 “祖母,今日立秋,日后只会越来越冷,颜礼担心祖母腿风湿受罪,便准备了这个,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江老夫人翻来覆去的将护膝看了个遍,眼神中满是惊喜。 “颜礼有心了。” 江老夫人身边没有小辈陪着,便是好不容易回来个孙辈,也就是个江临北这样的皮猴子。 哪里会给她做护膝这样的精细物什? 柳春许倒是送过,但那手艺一看便是府中绣娘做的,到底是少了两分真心…… 她将军府又不是没有绣娘? “祖母莫要送了,有赵嬷嬷就够了。” 两人又是好一阵依依惜别,季颜礼和寒烟还有赵嬷嬷好不容易才坐上离府的马车。 第17章 怅然若失 玄祁勒住马缰绳,看着擦身而过的马车,问向一边的江临北,语气犹疑道。 “主子,府里的马车,看方向是去城外……可是有什么事?” 江临北攥紧手中缰绳,想到了刚才擦身而过,风吹起马车窗帘时,一闪而过的倩影。 眉心霎时间蹙紧,唇角紧绷,眼神中迸发出些许的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紧张。 “驾!” 江临北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汗血宝马便宛若离弦的剑一般奔袭而去。 “爷?不去悦来酒楼了?” 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江临北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玄祁只能驱马追了上去。 真是奇怪…… 主子这是怎么了? 江临北到了骠骑大将军府门口,将汗血宝马的缰绳丢给了门房,便一言不发,大步朝着院里走去。 汗血宝马最是桀骜不驯,一看竟然是个平日里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小矮挫牵着自己,顿时便有些气血上头。 一声长吟,像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一抬脚竟是要直接将那门房给踹死。 千钧一发之际,还好是玄祁及时赶到,将缰绳从门房手中接了过来。 这才避免了一场血案。 江临北几乎是没有任何遮掩的直奔季颜礼的院子。 往日他去季颜礼的院子,通常都会利用轻功,或者是夜色的遮掩,不叫任何人察觉轻飘飘的进去,再轻飘飘的出来。 如今却不知为何,他懒得再用这般算计。 他大刀阔斧的进了院子,看到院中下人依旧在一丝不苟的干着自己的事,他一颗悬起的心,放下了一些。 那女人这般喜欢他,不可能不告而别的! 之前说要离开也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法罢了……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反驳着自己,马车上的那道倩影却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终于,他站到了那扇门前。 门内就是季颜礼的闺房。 他似乎是预见了,他一推开门季颜礼便会一脸惊喜看着他的样子。 似乎他的到来,对于季颜礼来说便是一场恩赐。 然而—— 他此时却不敢将门推开。 身后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道男生。 是玄祁:“主子?” 玄祁的声音像是一道信号一般,江临北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片寂静…… 江临北不信邪的向着内室走去,脑海中不其然的想到自己昨天将季颜礼折腾的那般狠,她此时起不来床也是应该的。 季颜礼定是在床上撒着娇呼疼,想惹他疼惜呢! 然而当他拉开内室的门帘,看到空无一人的室内时—— 他的眼中顷刻间染上暴戾,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整个内室。 “季颜礼!” 字字分明,声声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情绪。 他一时间待站在了原地,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约莫两刻钟,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注意到了放在床边矮踏茶几上的两个物件。 一块玉佩和一条墨黑锦纹玉带。 玉佩是他的贴身玉佩,代表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之前遗失了,他知道是被季颜礼拿走了,一直想着要拿回来,但是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 如今却是就这么好生生的出现在了这里,像是‘物归原主’一样。 这条墨黑锦纹玉带是他昨日所佩戴的,此时那被规规整整摆放好的玉带上似乎还残留着欲念交织的味道。 江临北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金灿灿的似乎能够将人脑海中的烦恼清除。 然而落到江临北伟岸的身体上,地上形成的影子却无端透着几分寂寥和伤感。 屋内寂静的仿佛能够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哦。 没有彼此,只有他一个人。 季颜礼真的离开了…… 季颜礼到了琼辉寺的时候已经是日斜之时。 琼辉寺位于京城外二十里之外的碧落山,山顶上。 此处很是奇异,即使是阴寒森冷的冬季,山顶依旧有些许温暖,树木也未曾褪色,绿的惊人。 这也是琼辉寺声名在外的原因之一。 虽说季颜礼几次三番的强调是来寺内清修的,不需要带什么东西。 但江老夫人这般重视她,赵嬷嬷自然也就更加尽心尽力了些。 一共抬了一个箱子的东西。 赵嬷嬷在山脚下雇了两个力夫将东西抬到琼辉寺门前。 她想了想,本是不打算说的,但是想到了江老夫人几次三番的嘱托还是开口道。 “表小姐,可要叫个矮轿将您抬上去?” 季颜礼直接摇头道:“不必,赵嬷嬷送到这里便够了,您也累了一天了,直接做马车回府吧。” 本就是来祈福的,自然是要显得心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上去最好。 这登上琼辉寺的台阶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寓意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苦难,到了琼辉寺便算是克服了这些苦难,而登上极乐了。 赵嬷嬷摇了摇头,“表小姐第一次到琼辉寺,老奴自是要陪着的。” 季颜礼面露迟疑,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石台阶,语气尽是担心。 “赵嬷嬷还是莫要逞强了,还是回府吧。” “无碍!老奴年轻时候也是跟着老夫人上过沙场的,这算不了什么。” 话音一落,赵嬷嬷竟是自己率先爬了起来。 季颜礼和寒烟对视一眼,无奈之下,也只能任由赵嬷嬷跟着了。 但赵嬷嬷到底是岁数在那,爬到三分之一时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季颜礼见状直接搀扶了上去,没有多说什么。 赵嬷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头顶台阶,又强撑起一口气,在季颜礼的帮助下向着上面爬去。 心中对季颜礼生出丝丝好感。 不再是简简单单将其当个主子,而是放在了心上。 毕竟是她自己硬要逞能爬的…… 就算季颜礼就这么将她扔在半山腰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三人一路向上,几乎没有遇到过一同向上爬的人,而下山的人也逐渐稀少。 这才发觉天已经昏暗,等三人到琼辉寺门口时,天彻底黑了。 只有寺庙门口燃放着几个火把,照亮了方寸之地。 那两个力夫还在守着那口箱子等在那里。 力夫的身边站着两个小沙弥。 看到季颜礼一行人,两个小沙弥上前:“施主,受累了。” 第18章 信女苏瑾儿 季颜礼走上前,搀扶着赵嬷嬷坐在了那口箱子上,然后才对着那个小沙弥行了一礼道:“辛苦小师父在此等候。” 那小沙弥身量虽只到季颜礼的一半,却眼睛晶亮,举止有度,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 只见他道了一句法号,随即侧过身子摆手引道:“弟子合峰,见过诸位施主,几位施主请跟我来。” 合峰并没有因为他们是骠骑大将军府的人而趋炎讨好。 季颜礼看赵嬷嬷脸色缓和过来,才点了点头对小沙弥说道。 “有劳小师父引路。” 又对着身边的两个力夫道:“劳烦您再将东西送进去。” 话音一落便搀扶起了赵嬷嬷向着寺院内部走去。 寒烟紧跟其后,手中还拿着那个小包裹。 明月高悬,清冷月光照射下来,只依稀能够看清些许建筑物的影子。 合峰指着不远处的建筑物,稚嫩的童音传来,“此处大佛最为灵验,如今天色已晚,施主若想烧香拜佛明日可早些来。” 季颜礼点了点头,“多谢小师父提点。” 一行人直接被送到了供客人休息的院落。 是一处单独的小院,想必也是看在骠骑大将军府的面子上才不必与别人合住一起。 合峰指着前面对季颜礼三个女眷说道:“这便是季施主日后居所,庙里轻简,莫要嫌弃。” 季颜礼忙摆手:“有的住便好,哪敢嫌弃呢。” 合峰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婴儿肥的小脸上全是严肃和认真,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他又引着那两位力夫离开,去了别处院落。 几人分别之后,季颜礼才开始好好打量眼前的小院。 这处小院一看就是常被人打扫,院子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只有些许浮尘,没有落叶杂草之类的东西。 就一间主屋,堂屋没有正经椅子,只有两个蒲团,蒲团中间放着个矮几,往里走便是内室,也是朴素的很。 季颜礼温柔道:“赵嬷嬷,天色已晚,不若便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回府吧?” 赵嬷嬷点头应是,跟着季颜礼走了进去。 “表小姐你且放心住着,府里已经提前打点好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空中飘着朦胧细雨。 送走了赵嬷嬷一行人之后,季颜礼带着寒烟也没有回小院,直接就去了昨晚合峰嘴中最灵验的那个寺殿之中。 此时太阳刚爬上山头,金色的光束倾撒在寺庙的屋檐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羽衣。 几缕光芒透过房顶的天窗跳跃进来,落到金色的大佛上,衬得佛像黑色眼眸越发慈悲。 雨丝吹落到佛像头部,又凝结在一起顺着眼角位置往下趟。 离远了看,似乎是佛像在落泪一般。 众生皆苦…… 季颜礼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十分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无念无想。 她不信佛,也不信神,只信自己。 若是天上真的有普度众生的神仙,她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家又怎会家破人亡? 她的一次次祷告祈求又怎会一次次落了空? 半刻钟的功夫,她身边的蒲团也跪了个人。 季颜礼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氤氲着的水汽。 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不像是擦脂抹粉的香料味。 而像是长年与荷花待在一起才染上的清雅花香。 旁边的女子开了口,声音清凌凌的,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民女苏瑾儿前来还愿。” “那日欺我姐姐的三个地痞流氓已经死了,死时身上的肉已经被蛇蚁虫鼠啃食了一半。” “这三人作恶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落到这般下场吧?” 那女子像是也不怕人听见似的,当着季颜礼的面不断说着。 “那三人瞧我姐姐年轻貌美,就将她拖到了无人处欺她辱她,害她有了身孕。” “我姐姐欲轻生,差点一尸两命……” “只是简单的死,太便宜他们了。” “谢佛祖圆了信女心愿,信女愿自此常伴青灯古佛还愿。” 忽然间,一道娇软又掺杂着冷意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你姐姐可还好?” 苏瑾儿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季颜礼一双黝黑的桃花眸。 “你认识我姐姐?” 季颜礼摇了摇头,眼睛又看向悲天悯人的佛像,淡淡道:“不认识,只是若是你选择皈依佛门的话,你姐姐还有她腹中胎儿要怎么办呢?” “世道艰苦,尤对女儿家更为尖刻,唯有守望相助才可渡过难关。” “活着,才有希望!” 苏瑾儿一愣,怔怔的看着季颜礼,总觉得这段话自己好像听过。 “佛最慈悲,也不缺你的供奉,你还是回家好好陪你姐姐去吧,她更需要你。” 话音一落,季颜礼便站了起来,没有再看苏瑾儿一眼,而是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苏瑾儿视线一直跟随着季颜礼的身影,看到那单薄却挺拔的背影时,双目圆瞪,全身颤抖着,眼睛很快盈满了泪滴。 “恩公?” 那日姐姐轻生投湖,就是一个白毛书生跳湖救的人。 那书生也说了和这女子几近相同的话。 书生将人救起来时便告诉她,碧落山顶的琼辉寺最是灵验,与其想不开轻生,不如去许个愿。 万一愿望成真了呢? 她代替姐姐来了这,许下让那三个地痞流氓死无葬身之地的誓言 现在,她许的愿望真的成了真! 这一切到底都是巧合,还是佛祖保佑? 她迅速从蒲团上爬起,向着门外追去,然而到了门外时,那牵挂她心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檀香袅袅,无数虔诚的人正围着寺庙中间那巨大的佛坛转着圈,嘴里皆是痴望。 季颜礼穿过人群向着后院住处走去,刚穿过最后一道门,就瞧见一雪白僧袍的和尚倚靠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那和尚俊眉朗目,气宇轩昂,若不是此时正跷着脚倚靠在墙上,嘴边还叼着根杂草,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真像个正气凛然的得道高僧。 季颜礼走到近前,眼神中藏着三分笑意。 “住持在此处可是在等信女?” 那和尚嘴角也挂上几分笑意,站直正经了些,双手合十道了声法号。 “阿弥陀佛,施主让铉辰好等啊。” 第19章 相认 铉辰,琼辉寺最年轻的住持,信徒最多,卦象最准,而且听说…… 凡是找他解签,愿望十有九成! 苏瑾儿就是找的他。 铉辰引着季颜礼去了众和尚做早课的山顶平台。 此时平台上还有小沙弥正被抓着做早课。 山顶有一个亭子,名曰追旭亭。 此亭子每天都能够迎接东边的第一缕朝阳,故有了这个名字。 两人在此处谈话,也算是闹中取静。 “二妹,来京城这些日子你可终于想起我这个大哥了!” 铉辰的声音就宛若此时的云霞,本带着特有的冷意却又被太阳照射的暖烘烘的。 “大哥,非是我不想来……” 季颜礼露出些许苦笑,她手指敲击着石头桌面,将自己进了骠骑大将军府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铉辰讲了。 只隐去了自己勾引江临北的事。 铉辰听的眉心出去玩,看向季颜礼的眼神越发凌厉,在眼眸深处却藏着浓浓的担心。 “报仇一事,为兄本不该拦你,可你将自己搭了进去,当真值得吗?” 季颜礼摇了摇头,眼睛向着山下望去。 郁郁葱葱的古树,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显得苍翠。 唯有几颗着急的树,此时枝头的叶片已经发黄了,却还坚强的挺立着。 半晌之后才岔开话题道:“这碧落山的景色当真是美,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两年前,我欲在此处轻生,若不是大哥及时救了我,我怕是早就成了这碧落山的孤魂野鬼了。” 季颜礼眼神闪过追忆的光芒,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了些。 铉辰轻咳两声,摇了摇头,有几分好笑。 “我也没想到我救下的二弟,摇身一变成了二妹啊。” “谢谢大哥这些年的照顾。” “别和我客套。” 铉辰一脸嫌弃的摆手,“少拿你在别人面前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对付我!” 季颜礼这才收了面上的所有表情,恢复成了真实的她。 真实的她就是此时这般样子。 悲伤痛苦的情绪早就将她淹没,导致她分不清自己此时是真的想笑,还是觉得自己该笑了。 是以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她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 铉辰看到季颜礼那死寂的眼神,心疼的情绪一点点的往外涌。 他叹口气问道:“苏瑾儿的事,是你让小五小六小七去做的?” 小五小六小七都是战争孤儿,十岁左右被铉辰捡在了身边一起长大。 在铉辰未当上琼辉寺住持之前,他是云游四海的江湖浪人。 季颜礼听到铉辰叹气声之后,立马又恢复了之前鲜活的样子,只是若是仔细看去,依旧能看到她漆黑的眼仁里的呆滞。 她嘴角带笑的点头:“这仨孩子当真是长进了,我也没想到他三人如今的易容术已经这般如火纯情。” “三孩子?你怕是忘了你也只比他们大上一岁吧?” 铉辰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道:“那三人并不是小五小六小七给弄死的。” “嗯?” 季颜礼原本是想要让小五小六小七三人扮成那三个地痞流氓的样子调戏她传递消息,顺便引江临北动手,一方面能够让江临北更加怜惜她,另一方面也能让围观的人都知道这三个地痞流氓得罪了个武林高手。 方便他们后面再动手取那三个地痞流氓的狗命。 可是…… 竟然不是小五小六小七将人弄死的? 那是谁动的手? 想到这,季颜礼就直接将话问了出来。 铉辰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半晌之后才道:“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江临北干的。” “江临北?” 季颜礼眉心蹙紧,直接问出声。 “嗯,那三人下体被人直接切断,大量血迹才引来了蛇虫鼠蚁,将人活活咬死疼死了,手法极其残忍。” 铉辰又补充道:“我虽也是猜测,但八九不离十。” “在这样阴狠手辣的男人身边,你真的能不暴露吗?” 迎上铉辰万分担忧的眼神,季颜礼神色也越来越凝重,她一点一点的思考着自己在江临北面前的表现。 是否让对方察觉到了什么? 答案是极有可能…… 但江临北并没有直接点破,是不是也代表对方自愿进了她的陷阱呢? “他如今刚入朝堂,还没有完全腾出手来调查我。想要让柳春许血债血偿,江临北是唯一途径。” 季颜礼不欲再说,转移话题道:“柳春许也有了突破口。” 季颜礼忽的抬手指向紧邻这碧落山的另一座小山峰。 从此处能够将那小山峰尽收眼底,隐隐约约还能够瞧见那小山峰峰顶有一个极为豪华的山庄。 “柳春许三五不时就会去此处一次,此处定有秘密。” 铉辰顺着季颜礼指的方向看去,眉心蹙起,他从来没有关注过那里。 如今听季颜礼说,才隐约想起来其不对劲的地方。 此处似乎白日极为寂静像是一座死人住的庄子一般。 而一到了晚上却灯火通明,丝竹管弦齐鸣,热闹非凡的样子。 铉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季颜礼没有打算隐瞒,直接道:“我打算夜探那里,瞧瞧情况。” “万事小心,全以自己安全为重!” 铉辰嘱托着,他与自己这二妹虽是才相识两年不到,但也算是极为了解了。 他知道季颜礼不是个冲动的人。 两人相差虽有十岁,但铉辰总觉得两人像是同龄人一般。 季颜礼点头应下,叫铉辰不要担心。 是夜,不知道是不是白日下了一天雨的缘故,此时天空黑沉沉一片,瞧不见一丝光亮。 季颜礼下午的时候就叫寒烟守好小院,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琼辉寺,去了那座小山峰。 她穿着一身短打,打扮成一个少年贩夫模样,在小山峰山脚下的茶水摊子里,点了一盏茶喝。 这条大道往前便是碧落山,在此处拐弯就是去那小山峰的。 季颜礼刚到那时还无甚特别的,也没人往小山峰去。 但临近傍晚,天几欲黑沉之时,一辆辆极为豪华的马车,每辆车顶帷幔上挂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灯笼,向着小山峰处驶去。 季颜礼隐晦的打量着这一切,没敢向茶摊店家打听。 第20章 臭名远扬 这茶水铺子既然能够在此处开店,背后极有可能已经和那个庄子勾结在了一起。 毕竟是在去庄子的必经之路上,若是那山庄当真有隐秘,在此处设个前哨是极有必要的。 若她是那山庄的主人,定会在此处安排人手。 她将几十铜板放到了桌子上,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没有直接向着小山峰去,怕打草惊蛇。 不过半刻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茶摊子上给人添茶水的小二才收回视线,重新忙碌了起来。 季颜礼刚走不远,一辆与之前几辆豪华马车挂着相同白色灯笼的马车出现在道路上。 车夫扬着马鞭一个劲的抽着马臀,很是着急赶路的样子。 季颜礼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缘由,多半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之前那几辆马车落下了,如今正着急赶呢。 她手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一枚铜板,腾挪流转之间夹在两指中,随机用力一甩,那枚铜板便宛若刀片一样奔着那车夫脚踝射去。 ‘唰!’ “啊!我的脚!” 马车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车夫向着自己脚踝摸去,手再拿起时便看到了一手的血。 “怎么了?” 马车里面传来苍老男声,声音极为不耐烦,暴躁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车夫顿时不敢吱声了,今天要是因为他导致自家主子没去成那里,他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只是脚受伤罢了,比起性命来说不值一提! 该死,今日真是倒霉,往日走这条路都没事,今日怎么就被飞起的碎石划伤脚了? 季颜礼穿了一身黑衣,如今更是将头脸都用黑巾都包裹了起来,和黑夜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根本就没人看见她…… 季颜礼却已经借着马车停缓的这一刹那飞身上了马车,双手双脚死死的扒在了马车侧面。 路过茶水摊子时,也没被人察觉到。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顺利到了山脚下。 季颜礼早在即将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就滚下了马车,埋藏在了路边杂草中。 实在也是不下来不行,谁能想到这山脚下灯火通明,约莫二十多人把守在这里。 别说是藏在马车擦边,就算是在马车底藏着也无所遁形。 季颜礼在杂草中爬了将近半刻钟,觉察到无人发现之后,才起身蹑手蹑脚的向着小山峰近前靠去。 她还是低估了柳春许对此处的重视程度…… 这座小山峰竟然前前后后被不下百人看守着,不时就会有十人一队的小队伍从山林之间穿行而过,把守着这里。 季颜礼一双桃花眼在黑夜中炯炯有神,仿佛闪着微光。 她一颗心剧烈跳动。 此处若是没有什么猫腻,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躲避着人群,一路凭借着敏锐的身手向着山顶摸去。 然而越靠近山顶,巡逻的人就越密集,她一时间竟然寸进不得。 季颜礼只能蹲在枝叶繁茂的树杈上,等候良机。 半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季颜礼几乎没有动过一下。 她身下这棵树这会子已经过了将近六波人,而且这六波人都是生面孔。 可想而知这里守卫多么的森严! 季颜礼全身已经僵麻了,但是她依旧没有动,她不信这些巡逻的人能够不吃不喝不拉不撒! 很快,她等的良机来了…… 一个侍卫脱离了队伍,向着她这边跑来,边跑还边脱裤子。 身后传来的都是嬉笑的声音。 领头的还笑骂了一声。 “懒驴上磨屎尿多!” “走,咱们接着巡逻,马上就到下值的时候了,可别因为这懒驴,导致我们被明大人责怪。” 那领头的又扬声喊道:“老赖子,我们先走了,你消息拉完屎赶紧跟上来啊!” 老赖子正憋足了力气使劲呢,根本没顾上回。 半刻钟的功夫,他才站起来,边吹着口哨,便用脚踢着将污秽之物用树叶掩埋了起来。 然后才慢慢悠悠的往队伍消失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不满的嘀咕着。 “呸,就一个小娘们有什么好怕的,哼,那骚贱样,千人骑万人睡的玩意儿!” ‘啪!’ 极为轻敲的一掌,从上而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准确无误的砸在了老赖子的后脖颈处。 男人应声而倒,摔在了地上。 季颜礼将人拖到了树后,将人外面穿的衣服一扒,往自己身上一套,配剑别在腰间。 又将人全身盖满了树叶,掩藏好之后才向着山顶上奔袭而去。 没有选择将此人直接弄死,就是怕打草惊蛇。 此人醒来就算是知道有人穿了他的衣服混进山庄,想必也不会说出去。 一旦谁出去他就算是失职,到时候挨罚的可是他自己。 季颜礼一路上错过了不少巡逻队伍,但看着季颜礼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又很是着急的样子。 都以为是下值的时候到了,怕被明大人责罚,才如此拼命的往山庄里赶呢。 距离山顶越来越近了,季颜礼甚至隐隐约约看到了山庄灯火通明的围墙。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粗粝男声传来,张口便将她拦住了。 正是那领队的男人。 “哎,老赖子,你怎么从这上来的?赶紧归队,你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你被人偷袭了呢!” 季颜礼僵硬在了原地,她和那老赖子的身形完全不同。 怎么说那老赖子也是个男人,不仅比她高,身形也魁梧很多。 她若是到了近前,必定会露馅。 这可怎么好? 季颜礼磨磨蹭蹭的不肯上前,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话来。 那领头男人顿时又笑骂道:“你他娘的,你是拉裤兜子里了?磨磨唧唧的干嘛呢?” 季颜礼顿时提起裤子,捂着屁股,另一只手摇了摇,随即就往前跑。 全程低着头,脸全隐藏在了帽檐之下,叫人瞧不到一点。 “干她娘的,你真拉裤子里啦!” “哈哈哈哈哈哈,这老赖子真是行啊,要不怎么这么着急呢,赶着回去换裤子吧!” “赶紧回去吧,这要是让明大人瞧见不得把他赶出逍遥庄啊!” 伴随着哄笑的人声,季颜礼飞速往前跑。 声音越来越远,她才把提着裤子的手放下。 在心里对着那老赖子默默道了声歉。 想必明日他拉裤子的名声就会传遍此处了吧…… 第21章 夜闯逍遥山庄 季颜礼出了山林,也没有轻举妄动,她面前正有一处角门,但偏生角门也有人在把守。 她整了整衣服,板正了些之后,她错过刚巡逻走的人,向着角门走去。 理直气壮,气宇轩昂的,看都没看那守门的人一眼,抬腿就往里进。 然而下一秒就被人给拦住了…… 看门的是个缺了牙老头,一说话嘴都漏风,腥臭的味道顺着嘴就往外喷。 “你小子哪和队的,怎么私自往回来了?” 这些巡逻的人下值难道还要去别处集合? 季颜礼霎时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知道自己大意了。 她忽的瞪了这缺牙老头一眼,伸手就一推,直接将对方推了个跟头,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用着极为嫌恶的语气说道:“你一个看门的也配知道明大人的事?” “明大人差我去办事,事办成了,我回来复命!” 季颜礼刻意粗着嗓子,趾高气昂的接着道:“哼,耽误了明大人的事,你能承担的起吗?” 话音一落,抬脚就往前走,路过那缺牙老头时,还抬起脚作势就要踹到他身上。 那缺牙老头顿时害怕的缩起了身子,张牙舞爪的向着旁边躲去。 季颜礼这才又嗤笑一声收了脚,向着里面走去。 她果然没猜错…… 这周围巡逻之人这般多,人人都是装备精良,统一穿着,唯有这老头像是个叫花子一般,穿着粗布麻衣的衣裳蜷缩蹲在这,看到她来才站起来搭话。 多半是在狐假虎威,想要得些好处…… 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打一顿便老实了。 季颜礼进了角门之后,又过了拐角,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没了,才迅速藏在了假山里,将身上衣服脱了。 她内里穿的是夜行衣,一身黑更方便查探偷听事情。 她将这‘借’来的衣服,团吧团吧藏在了假山石底下,不易被人察觉的缝隙里。 季颜礼侧着身子,瞧见周围空无一人,这才用着轻功快速向着里面跑去。 如今此处还在山庄外围,必是要进内里才有可能探查到此处藏着的秘密。 若是季颜礼从高处看,就会发现这逍遥山庄整体成‘回’字形。 四周的房子和围墙,包围着里面的一座座豪华院落。 而那些豪华院落又拢在一起,包围着最里面那个正方形院子。 最外围的那一圈房子,四四方方的,没有任何植物花草点缀,除了门,只有一扇小窗,皆被上了锁。 像是个猪圈,又像是个棺材…… 季颜礼越往里去,一股子靡靡之音,伴随着娇笑声越荡漾着往人耳朵里进。 她脚步不停,隐藏在黑色面巾之下的神情越发严肃,她好像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只是这娇笑声,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喑哑又甜腻,不太像是女子的声音…… 她一路极为小心的避开服侍的下人,借着低矮处,腾挪翻转到了屋顶,隐藏在夜色之下,才微微抬起头向着下面看去。 今夜天色极暗,又引着下了雨的缘故,极为清凉。 然而这下面的人们却好像是察觉不到这股凉意一般,几乎没怎么穿衣裳! 而且…… 只见这一处偌大的庭院中间是一处水池,说是水池还不够贴切。 水池这两个‘便宜’的字眼,怎么配得上这‘酒食肉林’呢? 此处约有半人高的水位,周围全是玉石堆砌而成,玉石台面上摆满了玉食珍馐,水上蒸腾着热气。 烟气袅袅,衬托的好似仙境一般。 周围侍候着几个少年,沉默无声的站立在那里,身上穿的都是轻薄至极的纱衣,软软的一层贴在身上。 该遮的不该遮的全没遮住。 水池里赤条条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老男人身边围着五六个青葱少年。 这几个少年雪白的肌肤都被热水烘的红透了,越发显得娇媚可人。 那老男人一时又要亲这个嘴,又要摸那个腰,忙的不行。 这回季颜礼算是知道刚才那些奇异的娇笑声是从哪来得了…… 分明是这些少年! 季颜礼侧过头去,不愿再看,这些淫乱不堪的场面弄的她胃里翻涌,恶心的她只想吐。 难怪她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半个女的,原来此处是干这个勾当的? 那柳春许来此处是为什么? 她将那老男人的脸记在脑海中,然后迅速退去,向着别的院子探去。 见了此处院子之后,季颜礼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接下来的几间院子,一间比一间要淫荡不堪。 更有那宛若酷刑一般折磨人的…… 最后那间院子里,摆满的都是刑具,那些少年们被捆绑在木字架上。 全身赤裸,大张着身体,一览无余。 身上全是被烙铁戳出的烙印,红肿的水泡和几欲被烤熟的肉像是一片片夺命的梅花一般绽放在他们身体上。 而他们的惨叫声,成了那个强壮男人的助兴剂。 想到那几乎被折磨不成人样的少年,季颜礼再也忍不住了,飞身下了房顶,落到一处偏远院子里墙角处,大吐特吐了起来。 直到将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才觉好些。 几处院子,细数下来约有近二百个青葱少年,最大的约莫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十岁左右。 畜牲! 这些畜生! 季颜礼想发疯将那几个发泄兽欲的老男人都杀了,但是…… 她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若是这几个金主死了,那些少年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若要就这么让她离去,她也不甘心。 她想着那几个院子的位置,从腰间掏出了个火折子。 季颜礼没有轻举妄动,她隐藏身形,跟着送酒水吃食的少年,一路到了厨房。 厨房灯火通明,前前后后四五十人在里面忙碌着。 想要从中偷出油根本不可能。 季颜礼思索半晌,先去了假山,将老赖子的衣服取回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引燃物了…… 她撕下一条袖子,用火折子点燃之后直接扔进了厨房角落堆放柴火的地方。 此时厨房众人正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人发现柴火堆被人点着了。 季颜礼也是运气好—— 今日下了一天的雨,往日用的柴极难烧着,管事的就换了一批沾了松油,极为易燃的松树。 第22章 点火烧房 几乎五根里面就有一根沾染上了松油,遇到火星顷刻间就烧成了一片。 几息之间,那柴火垛就燃旺了起来。 火势顺着墙就往上烧,强烈的烟雾升腾而起,弥漫开来。 “咳咳咳,着火了,走水了,走水了!” 这时厨房里的人才发现起了火…… 顿时就抬了水往火上浇,四五十个人前后取水。 往着火的地方浇,但谁知这火越烧越旺,烟雾弥漫整个厨房,几乎难以呼吸。 所有人都往外跑,谁也没注意到前几日刚提炼出的一大桶猪油,不见了踪影。 季颜礼抱着这桶猪油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桶猪油着实不少,一人合抱的木桶装了多半桶。 季颜礼着实没办法抱着它跑太远,就将其藏在了角落里。 现在闲的人都忙着救火,也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有有一桶猪油。 她将老赖子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完完全全的浸泡在猪油中,然后将其团成团塞进怀中。 一个个的猪油团团倒也不少,约莫四十个。 加起来约有十斤重。 她二话不说直接又上了房顶,隐藏着身形,将十个油团团展开成油条之后,扒开瓦片,缠在了木梁上。 然后用火折子将其点着。 此时这些人都在院子中享乐,还没有回房的意思,根本就没人发现房子被点了…… 裹上猪油的布条燃烧的极快,但今日天气潮湿,布条燃烧尽了也只是在木梁上烧出了个小小的黑印。 季颜礼黑了脸,庭院里的男子调笑声如魔音贯耳,看着那些少年被人蹂躏侮辱,又不敢反抗的样子。 她一颗心不断的揪着。 其实季颜礼点火也不是想要将这些恶心的老男人烧死,只不过是想要将此处房屋破坏了。 房屋修复期间,这些人总不会还来此处寻欢作乐吧…… 这样就能留出时间,让她想办法将他们全都救出来。 可是…… 如今这房子潮湿根本就点不着啊! 一阵凉风吹过,季颜礼面上一片冰凉,她伸手摸去,才发觉自己竟是哭了。 她不敢再看,那些少年眼神中的绝望,让她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当真让人绝望! 怎么办? 怎么办! 便是只烧一间屋子也好! 她翻身下了房顶,又回去抱着那桶猪油,沿着屋檐下木质结构的地方往上泼。 一桶猪油,就只泼了一间房子。 季颜礼闻着自己身上腥臭的猪油味,摸出猪油布条搭在窗楞上,用火折子将其点燃。 ‘呼——’ 火舌顺着风意舔舐着房屋,顷刻间就爬进了房间,又顺着猪油向里蔓延。 风起! 火燃! “着火了!” 季颜礼一声大喝,用了全部内力,清脆的女声顷刻间传遍了了整个山庄。 随即她趁乱就往外跑。 却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她还没有摸清柳春许和此处‘淫庄’的关系。 她打算找个明白人好好问问。 比如—— 那个明大人? 她向着后方遁去,沿着最外围的屋子小心翼翼的探查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水的原因,她这一路几乎没有遇上任何人。 走到最末的房屋时,一阵阵咳嗽声传来,季颜礼莫名的停住了脚步。 屋子里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熟悉的感觉攀上她的心头。 “秦哥儿,你便别犟了,吃些药吧,你就算把自己熬死,苦的也是你自己!” “咳咳,我,死了,才好。” 男人像是喘不上来气一般,每说几个字都要像是抽风箱一般猛抽一口气。 “哼,你又在那割我的心,行行行,你便在这自讨苦吃吧,刚才听见有人说走水了,我去瞧瞧!” 那男子话音一落,传来碗被摔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是门被‘砰’摔上声。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子给咳出来一般。 季颜礼轻轻的将窗户推开,屋子里只点了一个油灯,油灯也只照亮了那三分地方,除此之外整个屋子都是一片昏暗。 床上只隐隐约约躺着一个瘦弱身影。 季颜礼思忖两秒,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问问此人知不知道些什么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这下不用她思考了…… 她直接一个闪身就进了屋子,然后直接窜到了男子面前,手上翻出匕首直接抵上了男人的脖子。 她倒是想捂住男人的嘴,但男人带着一张木质面具,她捂不到啊。 “不要说话,帮我躲过去,我就饶你一命。” 房间忽然多了一个人都没有让床上男子睁开眼,但偏偏在听到少女声音时,男人猛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死寂平静,像是生长才干裂土地上,早就被雷劈死的枯树。 如今听到少女声音时,那颗枯树上却长出了一个绿芽。 再对上少女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那代表生机的绿芽迅速的开出一朵小花。 却又转瞬间消失枯萎。 颜礼? 她怎么在这? 秦朗的脑子像是被人敲了一铁锤,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季颜礼的模样。 如今只看到了对方的一双眼睛,却好像又见到了她娇俏不服输又倔强的脸。 早就流不出泪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季颜礼看到男子眼角的泪,莫名其妙的松了手,又猛的摁了回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话音一落,她翻身到了床里,藏在了被子中,匕首被她扎在男人腰上。 对方若是敢暴露她的行踪,她高低也要带一个人一起死。 尖锐的刀刃扎在秦朗腰间,他本应该害怕的,此时却是禁不住的笑了。 笑的眼泪泗流。 藏在面具里的脸,带着难以言说的欣慰。 看来离了自己,她也活的很好! 很快那阵脚步声就到了门前,紧接着是三声扣门响声。 “秦哥儿,逍遥山庄进了歹人,可有惊扰到你?” “咳咳咳咳,”一阵惊人的咳嗽声过后,才传来男人虚弱无比的声音。 “无……” “小的奉命行事,打扰了,进去搜!” 带头之人一把将门推开,火把的光照进屋内,一股药味传出,惹的他皱紧了眉头。 他直接走了进来。 这处巴掌大的地方,就放了一床,一桌和一椅,有没有藏人一打眼就能瞧个干净。 第23章 该谁管 那领头侍卫向着里面走了两步,语气虽是十足的恭敬,但神色之间却是不动声色的轻慢。 看着床榻上男子的眼神皆是居高临下的倨傲。 他眼神冷漠,声音却很是温柔道:“秦哥儿,这床榻也是要查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下床,好让他仔仔细细检查一下。 藏在被子底下的季颜礼精神一凛,手上的刀下意识就往前刺去。 隔着一层布料直接扎在男人腰上,扎出一个小窝。 再用些力气就能直接刺穿男人皮肉。 男人却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似的,稍稍直立起身子,像是要起身,紧接着又力有不逮的倒在了床榻之上。 “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让听见的人都觉得甚是难受。 “我这残破身子实在是下不了地,不若你直接上床上查吧!” 话边睡着,男人还拉开了一半的被子,露出自己一半身子。 半边身子上露出的红痕让领头侍卫皱紧了眉头,只觉恶心的别开了头。 他守着这逍遥山庄也有些年头了,知道京城有权有势的老爷们,有龙阳之好的不少,但他确实不好这口。 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堂堂大男子汉怎能委身于另一个男子身下? 听见男人让他自己上床来检查,顿时就后退了几步。 摆摆手,叫个小侍卫上前来,命令道:“也不用上床了,这么大点个床,怎么可能藏下一个男人?” “你,却看看床底下藏没藏人?” 那小侍卫拔剑出鞘,拿着往床底下戳戳几下,然后起身对着领头侍卫摇了摇头道:“无人。” “行,走!” 领头侍卫对着男人一点头,竟是半个字也不想说,转头就往外走了。 等这一行人都离开之后,又过了一刻钟,男子略显粗哑的声音才传进季颜礼耳朵。 “出来吧,人应该已经走了。” 季颜礼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那领头侍卫说的没错,这么小的一个床铺怎么可能藏的下一个男人? 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料到能藏下一个娇小女子啊…… 秦哥儿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女子,仿佛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有意思极了。 季颜礼翻手将匕首收了起来,却忽然间注意到了匕首上的血珠。 原来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匕首竟然划伤了男子,虽然只是浅浅的一道划痕,但也沁出了血珠。 季颜礼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男子的维护之意她都感受到了,而自己却没有信守承诺,反而将人给划伤了…… “你可有伤药?” “无事。” 秦哥儿摇了摇头,支起身子躲开季颜礼的触碰,半靠在床上。 感觉到了男子的抗拒,季颜礼翻身下床,没有再靠近。 “那伤口虽浅,但是也要上药的。” 季颜礼眼神扫过屋内摆设,有看了眼桌上已经凉透了药,淡淡说道。 这房间极为怪异,只有一个前门,还有她刚才翻进来的小窗。 竟然没有朝向前面的窗子…… 季颜礼感受到男人强烈的目光,皱起了眉头,很是不快,又将匕首拿了出来。 男子受了很重的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她用匕首也是想要震慑一下,不要让他动歪脑筋。 “你为什么来这里?” 男子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原本的笑意陡然间就沉寂了下去,变的阴森而充满了死气。 季颜礼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我们认识?” 空气一时间沉寂了下去,只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男子呼吸声中还有痰卡在肺中,呼吸不上的杂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人沙哑干裂的声音才再次传出。 “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来的地方。” 话音一落,他就偏过了头去,一副不想再说了的样子。 “你管的也未免太多了!” 季颜礼的声音越来越冷,紧接着也不见她怎么用力,手中的匕首就从她的手中飞出,擦着男子的面具钉在了床榻之上。 那张木头面具右边侧脸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没有流血,只露出了男人苍白的皮肤。 像是长年不见阳光的尸体一般…… “你要是想活着,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季颜礼几步上前,将匕首拔出来,重新把玩在手中。 秦哥儿已经被季颜礼露出的这一手震住了。 不过三年时光,原本这个缠着他摘莲子的少女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鼻子的酸涩让他难受的捂住了心口。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认识柳春许吗?” “你知道秦朗吗?” “这处是什么情况?管事的是谁?” “柳春许和此处有什么关系?” 季颜礼将问题一连串的抛出来,见男人没有说话的意思,顿时皱紧了眉头。 “那些年轻男孩子是从哪来的?” 过了半晌,男子沉闷的声音才颤抖着传来。 “这些事情,不该是你一个女子管的,你管不了!” “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季颜礼莫名有些恼怒,男子的话听起来像是为她好,但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那该谁管?” “或者该问的是……有人敢管吗?” 季颜礼刚才已经想起了那第一个院子中的老男人是谁了。 她原本只是觉得那老男人眼熟的很,但仔细想却想不起来是谁。 就在刚刚她才宛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想起来了那人是谁。 这人不就是京兆尹郑凡吗? 刚进京时,她听过一回郑凡审案子,当时便知道此人不是个好官。 但却万万没想到堂堂三品官竟然在这里作出这种事! 若是一个三品官都在此处沦陷了,那同行的另九个人又是什么来历呢? 而这逍遥山庄的主人,用这些少年的生命笼络这些朝堂官员是想要做什么? 季颜礼脑海中实在想不到别的答案,唯有两个字—— 造反! 秦哥儿被季颜礼质问的梗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忽的扭过头来看向季颜礼,短短几息之间,他眼瞳之间就炸开了几道红血丝。 “然后呢?你觉得你管得了吗?” “你管不了!你会死的!” 季颜礼猛的怔愣住,她看着男子眼眸,强烈的熟悉感将她淹没。 这男子是谁? 为何眼神这般熟悉? 第24章 夜探而归 “与你无关!” 季颜礼偏过头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今天刚认识的人解释那么多。 她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奔向床上之人,锐利小巧的匕首顷刻间出现在手中,下一秒就抵在了男人的喉咙处。 “你觉得你有资格讨价还价?” 女子说话的声音寒冷无比,合着匕首的锐意,像是下一秒就要取人性命。 季颜礼漆黑如墨的眼睛凝视着眼前之人的眼睛。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中似乎藏了太多的东西,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从这双眼眸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处浑水你是一定要淌吗?” 秦哥儿的声音更加沙哑,像是体内的水分瞬间蒸发了一般。 “嗯。” 简单一个字,道出了季颜礼的决心。 “好,你先将此处逍遥山庄的孩子们解救出去,我就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秦哥儿像是看着季颜礼,又像是在透过季颜礼看向另一个人一样。 “若你连这都无法完成,就不要在这上面罔顾性命了。” 男子眼中温柔的严肃和不容置疑的决绝,让季颜礼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 此处的龌龊与龃龉也是他想要摧毁的。 季颜礼收回匕首,一张俏脸在烛火昏黄光芒的映衬下像是沾染上了些许温度,不再那么冰冷。 她站起身,转身向着窗户处走去。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这个资格与手段。到时候就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刻。” “小心柳春许!”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单五个字却诠释了很多东西。 季颜礼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下一秒就从窗户上飞身而出,不见了踪影。 季颜礼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人,向着山下走去。 许是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和捉拿‘她’,竟是就这么让她侥幸的逃了出去。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男人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小心柳春许? 那柳春许与此处逍遥山庄的关系,可能远比她想的要紧密。 绝不会是简简单单恩客的关系。 逍遥山庄内部‘回’字形最里面也是最豪华的一处院子里,一男一女在月光下,清晰的投射出两个影子。 “废物!连个人都抓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明大人一巴掌扇在了领头侍卫的脸上,‘啪’的一声,顷刻间男人的脸上就映出了五个手指印。 领头侍卫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面上一片冷肃,沉闷开口:“会不会根本没有人故意纵火?” “是那些厨房的人不小心弄的?” ‘啪’又是一巴掌抽上了他的脸颊,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极为对称。 “厨房的火是意外,一号房的火也是意外?” 这一号房连着三号房都被火烧到了。 一号房最严重,若不是救火及时,怕是连院子里的客人都会被烧死。 那位大人若是被烧死了…… 光是想想,明大人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废物,管好你的人,若是传出去叫那人知道了,你我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明大人一条腿抬起踩在男人的肩膀上,她穿的极为轻薄,抬腿间一条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找往来的工匠抓紧修缮,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要修理好,不能耽误下个月的盛会!”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着,这一段时间那人可千万不要来逍遥山庄。 领头侍卫头抬起,毫不避讳的看向女人大腿,下一秒炽热的大掌就覆了上去,揉搓着雪白大腿内侧的软肉。 “这种事交给我就行,一定不会让明大人失望的。” 下一秒明大人就被领头侍卫抱了起来,压在了面前石桌上,灼热的呼吸彼此交缠。 季颜礼到了琼辉寺时,月亮已经升到了最中间,清冷的月光照射下来,给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光辉。 她避开所有人回到了院子中,刚推开门进屋,就对上了屋内男人一双凌厉无比的丹凤眼。 堂屋地上,寒烟正跪在那里瑟瑟发抖,脸上是尚未干涸的泪痕。 季颜礼身形一僵,怪自己松懈了,竟是没提前察觉屋内有第二个人。 其实也不能怪她,江临北的武功比她高出两个层次,若是能被她察觉出来才是有鬼了。 没错,屋内的人是江临北! “你去哪了?” 江临北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冷沉,一双眼睛好像淬了冰一般。 季颜礼庆幸自己换好了衣服才进的琼辉寺,否则叫江临北看见自己穿着夜行衣四处溜达,她的身份岂不就暴露了? “夜深无法入睡,在寺庙里四处逛逛罢了。” 季颜礼走上前将寒烟扶了起来,抓着她的手暗自捏了捏,示意她不要怕。 江临北黑沉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季颜礼:“你的丫鬟可不是这么说的。” 季颜礼知道江临北在诈自己,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告诉寒烟她要去做什么。 寒烟就算是想要背主都没有机会…… 更何况寒烟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季颜礼一双桃花眸清凌凌的看向江临北,语气质问:“江小将军当真是闲的很,怎么有时间来琼辉寺?” “而且寒烟是我的丫鬟,还轮不到江小将军动手责罚!” 季颜礼抬了抬手,示意寒烟离开。 寒烟看了季颜礼一眼又一眼,最后才犹疑着离开了。 江临北端起面前已经冷掉,苦涩的味道完完全全掩盖住了香气的茶水,手一扬尽数倒进了嘴里。 只觉得自己这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心当真是可笑至极。 望着眼中像是根本没有他的季颜礼,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说,季颜礼却是有话要说的。 “江小将军这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 好半晌,男人隐忍的声音才传来:“没有事我就不能找你?”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得知季颜礼在琼辉寺时,就不管不顾的来了这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碧落山山脚下了…… 季颜礼撇撇嘴,眼神玩味:“江小将军同我虽是表兄妹,但也需避嫌才是,这么晚了叫外人瞧见可不得误会?” “江小将军不是非柳姐姐不娶吗?” “也不知道柳姐姐知道这件事该多么伤心了?” 第25章 追缘寻踪 江临北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之后猛的站了起来,抬脚便向外走去。 今日是他自作多情了…… 季颜礼目送他离开,没有出声挽留。 江临北这么大晚上不睡觉出现在这里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自己在他心目中,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重要一点。 她将衣服脱下,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又将夜行衣脱下洗漱一番才躺在了床上。 还没等闭眼,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想走马观灯一般在她脑海中闪现。 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上强撑出来的讨好笑容,还有身上落下的伤痕让她思绪不宁,根本无法入睡。 天将破晓她才勉强睡着。 “什么?那处竟然是做那种勾当的地方?” 季颜礼一大早醒来就去找了铉辰,她知道此次的事情全靠她自己是无法做成的。 只能寄希望于铉辰,能够有什么好办法。 这才来找的铉辰—— 季颜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嗯,作出这种事情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铉辰抚着额头,被此事震惊的额头青筋直跳。 他虽然是料到了那处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利用那些少年来笼络权势的情色场所。 铉辰压抑着微微颤抖的手,眉心蹙紧说道:“那个秦哥儿可信吗?” 季颜礼很坚决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信。” 然后又迟疑着补充道:“他……像是快被磋磨死了,该是恨那个地方的。” 铉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唉,那逍遥山庄在此处建成约有三四年了,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 “无论如何都要将此处捣毁!” 两人此时就在追旭亭,天边破晓的日光照射下来,投射到世间万物上,散发出朦胧金光,像是蒙上了一层希望。 唯有下面小山峰因为周围山林的遮挡,尽数淹没在阴影之中。 看不到一丝光亮。 两人沉吟着思考对策,却根本无计可施。 能够牵扯上朝廷正三品官员的事…… 岂能这么轻易就想到办法? 忽的铉辰猛的站了起来,一脸凝重的看着季颜礼说道:“你说那里皆是十岁到十五六岁的少年?” 季颜礼毫不迟疑的点头:“嗯。” 铉辰望着那处被黑暗笼罩的小山峰,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道:“半年前就不断有人来寺中为自己的孩子祈福。” “祈福之人全都是京城附近庄子上的百姓。” 季颜礼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语气中戴上了几丝急切,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祈福之人都说自家孩子去贵人家里做工,每月银钱都有邮寄回家,但却是没有机会见自家孩子,就连过年的时候,孩子都未曾回过家。” “都是些穷苦人家,若是孩子不送出去做工,便活都活不下。” 铉辰和季颜礼对视一眼,眼神中都看透了彼此的意思。 那些孩子会不会就是在逍遥山庄的少年? 逍遥山庄那么多少年,若是靠买人或者是拐卖怕是早就被官府盯上了,就算是有朝中官员周旋,只怕也没有那么轻易脱身。 但雇那些孩子做工就不一样了…… 疼爱孩子的家庭也不知道孩子在逍遥山庄经历了什么,每月又都有月银托人带回来,怕是觉得孩子过的还不错呢。 顶多便是因为相思之苦,来庙里求一求罢了。 而不疼爱自家孩子的人家,有银子到手怕是更不会怀疑什么了。 季颜礼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到了点子上,看向铉辰道:“大哥是不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铉辰点了点头,沉吟一声:“嗯,过会我便将那些庄户和一些基本信息拿给你。” “此事你自己一人做我不放心,你去找小五小六小七一起吧。” 季颜礼心中一热,慰贴道:“嗯,有劳大哥。” 铉辰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笑骂道:“和我还客气什么?” 两人眉宇之间的紧绷之意这才松散一些。 日光偏移,那处小山峰也被浸在了金色光辉之中,像是被浩然正气笼罩住了一般。 季颜礼稍作打扮就去了京城。 琼辉寺算是他们的据点之一,她在没有进将军府之前便在此处待过一段时间,这里还有不少她当时留下的衣物和药物。 季颜礼做的男装扮相,一身竹叶青掐金丝儒袍,一条靛蓝色玉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配了一个同色荷包。 一头青丝被根木钗尽数拢于脑后,额前留了几缕碎发,更添几分洒脱倜傥之感。 若是忽略她的身高,当真便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翩翩小公子了。 她没带寒烟,自己骑着马一路到了京城之后,才下马牵着缰绳向着三人租赁的房子处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地方,季颜礼上前敲了敲门。 又过了半刻钟才传来人走动的声音,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季颜礼又敲了敲门,一阵极有韵律的敲门声响起,那人才走到了门口,一脸惊喜的拉开了门。 看到门口一个翩翩佳公子模样的季颜礼,一时之间还不敢认呢。 “二,二姐?” “你个傻小七,这分明是二哥!” 又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小五。 他一把小七推开,呲着大牙冲着季颜礼笑开了。 “二哥,你可算是来了。” 他们上次正经见面还在半年之前,虽说同住于京城之内,却是一面都见不了,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装扮成地痞流氓那次可不算…… “小六呢?” 季颜礼跟着两人往里走,看着收拾的还算像样的院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们几个排名论辈全是按照武艺论的,是以她虽然排行第二,却是和小五小六小七三人差不多的岁数。 他们四人之前便一直混在一处,得知季颜礼要来京城,他们三人也过来做了策应。 小五快季颜礼几步走到石桌之前,用袖子将石凳又擦了一遍,才示意让季颜礼坐下。 才说道:“小六去前面买餐食去了,二哥可吃了?” 季颜礼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小五的服务,回道:“嗯,吃了。” 又‘噗嗤’一笑,“行了行了快坐下吧,前几日不还才见过?装什么?” 第26章 暗访朱家村 季颜礼不提前几日还好,这一提前几日,臊的小五脸都红了。 “二哥,那日是我们过分了。” 季颜礼一脸诧异的看向两人,“何出此言?那日你们做的很好。” 小七摸着后脑勺笑出一嘴的大白牙:“嘿嘿嘿,你看我就说二姐不会责怪我们的!” 他本就黑炭一样的肤色,倒是衬得牙越发白了。 小五上去踹了小七一脚,张嘴便骂:“你是不是傻?说了是二哥,二哥!” “你再喊错岂不是暴露了二姐的身份?你个木鱼脑袋!” 季颜礼在一旁笑着也没拦,只觉亲热。 他们本就打打闹闹的长大,在她还没有踏进京城这滩浑水之前,多也是参与打闹的一个。 ‘吱呦’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阵浑厚男音便响起了。 “哎呦,你俩是不知道这和记的馅饼有多难抢,你俩都得谢谢老子!” 话音一落,对上院内三人视线,小六嗷呜一嗓子就奔了过来,伸手就想抱季颜礼。 还没等靠前就被小五一脚给踹开了。 小五接过小六手中的食盒,一脸嫌弃道,“行了行了,还当是以前呢,你收敛点!” 之前他们四人总混做一处,再加上年龄还小,也不觉得季颜礼是个女孩子。 直到上次扮作地痞流氓调戏季颜礼,看到季颜礼那柔弱至极,楚楚可怜的样子。 小五才恍然间想起来自己这二姐是个女孩子啊…… 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啊! “无事,”季颜礼笑着摇头,站起来给了小六一个拥抱,差点把人给抱眼红了。 “二姐……” 小五小六小七三人中,小六长的最为好看,男生女相,大眼睛双眼皮,若是穿上女装,怕是比季颜礼也差不到哪去了。 所以他为了让自己显得阳刚一些,成天扯着嗓子锻炼阳刚之气,还刻意续须,不过被小五强行给剃了。 而小五白胖白胖的,看起来就像个白面馒头,不是那种一身肥油的胖,而是宣宣软软的胖。 小七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季颜礼示意三人先吃饭,然后才说道:“有点事情需要你们帮忙,你三人可有时间?” 他们仨在京城本来就是为了帮二姐的,怎么可能没有时间? “二哥,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是了。”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 “好,有个事情需要探查,需要你们的帮忙。” 季颜礼等三人吃完饭,才带着三人又回了碧落山。 刚到山脚下就见一道芝兰玉树的身影正站在山脚下,正是铉辰。 此时正值中午,上山拜佛的人不少,就没有不认识铉辰的。 看到铉辰的身影,皆双手合十拜于铉辰身前,把铉辰当做佛像拜了…… 铉辰连连推脱却也无用,只能任由他们拜了。 季颜礼一行人看到此场景,皆面面相视,憋着笑。 也学着百姓的样子走到铉辰面前拜道:“见过铉辰法师,不知铉辰法师瞧我四人可有佛缘?” 铉辰顿时笑了,摇了摇头,叹道:“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有佛缘,施主若是想出家,贫僧可帮施主剃度。” “那还是罢了……” 小七一跳三米远,摸着自己头发离得远远的。 看他那跳脱的举动,顿时将所有人都逗笑了。 铉辰没有多说,将身上的包裹递给季颜礼,轻声开口:“这里面就是你要的东西,你们此行要注意安全。” 又看向几个小的,声音严厉了些道:“你们几个要听你们二哥的话。” 小六忙摆手,嫌弃的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次次来次次念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铉辰面上依旧悲悯,春风化雨一般。 内里却是抓着小六的手不放,抓的他疼的跳脚才摆摆手,才皮笑肉不笑的让四人赶紧走。 小五小六小七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又当爹又当妈,偏生教出来这三个让人不省心的玩意,真是能把人气死。 季颜礼四人拜别铉辰之后,就上马向着前方骑去。 季颜礼打开包裹,看着纸上面的信息,笑了。 自家这个大哥当真是仔细,竟然还画出了个小地图来! 她指着一个方向,马鞭一甩,“驾!” “走,那个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一直下雨的缘故,今天的天格外的蓝,几乎瞧不见几朵云。 便是有云,也白的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颇有几分野趣。 一路上的庄稼被微风吹拂着摇摆,盎然绿意让四人心情都很好。 很快便到了第一处村子。 此处村落叫做朱家村,约有百户,这里面三家人都曾到琼辉寺祈求过孩子安康,想要见孩子一面的。 四人翻身下马向着村子内部走去。 在四人刚见面的时候,季颜礼就将逍遥山庄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们。 听的三个少年捶胸顿足,恨不得将那些达官贵人给剁成肉片,煮熟了蘸蒜吃了才解恨。 他们与被困在逍遥山庄的少年们年岁相当,是以更能够体会到那些少年的生不如死。 是以现在三人都是一副很有干劲的模样。 朱家村什么时候见过并排的四匹骏马啊,在路口唠闲嗑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瞬间将季颜礼一行四人给围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有些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敲了敲烟袋,吊着烟枪,很是羡慕的上下打量着四匹马,‘吧嗒’抽了一口烟,黑色烟气从他的嘴里吐出,露出一口黄牙。 拿着烟枪将想要上手摸马的手给敲开,这才开口说道:“你四位后生来我们朱家村是有什么事啊?” 季颜礼上前行了一礼道:“这位老伯,可知道刘二虎家在何处?” “刘二虎?” 老头子三角眼上下一眨,‘吧嗒’又抽了一口旱烟。 “你找刘二虎家干啥呀?” 季颜礼有礼貌的回答:“有些事情想要与刘家商谈。” 那抽烟老头脸上皱褶一颤一颤的,摆出一副糊涂样子又问道:“是啥事啊?” 季颜礼瞧对方这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是不打算说出刘二虎家在哪的样子。 笑着作了一揖,也是不打算再问了,而是转过身来看向围着他的几个老婆子。 第27章 找到刘二虎家 她今日扮相在这些小老百姓眼中着实贵气。 几个老婆子都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身上衣服的料子。 她们活这一辈子也没瞧过如此流光水滑的料子啊! 但又怕手上老茧将料子摸坏了被贵人责骂,是以总也不敢落上去。 瞧瞧这颜色,瞧瞧这做工,哎呦喂,这有钱人可真会享受,这天上的王母娘娘怕是也就穿这样了吧! 季颜礼抓着一面善老婆婆的手,抓向自己的袖子,面上露出让她尽管摸的神情。 又问道:“老婆婆可知道刘二虎家在何处?” 那老婆婆被季颜礼此举可是下了一跳,下一秒感受到手中非同凡响的手感,顿时忘了别人的嘱托,裂开了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哎呦,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他家啊就在我家下边嘞!” “走走走,你这小后生当真俊俏,走!老婆子我呀正好也要回家做饭去了,我带你去!” 话音一落,顺着手就抓上了季颜礼的胳膊,看着季颜礼这张星眉朗目的俊脸,越看越稀罕。 季颜礼无奈只能将手中缰绳递给小五,然后跟着这老婆子向着村里走去。 几人刚走没多远,那抽烟枪的老头顿时一声冷哼,三角眼里写满了阴翳,哪里还能看出半点糊涂样子? “这花老婆子真是糊涂了,村长叮嘱的话她是全忘了,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他立刻跟在了几人的身后,走了没两步,想了想又拐进了另一条道,去了村子里最气派的一处房子。 朱家村这一百户人家,多数都还是茅草房,顶多是茅草混着泥做成土方子,再垒成墙,屋顶依旧是茅草。 而村长家的房子却已经是青砖大瓦房了,细数下来足有五大间,连院子也铺上了青石板,看起来哪还像个农家小院? 老头儿冲上去就一个劲的拍门,见没人开,直接自己开了门就进去了。 农家小院,乡里乡邻之间,基本没有锁门的。 “春富啊,你在不在家啊,有陌生人来村里了!” 老头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才见一粗壮的汉子,边系腰带边往外走,身上穿的粗布衣裳松松散散的,像是刚套身上。 “五叔,这大下午的你不在家好好待着,上俺家来干啥?” 他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股欲求不满的怨气。 “哎呦,春富啊,你不是说有外村人进村一定要和你说,不能随便和他们交谈吗?” 老头儿错过朱春富的身影就往屋子里瞧,像是要瞧出花来似的。 朱春富眉心蹙紧,上去就推了那老头儿一下,差点将人推倒:“五叔,有外村人来了?” 那老头儿这才收敛了点,一脸讨好的笑着点头道:“对对对,四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进的村,哎呦花老婆子那个嘴碎的,带着人进村了。” “进村了?” 朱春富瞪起一双三角眼,看起来和那老头儿还有几分相似。 他扯起老头儿就往院子外走,他人高马大的,扯着老头的样子像是扯着抓着一只牲口一般。 “花老婆子领着人去哪了?” “刘二虎家,哎呦春富快将五叔放下,你是要拖死我啊!” 朱春富这才将人撒开,又嫌弃人走得慢,将自家院门一关,自顾自的就往前走了。 “五叔,你慢慢来,我先过去。” “诶诶诶!你先走。” 然而这老头看着朱春富越走越远的身影却是没有走,而是隐藏在了朱春富家门口的柴火垛后边。 待了不过一刻钟,就瞧见一个女人掩着面从朱春富家走了出来,身上衣服虽全是麻布料子,但裁剪极好,全贴着她的身子,衬托出她丰腴的身材。 “嘶……村尾二寡妇?老头子我就知道这两人有一腿!” 老头眼露精光,也不找朱春富去了,反而坠在那女子身后,慢慢远去。 “这里就是那刘二虎家了,不过现在他家大人应该都在地里忙乎呢,你可能得再等会。” 花老婆子话音一落就走到了门前,‘啪啪啪’敲起了门来。 “刘春生啊,你在不在家?你家来人啦!” 过了半晌,才有人过来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头发被一块灰色的麻布绑在了头顶,小脸白皙,大眼琼鼻,样貌极好。 “花奶奶好,你有什么事吗?” 小孩看了花老婆子一眼,又看向站在花老婆子身后的季颜礼一行人。 怯生生的。 “春生啊,你去你家地里叫你娘你爹回来,你家来贵客啦!” 话音刚落,花老婆子挪开一步,将季颜礼一行人让了出来。 季颜礼笑着的温柔,轻声问道:“刘狗子可是你的哥哥?” 刘春生眼睛一亮,眨巴眨巴的像是夜幕中的星子在闪一般。 “你认识我哥哥?” 刘春生赶紧将门口让出来,声音里满是喜悦:“快进来等,我这就去田里叫爹娘来!” 那花老婆子自从听到‘刘狗子’三个字时,面上就有些不对劲。 见季颜礼几人看着她,似乎是想要让她先进去的样子,顿时连连摆手道。 “不去了不去了,都这个时间了,老婆子也得回家做饭了。”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走的极快,一会就拐进了个院子里,不见人影了。 季颜礼四人只能先进了院子,刚在院子外的石桌上做好,就见刘春生给几人一人端了一碗水,就一溜烟向着外面跑去。 季颜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处小院子。 六只鸡养的极好,毛色鲜艳,一只公鸡气宇轩昂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三只鸭子也肥硕的很,嘎嘎嘎的声音叫的极为鲜活。 一刻钟的功夫,门外来了个人。 篱笆小院,能完完全全的将人给露出来…… 一个高大健硕的汉子直接推开了木门,进了院子。 他视线直接和季颜礼撞在了一起,又不动声色的将小五小六小七三人逡巡一圈。 这才朗声笑道:“我是朱家村的村长,几位来我朱家村是有何事?” 季颜礼眉心蹙起,想起了刚进村时抽烟老汉,暗忖道。 八成是他告诉了眼前这人…… 不过是来了个外村人就这般风声鹤唳的,要说没有什么猫腻,谁信呢? 第28章 欠我一百两 “原来是村长大人,”季颜礼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给他拱了拱手。 “我是来找刘二虎的,不知道村长大人来这是……” 她直接反问了回去,就差把‘我也不是找你的,你来干嘛’直接问出来了。 朱富春心一沉,面上却是一笑:“我与刘二虎情同兄弟,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季颜礼立时便笑了,自来熟的上前抓住朱富春的胳膊,拉着他在石桌前坐下,很是殷切。 “是这样吗?那可太好了!” “刘狗子欠了我一百两银子,既然村长大人都这么说了,不若你帮他还了?” “什么?一百两?” 朱春富一下子从石凳上窜了起来,三角眼瞪着季颜礼,脸都绿了。 季颜礼笑的越发真心实意:“怎么?村长大人不是和这刘家人情同兄弟吗?” “这都是自家人,帮还个银子罢了,不是应该的吗?” 朱春富抽动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刘狗子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干什么了能欠你一百两银子?你莫不是在信口胡说吧?” “这怎么会?我季礼可最是讲信用的,怎么会坑个十二岁的娃娃?” 季颜礼伸出手,小五就极为默契的将一张按了手印的契纸,放到了她的手中。 她拿着在朱春富面前晃了晃,“看,按了手印的!” “按了手印就是真的吗?” 朱春富伸手一把将季颜礼推开,“谁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 “伪造?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二哥是什么人?就一百两银子还用得着伪造?” 小七撸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狞笑着反问。 小五小六也有样学样,三人站在季颜礼的身后一副‘你是不是想挨揍’的打手模样。 朱春富脸一僵,咬了咬牙,“我就是一小老百姓哪有那么多钱。” 有钱也不会给刘二虎家花啊…… 季颜礼笑容冷了几分,“看来你俩这兄弟之情也没深到哪去啊。” 她刚要在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道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你真有俺家狗子的消息?” 季颜礼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皮肤黝黑,写满沧桑的女人希冀的望过来。 她眼角向下垂着,嘴角干裂,因为走的急,额角布满汗水。 “你那好儿子在外面欠了一百两银子,人家是来要债的!” 朱春富故意抢先说道,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要,要债?” 方氏身子一颤,站立不稳的向后摔去,她男人刘二虎一把将人捞住这才免了皮肉之苦。 刘二虎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子,名字中虽是有个虎字却瞧不出他有一点老虎唯吾至尊的硬气,脸上尽是惊慌和讨好。 “俺家狗子欠了一百两银子?” “对,刘狗子欠我一百两银子之后人就失踪了,我兄弟几个这才来朱家村探查一下消息!” 刘狗子当然没有欠季颜礼钱了,那契纸也是来的路上临时伪造的。 此举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感到害怕,更容易问出实话罢了。 “狗子,狗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方氏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脸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靠在刘二虎身上。 刘春生怯生生的躲在刘二虎的身后,憋着嘴要哭不哭的。 他有些后悔将这四个大哥哥迎进门了。 季颜礼使了个眼色,小五就极有眼力见的上前张罗着说道。 “哎,哥哥嫂嫂莫怕莫怕,我们哥几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就是来问问情况。” 一边说,一边引着刘二虎和方氏坐到石桌旁。 但二人哪敢坐啊,身体打着颤转头看向朱春富,竟是想让他拿主意的意思。 朱春富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啧’了一声。 “哎呀,你俩怕啥,你俩不是一直想知道狗子的消息吗?这下有消息了你俩应该开心呀?” 见天的问他狗子怎么也不往家捎个信…… 他上哪知道去?他只负责收人,人到手了之后的事可就不归他管了! “哎呀,你们说着哈,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朱春富话音一落就往外跑,像是生怕再被季颜礼抓住要钱似的。 前脚朱春富走了,后脚小六就捂着肚子,装作肚子疼的样子往院门外边跑。 朱春富绝对没那么简单,跟着他或许能得到什么信息。 季颜礼走上前安抚的将方氏拉到桌前坐着,刘二虎紧跟其后坐在了方氏边上。 刘春生被方氏抱在了怀中。 小五小七尽职尽责装成打手的模样,站在季颜礼身后。 “你俩真的别怕,我今日也只是来问些消息的。” “你们最后见到狗子是在什么时候?” 为母则刚,方氏比先前已经镇定多了,她思索着说道。 “三年前,狗子去大户人家当书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拿出一块汗巾抹了抹眼角泪珠。 “大前年公爹去山上砍柴,摔断了腿,家中没钱给治,不得已才让狗子去大户人家当了书童。” “村长说当书童能认字,是个天大的好事,每月不仅有一两银子拿,还能学本事呢!” 如果当真是去大户人家当书童了,那当然是件好事。 只是…… 要知道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的忙碌,除去自家口粮,再将官府的税交了。 最后能剩下三两银子都是殷实人家了。 而狗子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拿! 一年那可是十二两银子,能给家里添一只大牲口了。 再说回来,就算是将军府这般显赫的人家,也只有一等丫鬟月银将将够到一两银。 这朱家村的村长介绍的大户人家到底是何等大户人家? 一个字都不识村童就能开出一两银子的月钱? 季颜礼压下心中不好的想法,温声问道:“这三年来狗子一次都没有给家里来过信吗?” “没有,俺去找了村长问了,村长说大户人家规矩多,过年了都不允许出来走亲戚的。” 刘二虎一脸苦相,脊背弯曲着,头也深深的垂着,像是要埋进石桌里。 季颜礼又问:“村中还有多少人和狗子一样,被村长介绍着出去做工了?” 方氏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除了犯了错被主家罚了没熬过去的张乐,约莫还有五个娃娃。” “有人死了?” 季颜礼神色之间添了一抹凝重,“你可还记得那张乐死的时候多大年纪?” 第29章 发生命案 “张乐比春生大五岁,死的时候得有十三了。” “张乐也是个可怜娃娃,小时候可懂事的一个男娃娃,谁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主家,被罚了一顿之后,没钱看病就这么熬死了……” 方氏许是想到了狗子,担心狗子是不是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主家被责罚。 刚被擦掉的泪珠立马又涌了出来。 季颜礼又问:“这些事都是谁同你说的?也是村长吗?” “没有听到村长亲口说,村,村子里就是这么传的,还,还说张乐死了之后主家赔了五十两银呢。” 刘二虎木讷的补充,语气有些奇怪。 竟像是有些羡慕张家得那五十两银一般。 方氏又抹了抹眼泪,声音哽咽着:“狗子孝顺,每月一两的月银,八成都邮寄回了家里,因为他的贴补,家里也算是好过了些。” 季颜礼看着在方氏怀中跟着悲伤的刘春生。 心中默然想到,日子好过的肯定不是一点半点。 刘春生这个和刘狗子,刘二虎截然不同的名字便能说明问题了。 “春生是去学堂念书了吧?” “嗯,去岁刚送去,春生这娃娃聪明,便是认些字,有他哥哥帮衬着,去当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啊。” 方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抚摸着刘春生的包包头。 她的手全是做农活生出的老茧,落到包包头上,勾出了几丝碎发。 紧接着方氏便殷切的看向了季颜礼,手想落在她手上,却又怕得罪人,便窘迫的放在了石桌上。 “我家狗子真的是个好娃娃,若是没有他,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早就在三年前冬天雪灾的时候冻死了。” “他怎么可能欠出一百两银子呢?” 季颜礼盯着方氏的眼睛瞧,紧张,担心,但最明显的情绪还是害怕。 就是不知道是害怕这一百两银子要她家来还,还是害怕刘狗子出了什么大事…… 张乐十三岁死了,而刘狗子今年也有十三了,会不会也遭遇了不测? “被村长介绍去大户人家做工的都是男娃吗?” “村长说男娃力气大,着大户人家喜欢,便要的都是男娃。” 刘二虎瓮声瓮气的道。 这朱家村的村长铁定有大问题! “劳二虎哥带我去这几户家里男娃去做工的人家看看吧。” 季颜礼倒是想直接自己去,可她不认识这朱家村哪处是哪处,到时候挨个找人询问更加显眼,再被有心之人告诉朱春富…… 那就麻烦了! 刘二虎转过头看向方氏,得了方氏点头之后才对着季颜礼说道:“嗯,咱走吧。” 季颜礼离开刘二虎家之后才恍然间想到—— 方氏和刘二虎这夫妻二人竟是从头到尾都没问过狗子借这一百两银子是做何用处。 到底是怕问了这一百两银子就要他们还了,还是怕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关于刘狗子的坏消息? 一切都像是蒙在了一层黑雾之中,朦朦胧胧叫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如今正值下晌,马上就要到下工的时候了。 但多数人家还都在田地里忙活着,干不动活的也在村口树下聚在一起闲唠嗑。 除了一些懒汉和有心之人,村子里基本瞧不到什么活人。 “啊!救命啊!” 村尾二寡妇家忽的传来一声尖叫,离得最近的刘二虎,季颜礼等人脚步一顿,对视一眼拐着弯就向着那处走去。 季颜礼到底是有功夫在身,脚步便快了些,率先到了地方。 只见一篱笆院大门四敞着,一阵阵凄厉宛若厉鬼一般的哭声从屋里传来。 人命关天! 季颜礼没有多想就寻着女人哭声而去,进了堂屋就瞧见一个丰腴的女人,衣衫不整的瘫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一般。 她身边是个不动了的老头。 正是季颜礼一行人在村口遇见的那个装糊涂的抽烟老头。 抽烟老头后脑勺有个小儿拳头那般大的血洞,如今正汩汩往外冒血,他双眼圆瞪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抽烟老头嘴中的那口气就散了。 人彻底归西了…… 虽是今日才和抽烟老头打过照面,但季颜礼心中并没有别的感觉。 屋内场景一看就是这抽烟老头欲要对这地上女子用强,结果不知怎的被人从脑后敲了个魂归地府。 这老头就不是个好人,死了也是活该! 季颜礼站在门口一时间没有乱动。 无论什么缘由,这都是一场命案,而她的身份可见不得光,万不能牵扯进去。 然而往往天不遂人愿…… 二寡妇丰满的嘴唇发着抖,看着像是吓傻了。 季颜礼又不认识眼前人,见女子无事,便要后退一步出去。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 “小公子,就算你见义勇为也不能把人打死啊!哎呦我可怜的五叔啊,你怎么就死了啊!” 是朱家村村长——朱春富! 季颜礼也没有料到两人再次见面竟然这么快…… 也没有料到此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耐这么强! 她一张脸冷到了极致,“村长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快你一步罢了。” “更何况我与这位老者无冤无仇,何必让自己手上沾了血腥?” 朱春富一脸横肉,三角眼被挤在一起,又硬是被他睁到极大。 “不是你还有谁,这屋子里就你们三人,不是你难道还是二寡妇动的手?她一个弱女子哪有这个能耐?” 刚才季颜礼快人一步,小五小七还有刘二虎都被她落在了身后。 是以屋中还当真是只有她和二寡妇,还有一个死人。 季颜礼懒得和朱春富多说,她转身看向二寡妇。 “到底是这干的,还是应该问问当事人才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我杀的你空口白牙一张嘴也别想赖在我身上!” 就在季颜礼以为二寡妇会说实话的时候,却没想到二寡妇哽咽着开口道。 “呜呜呜,多谢恩公相救,若不是恩公打了这老贼的脑袋,我便要清白不保了,呜呜呜呜……” 哭声真切,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惊天地泣鬼神! 季颜礼冷笑三声,讽刺的看着二寡妇偏过头去不敢和她对上视线的心虚模样,猛的偏过头看向朱春富 第30章 脏水硬泼 “村长当真觉得是在下做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朱春富眼神里闪过得意,“村子里一直都风平浪静的,你们这几个外乡人一来村里就有人死了,不和你们有关系才怪了!” 小五和小七这时才赶到,冲到季颜礼身边像是老母鸡保护小鸡一般,直接把季颜礼护在了身后,眼神凌厉的瞪着朱春富。 却始终不见小六的身影…… 刘二虎走到跟前,绕过朱春富往堂屋一看,看到那一地的鲜红,顿时吓得腿软,拄了一把朱春富才没倒下。 他声音里满是惊魂未定,“五,五叔这是怎么了?” “可怜的五叔,被这人给凿死了啊!” 朱春富伸手指着季颜礼,一脸的悲痛,只不过那悲痛落到明白人眼中都能看出虚假。 “凿死?你离那么远,也没见你往堂屋瞧上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人是被凿死的?” “而不是摔死的,撞死的,磕死的?” 季颜礼反客为主的质问道。 耽误了这会子功夫,已经有人从地里回来了。 二寡妇家本就在村尾,离地里田间最近。 此时上地的人回来路过她家,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都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一年岁稍长一些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扬声喊道:“春富,咋了这是?” 朱春富刚被季颜礼质问出了一声冷汗,如今听到这中年汉子的声音,一转头还看到了这么多同村人,顿时觉得有了底气,扬声回道。 “贵富哥,这外乡人将五叔给害死了,还不承认要诬赖到我身上!” 这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一听有人死了,顿时惊呼出声,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朱贵富眉头皱紧踏进了二寡妇家大门,走了几步看清堂屋里发生的一切,便瞪了那还在抹眼泪的二寡妇一眼。 然后看也不看站在堂屋门口的季颜礼和小五小七两个人,走到朱春富身边直接问道:“报官了没有?” 报官? 朱春富哪敢报官呢…… 万一查出来真相,他岂不是要倒大霉? 那些捕快据说一个个都本事通天,若是叫 贵富,春富,这俩名字放一起,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 季颜礼对着周围围观之人拱了拱手道:“我几人今日来村中也只为了刘二虎一家,我与这惨死之人只在村头见过一面,无冤无仇因何会害他性命?” “再者我是听到女子呼喊救命才过来的,之前一直在和刘二虎待在一起,到这时他早就没命了,前后不过几息之间,若是我动的手时间如何对的上?” 他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又从容不迫的矜贵模样,一时之间倒是让村民们暗自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季颜礼又接着道:“刘二虎也能为我作证!” 朱春富却是一下子又嚷嚷开了。 “二寡妇都亲自作证说是你动的手,你还狡辩什么?” “而且你今日来这就是为了向刘二虎讨要一百两银子的,谁知道你会不会用银子要挟刘二虎给你做假证?” 他说着抓着他身旁的刘二虎的手臂,暗自用力,眼含威胁道。 “刘二虎,这人要是被抓起来,你家那一百两银子就不用还了,你别怕,说实话就行,你看没看到他动手?” 季颜礼眼神一暗,这人说是让刘二虎别害怕,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刘二虎只要坐实了她杀人的事,一百两银子就不用还了。 真是奸诈…… 这明晃晃的利害关系摆在面前,换做别人可能还犹豫犹豫,但刘二虎就是个木讷寡言的庄家汉子。 一百两银子是他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下的钱。 却能够轻易剥夺他一家如今还算不错的生活。 他没有犹豫,垂着头,像是被别人拿着刀砍在了脖子上,逼他似的。 嗫嚅道:“是,是他干的。” 季颜礼即使是料到了却还是禁不住的失望,人性的卑劣再次给她上了一课。 村民一阵哗然,他们村还是第一次遇上外乡人行凶。 村子本就排外,本村的外姓人在村中都是被排挤的存在,更何况季颜礼几个? 村们中几个体格健硕的汉子都走进了院子,彼此对视一眼,就四处分散开,将季颜礼几人给围了起来。 季颜礼一声冷笑,俏脸冷寒,厉声道:“哼,那便报官吧,让官老爷好好查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怕诸位不知道,作伪证罪比共犯,也是要杀头的。” 季颜礼话音一落,那边刘二虎就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而且,”季颜礼声音越发凌厉,她转过身子指向抽烟老头脑袋上的伤口。 “这伤口是被人从脑后用硬物凿的,必是一击毙命。” 季颜礼眼神逡巡一圈,指着地上还有桌子上,门框上被溅上的血迹道。 “这几处皆有喷射状的血迹,那凶手身上一定也会被喷上。” 话音一落,她看向朱春富似笑非笑的道:“瞧着村长身上这衣服倒不是原先那身啊……” 朱春富梗着脖子强硬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不小心弄脏衣物,换一身怎么了?” “村长你是在哪听到此女惨叫的?身边可有人给你作证?” 季颜礼好整以暇的看着朱春富,眼神冷冽能将人冻死,愈发咄咄逼人。 “我刚到这,你便跳了出来往我身上泼脏水,时机未免过于巧合刻意!” “不会是你杀了人,然后将崩上血的衣服脱下藏在了某处,回来瞧见了我便张口栽赃的吧?” 朱春富身子一僵,瞳孔地震,看着季颜礼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不,那可是我亲五叔,我怎么会对他动手?” “爹!爹!”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个男子从人群之中挤了进来,扑向了抽烟老头。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走路也微有踉跄,身上穿的衣物瞧着倒是比这些普通百姓要好一些。 朱成富干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一滴眼泪,打了个酒嗝,倒是被酒气呛出了两分泪意。 他刚才在外面悄悄听了半天,他可不在乎事情前因后果,只在乎能从此得到多少利益! 明显季颜礼要比村长朱春富看起来有钱的多了。 第31章 小六真乃神人也 一个女子紧跟其后的走了进来,怯生生的模样,眼神飘忽对周围一切都充满了防备。 是朱成富的媳妇,赵氏。 朱成富三角眼迅速将堂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眼神淫邪的看了衣衫不整的二寡妇一眼,心中立时便有了数。 知父莫若子—— 定是自家爹想占这俏寡妇的便宜,结果被这俏寡妇的姘头给杀了。 自家爹可不能白死! “就是你杀了我爹?” 他转身就要扑向季颜礼,穷凶极恶一般呲着大牙,张手作势就要打到季颜礼的身上。 可小五小七怎么会任由他撒泼? 小五提起一脚直接飞踹了出去,朱成富宛若一只离了线的风筝一般砸在了院子里。 本是奔着朱春富去的,谁成想这人竟是直接躲开了。 “哎呦,疼死我了,这是要杀了老子再杀儿子啊!有没有天理啊!” 朱成富哭嚎开来,肚子上的疼痛让他蜷缩起身子,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 赵氏小跑着上前想要将人给扶起来,刚弯下腰迎面而来就是一大巴掌,直接将她嘴角抽出了血。 “臭娘们,怎么才来扶爷?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她麻木的接着动作,顶着朱成富的骂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季颜礼冷笑开口:“空口白牙就要将这罪名安到我身上,这朱家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 这朱家村,他朱春富便是王法! 朱春富眼神阴毒的瞪着季颜礼,刚才还当真差点被这小子给吓住了…… “哼!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我朱家村可不能由着外村人欺负的!” 他瞪着眼睛看向围着季颜礼的几个庄稼汉,喊道:“将他给抓住,让此人给五叔偿命!” 五个庄稼汉忌惮的看着小五和小七,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直接冲将了上去。 小五眼神凌厉,和小七一左一右的护在季颜礼身边,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与只靠蛮力的庄稼汉形成鲜明对比。 季颜礼眼神透过人群和朱富春撞在一起,面无表情的勾动着嘴角,用口型吐出两个字。 ‘凶手……’ 季颜礼叮嘱道:“别误伤了他们的性命。” 也就半刻钟不到的功夫,这五个壮汉就倒在了地上,鼻青脸肿的“哎呦哎呦”呼着疼。 朱春富咬牙切齿的看着季颜礼,打又打不过,又不能报官。 他越发气闷,像是被人在心口怼了两拳。 朱成富却是悄悄松了口气,若是这人被村民打死了,他找谁要钱去? “行了行了,都别打了,还不够丢人的!” 他混不吝的摆摆手,一句话让村里的男人都黑了脸。 “小公子,你看今天这个事轻易也了结不了。这样吧,你给我一千两银子,我这做儿子给我爹风光大办一场,送他走也算是进了孝心。” “然后此事就当做从没发生过如何?” “呵!” 别说季颜礼没有这一千两,便是有也不会给这么个狗东西! “哎!这一千两你还是找你们村长要吧!” 小六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季颜礼三人的心终于放下了。 小六去跟着朱春富却一直没有出现,他们的心一直提着,生怕他出了危险。 围观百姓只觉一阵恶臭从身后传来,捂鼻子的捂鼻子,被熏的想吐的捂着嘴。 忙不迭往两边让,皆是一脸恐惧的看向身后。 刚才看到血腥恐怖的尸体时都不见他们这般害怕! 只见小六一只手拿着根木棍挑着一件衣服,另一只手隔着外衫拿着一块石头,进了院子之后将东西往地上一扔。 那股子恶臭味道便是从衣服上传来的。 小六鼻子被两块团起来的绿叶子堵住了,说起话来声音闷闷的。 “这就是你们那好村长杀完人之后,藏起来的罪证。” 他为啥一直没出现? 天知道他做了多长时间的心里建设,才从茅坑里把这衣服连带着被衣服包裹着的凶器给捞上来? 小六连着那衣服三步距离的方寸之间,成了一处真空之地。 就这还隐隐总觉得有一股臭味在鼻尖环绕,恨不得离八丈远。 小五小七左眼睛敬佩右眼睛嫌弃的看着小六,忍了忍才没直接吐出来。 虽是臭,但那衣服上能够清晰的看到红色的血迹,还有那石头尖锐的地方也有明显的血迹。 算是证据确凿! “什么?是村长干的?” “呵,你不知道吧,村长和这俏寡妇早就滚一起去了,我看到过好几回凌晨二寡妇悄悄摸摸从村长家出来呢!” “哎呦,我就说呢,村长家离这二寡妇家远着嘞,怎么会闲的没事往这边来?” “我说为啥村长前年丧妻之后怎么没有再娶呢,原是被这俏寡妇给勾去了心魂了!” 朱春富白着一张脸,脑子一片空白,迎着村民们诡异又害怕的目光,喉咙哽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趁他病要他命! 季颜礼从容不迫的站出来说道:“今天这事全是村长的自导自演,我想你诸位村民都是被其蛊惑了,没有害人之心。” “但是将此等害群之马留在村子中,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会不会谋害别人!” “而且若是朱家村日后有人走科举之路,窝藏罪犯可是会被剥夺科举资格的。” “为了诸位着想,还是应该将人直接扭送官府!” 蛇打七寸,别的不说,在地里刨食的农家人最盼着的就是家里孩子能作官老爷,他们也能水涨船高享福。 若是因为朱春富导致家里娃没了这个机会,他们可当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对!” 围观百姓中忽的传来一声喊,然后便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不少人都应和出声。 朱春富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向平日里巴结他的村民们,像是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弄死似的。 “我是你们的村长!都是自家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哼!你这杀人凶手,我们朱家村可没有你这样的村长!” “平日里就向着外姓人,去大户人家做工,一个月一两银子的美差也不见你给自家人留着!” “对!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们来了!” “把他送官!” “对!把他送官!” 朱成富眼珠子滴溜一转,却是一溜烟的拿了院子里捆柴火的麻绳,作势就要往朱春富身上绑。 第32章 睚眦必报季小郎君 几个村民也跟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将朱春富给捆了给严严实实。 绕是朱春富拼命挣扎,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捆的像头待宰的年猪似的。 “你们,你们熊心豹子胆,疯了……” “你们这些蠢货,当真以为去那劳什子大户人家当工是个好事不成?” 他张嘴就骂什么难听便说什么,惹的村民都嫌恶恼火的不行。 有那不嫌弃臭的,将小六用来包裹石头的外衫给拿了过来,团吧团吧就给他塞进了嘴里。 “你可知足吧,这上好的纯棉布料子就这么给你堵嘴了,别人想有还没这待遇呢!” 那酸爽直接冲到了朱春富的天灵感,刺激的他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刘二虎早被这一出给吓的白了脸,他刚才可是给朱春富做了伪证,不会也被抓起来去见官吧? 他战战兢兢的看着季颜礼,竟是‘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磕起了头来。 “公子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不一会,额头便见了血。 季颜礼一脸冷漠的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才幽幽的说道。 “报了官自有官府定夺,我区区白身,怎敢帮官老爷做主?” 刘二虎闻言瞬间瘫软了身体,像是一条软虫一般趴在那,很快也被村民给绑了起来。 二寡妇浑身颤抖着,看着朱春富明显已经帮不了她了,也跪到在季颜礼的身前。 她可没忘她刚才跟着做假证的事。 二寡妇脑子到底是比刘二虎灵活些,见朱春富已经昏迷,凄惨无比的哭诉道。 “民妇也不是故意做假证的啊,都是朱春富逼迫民妇的啊,民妇若是不答应他就要害死我,民妇全是迫不得已啊……” 话音一落,哭声余音绕梁,端是委身恶霸,身世可怜的凄楚小白花模样。 季颜礼向来嫉恶如仇,心眼小且极为记仇。 她到现在还记得三岁时谁给了她一颗糖,也记得五岁时顽劣小儿教她摔了一跤。 对她好的,她敢豁出命报答回去。 对她心存恶意的,就也别怪她的报复。 季颜礼见二寡妇那样子只觉好笑:“他逼你的?是吗?到时候可一定要说给官老爷听啊!” 她蹲下,凑到二寡妇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若是他因此丧命便还好些,若是被关了几日就被放出来了,啧啧啧,要是被他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 “你说他会怎么报复你呢?” 二寡妇一张脸比纸还白三分,白眼一翻像是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季颜礼看她那在眼皮子底下还不断转动的眼珠子,知道她这是在装晕。 一点面子也没给,手一指二寡妇,直接扬声道:“晕倒了该见官也是要见官的,来个大娘将她也给绑了!” 一膀大腰圆的村妇跑的比谁都快,扯着一根麻绳就过来了。 嘴直接咧成了大呲花。 边动手边絮絮叨叨着什么。 “让你一天天穿的花枝招展勾引我爷们,看老娘不给你捆成叫花鸡。” 朱成富凑到季颜礼身边,像是完完全全忘记了刚才跟季颜礼撒泼了。 “这位小公子,你看这都是误会,要不……咱冰释前嫌?” 小五却是一声冷笑,‘呦呵’了一声,“哼,你还知道成语呢?” “冰释前嫌?你也好意思说,也就是我二哥心善,若不然将你打一顿也使得!” 朱成富却是委屈的不行,说的好像跟自己没有挨揍似的…… 季颜礼看着被绑好放在一起的三人,对着朱成富问道。 “村长家有没有板车?” “有,自然是有!” 一个村民热心肠的道,然后也不用季颜礼多嘱咐什么,便拔腿向着朱春富家跑去。 两刻钟的功夫就拉来了一辆大板车,别的不说,装下朱春富,刘二虎三人却是绰绰有余。 季颜礼对着还围在这里没有散去的百姓拱了拱手道:“这件事季某从头参与到尾,对此事比谁都了解,便由我去将这三人送去官府吧。” 平头百姓天生便对官府这种地方心存畏惧,巴不得有人代劳呢。 朱成富现在满脑子都是朱春富走了,朱春富那五间砖瓦房就是他的了,谁管他怎么去官府? 季颜礼又道:“此处是凶案现场,万万不能被破坏了,还是要着人给看管好。” 朱贵福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此时已经俨然一副村长模样了。 想必这就是他为什么没有开口帮朱春富说一句话的原因了。 “小公子放心,此处一会你走了我就锁上,绝对不会让人进来。” “嗯,”季颜礼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嘱咐小六将板车套在马上,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 是夜,昏黄的烛火映照在斑驳的墙面上,无端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朱春富被饿醒,睁开眼睛一看,对上黑暗中明亮的双眼,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那眼神着实恐怖,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块石头,一颗树木一般。 就是不像看一个活物的眼神! 他想逃,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自己被严严实实的绑在了一个椅子上。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嘴里被塞着的布已经没了。 他颤抖着开口求饶:“季哥,季哥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将我全部身家都给你,三百两银子买我一条狗命!” 朱春富自觉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死仇,不过就是栽赃陷害了一回罢了,这不是也没成吗? 季颜礼的脸一半在烛火的照耀下宛若神邸一般高尚俊美,另一半隐在黑暗中的脸颊却好像厉鬼,残忍嗜血。 一把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雕花匕首在她手中像是蝴蝶一般翻飞。 她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朱春富,声音幽幽道:“据我所知农家一年累死累活才能攒下三四两银子,你这三百两是从哪来的?” 朱春富神色一顿,心虚的别开眼:“我手气好,赌钱赌来的!” 却听季颜礼的声音越发的冷了…… “你介绍去大户人家做工的那些男娃娃的月钱不是省下了八成邮寄回家,是你贪下了其余的钱,只剩了那些对吗?” 朱春富震惊万分的看向季颜礼,像是见鬼了一样,“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33章 阿弥陀佛往生心咒 她怎么知道的? 稍微一猜便知道了。 “你口中的那个大户人家到底是哪处?” 能够建造那样一个销金窟,光有钱可是不够的。 朱春富害怕的浑身都在抖,“小人,小人也不知啊!” “那些说是去做工的男娃娃被送到何处你都不知?” 季颜礼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手上的精致匕首宛若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出,擦着朱春富的侧颈,钉在了墙上。 脖子上的细密疼痛,还有血液隐隐从自己身体里流失的感觉,让朱春富面无血色。 “把人带走的是我妻弟,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春富到现在也没明白这四个人明明是来村里找刘二虎家要钱的,怎么就开始打听起来那些男娃娃的事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季颜礼起身走到朱春富身前,眼神是绝对的冷冽,“关于那几个男孩,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说,说出来我就能活吗?” “呵,你觉得你还能和我讲条件?” 像是为了配合季颜礼一样,黑暗里乍然传出一道男子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气弱。 朱春富仔细一听,瞬间便认出来这是刘二虎的声音,吓的瞳孔震颤,死亡的恐惧像是毒蛇一般将他的心缠绕锁紧。 一股腥臭味道弥漫开来,竟是被吓到失禁了。 朱春富摒弃了全部的礼义廉耻,忙不迭的开口:“我说,我全说。” 季颜礼闻到了那股子恶心人的味道,厌恶的站远了些:“快点交代!” “我这就说,这就说!” “周衫说只要我帮他每找到一个人去做工,就会给我五两银子的辛苦钱,我就帮他找了村子里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 “我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好差事啊,一个月一两银子呢,要是没有这笔钱,那些人家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碎碎念着,季颜礼却从这些话中听出了异样,张嘴便问:“那你现在不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了?” 朱富贵忽的哑然,全身的精气神好像都散了,“那张乐的尸体都囫囵拼不成个,那时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又猛的瞪大眼睛看向季颜礼,“张乐虽然死了,但是人家赔了五十两银子呢!” “那可是五十两,就算把张乐剁成肉馅卖了都卖不出这个价格!那张家用这五十两盖了两间青瓦房,还给三个儿子娶了妻。” “他们,他们不亏啊!” 张家人不亏,可张乐呢? 五十两真的能买一个人的命吗? “所以张家人知道张乐是怎么死的了?”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张乐的尸体还是他们自己领回去的。” 季颜礼的心忽然揪了起来,想到了秦朗,秦朗的尸首是谁收的? 当初门口只放了几根熟透的人骨,秦朗剩下的尸首呢? 是否被人扔到了阴暗潮湿的角落,日日忍着苦寒? 季颜礼感觉像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是奢侈。 朱春富没有觉察到季颜礼的异样,又接着说道:“自从张乐死后,我就没再介绍人去做工,我全是被周衫给蒙骗了啊!” 季颜礼冷笑,“若你在最开始便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为何没有介绍半个同族的人去?” “那,这……” 朱春富支吾着说不出来话。 事实真相是谁知道这去做活也要相貌好的啊? 村子里被选中样貌合格的统共就那六个男娃罢了。 季颜礼语气越发冷凝:“每月的月银是怎么回事?” “周衫每月初一子时会约在村外往北五里地的亭子里把这几个人的月银给我,再由我将银子送还给各家。” 季颜礼眉心皱紧,心中一计生成。 只是…… 距离下个月初一还有将近十天,她放的那把火造成的损坏,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你们二人接头可有暗号?” 朱春富一噎,没想到季颜礼竟然如此敏锐。 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怎么可能连个暗号都没有呢? “暗号是连念三遍唵呗玛达列吽。” 季颜礼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却是笑了。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还叫看到的人心里冒冷气。 这暗号竟然是阿弥陀佛往生心咒? 消除一切业障,超脱逝者往生的佛咒? 可当真是讽刺啊!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求求你了,季哥,季爷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狗命吧!”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叫一个小了将近三轮的人爷爷,可谓是卑微到了极致。 “我自然是要饶你一条狗命的!” 烛火被风吹拂摇摇晃晃,那一缕微光颤颤巍巍,最后终于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季颜礼面无表情的站在黑暗中,朱春富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听到了这句救命稻草。 他高兴极了,嘴裂开到耳根,一口气长长呼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有表达完,就听见黑暗中又一句话传来。 “就是不知道官府的大人要怎么说了。” 这人是还要将他送官? 朱春富挣扎着就要起身冲着季颜礼扑过去,但谁知小五小六小七绑的太紧,他一站起来反而用力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脸好死不死正摔在了那一滩腥臭之上,那味道让他想起了那块用来塞他嘴的布。 剧烈的生理阴影笼罩之下,这人又晕了…… 季颜礼没有再管向着门口走去,推开门是正入眼帘的是一破旧佛像。 佛像斑驳,缺少了半边脑袋,只余一只眼睛还在悲悯的看着人世间的一切。 此处是一个临时找到的破庙。 破庙荒草丛生,早就隐没在了山林之间,没有半个僧人在,更不会有什么香客。 倒是方便了他们。 “二哥,问好了?” “嗯。” 季颜礼沉默着点了点头,看向倒在墙角脸肿成猪头的刘二虎,想必这就是刚才刘二虎为什么会叫这么惨的原因了。 那二寡妇也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但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却是没人知道了。 翌日一早,打更的更夫远远就瞧见官府门口放着什么东西。 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辆板车,板车上绑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昏迷不醒的人身底下压着几张字迹娟秀的认罪书,皆是摁上了血指印。 正是朱春富,刘二虎,二寡妇三人。 第34章 回将军府 季颜礼怕这三人中途醒来又添事端,给三人都喂了些蒙汗药,是以这三人此时睡的比猪还死。 那更夫先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三个死人,后面发现这三人只是睡的熟,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不识字,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但看到三人鼻青脸肿的模样,一时之间又不舍得走。 这么大个热闹他要是没看着…… 那他今天吃饭都没有滋味! 他一直守在这,直到有捕头上衙,问了什么时候审案子,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而季颜礼四人早就已经回了琼辉寺。 线索到了这里已经断了。 只能等到十天后,去会一会那个周衫再说。 这周衫连着他姐都是逃难来的朱家村,自从他姐死了之后,他便自己一个人在外讨生活,踪迹难寻。 只能等着他主动现身。 季颜礼一到庙中住处,寒烟就一脸心疼焦急的凑了过来,掺着季颜礼就把她摁在了矮踏上。 手下一秒就放到了季颜礼的肩颈上,一下下用力按捏着。 “小姐怎一走三天,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季颜礼绷紧的神经这才缓缓放下,声音满是疲惫。 “忙忙碌碌的就到这个时候了。” 她这一放松,熬了几日的困倦就海浪般翻涌上来,眼皮子越来越沉,慢慢的睡了过去。 寒烟手上动作越来越轻,不忍心打扰,只能将将军府特意传来的事压下不表。 等自家小姐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季颜礼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天还蒙蒙亮,她自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就直接起了身。 山间的空气本就清新,如今再添一抹清晨的凉风,更觉沁人心脾,仿佛将她心间的阴霾都吹走了些 寒烟也醒了,拿件外衫给季颜礼披上,关心道:“山间风凉,小姐莫被吹出寒病来。” “无事,有你这么个贴心的丫头,我怎么会生病呢?” 季颜礼回转过头来看着寒烟,眉眼弯弯。 寒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姐就会奴家逗乐。” 话音一落,她语气一转道:“昨日将军府差了人来,说后日七夕长公主设宴邀请京城官家夫人和小姐一同赏菊,老夫人叫你今日回府,后日再随将军府一同过去。” “将军府?” 离了骠骑大将军府不过几日,却好像是过了大半辈子一般,提起来都觉的有些陌生。 “嗯,昨日小姐不在我托词在听住持讲经文,倒也糊弄了过去。” “但今日是万万不能含糊了!” 寒烟怕季颜礼又不管不顾的外出,几日不归。 只有那一亮一晚上的香烛知道她这几日有多么的担心,担心到晚上不敢合眼。 季颜礼笑着拍了拍寒烟的小脸,比寒烟高出一头的身姿越发挺拔。 “好好好,你个小管家婆,简单收拾两件衣物,咱便回将军府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又租了马车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门房已经被打了招呼,两人径直回了自己原来住的院子。 屋子里的摆设基本没有变动,因常有人打扫的缘故,看起来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只放在桌面上的玉佩没了踪迹。 是被谁拿走了毋庸置疑。 季颜礼简单洗漱一番就去了江老夫人院子请安去了。 正好是晚食的时候,一屋子的丫环婆子都没瞧见季颜礼主仆二人。 倒是江临北先瞧见了。 几日不见,本以为忘记了的样貌忽然间出现在眼前,他才发觉这人在自己的记忆里竟然如此鲜活。 他放下筷子,拿起汤匙一圈圈的搅和着乌鸡人参药膳汤。 像是要将里面放了几味药材都给研究明白似的。 再看到季颜礼的人,就是赵嬷嬷了。 赵嬷嬷先是哎呦了一声,然后往前走几步,又一脸喜色的退回来,凑到江老夫人跟前道。 “老夫人,表小姐回来了,奴才就说让您不要急,人这不就回来了吗!” 江老夫人闻言抬头,瞧见季颜礼主仆二人顿时笑的眼角都是褶子。 “哎呦,你二人可叫我老婆子好等,怎的这个时候才回?” “是颜礼的错,叫祖母担心了。” 季颜礼又变成了那个怯生生的闺阁小姐。 “无事无事,快来祖母身边坐下。” 江老夫人拉着季颜礼的手,将人上下的打量一圈,脸上露出明显的心疼之色。 “不过才离家几日,便这般清瘦了这许多,这几日没好好吃饭?” 季颜礼这几日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可不就瘦了好多…… “没有瘦,琼辉寺中吃食虽素了些,但断没有缺我斤两,颜礼还觉得自己胖了呢。” 她腼腆的笑笑,俏生生的小脸多了一抹生机盎然。 江临北装作不经意的抬头看向季颜礼,看到她那仿佛一掰就折的手腕时,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跟个小猫似的,结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黑沉的眸子隐晦从寒烟身上一扫而过。 也不知道丫鬟是干什么吃的! 江老夫人摸上季颜礼的小脸,“好孩子,你受苦了。” “颜礼还未曾用晚食吧,过来陪祖母多用些!” 随着江老夫人的话音落下,一个小丫鬟拿着一副干净碗筷放到了季颜礼的面前。 原是赵嬷嬷在看到她时,就叫小丫鬟去取了。 几人饭罢,围坐在堂屋说话。 江老夫人拉着季颜礼坐在上首唠着闲话。 江临北坐在左手边第一个椅子上,旁边女子身上的幽香不断往他鼻子里钻。 江老夫人和季颜礼正聊的兴起,就见江临北忽的站起,扔下一句“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径自离开了。 江老夫人拍拍季颜礼的手,“你别怪你表哥,你表哥年少便去了边关,在男人堆里混着长大,没人教他怎么和人亲近。” “便是我,也常常觉得他脾性过于冷硬。” 季颜礼连忙摇头,江临北可是江老夫人的命根子。 江老夫人可以这么说,她却不能这么听…… “表哥少年英才,是镇守边关的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一军统帅自是不能像普通小子那般嘻嘻哈哈的。” 这句话算是夸到了江老夫人的心坎里,她大孙子就是这般盖世英豪。 脾气冷硬些怎么了? 想要嫁给她大孙子的名门闺秀能从宫门口一直排到城外去! 第3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季颜礼瞧着江老夫人面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又接着道。 “嘿嘿,再说了,就算表哥脾气冷硬些又如何,要和表哥结为夫妻的是春许姐姐,可不是我呢!” 一番话说的娇俏又可爱。 却让在门口并未走远的江临北心头火起。 心头因为季颜礼刚才夸赞他的那几句话,莫名萌生出来的喜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恼怒。 他就知道季颜礼不是什么好女子,这般说话,怕是将他祖母给哄的忘了东南西北了吧! 另一边,江老夫人听到季颜礼这一番说辞,眼眸深处的提防散了一些。 季颜礼既然能这般说,想必对自家大孙子并无多少好感吧? 如此才能合了将军府的家风! 她伸手直接点上季颜礼的额头,笑骂一句。 “你个小促狭鬼,你春许姐姐还未曾嫁进将军府呢,你便这样取笑她,若是她嫁进来,你还不得可劲欺负她?” 季颜礼忙撒娇窝进江老夫人怀中,声音不依不饶的道:“表嫂嫂还没进门,祖母就这般向着她了,颜礼怎么敢欺负表嫂嫂?” 江老夫人一听季颜礼改口这般快,顿时笑的更开怀了。 却没有看到季颜礼隐藏在人后的幽森冷眸。 呵呵,就是不知道柳春许能不能嫁进来了…… 江老夫人将季颜礼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又拍拍季颜礼的背。 “你表哥拖到如今二十来岁还未成亲,你可不知道把我给急成什么样子了!” “你可不能像你表哥学,后日的长公主七夕赏花宴上,可要好好表现知不知道?” 她语气越发语重心长,“这赏花宴上都是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才俊,有看上眼的便和祖母说,祖母给你掌掌眼。” “你亲事若是定下了,我就也不算辜负你祖母的一番托辜了。” 大历朝不像前朝一般对女子约束甚多。 男女只见在大街上并排走一起也没什么,只要不举止过于亲密便不会有人管。 便是拉个小手,有人指责了也只需说一句两人已经定亲,便也能搪塞过去。 是以长公主赏花宴上男女都有。 这赏花宴会,江老夫人年年都去。 之前是为了江临北的婚事。 如今却是为了季颜礼的亲事。 至于其他孙子孙女—— 他们都在边关,不在江老夫人身边,再加上父母也健在,倒也是轮不到她操心。 季颜礼坐立起来,红了一张脸,“颜礼还想陪在祖母身边尽孝呢,亲事不急。” “哎呦,你个傻丫头,你不急祖母可急呢!” 又聊了两刻钟,季颜礼瞧江老夫人神色疲倦,便直接起身告辞。 等她和寒烟到了自己院子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黑沉。 别的院子只要是主子不在,都会有掌灯丫鬟提灯在院子门口等着。 可她这里却是黑漆漆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这一屋子的丫环婆子根本就没把她当个主子…… 季颜礼刻意放慢了脚步,看向身边的寒烟。 只见寒烟提着一盏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边,生怕她没看清地上石子,不小心摔到似的。 她心里升腾出一股子嫉妒又庆幸的情绪。 嫉妒季颜礼姐姐有这么忠心的一个丫鬟陪着长大,说是丫鬟,其实已经和姐妹无异。 而她黎言只有一个秦朗哥哥,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庆幸的是还好此时有寒烟陪在她身边,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龙潭虎穴中坚持下去。 季颜礼刚一进屋门,就听到了屋子里另一道呼吸声,立刻便猜到了是谁。 她状若未觉的进了内室,一抬头瞧见在月光下宛若仙人的江临北十二,才像是被吓了一跳一般惊呼一声,向后退去。 可谁料却是左脚绊右脚,直接向地上摔去。 但预料到的疼痛与狼狈并没有传来。 男人的臂膀十分强壮,轻而易举的捞住了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中。 季颜礼看着男人的脸,怔愣了几分,随即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双臂抗拒的推着男人的胸膛。 刚才那一摔她并不是故意的,用过一次的招数,她一般不会再用第二次。 要不然总显得虚假,容易被人识破。 而江临北的举动也超出她的预料。 她还以为两人上次那般不欢而散,江临北会任由她跌下去,然后再将她扶起来。 以此来告诉她,权柄两个字怎么写。 季颜礼并没有用内力,装作用了最大力气的模样,拼命的推搡着江临北。 然而江临北纹丝不动。 几息之间,江临北就眼瞅着季颜礼的眼眶红了,紧接着便有豆大的泪滴滑落而下。 “你怎么能随便进女子闺房?” “你又不喜欢我!” “也不打算娶我不是吗?” 季颜礼瞪着眼睛质问道,落在他的眼中。 却像是一只刚长了奶牙的小猫儿,呲着呀露着软乎乎的肉垫,耀武扬威的威胁人。 明明该觉眼前女子不识相才对,他心中却觉得几日来的郁闷之气消散了一些。 他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是怎么来的…… 他看着季颜礼粉红的唇,写满深情的桃花眼,脑海中却想到了刚才她与自己祖母说的那些俏皮话。 从那些俏皮话里听不出半点对他的不舍。 如今却泪眼涟涟,像是看负心汉一般看着他。 眼前这女子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江小将军为何不说话?是无言以对了吗?” 季颜礼一拳砸在江临北的胳膊上,棉花一样。 “表妹想听我说什么?” 男人声音低沉的传进耳中,像是给耳朵喝了二两老白干,晕乎乎的。 “我不想听你说些什么!” “你快松开我!” “没几个月你便要娶柳春许进门了,你江家的家风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你此时抱着我不撒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江家的家风全都被你吃狗肚子里了?” 江临北望着季颜礼不停开合的粉唇,大脑不知如何想的,许是只想让季颜礼闭嘴。 他大掌按住季颜礼的后脑勺就亲了上去。 将季颜礼丰满的唇瓣完完全全吃进了嘴中。 不像是亲吻,倒像是在品尝一道梦寐以求的菜肴。 极有探索精神,像是要将这道菜用什么调料做出来的也给品出来一般。 第36章 朱春富被救出 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前前后后都尝到了。 季颜礼呼吸不上,几欲昏厥才被江临北放过。 此时她的唇已经肿了,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车厘子,上面润泽的光,看的人垂涎欲滴。 江临北一凑近,季颜礼就快速的偏过头去,惹的男人唇角不满的勾起。 男人抱的更紧了些,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可他的手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忍心离开女子腰间的软肉。 江临北这一用力,两人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季颜礼瞬间感受到了男子那处的坚硬,顿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事情眼看着便要脱离掌控,寒烟的声音却是从外面响了起来。 “小姐今日好好休息,后日便是长公主赏花宴的日子,小姐衣裳首饰样样都缺,明日还有的忙呢!” 寒烟被季颜礼留在了门外,似乎是察觉出来不对劲,她作势就要推门进来。 却听季颜礼的声音远远传来:“好,你也早点休息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寒烟犹豫着应道:“好的小姐。” 屋内江临北如梦初醒一般将人松开,然后快速的越出窗子,消失在了季颜礼的眼前。 粉红色的暧昧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一切仿佛是场梦境。 季颜礼抚摸着自己的唇,只有上面轻微的痛意在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江临北的举动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她想这个男人很快就会为她沦陷,喜欢上这个捏造出来的人。 另一边江临北离开之后心绪也并没有平静下来,他坐在书房之中看着灯烛飘忽的光,脑海中是季颜礼的脸。 那张俏丽的脸上写满了控诉,泪珠不断滚落,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他视线看向摆放在桌案上的两颗佛珠。 自从那串佛珠在马车上崩断散开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去修复。 只余下了这两颗珠子,在诉说着之前的一切。 看着两颗珠子上的字,他黑沉的眼眸中又氤氲出一圈墨色。 这一切是否只是因为他过于执着? 玄祁突兀的出现在了房中,单膝跪在地上禀报道:“回禀主子,秦朗的事已经查明。” 他接着禀报道:“是表小姐的青梅竹马,于三年前殒命,还有一个妹妹已经失踪了……” 漆黑无比的监牢内,剧烈燃烧的火把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照不到人的心间。 朱春富双手带着枷锁,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上布满了血迹。 一碗已经馊了的饭食被扔在监牢门口,朱春富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吃食他连喂狗都嫌弃,可是现在却成了他想吃也吃不进嘴中的奢侈。 全身的疼痛让他就连喘息都费劲,自然也没什么力气爬到监牢门前吃上一口。 脚步声响起,逐渐停在了他的身前,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眼睛被血液糊住,导致有些模糊不清,听到了声音才知道来人是谁。 周衫蹲下身子,手上拿着一根小棍,扒拉着朱春富额前黏上血的碎发,仔仔细细的全部弄到了一侧。 他语气幽幽的道:“这不是我那无所不能的姐夫吗?” “周,周衫?”朱春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又道:“救我!” 他站起身踢了踢朱春富的腿,“还能走吗?” “能!” 朱春富语气中满是惊喜,身体里忽然间涌现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爬了起来。 踉踉跄跄的跟在周衫的后面,向外走去。 监牢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个豪华至极,就连马身上都披着丝绸做成的披挂。 另一辆普普通通,就连拉车的马也是一只老马,没走几步路救气喘吁吁的。 朱春富被一个壮汉抓着上了那架普通马车,车上是个老中医,一言不发的开始给他处理身上伤口。 周衫走到豪华马车前,没有上马车,而是微弯着腰站在了马车小窗边上,语气恭敬讨好道:“多谢大人相助。” 马车内的人手指挑开一半的纱帘,露出一张高傲的脸。 “周统领客气了,我家大人说,朱春富不过就是个市井小民,举手之劳倒是不妨事。” “下个月的盛会能不能顺利进行这才是最重要的,总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了吧?” 周衫顿时站直了腰,原还以为是那位大人亲自来了,没想到就来了个贱奴才。 一个奴才可不值得他卑躬屈膝。 他不卑不亢的道:“自是不会了,上次那事纯属意外,不会再有下次的。” “那就好,我会如实报告给我家大人的,周统领早些回去歇着吧。” 话音一落,豪华马车就向着远处驶去。 而周衫上了那辆破旧马车,轻声吩咐那壮汉道:“走吧,去城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姐夫好好讲与我听才是……” 一日时间匆匆而过,到了七夕当天。 长公主与郑国公次子郑宪成亲二十载,生有一子一女。 夫妻之间幸福美满为整个京城表率,是以长公主办的赏花宴这才如此受京城官家夫人小姐的喜爱。 长公主府门口还不到巳时就已经排满了马车。 长公主历雅带着长子郑文生,长女郑文莹站在门口迎客,身边环绕着数不清的丫鬟婆子,小厮管事。 巳时一刻,两辆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间马车是藏蓝色的,古朴的色调配合着低调奢华的银色暗纹,马车顶的帷幔是玛瑙玉石做成的串珠,行走起来叮当作响很是好听,充斥着贵气。 另一间是墨黑的,就连马都是黑色的,没有任何华丽装饰,马车夫身上都带着佩刀,隐隐的煞气弥漫开来,像是一头盘踞起来的峥嵘巨兽,边上跟着一骑着一头骏马的俊朗男人。 男人身穿一身墨色窄袖蟒袍,袖口处绣了银线回纹流云的纹样,腰间一条墨色玉带,上挂一柄七彩宝石点缀的匕首。 华贵中又透着隐隐的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正是江临北! 下人们高高的声音传遍上空: “恭候丞相夫人。” “恭候江老夫人。” 是丞相府和骠骑大将军府的马车到了。 江临北翻身下马,搀扶着江老夫人站定,最后才是季颜礼。 第37章 赏花宴开始 丞相夫人顾氏亲热的扶住江老夫人,言笑晏晏:“几日不见,老夫人气色愈发好了。” 江老夫人笑着拍拍顾氏的手:“就你会说话。” 两家人还有几个月就成准亲家了,自然是比旁人亲热些。 两人相伴走到长公主面前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劳殿下在外等候了。” 两人身后的小辈也依次给长公主见礼。 长公主这尊贵身份,除了他们这等勋贵还需要看心情出门迎一迎,别的人家差个丫鬟婆子在门口候着就是了。 “好好好,不用这么多规矩。”长公主挥手让大家不要这般见外。 她眼神落到了江临北身上,促狭着冲顾氏眨眨眼:“你这好女婿当真俊俏啊,春许有福了!” 她和顾氏未出嫁前就是闺中密友,嫁了人之后也没有减少联系。 顾氏手中拿着帕子娇笑着点了长公主一下:“就你会说话!” 三人对视皆是一笑。 柳春许面上尽是羞赧的笑意,情意绵绵的看向江临北。 却注意到江临北正看着一个方向愣神。 她顺着看过去,顿时脸就黑了。 季颜礼? 江老夫人往后招了招手:“颜礼啊,快来见过长公主和你顾姨。” 众人向着后面望去,就见一少女怯生生的走过来,朝着三人盈盈行下一礼。 “见过长公主和顾姨。” 她穿着粉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走动间宛若凤凰摆尾摇曳生姿。 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细腻的宛若上好的白瓷,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端是上好的长相。 就是此时有些胆怯的样子配不上这样一张明艳的脸。 顾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季颜礼。 这就是让春许几次三番抓狂的女子? 春许当真是昏了头…… 如此小家子气的女子可入不了将军府的门。 长公主看到季颜礼却是眼睛一亮,张嘴便夸道:“老夫人真是有福气,这将军府一个两个的都是这般好相貌。” “哎呦,你这话可算是说对了!” 江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看向郑文莹道:“文莹丫头,颜礼比你小上一岁,一会可就拜托你照顾我这个孙女了!” 郑文莹颔首,笑的仪态大方,一看就很有教养。 “江祖母客气了,我自是会照顾好颜礼妹妹的。” “谢谢文莹姐姐。” 季颜礼心里热热的,她知道这是江老夫人给她做脸,让这些人不要轻视她。 没瞧见丞相夫人带来的两个庶女,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吗? 郑文莹左边拉着柳春许,右边拽着季颜礼,三人就这么一副关系极好的样子进了府。 柳春许暗地里险些将牙咬碎,却也只能拿出丞相府嫡长女大家闺秀的气度来,大方得体的看着郑文莹与季颜礼说话。 柳卓华一直想找机会同季颜礼说话,却几次三番被人挤到后面。 不得已只能看着三人渐行渐远。 一行人向着厅堂走去,今日日头正好,阳光明媚,配着初秋的凉风,当真要赞一句秋高气爽。 “春许姐姐,你还不知道吧?” 郑文莹转过头来看向柳春许,又不动声色的瞥向在柳春许身后半丈距离的柳卓华,脸悄悄红了红。 柳春许挑眉问:“不知道什么?” “我母亲为了这次赏花宴,特意让人造了个曲水流觞,极有野趣!” 随着郑文莹话音落下,众人走过门廊,绕过影壁就瞧见一处热闹之所。 长公主特意引了湖里的活水来做了一处‘曲水流觞’。 此处外围约五十丈长短,内里是个小岛,小岛边缘足够坐下二十人还有多。 唯有一条仅供一人过的小桥连接内外,水从东到西蜿蜒落下,转一圈又通过小型水车流将回去。 一圈一圈奔波不息。 外围和内岛边缘处皆是一丈放一张桌案,桌案后是个软垫,皆是席地而坐的摆设。 桌案两旁摆放着开的极盛的菊花,菊花高约有一尺半要多,人坐到桌案前正好露出个脑袋,既保护了隐私,又不耽误交谈。 而溪流两侧的人也能看到彼此。 只外围内围的菊花看起来极为不同。 明显内围的菊花要比外围的瞧起来更加珍贵一些。 内岛中心是个圆形木台,高出地面一尺的距离,瞧着像是个展示台子。 到时候有人表演才艺,内岛的人只需转个身便也能看到了。 外围此时已经三三两两做了人,唯有内围小岛还空着,无人坐下。 看来赏的就是这菊花了…… 季颜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又恢复腼腆的样子跟在郑文莹的身后。 三位长辈向着上首主位走了过去,走到一半才纷纷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身后跟着的小辈。 长公主:“行了,你们自去玩吧。” 江老夫人看向江临北道:“这里面就属你年纪最大,可要照顾好他们,尤其是春许。” 柳春许闻言立马垂了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却没人知道她此时眼神中所蕴藏的算计有多么的吓人。 顾氏也笑着叮嘱道:“说的极是,卓华你也要照顾好文莹这几个妹妹。” 这可是来让家中小辈出来相亲的,跟着他们这些长辈怎么好意思结交异性? 几人一一答应,以江临北为首,便向着那曲水流觞处走去了。 这曲水流觞内外最近处约有三尺,最长约半丈,这小桥便是建在最长之处。 江临北大长腿一迈,直接跨过了最窄之处,在内围站定,然后朝着外围伸着手。 没说要搀扶谁过来,但众人的眼神都落到了柳春许身上。 郑文莹笑着将柳春许推向江临北的方向:“春许姐姐还不快去,这么贴心的男子可难找呢!” 众人皆是笑着点头。 唯有江临北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神不动声色的扫过季颜礼,看到她脸上和旁人一般无二的笑意时。 心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 柳春许羞涩的很,红晕一直到了脖子上,抿着唇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轻轻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江临北的大掌之上。 “有劳临北哥哥。” 江临北默不作声的手上一用力,就将人给拽了过来。 力气稍大了些,柳春许一下子没站稳直接就要撞进江临北的怀中,却又一下被江临北一只手抓住肩膀给扶住了。 第38章 夹中间 江临北松开了手,站离了些,声音冷冷的:“站稳。” “临北哥哥可是厌恶春许?” 柳春许十足的委屈,一双杏眼波光潋滟。 江临北如往常那般面无表情的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二人到底还未成亲,不可过于亲近。” “可颜礼妹妹就可以?” 她可还记着季颜礼落水时,江临北将她直接抱上马车的场景呢。 江临北眉心忽的蹙了起来,凌厉的眼神看向柳春许:“与她何干?” 柳春许却是忽的笑了,自顾自道:“临北哥哥与颜礼妹妹情同手足,便是亲近一些也使得。” “可是……” “还是不要太过亲近为好,不然该叫人误会颜礼妹妹用下贱手段勾引临北哥哥了,你说是不是?” 江临北一张脸彻底的冷了,看了柳春许一眼,没有再说话。 柳春许却是笑的越发灿烂,宛若凋谢前绽放最美丽的花朵。 靡丽而倾颓。 两人这边发生的事情,郑文莹几人却是不知的。 在柳春许过去之后,几人就转身去了那处小桥,打算从那过去。 此处小桥设计的极为有意思,只有巴掌宽,一人过去都有些危险。 唯有对岸有人伸手把扶之下才可安安稳稳的过去。 郑文莹的声音慢慢停了,动作也慢了下来,走到了柳卓华的身边。 郑文生看到自家妹妹此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柳卓华今年年方十七便是今科状元,又在皇帝身边做事。 未来必是不可限量,做他妹夫倒是也使得。 他摇了摇头,感叹一声女大不中留,然后主动的走向了季颜礼。 季颜礼这身份地位嫁到长公主府也只能为妾,多一个美妾罢了,他自是不在意的。 他刚要先过桥,就见一道竹青身影从他边上窜了过去,率先过了桥。 然后伸出手看向季颜礼,眉眼疏淡却又带着暖意。 “颜礼妹妹来,我拉你过来。” 可不就是柳卓华! 柳卓华今日穿了一身竹叶青广袖直裾深衣,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束于脑后,浅淡的白纱罩衣仙气飘飘,比往日多了几分清冷。 此时伸着手殷切看向季颜礼的模样,却是将这一分清冷给吹飞了…… 季颜礼却是往后看了一眼,对上郑文莹有些白的面色,想了想还是将位置让了出来。 “我不急,还是文莹姐姐先吧。” 郑文莹和郑文生皆讶异的扫了她一眼。 郑文莹的面色好看了不少,几步上前就将手放到了柳卓华的手中。 柳卓华眼神扫了季颜礼一眼,瞧见她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心中叹气。 颜礼妹妹可还是在生他的气? 拂女子面子到底不是君子所为,他没有松开郑文莹的手,小心的扶着郑文莹走了过来。 然后又用一双狗狗眼看向季颜礼,又伸出了手,手还抓了抓示意季颜礼赶紧握上来。 无奈一番情意抛给了瞎子看…… 季颜礼没有抓柳卓华的手,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自己小心翼翼的过去了。 季颜礼没有给自己树敌的习惯。 郑文莹明显喜欢柳卓华,长公主府也有意和丞相府结亲。 把她夹中间算是什么事? 柳卓华一脸失落的放下了手。 郑文生却是对季颜礼生出了几分兴趣。 他原还以为此女子刻意千里迢迢攀上骠骑大将军府,是个爱慕虚荣,攀龙附凤的。 没想到对方到还算识趣,竟也知道避嫌。 他也没用人帮忙从桥上一跃而下。 丞相府的那两个庶女却是没资格过来的,如今已经在外围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看她俩那安分模样,也知道顾氏治家极严。 郑文莹拉着季颜礼手走到柳春许的身边,冲着自家哥哥眨了眨眼睛道。 “这有这么多座位,咱们怎么坐啊?” 郑文生立马接话:“我们男子倒是怎么坐都没事,就是颜礼妹妹第一次见这般场合,怕是会不适应,让她做你俩中间也好时时照顾着她。” “你们女子定是比我们这些糙男人要细心些不是?” 季颜礼看向郑文生,嘴角笑意加深。 郑文生穿了一身月白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都用银线绣了如意云纹,腰间配着一块和田玉佩,头上的簪子都雕刻了花纹。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精致和华贵。 可和‘糙’这个字半点不搭边! 将她安排坐在两个女人中间? 也真是好想法! 郑文莹很是赞同的点头,“哥哥所言极是,江祖母一个劲让我和春许姐姐照顾好颜礼妹妹,我都答应的好好的,我可不能失信。” 柳春许也点了点头,“坐在我二人中间,遇到事情我俩人也能帮忙参谋参谋,肯定比坐在男子身边要好。” 两人拉着季颜礼直接就自顾自的坐下了,也没管对面都坐了什么人。 明明是拿季颜礼做筏子,却也没人管她同不同意…… 这边三人一坐下,郑文生就推了江临北一把到柳春许的边上。 “你二人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培养感情,此次就坐一起吧。” 江临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没有拒绝顺势坐下了。 然后郑文生又拉着柳卓华走到另一边,摁在了郑文莹身边。 “我天天同文莹待在一处,也是腻烦了,卓华兄便体谅一下,给我一个解释其他闺秀的机会吧哈!” 柳卓华隔着郑文莹看向季颜礼,看她一直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无奈只能坐下了。 毕竟这是挨着季颜礼最近的位置。 几人坐定,这整个内岛还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位置还没有坐人。 但看桌椅齐全,不像是没有人坐的样子,只能静静的等着。 过了两刻钟,一个小厮匆匆而来,伏在郑文生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然后郑文生就拉着江临北和柳卓华一同出去了,像是要去迎什么人。 这一会子功夫,就有几个闺秀越过水渠,到了内岛,然后三三两两的聚到了一起。 郑文莹轻声给季颜礼介绍着。 “那位穿着粉色齐胸襦裙的是御史大夫家千金,李秀儿。” “做她旁边的是齐国公的小女儿,齐彩澄……” 而柳春许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无论外围还是内岛都看向了长公主处。 第39章 曲水流觞 一行男子穿过影壁走了进来,为首的头戴玉冠,尊贵无比,面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姑母日安,听闻姑母这里有热闹可看,我等就过来了。” “姑母日安!” “姑母日安!”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皇子也相继给长公主见礼。 长公主笑的更亲热了些,“你们几个今日怎的有时间?” 十皇子历景晨声音跳脱,不用上课的窃喜藏也藏不住:“当然是因为老师今日请了假呀!” 他今年才十岁,皇后生太子时伤了身体,很大年纪了才有了十皇子。 因此宠溺的不行,但也没将孩子养的无法无天。 长公主好笑的点了点历景晨的小脑门道:“你们难得放回假,今日在这好好玩!” “去吧去吧,叫你们老师陪着你们就是了。” 江临北回京之后,便开始教导皇子们骑射。 他战场杀伐十来年练出来的功夫,教几个皇子自然是绰绰有余。 所以几个皇子除了太子要跟着皇帝学习帝王心术,其他人便上午跟着太师学四书五经,下午跟着江临北学习骑射。 今日江临北要参加这赏花宴,自然是无法教他们。 这几位皇子看样子应是上完了上午的课直接来的。 但太子竟然也来了,到底还是显得突兀了些,不知道因何缘由。 太子妃可是未来皇后,这小小的一个相亲宴可选不出来一个太子妃。 就是这历琛怎的也来了…… 长公主的眼神隐晦的扫过站在最后的大皇子,心中全是探寻。 大皇子历琛是皇贵妃所生,太子行二是皇后所生,想也知道这俩人关系不会好。 更何况当年还有那恶心人的事横在两人中间,这俩人怎么也不会凑到一块才是…… 一行人边说着话边往内岛这边走,到了单人桥那处。 随行小厮提前将那小桥扯着两边桥梁向外一扯,那桥便又宽了一倍。 季颜礼定睛一瞧,也是巧思。 原来这桥木板与木板之间竟是能随着两边桥梁移动的,只要向着两边展开,木板错落排开,桥便能供两人通过了。 郑文生在前,江临北在中,柳卓华在后跟着大皇子,一行人到了内岛来,便四落着坐下了。 江临北身边紧紧跟着十皇子,瞧起来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 太子坐在另一边,郑文生也挪了位置在一旁陪着。 大皇子历琛身边坐着柳卓华,皇贵妃是丞相亲妹子,按理来说是柳卓华的姑母,大皇子便是他的亲堂哥。 等众人坐定,坐在内岛的几位闺秀,拿着扇子遮面,眼神禁不住的往几位皇子身上落。 嫁入皇家的诱惑自是极大的,尤其是太子也在这里。 未来的一国之母! 天下女子的表率! 此等诱惑可不是一点半点! 季颜礼全程就像是没有见到几位皇子似的,极守规矩的坐在那里,盯着空荡荡的桌案瞧,像是要将什么木头做成的都要瞧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桌案逐渐被各种美味佳肴摆满。 这一桌子菜,一看长公主就没少花了心思。 三荤四素,点了七夕的‘七’字。 蜜渍豆腐,五宝鲜蔬,芋煨白菜,梅子姜。 绣吹羊,五味杏酪鸽,海鲜蒸蛋。 五味杏酪鸽,选的是最嫩的乳鸽肉,小儿两个拳头那么大一只,被酪的雪白又泛着光泽,闻起来香味扑鼻,吃起来连骨头都是软烂了,偏偏外皮完好无损,也是稀奇。 便是一盅海鲜蒸蛋,也用了不少花样。 炙蛤,鲜虾,瑶柱,鲍鱼等都花刀切开做底,上头蒸上蛋羹,蒸熟之后再滴上几滴香油,晃动间宛若水中波浪又不散,极具风味。 女子配的樱桃酒酿,些微的酒香掺杂着樱桃特有的酸甜,喝的人满口生津,很是开胃。 这时候竟然还能吃得上樱桃! 不少闺秀看到此佳肴,眼睛都亮了。 男子配的梨花白,隐隐的梨花香中夹杂着酒香,倒是不醉人。 这些吃食一上来,便是平日里天天吃精美菜肴的顾氏都忍不住的将长公主夸了又夸。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正浓。 等到饭罢,正题才算是来了。 曲水流觞大家不是没玩过,只是和女子一起倒是第一次。 长公主笑容满面的坐在东面主位上,站起来时手上还端着一杯梨花白。 “各位能赏脸来参加这七夕赏花宴,实在是荣幸之至。” “今年与往年不同,本宫特意弄了个曲水流觞给大家添些乐子。” “这曲水流觞想必大家都玩过,这酒杯流到男子处,谁便作诗一首,兴浓高歌一曲也使得。” “若是落到女子那处,今日是七夕也是乞巧节,本宫相信在座的闺秀皆是手巧的,无论弹琴跳舞,又或是绣物弄墨皆可。” “这姻缘啊,也和这酒杯一样,落入水中随缘而走,停在哪处便有哪一处的造化,大家玩的开心就好!” 她话音一落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叶梨花木托盘中,又由下人端着盘子将其放到了水渠之中。 随即就见那木质托盘上,那个白瓷圆润的杯子顺着水流不断向下。 不少心急的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心中兴奋至极,都是奔着相亲来的。 不展示自己,谁又能从这几十号人中看到你呢? 男子更是摩拳擦掌,虽然还在拿着杯子和周边的人觥筹交错,但眼神也时不时热切的看向水中荷叶。 如今太子也在,这可是未来的皇帝! 若是能给太子留下好印象。 日后入朝为官岂不是青云直上? 桌子上精致的菜肴已经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类精致点心和瓜果。 摆在最中间的是鹅卵石大小的妃子笑。 这荔枝红彤彤的像是一个个小灯笼一般,轻轻拨开坚硬的外壳,一股子清雅甜腻的果香便扑鼻而来,再尝上一口浓郁的果香便在口中迸开。 小小一碟里面只放了三颗,但这三颗怕是就已经价值百两银子了。 不愧是皇家,这般大手笔! 季颜礼轻轻剥开一颗妃子笑,露出晶莹雪白的果肉来。 两只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品尝,桃花眼晶亮像是尝到了什么绝世美味。 惹的一直默默关注着她这边的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机 第40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既然她这般爱吃,便将这几个留给她吧…… 不少人也选择了留着不动送给心上人,是以两人的举动倒也不算突兀。 柳春许也剥开一颗放在了嘴中,细细品尝着。 比起前几日宫中的荔枝还是差些。 是以吃罢一个便不吃了。 那杯梨花白兜兜转转了一圈,竟是直接停在了太子的面前。 历景仁先是一怔,随即一笑,将荷花木盘上的杯子拿起来一饮而尽。 “没想到第一个竟是我,哈哈哈,献丑了。” 没有自称太子,而是平易近人的自称我,瞬间拉进了和所有人的距离。 季颜礼盯着那荷花木盘,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看到第一杯就停在了太子面前,她心中便有数了。 这托盘定是有什么机关在控制,若不然怎么这么巧直接落到太子面前? 然后就见季颜礼吃的越发开心了。 这一圈将近三四十人,这么好展示自己的机会,怎么也不会落到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小破落户身上。 历景仁起身走向了内岛中心的台子,很是从容不迫,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无上的威仪。 历景仁疯狂的开始回忆自己穿越前背过的古诗。 他都已经高中毕业十年了,全还给老师了,若不是他正准备考公务员,怕是半句都想不起来。 很快一首正合适的诗被他想到了,直接脱口而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首诗带着凛然的霸气,叫所有人都听愣了。 历景仁没有想那么多,脑子里就这首诗最熟,总不能拿什么悠然见南山的糊弄人吧……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穿越的这个朝代是个从没听说过的朝代,要不然他可不敢随便乱抄啊。 他刚来这个朝代半年,虽然还带着原主的记忆,但是也不可能说这么快就融会贯通啊。 让他自己写诗根本不可能! 他没想那么多就将这首诗说出来了,却不能控制别人想的太多。 历琛眼神一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挡住唇边的冷意。 我花开后百花杀? 意思是唯有投向他那一派才能寻到一丝活路? 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是在说他天命所归,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何等张狂? 他耐人寻味的视线落到历景仁脸上。 自己这位二弟是吃错了什么药? 平日里最是好性温吞的人,怎么能说得出这么凛冽的诗句? 莫非…… 他隐晦的看向江临北,心思流转。 莫非是在讨好江临北,想要将他拉到自己阵营去? 哼! 白费功夫! 江临北娶了柳春许就和丞相府绑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因为一首诗临阵倒戈? “好诗,此等诗作当真是霸气十足,既彰显了太子殿下的身份,又应了主题,佳作,佳作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周围人赞叹的声音让历景仁面上笑容越发温和,他倒是没有被此冲昏了头脑。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个文抄公,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可没有资格沾沾自喜。 他信步走了回去坐下,又有小厮取来一杯新杯新酒放到了荷花木盘上。 接着传给下一个人。 江临北看向历景仁,他正好坐在历景仁的斜侧方,一抬眼就能将对方眼睫毛有几根数清楚。 这诗中的凛冽煞气和舍我其谁的霸气,让他禁不住的喜爱。 他比这些人多了十多年的战场经历,更能懂得此诗中所蕴藏的感情。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导致历景仁也察觉到了。 历景仁端起酒杯与他遥遥相望,随后等他举起酒杯才笑着点头示意,将酒一饮而尽。 然而这一幕落到历琛眼中,却是差点让他咬碎一口银牙。 江临北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忘记谁才是他主子了是吧! 历景仁一抬头对上自家哥哥饱含深意的目光,又是一举杯,没等对方反应直接一饮而尽。 他上辈子干了十年销售,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过…… 这历琛长的人模狗样的,但一瞧就不像个好人。 他得离对方远点…… 他一抬眼,就又瞧见了个人正愣怔的看着自己,对方一双桃花眼中写满了疑惑。 发现自己在瞧她时,又笑的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季颜礼现在脑子都快转冒烟了…… 这首诗明明三哥也作过,怎么被太子就这么直接拿出来讲了? 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似乎不觉得太子这是在抄袭? 他们天地会十人都是按本事排的名次,她拍第二,蒋峰郁排第三。 该是叫对方三弟才是。 但她着实敬佩蒋峰郁的文采,便称对方为三哥。 蒋峰郁年纪比她还大上两岁,叫三哥倒是也不难说出口。 难道这太子与三哥相熟? 这也没听说过啊…… 得找个机会问问三哥才是! 这杯盏转转悠悠又顺着水势流将起来。 季颜礼眼看着这杯盏离自己越来越近,眉心是越蹙越紧。 不应该啊! 难道自己料错了? 手中的甜瓜都不香了。 却见这杯盏兜兜转转的在季颜礼之前的位置留下了。 好巧不巧在柳卓华和郑文莹之间,更偏向柳卓华的位置。 柳卓华刚想将杯子拿起来,就听见一道娇弱女声从身旁传来。 “柳公子状元之才人尽皆知,这杯盏不若让给文莹如何?” 他手一顿,便任由郑文莹将杯盏取了过来。 “哎呦,倒是没料到这第二杯竟然到文莹这丫头手上了。” 顾氏以手掩面好笑的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心中忍不住叹气,这第二杯本是要给柳卓华这个皇帝近臣的。 奈何自家女儿手快…… 她冲着顾氏摆摆手,语气中都是自豪。 “哎,那你可是有福了,我这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瞧一会还不惊掉你的下巴!” “好好好,知道你女儿厉害了。” 顾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做了几十年丞相夫人,也只有在长公主面前,她能短暂的当会顾家大小姐。 其实若是按照身份高低给酒杯,第二个便应该轮到大皇子,但两轮都给皇子,难免被人说道,便想卖丞相府一个面子 第41章 不甘 谁能想到竟是没成? 这边郑文莹拿过那杯盏先是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气,她心中放下了些许。 她从未喝过酒,怕喝了酒露出丑态,这才如此犹疑。 迎上自家母亲鼓励的视线,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梨花白确实度数不高,入口温和,女子少喝几杯也不会有事。 郑文莹被长公主如娇如宝的宠着长大,比公主也不差上什么了。 教导她琴棋书画的老师尽是一些名门大家,区区才艺展示罢了,她当然是不惧怕的。 她走到柳春许的面前,轻声央求道:“春许姐姐,我想要跳支舞,姐姐可能为我伴奏?” 柳春许自然不可能不应,她点点头:“弹古筝可好?” “古筝便够了,谢谢春许姐姐。” 江老夫人和顾氏,长公主做一桌,两人刚才的机锋她也看在眼里。 如今看到郑文莹竟是这么通晓世故的邀请柳春许,禁不住的赞许。 “文莹丫头当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长公主殿下可真会教孩子。” 从柳卓华手里抢了个机会,又将这机会分给柳春许一半。 可不就是七窍玲珑心! 长公主也与有荣焉的笑了,“江老夫人可折煞本宫了,我瞧颜礼那孩子也乖巧懂事的紧,该是您教导有方才是。” 季颜礼从坐到那之后就让干啥干啥,后面上了菜之后嘴就没停过,如今还抱着个甜瓜小仓鼠似的嚼嚼嚼呢! 可不就乖巧嘛…… 江老夫人也客气道:“颜礼那孩子是个懂事的。” 这边柳春许一答应,就有俩小厮小心翼翼的抬着一架古琴过来,放到了柳春许的旁边。 这内岛台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都上去也使得。 但这小厮生怕自家主子被抢了风光,便自作主张将古琴放到了柳春许此时所谓位置的边上。 郑文莹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去到了台子上。 纤腰下弯,胸挺臀翘,一个起手式就不知道将在场多少男人的心神都迷住了。 下一秒一阵琴音响起,如春日急雨落枝头,敲砸出天地间最灵动,最生机盎然的节奏。 转而又像是百鸟在丛林中嬉戏追逐,喙羽相交,缠绵悱恻。 而郑文莹和着琴音像是一只蹁跹在花丛中彩蝶一般在台子上飞舞着。 一舞作罢,琴音才慢悠悠的停了。 郑文莹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是累的不清,但却没有气喘吁吁这样失礼的动作。 依旧是那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翘起兰花指将鬓边飞舞的碎发捋到耳后,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笑意盈盈的的开口。 “文莹献丑了!” “这要是献丑,这世间怕是就没有跳舞跳的好的人了。春许姑娘的琴音也余音绕梁,我们今日真是有福了!” 在郑文生眼里,自家妹妹当然是各处都是极为优秀的。 “文莹妹妹还是这般谦虚,这般舞步夸一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春许姑娘琴音铮铮,也非常人能及。” 历景仁也赞道,眉目之间满是欣赏。 太子都说好了,还能有人头铁说两人表演的不行吗? 称赞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从今日之后,两人的才名怕是就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郑文莹压住心中的得意,看向那个一直被她放在心中的人,却瞧见柳卓华已经不在他的位置上。 这再一瞅…… 卓华哥哥怎么和季颜礼凑一处去了? 这台子也有些高度,她站在上面能将两人此时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两人此时似是说到了什么好笑之处,竟是相视一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是旁人插都插不进去的和谐融洽。 季颜礼! 郑文莹面上的笑意透出几分冷来,她三步两步走到两人面前。 “颜礼妹妹和卓华哥哥在说些什么,竟笑的如此开心?” 柳卓华将手中的三个荔枝塞进季颜礼的怀中,起身对着郑文莹歉意的笑笑。 “坐了文莹姑娘的位置,当真是失礼了,我同颜礼妹妹没说什么,不过是些闲话罢了。” 柳卓华走回自己的位置后,还隔着郑文莹对季颜礼眨了眨眼。 俊朗无俦。 郑文莹坐下,眼神看着自己面前的瓜果,心中却是生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是文莹姑娘,一个是颜礼妹妹,孰轻孰重还用得着想吗? 她心中不甘的情绪疯狂翻涌着。 她堂堂长公主府嫡女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投靠骠骑大将军府的破落户吗? 她拿起一枚荔枝一下一下的将皮剥开,然后给季颜礼递了过去。 “颜礼妹妹平时应是没机会吃到这上好的妃子笑吧?” “哦不对,应该是第一次见着这东西吧?我刚瞧见卓华哥哥将自己的省下给你吃了。” “喏,我的也给你吃!” 季颜礼却是没接,这姑娘刚跳完舞,手都没擦一下就剥开个荔枝。 那汁水都黏糊到她手上去了,要说不是故意的她可不信。 她眼神看向还在关切看向这边的柳卓华,暗自好笑。 刚才还对自己好好的,如今却是这番样子,小姑娘的嫉妒心当真可怕。 她掏出自己的帕子,半跪着擦向郑文莹的额头,一脸担忧。 “文莹姐姐还是自己吃吧,姐姐可要去换一身干爽衣物?莫叫风吹的着了风寒!” 下一秒郑文莹修剪圆润的指甲就掐进了白嫩果肉里,汁水迸溅,甜腻腻的糊了一手。 她将这枚糟践的不能吃的荔枝扔回盘子里,扯过季颜礼手中的帕子直接丢在了地上。 然后抽出自己的帕子将手指一根根的擦了个干净。 “颜礼妹妹,这帕子脏了便别要了吧,一会我让丫鬟再给你几条。” 她直起腰凑近季颜礼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颜礼妹妹,人啊,就和这帕子一样,什么出身就该用什么出身的帕子。” “你看你连帕子都用这般低贱的,怎么有胆子觊觎卓华哥哥那般出身的人呢?” 季颜礼笑容不变,眼神却落到了郑文莹的帕子上。 郑文莹说的极是—— 身为长公主府的嫡女,便是她用的帕子都是顶好的绸缎,上面绣的花朵活灵活现,那彩蝶像是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飞了。 第42章 徽墨湖笔 而她的不过就是普普通通一块绢布,虽是柔软吸汗,比之丝绸不知道好了多少,但到底是只有平常百姓才会用的东西。 贵人平时连汗都少出,又怎会知道绢布的好。 帕子上面只绣了个‘季’字,甚至比不上长公主府丫鬟用的。 季颜礼:“多谢文莹姐姐提点,只是并非是我要用这丝绸帕子,而是这帕子自己偏要挤进我的手中呢?” 她冲着郑文莹眨眨眼嫣然一笑,刹那间的风华宛若春风落枝头,一树海棠开,让人挪不开眼。 便是郑文莹自己都看愣了。 等郑文莹自己反应过来,脸都绿了。 她冷哼一声,“颜礼妹妹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彩蝶扶我起身,我要去更衣。” 她气势汹汹的走了,只留下季颜礼同柳卓华面面相觑,又乍然默契一笑。 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柳卓华又挪了过来,捡起地上沾了灰的帕子,用自己的帕子仔细的包了起来。 上好的丝绸锦帕就这么包裹住一张平平无奇的绢帕,像是怕它受伤一般,一下一下的动作都又温柔又仔细。 “好生生的帕子,怎么就丢到地上了。” 柳卓华边说着边将帕子递还给了季颜礼,“颜礼妹妹拿好。” 季颜礼看着柳卓华那张芝兰玉树的脸,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利用这样美好的人,自己做的真的对吗? 须臾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偏过头去,神色冷淡了些,没有接柳卓华手中的帕子。 “既然已经被人丢到了地上,便是个废弃物件儿,当不得状元公如此珍重,状元公还是扔了吧。” 柳卓华却以为季颜礼因为郑文莹的举动生了气。 “颜礼妹妹莫要生气,文莹姑娘打小千娇百宠的长大,并不是有意丢了你的帕子。” 季颜礼故意瞪着他,“那我便是故意生气了?” 柳卓华霎时间就生出了一脑门的汗,额头青筋直跳,“我哪是这个意思?” 季颜礼却不理他,一脸冷峻:“状元公还是坐回去吧,叫人瞧见了你我坐在一起该误会了。” 让柳卓华远离漩涡最好的办法就是叫柳卓华离她远点。 柳卓华:“颜礼妹妹可是怪我和文莹坐在一起?我对她无意的……” “状元公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资格多管闲事,状元公还是坐回去吧!” 季颜礼拒绝的不留一分情面,很很的伤了柳卓华的心。 柳卓华沉默无语的挪了回去,仿佛一只自闭的小兽。 一直默默关注这里的江临北,满饮一大杯梨花白,又慢悠悠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自家这个表妹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怎么可能配得上柳卓华那样光风霁月的君子? 还是莫要去祸害别人了吧…… 不去祸害别人那又当如何? 他却是没说的。 郑文莹换了衣衫回来,又变回了那个知书达理的闺阁千金,仿佛刚才放的那一场狠话,是一场幻觉一样。 闺秀公子轮番表演才艺,他方唱罢我登场,季颜礼权当看了个热闹,兴致勃勃的。 然后她就见这曲水流觞的杯子飘飘转转的就这么落到了她的面前。 她桌案正当中的位置,就算是想要说声误会,往外推都推不出去的正当中。 季颜礼偏过头看先郑文莹,正对上对方一双挑衅的眼睛,当即便明白了是谁的手笔。 郑文莹心说,她倒要看看一个寄居在骠骑大将军府的破落户能表演出个什么像样的才艺。 其实有郑文莹和柳春许两人明珠在前,之后的其他闺秀都不敢再表演舞蹈和古琴。 只敢表演个绣花,古筝,乞巧穿针的把戏。 两人不愧是自小被名师教导,在舞蹈和古琴上造诣奇高,再加上自己本身也不是惰懒的性子,那一舞一曲名动京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瞧见不少才子都给这俩人的表演赋诗一首了吗? 季颜礼将荷花盘中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直接起身朝上方盈盈一拜,大方说道。 “下个月就是祖母寿辰,颜礼不才,借花献佛,便写几个寿字吧。” “颜礼姑娘不会是没有才艺可展示了吧?也是,区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难登大雅之堂!” 声音刺耳至极,季颜礼寻着声音看去,见是个陌生面孔。 她依稀想起了郑文莹之前介绍过的信息—— 御史大夫的女儿,李秀儿。 对方的目光,像是被她抢了心上人一般。 “秀儿,慎言!” 坐于长公主不远处的一个面向严肃的妇人高声开口,严厉的呵斥道。 此处皆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更何况还有皇子在,这般失态岂不是在给自家丢人? 这般刻薄模样,你还想不想嫁出去了? 李秀儿冷哼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怎的还不兴说啊?” 季颜礼笑意不减:“颜礼自小学的东西确实难登大雅之堂,写的不好只能献丑了!” 话音一落,她便看向郑文莹,笑意吟吟的道。 “文莹姐姐,借府内文房四宝一用。” 郑文莹自然不能说不,“彩蝶去我房里把哥哥送我的那套文房四宝拿来。” “那套少爷送的文房四宝可珍贵着呢,多可惜……” “让你去你就去,既然是颜礼妹妹要的,我自然不能吝啬,要不然怎么配得上颜礼妹妹的字?” 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在这里面做文章,更何况—— 她也不信季颜礼能写出花来! 她又转过头看向郑文生,眉眼弯弯:“哥哥,应该不会怪我给别人用了吧?” 郑文生好笑摇头:“给你了,东西便是你的,我哪有这么小气?” “更何况也唯有这上好的松烟徽,狼毫湖,玉楮宣,铜雀砚才配得上颜礼姑娘的字迹!” 一听到郑文生口中文房四宝的名字,在场才子皆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躁动不安。 “松烟徽墨?落笔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这等好墨今日竟是有幸瞧见了!” “玉楮宣纸?这纸如玉如楮,墨凝上而不晕,有一纸千金之称啊!” “还有那狼毫湖笔和铜雀砚台,这等好物竟然就这么拿出来让别人用了?” “郑小姐不仅才貌双全,还如此大气,真乃女子之表率!” 第43章 百寿 不少人看向郑文莹,郑文生兄妹的眼神都满含钦佩,隐隐讨好的意味藏也藏不住。 “不过……” “这季颜礼的字很有名气吗?不然怎可与此墨相配?” “不知道,没听说过。” “我也未曾听说过……” 可人家主人公自己说是献丑,倒是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季颜礼,像是要将季颜礼一张俏脸给瞧出花来。 季颜礼心中冷笑,好一个捧杀…… 看似处处为我着想,实际上却是将我高高捧起,若是我写的字配不上这好墨好笔,不知道要被人骂成什么样子! 柳卓华刚才虽是被季颜礼拂了面子,但现在仍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柳春许一下子打断了。 “颜礼妹妹莫要害怕,便是写的不好也没事的。” 不过是被人嘲笑一辈子罢了…… 季颜礼起身,走到了台子上,又在小厮搬来的桌案前坐下,等着彩蝶取来那昂贵无比的墨和笔。 江临北看着季颜礼那镇定自若的脸,心中不知道该为那些嘲笑她的人捏把汗,还是为季颜礼担惊受怕。 但按照他对季颜礼的理解,最后落下成的人还不知道是哪个呢! 江老夫人看向内岛方向,落到季颜礼一张平静的小脸上,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些。 她从不知季颜礼会写一手好字,但愿莫要丢了骠骑大将军府的人。 不过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彩蝶取来了文房四宝,放到季颜面前的桌案上就回了郑文莹的身边。 寒烟没被允许进来,在外面和骠骑大将军府的下人们待在一起。 是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帮季颜礼磨墨。 季颜礼拿起水壶往鸳鸯戏水砚台上点了水,刚要磨墨,就被一魁梧身影笼罩了起来。 她定睛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江临北一双丹凤眼。 眼睫若鸦羽,根根分明,眼尾上挑的弧度里似乎藏着说不完的情话。 江临北坐于季颜礼身侧,从她手中抢过墨条道:“表妹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写什么字,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莫要给我骠骑大将军府丢人!” 男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墨条,慢慢的在砚台中磨了起来。 动作清幽,煞是好看。 顷刻间淡淡墨香混杂着男人身上淡淡冷香,形成一种极为雅致的味道,往季颜礼鼻间扑。 一湾墨液很快形成,季颜礼手执湖笔,沾取墨汁落到了白净纸面上。 大家本以为写几个字会很快的,但一炷香之后,她还在写。 桌案放的平摊,是以坐在下面的人根本瞧不见她写了些什么。 只能看到她动作时而迅疾如狂风,时而缓慢若绣花,面上表情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变过。 江临北眼中异彩连连,嘴角慢慢勾起,形成一个叫人看不出意味的笑意。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自己这个表妹啊…… 最后竟是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季颜礼才落下最后一笔。 她将笔放好,又静静的等着墨晾干之后才将其拿了起来。 在此期间,不少人都觉得浪费时间,但看江临北守在旁边寸步不移的样子,又不敢出声催促。 只能和旁边之人寒暄打发起时间来。 这张纸被江临北亲自呈到了长公主和江老夫人面前。 长公主这一打眼,便发出一声惊呼。 “江老夫人可当真是得了一个好孙女,竟做出了百寿图?” 长公主这一声算是捅破了天,命妇们纷纷凑过来。 这一看,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百寿图? 百寿图顾名思义,就是由一百个寿字组成的一副完整的图画。 有人组成的是人物,有人画出的是景色,但无一例外都是寓意上佳的传世之作。 而季颜礼这副更是其中上品。 仔细看,这百寿图中的每一个寿字都不一样,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极为好看。 笔风笔谷都非一日两日便能练出来的。 至于这些字组成的画像竟是一副江山美景。 有高山美景,有闲翁垂钓,有仙鹤遨游,最适合送给高寿之人。 “当真是好巧的心思,好漂亮的字啊!” 顾氏忍不住的赞叹,抛开一切来讲,此女光凭这一副字就能在京中佳人才子圈中打响名声了。 江老夫人将百寿图接过,啧啧称赞,恍然间才依稀想起来。 自家那妹妹嫁的人似乎是个文采斐然的一甲进士。 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单名一个靳字。 太久远的事了,她也早就记不清了。 再加上季靳刚考完功名就被外放做官,一辈子都没回京,导致她与妹妹分居两地,连妹妹死了都没瞧上一面。 她心中其实是怨恨的。 如今却是有些感谢他教出来这么个好孙女来了…… 主位这边一惊二诈早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太子为首的一群人也凑到了跟前。 看到之后,更是挪都挪不开眼睛。 太子眼神中藏着只有他自己懂的意味,面上还维持着储君的沉稳持重。 实际上,他想拼命的摇晃季颜礼的肩膀,问问她是不是和自己在一个地方来的? 否则怎能想出如此巧思? 这红遍互联网大江南北的东西,他只在刷手机的时候瞧见过。 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似,但异曲同工啊! 柳春许此时才明白江临北刚才露出的那副表情意味着什么…… 满意? 惊喜? 意外? 或许都有! 她用力抓着自己的裙子,不让自己失态。 她心中疑惑非常,这真是季颜礼吗? 在她眼中怯生生的,只懂得藏在男人身后的金丝雀吗? 她忽的想起来那日季颜礼顺着她的力气从船上一跃而下时的眼神。 那样的疯狂与肆意…… 也许从那时起,此人便不同了吧? 郑文莹抓住丫鬟的手,她心中的怒火快要压抑不住了。 这个贱女人竟然有这个本事? “江老夫人当真是好福气啊,孙子孙女都如此出色,以后啊,可有福了!” “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这颜礼姑娘可相看了人家?” 江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看着季颜礼的一双眼睛温柔和蔼的能流出水来。 “哎呦,我这孙女还没有许下亲事呢,还得劳烦诸位夫人了。” 长公主也在一边赞道,“写的真好,小小年纪不仅心思奇巧,这笔力也不凡啊!” 第44章 忆往昔 能的长公主如此高赞,众人看向季颜礼的目光也不一样了起来。 要知道长公主当年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要不然当今圣上有那么多姐姐妹妹,也不能就封了她为长公主。 “快拿去给大家都好好悄悄,本宫瞧他们的脖子啊,都要伸断了。” 下人闻言刚要将这幅字接过来展示给大家看。 这活计却是一下子被人抢了去。 江临北将字画重新拿到了手里,朗笑几声。 “这幅字我江府可是要用来传家的,可不能让你们给摸坏喽。” 他向来混不吝惯了,如此举动倒是没人说什么。 只顾氏在江老夫人耳边耐人寻味的说了句。 “这表兄妹之间的感情,当真是不错啊!” 诸位佳人才子哪敢凑到长公主面前细看啊…… 是以只能听到上位的夫人们交口称赞的声音,却不明所以。 如今看到江临北手中的字画,瞬间连空气都寂静了起来。 众人震惊的连呼吸都放轻了。 “难怪江小将军想要用来传家,这字写的当真好啊!” “流传千世有些夸张,但流传百世却是万万使得的。” 原本他们还担心季颜礼的字配不上这上等的文房四宝,如今却觉得这些死物配不上这百寿图的惊艳了。 所有人看向季颜礼的目光都充满了欣赏,不少男子想到刚才江老夫人说的话。 心中都不由热切了起来。 此孤女虽是身份地位低了些,但娶进府做个红袖添香的姨娘岂不美哉! 长公主招招手,示意季颜礼走到近前来。 温声道:“听说你前几日住在了琼辉寺里听住持讲经,为老夫人祈福?” “嗯,”季颜礼点头,她毫不意外长公主会知道这件事,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祖母待我极好,能为祖母祈福是我的福分。” “你是个孝顺的。” “哎呀,看看这手,可是下过苦功夫的呀。” 长公主握住季颜礼的手,心疼的说道。 季颜礼的手指上有常年握笔,练剑留下来的老茧。 比不得京城其他小姑娘十指纤细白嫩。 只不过长公主不识剑茧,还以为都是练字弄出来的。 “都是祖母教导有方。” 谁不知道这季家孤女半年前才来的京城,住进的骠骑大将军府? 如此说辞不过是给江老夫人脸上增光罢了。 等所有人都看完字,江临北将其交到了玄祁的手中,让他去将这幅字裱上。 众人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不过有了季颜礼这幅字的震撼,之后的表演都乏善可陈,没什么看头了。 季颜礼坐在自己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好像刚才带来如此震动的人不是她一般。 忽的一个小小的身影凑到她面前来,小小声的道。 “颜礼姐姐,这百寿图,你可以教我吗?” 季颜礼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对上十皇子历景晨明亮又期盼的眼睛,她连连摆手。 “十皇子言重了,我怎当得起殿下的一声姐姐?” “当得起,母后说不学礼,无以立。本殿下想要从颜礼姐姐这里学本事,自然要有礼貌!” 小少年嗓音里还带着些许稚嫩。 听的季颜礼眉眼弯弯,想起了小十。 此小十非彼十皇子。 “十殿下想学,颜礼自然十分愿意。” 教这个字太重,她不愿说。 “哇哦,太好了,你愿意吃荔枝是不是?我这荔枝也给你吃!” 历景晨拿出自己剩下的一颗‘拜师礼’拿出来,惹的季颜礼面上的笑容更盛了。 “可是……要如何教给殿下呢?” 季颜礼看着这一刻红润饱满的荔枝,问十皇子道。 “这……” 他一时之间也没了注意,“等我回去问问母后再说可好?” 季颜礼点了点头,“自是没有问题的。” 历景晨高兴的蹦蹦哒哒的跑了两步,随即又像是想起了皇子威仪,迈起了四方步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从她写完字之后,柳春许和郑文莹便像是忘了她这号人一般,开始各自带着丫鬟和相好的小姐玩到了一处。 不过季颜礼也乐得清闲。 宴席直到下午酉时才散,一行人回到骠骑大将军府,江老夫人都不愿意撒开季颜礼的手。 “颜礼啊,你不知道祖母今日有多高兴!” “你啊,像你祖母,聪明伶俐。” 江老夫人眼角逐渐湿润,看着季颜礼像是瞧到了自家妹妹的影子。 她同季颜礼的亲祖母年纪相差不过两岁,打小一起长大,情谊远飞别人可比。 没人知道她在得知自家妹妹要离京时心里有多么难受。 也没人知道季家人来报丧时她是如何的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季颜礼心中也生出几分难受,她的字确实是季祖父教的,但她却从未见过季祖母。 那时季祖父带着一个小姐姐住在他们隔壁小院子里,她便日日缠着秦朗哥哥带她去找对方玩。 久而久之,季祖父许是怜他兄妹二人年幼无父无母,乞儿一般。 便时常叫两人去吃饭,教二人识字念书,敲打身体。 颜礼姐姐,秦朗哥哥,还有她黎言便青梅竹马一般长大。 她这才有机会顶了颜礼姐姐的身份,来这偌大的京城,寻求一个真相。 “祖母最是惦念您,您可莫要伤心了,教她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 季颜礼只能捡着好听的说,她脸上尽是安慰的笑意。 “祖父祖母两人伉俪情深,如今二人在地下团聚,再续前缘是好事。” 江老夫人摸着季颜礼的头,哽咽着连连点头:“你是个好的,你祖父祖母若是瞧见你今日如此出息,定也会为你高兴。” 她拉着季颜礼的手不放,任由季颜礼拿着帕子给她擦去泪滴。 话说这帕子还是长公主府的帕子。 郑文莹像是忘记了要给季颜礼几条帕子的事了,还是她亲自去找郑文莹要了来的。 这上好的料子,一条锦帕恐是就要七八两银子了。 白捡银子的事,季颜礼怎么可能不干? 江临北坐在一边太师椅上,看着两人如同亲祖孙一般的举动,眼中多了抹温情。 无论季颜礼带了什么目的来的骠骑大将军府。 给这个冷清的将军府带来几许温情这件事都是无法磨灭的。 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容忍对方的原因之一。 第45章 荔枝 江老夫人欣慰道:“你的才气,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相信啊,明日这骠骑大将军府的门就会被媒人给踏破喽!” “哪有祖母说的那么夸张。” 季颜礼不好意思的笑笑,依偎在江老夫人的怀里撒着娇。 江老夫人拍着季颜礼的后背,说道:“呵呵,祖母可没有说假话。” 她现在想到那副百寿图,都还会心间儿发颤呢。 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还真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别出心裁的生辰礼物! 江老夫人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今天可有遇到钟意的儿郎?” 将季颜礼的小脸直接问红了。 不红也不行啊,她全程都在吃吃喝喝,也没认真看别人啊…… “颜礼没有……” “没事,有喜欢的直接和祖母说,祖母给你保这个媒。” 忽然间,江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喜色一闪而过。 刚才宴席上,柳家状元郎可几次三番故意过去找自家这小孙女说话呢。 要说没有些旖旎心思,她可不信! “你对你卓华哥哥怎么个看法?” 柳卓华? 祖母这是真的想要撮合她二人啊…… “卓华哥哥自然是极好的。” 季颜礼羞赧的抬不起头,手上快要把那方手帕给揉搓出花来了。 江老夫人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郎有情妾有意啊这是…… 只是丞相府的门庭到底还是有些高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是夜,整个骠骑大将军府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明日是不是要下雨的原因,天空阴沉沉一片,瞧不见一颗星子。 江临北坐在书房,看着闪烁着的一叶烛豆,陷入沉思。 他脑海中杂乱的很,一会是季颜礼痴迷着喜欢他的样子,一会是季颜礼哭诉着要收回自己的心,乖乖做他表妹,一会又是刚才听到自家祖母要给她相看人家时的羞涩模样…… 这个女人,前不久还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如今却转瞬就投向其他男人怀抱了? 玄祁在一边静悄悄的看着,一会看看自家主子越来越黑的面色,一会又瞧瞧快被自家主子捏碎的三粒荔枝。 这荔枝主子一粒都没吃,盘了一晚上都要盘碎了,这是在干什么? 自家主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而且自家主子平日里最喜爱的那串佛珠,自打崩断之后,主子好像一直都没有修的打算。 每日闲来无事都要盘上一盘,说是要压压自己的煞气。 如今这是不打算压煞气了? 忽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 这敲门声极有规律,每一声和每一声之间所间隔的声音必须是一息,不多不少。 这一听就知道是谁…… 是信羽那家伙回来了吧! 江临北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 来人这才将门推开,迈着长短一致的步子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像是一个死人。 他直接跪在了地上,跪在了两块青石地面的中间,两个青石板相连的那条线能直接将他本人给一分为二。 “主子,秦朗的消息调查到了。” 说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两只手准确无误的捏着信封的两个小角,举了起来。 玄祁立即上前结果呈到了江临北的面前。 “信羽,你先下去吧。” 听见江临北的声音,信羽立刻如临大赦一般,擦掉额头的汗水转身离开。 玄祁都为信羽这小子捏把汗,这小子的怪癖怎么瞧着越来越严重了。 东西必须对称,凡是计数必须是偶数,若是走路走出个奇数来,能把他憋死。 偏生这小子是个武术奇才,也就比主子差上一筹,有些事还必须叫他去…… 就像这次调查秦朗的事一样。 江临北将那信封撕开,一目十行的看起了心里的内容,呼吸渐渐重了,手上的力气也忽然间大了起来,像是要将这封信撕了一般! “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嗤笑,夹杂着无尽虚妄和复杂的笑声传来,听的玄祁都愣了。 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中邪了? 笑声也又刹那间戛然而止—— 浓浓的煞气从男人身上逸散开来,玄祁吓的不敢动弹,拼命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他感觉一个沉睡的杀神正在苏醒,杀神的背后似乎有数不尽的枯骨和流将成一条大江的汹涌血液。 他上次见到自家主子这副德行,还是在得知边关失守,满城百姓被屠戮殆尽的那次。 那次主子在敌人堆里杀了个三天三夜,饿了就嚼敌人肉,渴了就喝敌人血。 等他们将主子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时候,主子已经浑然没个人样了。 像是一具还会呼吸的尸体。 回来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些活人样,怎么感觉又要回去了? 好好好啊! 季颜礼真是个好样的! 明明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的,竟然还张口就说喜欢他? 而且还喜欢了那么多年? 秦朗! 这两个字被他在嘴里咀嚼来咀嚼去,一股子血腥气弥漫开来。 这种情感猛烈的向上不断翻涌,但是却也陌生的可怕。 难怪,难怪她要在梦里那样缠绵悱恻的哭喊着那人的名字! 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死人呢? “吱啦……” 太师椅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一阵让人牙疼的锐鸣。 玄祁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却见自家主子已经不见了人影,唯有门在力量的作用下,向着两边砸去。 这边,季颜礼将包在手帕中,保管的极为完整的两个荔枝拿了出来。 柳卓华和十皇子送她的,她都已经吃掉了。 毕竟是别人送的,再拿来给别人吃不是很好。 但这两个是她自己从嘴里省下来的。 “寒烟来,这两个荔枝是你家小姐给你攒来的,你快吃。” 说着她便不容拒绝的拿出一个荔枝小心翼翼的剥开,直接塞进了寒烟嘴中。 寒烟哪里吃过这东西,此时鼓着小嘴品尝着嘴里的甘甜美味,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 另一个荔枝被季颜礼塞到了寒烟手中。 寒烟全程都来不及说一个不字。 “寒烟,今天你也累坏了,早点休息去吧,我这不需要人看着。” 她本来也就没有要人伺候着过夜的习惯。 寒烟点点头:“那小姐也早点休息,寒烟回去了。” 第46章 替代品 季颜礼点头笑笑,“去吧去吧,我要睡了。” 看着那副百寿图,她画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 实际上那副百寿图还是耗尽了她的心神的。 只有一支狼毫湖笔,要在纸面上或重或浅,或粗或细的写出那些寿字,又要将其组成一副山河图。 并且不允许出现任何错误,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她精神早就疲惫的不行…… 刚躺下没多久,一阵睡意袭来,季颜礼就睡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感受到一道凛然的视线正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倏然惊醒,这么大半夜不睡觉,悄无声息的进她屋子里的只有那一个男人! 江临北? 这男人是又怎么了? “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了……” 男人冰冷到了极致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季颜礼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她拥着被褥坐了起来,挡住胸前柔软,对上江临北的目光。 男人赤裸裸的侵略视线,像是要将她扒光一样! 她偏过头去,声音带着些许害怕的颤抖。 “江小将军这是走错了房间?” 声音娇软柔弱,光是一听就知道她的身体该是多么的柔软。 江临北却是半个字也不说,只是盯着季颜礼的目光越发深沉,呼吸却是与之相反的灼热。 就在季颜礼以为江临北是梦游到她屋子里,此时对方怕是又睡熟了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秦朗是你的青梅竹马?” “秦朗哥哥?” 季颜礼脑子疯狂转动,几息之间就想到了江临北来的目的,对方这怕是已经查清楚了秦朗的底细。 并且对自己的隐瞒生气了吧? 她本来就是打算利用江临北去调查秦朗的死亡真相,就是不知道对方查到了多少? “对,哥哥!” “呵呵,情哥哥对不对!” 江临北的声音陡然变大,忽然炸响在季颜礼耳边,将她吓的心脏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江小将军这火气来的也着实莫名其妙!” 季颜礼捂着自己被吓的砰砰直跳的心脏,“莫非是吃醋?” 她从床上站起,任由被子从身上滑下去,然后下床,赤脚走到江临北的身边。 那双足洁白无瑕,即使在一片夜色中也能瞧出来几分乖巧可爱。 她纤纤玉指抚上男人胸膛,精准无误的摸到心脏位置,吐气如兰的在男人耳边道。 “江临北,你好好摸摸你这颗心,它此时跳的这般剧烈到底是什么原因?” 像是妖精媚语,又像是佛祖禅鸣。 一时之间,江临北只觉自己好像是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幻境一般,分不清自己的心顺着欲望之海飘向了何处。 但是他的手却是实实在在的按在了季颜礼的纤腰上。 “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是真的?” “还是只是秦朗的一个替代品?” 是的…… 在他从那信封中看到秦朗的一副简单画像时,就觉得熟悉无比。 再一想,就知道这一分熟悉到底出自何处了! 想明白的那一刻,他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想来质问面前这个狠心的女人。 自己难道真的是那男人的替身? 她对自己明晃晃,赤裸裸,不惜献身的爱意,全都是假的? 是个男人都无法接受成为别人的替身! 尤其是这个女人把自己的爱情包裹的好像全天下最甜蜜的蜜糖时! 替代品? 季颜礼眉心一蹙,眼睛落到江临北的脸上才想明白男人何出此言。 她脑海中秦朗的样子逐渐清晰,她曾经觉得自己已经忘了秦朗的样子,没想到只是将对方藏到了脑海深处罢了。 她抬起手指,描摹这江临北的脸,秦朗的脸逐渐与面前这张脸重合,又猛的跳脱开来。 是的,是有一些像…… 但是也只有一分相似,只有眼形和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和那颗泪痣像极了秦朗。 其他地方没有一丝是一样的! 秦朗的气质的温和的,整个人就像是温泉一般,能够顷刻间让人卸下防备。 江临北却是塞北最凛冽的雪,能够将任何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给冻死。 “不,你不是秦朗。” “而且我和秦朗也不是那个关系!” “我只把秦朗当做哥哥,并没有男女之情。” 季颜礼失去了挑逗眼前男人的兴致,向后退去,神色间露出些许厌恶。 厌恶江临北和秦朗的这一分相似! 她想到了柳春许,柳春许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一分相似,才将秦朗哥哥抓起来的? 而颜礼姐姐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江临北却不允许季颜礼的后退,他死死扣住季颜礼的腰,力气大到要生生将季颜礼的腰肢掐断一样。 “你说的话只能骗骗你自己,我已经打听到了,你要和秦朗定亲的是不是?” 季颜礼眉心蹙的更紧,头痛欲裂:“那你就没有查到秦朗已经死了?早就死了!死的时候连个尸体都没有?” 一声暴喝,将江临北都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季颜礼这个样子。 就算他在床上将季颜礼折腾的不成样子,对方也没有这般生气过。 季颜礼压抑着怒火与心头往上翻涌的酸涩,想着自己透露秦朗信息的真正目的。 又软了态度:“那时我还小,不过就是和同龄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你怎么还斤斤计较呢?” 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不管江临北吃不吃这套,这都是季颜礼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想起来秦朗的事,让她身体像是坏了宕机了一般,难以维持。 “而且秦朗都已经死了,你难道就没有查到他是怎么死的?” 这才是季颜礼的目的。 利用江临北的人,调查清楚当年真相,并且让柳春许付出惨痛代价。 而且逍遥山庄的事,想必也有要用到江临北的地方。 她只能软化自己的态度。 “没有查到……” 江临北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平静了下来。 女人身上的温度让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喜欢秦朗又怎么样呢? 把自己当成对方的替代品又怎么样呢? 现在能够陪在这个女人身边,上这个女人的床,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的人—— 只能是他! 第47章 大骂江临北 男人难以克制一般将女人纳进怀中,强烈的男子气息猛烈袭来,力道大的让季颜礼眼睛顷刻间蓄满了泪水。 她闭着眼睛承受着男人没有章法的亲近,像是一只发情的野兽在肆虐的发泄着兽欲。 ‘嘶啦——’ 一地衣服碎片,赤条条交缠着的两道影子难舍难分。 等到一切平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季颜礼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被男人像是个摆件一般放在胸膛上。 她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闭着眼睛,就在江临北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她开口。 “我和秦朗情同兄妹,我承认我忘不掉他,但是他死的那么惨,我怕是只有知道他的死因,为他报了仇才能彻底将他放下。” “可是!” “我现在连是谁将他杀死的都不知道,所以……” “你能不能帮帮我?” 女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膛上,带来丝丝痒意。 他和这女人办那事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向来都是娇软的,带着叫人滚烫的尾音,勾人的紧。 还是第一次听到女人用这么冷硬又严肃的语气和他说话。 “要是我说不能呢?” 江临北的语气比季颜礼还要再冷三分。 “不能的话,我希望江小将军管好自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尽快找个男人嫁出去的。” 江临北呼吸一滞,心猛的揪了起来。 嫁出去? 光是想到季颜礼会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就叫他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 女人的闷笑声传来,转而又冷的可怕。 “怎么?不舍得?舍不得我这具娇软的身体?” “你初夜都没了,怎么再嫁给别人?” 江临北的话像是带着刀子,“安安分分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委屈了你。” “安安分分待在你身边?” 季颜礼却是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竟然是笑的停不下来。 “江临北啊,江临北,你堂堂骠骑大将军,塞北的王,难道是瞎的?” “柳春许现如今就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我待在你身边能活多久?” “你能护我多久?你对女人的嫉妒心不是一清二楚吗?” “不论是我还是柳春许!” 季颜礼从男人身上爬起,退到了墙角,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男人。 “江临北,我曾经很喜欢你,喜欢到甚至超过了我自己,所以我不知廉耻的爬上你的床。” “但是现在我不喜欢了!我后悔了!” 豆大的泪滴从季颜礼的眼中流出,又缠绵悱恻的流过脸颊,滴落到被褥上。 “江临北,我说的话全是真的,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希望你也离我远远的。” 女人的眼睛里仿佛发着光:“给我庇护的是骠骑大将军府,爱我宠我的是祖母,你从未给予我任何东西。” “我不欠你的!” 江临北注视着季颜礼的眼睛,像是要将她脑子扒开看看到底在想些什么似的。 两人怎么……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这到底是谁得错? 季颜礼声音越发凌厉,泪水却流的越来越凶。 “你放心,每次和你做完之后我都有吃避子汤,不会怀上你的孩子的,就算怀上了我也会打掉!” “不会让你和我有任何扯上瓜葛!” 江临北彻底怔愣住了,他的心彻底的凉成一片。 季颜礼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说狠话了,但每次说完狠话也只是季颜礼单方面的冷战,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次他察觉到了不同! 他从来没有觉得心这般痛过…… 原来一个人的话也能有这般痛苦的感觉吗? “你一直都在喝避子汤?” 他一下子抓住了季颜礼的手臂,怒目圆瞪,里面揉杂了太多的情绪,导致季颜礼根本就看不分明。 她扯开江临北的手,手捂向自己的小腹,“怎么?你想我生你的孩子?” 江临北视线落到季颜礼的肚子上,脑子开始不期然的幻想,这肚子里或许曾经孕育了一个生命,或者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这个生命流着自己和她的血,这又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呵呵呵……” 季颜礼冷笑出声,“江临北啊江临北,你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懦夫,不敢承认对我的心意,不敢和柳春许悔婚,什么都不敢!” “那么就别来招惹我!” “你滚!” “你滚啊!” 江临北被季颜礼忽的一股大力给推到了床下。 他眼神忽然间坚定了起来。 是! 他不可能容许季颜礼嫁给别人,她只能嫁给自己。 那么……只要和柳春许解除婚约,两个人就能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但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他此时被季颜礼接连轰炸,脑子已经思考不了太多东西了。 这条路在他脑海中已经成了唯一解,唯一能让季颜礼幸福的答案。 明明…… 只要帮季颜礼调查秦朗的死因就可以了! 江临北走后,季颜礼立刻就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嫌恶的将被子,被褥枕头,凡是沾染了江临北气息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 她窝在了床板上沉沉睡去。 睡着了都在梦中骂江临北。 狗男人,吃干抹净连帮忙调查秦朗死因都不帮忙,趁早去死! 是…… 那一出都是演的,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江临北这狗东西就喜欢没苦硬吃! 不过能趁此机会将江临北大骂一顿,对方还没有半点反抗,倒是让她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 有种翻身农民把歌唱的感觉…… 第二天,季颜礼睡醒了就叫寒烟收拾了东西,打算回琼辉寺。 谁知还没等去和江老夫人告别,宫中却是来人了…… “哎呦,劳烦曾嬷嬷还亲自来这一趟,叫个小宫女来不就是了!” 江老夫人满脸笑容的看着坐下下首的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 这女子穿着一身极为板正的宫装,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两个字。 ‘规矩。’ “江老夫人客气了,十皇子一个劲的念叨将军府表小姐写的百寿图有多神奇好看,弄的皇后娘娘也好奇的很,这不就让我来瞧个究竟。” 曾嬷嬷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根玉簪将头发束起,就连耳饰都是简简单单的一枚玉钉。 她说话时也不苟言笑的。 “就是这表小姐怎还没到?” 第48章 入宫教十殿下 “来了,来了,这不就来了!” 江老夫人指着不远处正快步向这边走来的人,笑道。 季颜礼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额头都跑出了汗,到了门口才被寒烟拉住。 寒烟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又将跑飞的鬓发梳理好,这才任由季颜礼向着堂内走去。 季颜礼进屋便是盈盈一礼,礼数完美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给祖母请安,见过这位嬷嬷。” 分明就是个下人嬷嬷,但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自是带着不少体面,更何况又是皇后身边的。 江老夫人还未曾说些什么,曾嬷嬷却是先开口了。 “百寿图就是你写的?” 曾嬷嬷看季颜礼那姣好的面庞,还有那妖娆的身段,便先是生出了几分不喜。 她声音徐徐问道,知道她是刻意放缓声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审问宫女呢。 季颜礼先是怯生生的看了江老夫人一眼,随后才又行了一礼,温软道:“回嬷嬷,嬷嬷若是问的昨日在长公主府的那副百寿图的话,确实是小女画的。” “那副图呢?” 季颜礼转头向着江老夫人看去,瘪瘪嘴要哭不哭的像是被曾嬷嬷的气势吓到了。 她也想知道…… 昨日便被江临北拿走了,谁知道在何处? 江老夫人顿时心疼的不行,招呼着让季颜礼坐过来,然后才看着曾嬷嬷道:“那幅图被我那大孙子拿去裱上了,怎么?曾嬷嬷今日来就是想要看看那副图吗?” “去个人,去找小将军问问那幅画裱好了没有,拿来给曾嬷嬷瞧瞧。” 曾嬷嬷看着季颜礼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喜。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最先死的便是这唯唯诺诺连个主见都没有的人。 她心中虽然是生出不喜,但戒备心却是消退了不少。 这么个懦弱的性子,能够画出那副百寿图怕是用尽了全身运气了吧…… 她摇了摇头:“十殿下跟皇后娘娘求季姑娘去宫里教他百寿图,娘娘便教我来请姑娘进宫。” 事实上,十皇子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求…… 那是缠了皇后娘娘一整个晚上啊! 若是不答应,那是连皇后娘娘的床都不下了! 十皇子是皇后高龄的时候,拼着性命不要生下来的。 生下来的时候,彩霞千里,此等异相,便被整个宫里都当做了祥瑞。 后面皇后明明是高龄产妇,却偏生恢复极好,体格看起来比生十皇子之前都要好上几分,这十皇子的祥瑞之名便被坐实了。 是以十皇子从小到大,凡是要的东西没有不应的。 偏生十皇子也没有被宠歪,行事极为懂礼,有分寸。 从小到大最夸张的要求怕是就是这次了。 让个未嫁人的女孩子进宫教导他一个皇子百寿图怎么画…… 若不是十皇子年仅十岁过于小了,她还以为是这女子狐媚子勾引了十皇子呢! “十殿下当真要我教他?” 这话,季颜礼自己听了都不敢置信,没想到那个小少年真的是说到做到。 “怎么你不愿意?” 曾嬷嬷的语气又冷了三分。 季颜礼哪敢说不愿意,但是她也不敢说愿意啊…… 这明显是个苦差事,愿意不愿意似乎都不太好。 她求助的看向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安抚的拍拍季颜礼的手,温柔慈和的一笑:“曾嬷嬷此言差矣,既然是皇后娘娘让的,那还有我们愿意不愿意之说呢!” 皇后娘娘说的话那可是懿旨,是愿意不愿意就能概括的? “就是我这孙女啊,打小没经过什么事,突然被如此看中,难免慌了神。” “曾嬷嬷,皇后当真说了让颜礼进宫,教导十殿下?” 曾嬷嬷瞥了江老夫人一眼,姜果然是老的辣…… 皇后娘娘自然是还没说呢。 今日只是让她来瞧瞧这季颜礼是个什么人,是否是真有真材实料的。 别整个狐媚子放到十殿下身边,再叫十殿下学坏了。 曾嬷嬷还没等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个下人,手上捧着一个被裱好的画框紧赶慢赶的往这跑来。 “哎呦,这也算是说曹操曹操到,这画竟然一晚上时间就裱好了。” 江老夫人抬着手往曾嬷嬷那处伸,热切道:“快叫曾嬷嬷瞧瞧吧,难为嬷嬷为了副画专门跑这一趟。” 曾嬷嬷总觉得江老夫人这话说的带着刺,但她态度一直也没多热切,便也只当是没听明白。 那下人得了命令,举着画奔着曾嬷嬷就来了,好端端的放到曾嬷嬷眼前。 那幅画从远到近,先入眼里的是一副山水画,意境悠远,光是看着画,似乎都能听到仙鹤鸣叫。 到了近处却是能够看清楚那一个个或大或小,或胖或瘦的‘寿’字了。 每个寿字字形大大小小都会有些区别。 但却都不约而同的绵绵不绝,细水长流,仿佛绵柔的水能够将世间万物都包裹进去。 字确实是好字啊! 曾嬷嬷可是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得力嬷嬷。 皇后身边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最稀松平常的一件拿出来,也要顶平民老百姓两年的吃用。 换句话说,身为皇后的亲信,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幅百寿图能入她的眼,确实代表了一些东西。 曾嬷嬷的态度立刻软和了一些,面上竟然也露出了微薄的笑意。 “将军府的表小姐确实才貌双绝,这幅字当真是举世无双。” 如此高的评价,让江老夫人一时间也开心的不行,原谅了曾嬷嬷之前的无礼。 “曾嬷嬷客气了。” 季颜礼也紧跟在后面不好意思的笑笑:“谢嬷嬷夸赞。” 曾嬷嬷却是又道:“这画可能借我一用,我拿回去给皇后娘娘瞧上一瞧,皇后娘娘也好奇的紧呢。” 皇后娘娘都搬出来了,谁还能说个‘不’字? “这百寿图能被皇后娘娘看在眼里是它的福气,曾嬷嬷尽管拿走。” 江老夫人面上笑容更胜几分,她人老成精,看到曾嬷嬷这副神情便知道季颜礼进宫教授十皇子一事…… 十来九稳了。 曾嬷嬷也没有再多待的意思,拿起百寿图就告辞了。 江老夫人对着身边人一个眼神,嬷嬷就紧跟在曾嬷嬷身后,将人给妥善的送到了门外。 第49章 锦绣阁 赵嬷嬷从怀里拿出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着塞进曾嬷嬷的手里。 “劳烦嬷嬷今日跑这一趟,几两碎银请嬷嬷喝茶。” 曾嬷嬷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热切,将荷包接过来直接塞进了怀中。 “将军府客气了,这副百寿图惊艳绝妙,最迟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赵嬷嬷:“多谢嬷嬷吉言。” 曾嬷嬷摆摆手,这才向着宫中马车走去。 赵嬷嬷一直等在门口,直到看不叫宫里的马车了,才重新回了主院。 堂屋内,江老夫人瞧季颜礼这一身装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眉心微微蹙在一起,眼神中写满了心疼。 “颜礼啊,你这是又要回琼辉山了?” 曾嬷嬷来的突然,主院又叫的急,季颜礼并没有来得及换回那些华丽的衣裙,只选择了最简单的容易赶路的衣衫。 “颜礼还要给祖母祈福。” 江老夫人握住季颜礼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你是个孝顺的,只是如今怕是去不了了,你且在家中歇息几日。” “去宫中的事情还未有过章程,十有八九是要成的。” 话音刚落,就见赵嬷嬷走了进来,一脸喜色的看着两人。 “回夫人和表小姐,曾嬷嬷说最晚明日便要来消息了。” 这就是有人好办事,若是没有曾嬷嬷这一声提醒,她们还不知道要默默的等多久。 若是季颜礼真的有幸能去宫中教导十皇子,那她这些衣裳确实不够得体了。 前几日为了参加赏花宴虽然也是置办了几件,但季颜礼三番四次推诿,真正出挑的只有那日穿的那一件。 但是就算是那件与真正的大家闺秀身上的衣裳比起来,也是不够看的。 如今要去宫里,那这一举一动不仅代表她自己,更代表骠骑大将军府,可不就得多置办些好东西! 江老夫人来了精神,转头叮嘱赵嬷嬷:“临北在不在家啊?着他带着颜礼去锦绣阁挑几件进宫穿的衣裳,再去碧玉轩挑些首饰。” 话音一落又看向季颜礼,眼睛里都是促狭道:“你别看你表哥是个男的,眼光好着呢!你看这就是他送我的耳坠,好看着呢吧?” 季颜礼能说什么? 只能不断笑着点头。 赵嬷嬷应道:“老奴这就去临北少爷那瞧瞧去。” 她话赶着话就离开了,到了江临北院子,别说是江临北,就连玄祁都不在。 一问就是早早的就出了府,具体去干什么了更是没人知道。 赵嬷嬷无奈回去复命,引得江老夫人也常常叹了口气。 “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动不了,就叫赵嬷嬷陪你去吧。” 季颜礼窝在她怀里撒着娇:“祖母,颜礼穿这个就够了,不需要再添置衣裳了。” “倒是祖母,身子到底是何处不爽利,可叫了府医来看?” 好一个细心人儿! 江老夫人感动的不行,险些热泪盈眶。 “祖母身子无事,你听话哦,叫赵嬷嬷陪你去挑几身行头,直接记在骠骑大将军府的账上就好。” 赵嬷嬷也跟着劝道:“是啊,表小姐穿的漂亮,老夫人瞧了心情也能好些。” “您就当是为了老夫人也要去好不好?” 季颜礼面上这才露出些许松动:“好吧,只是颜礼身无分文,又要让祖母破费了。” 江老夫人将人往怀里抱了抱:“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你就是我骠骑大将军府的正经小姐,几件衣服罢了,我骠骑大将军还供不起吗?” 季颜礼顿时泪眼婆娑的看着江老夫人,感动的不行。 “颜礼能遇到祖母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谢谢祖母。” 江老夫人拿出帕子将季颜礼眼角的泪珠一点点擦干净,语气充斥着无奈与心疼。 “真是个傻孩子。” 半个时辰之后,骠骑大将军府的马车停在了锦绣阁的门口,寒烟先下了马车,然后又扶着赵嬷嬷下了马车,最后才是季颜礼。 三人一同进了锦绣阁。 当真不愧是全京城生意最好的制衣铺子,里面陈列的衣裳让人目不暇接。 里面的人更是多到不行,人挤人恨不得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锦绣阁的小厮极有眼力见,瞧见是从骠骑大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的。 三人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被人迎着从外面一处楼梯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不用和大堂内的人挤,季颜礼当即便对这家店产生了三分好感。 之前几次置办衣裳都是着人去的骠骑大将军府。 这次时间实在紧迫,就只能图省事来买成衣,再改写细节处,列入腰身之类的地方,让这衣裳看起来更精贵了。 五六平方一个雅间,虽然是小,但极为精致。 内里一个屏风隔绝内外,又有一个半人高的铜镜放在窗边,最后是一个小圆桌,桌边摆了三把椅子。 小厮伺候着季颜礼坐在了首位,赵嬷嬷和寒烟刚要站到季颜礼的身后。 却又被季颜礼一下子拦住了。 “嬷嬷万万不要和我客气,坐下吧,还有寒烟也坐下吧。” “一共三张椅子,咱三人一人一个倒也正好!” 赵嬷嬷推拒了两句,眼见拒绝不了,而季颜礼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只能妥协了。 赵嬷嬷和寒烟一左一右坐在了季颜礼的两侧。 那小厮笑眯眯的对着三人一拱手:“小姐宅心仁厚,嬷嬷和这位姐姐当真是好福气。” 话音一落就见他取出了一本一掌厚,半臂大小的册子,递交给三人。 “这是咱锦绣阁的成衣册子,您几位慢慢看,小的去给您泡壶好茶去。” 寒烟将册子接过来,然后放到了季颜礼的面前。 “主子,您请看。” 季颜礼将册子翻开,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就入了神。 这锦绣阁当真是有些本事。 光是请画师将这些成衣样子惟妙惟肖的画在这册子上,并且在旁边付上布料介绍,就不是一般铺子能做到的。 若是这一本册子叫对家偷去了…… 便相当于将整个铺子的机密都交了出去,这锦绣阁也便不用开下去了。 此举当真大气。 也莽撞…… 不一会一个人推门而进,却不是那个小厮,来人流着一抹八字胡,一脸干练,却是个掌柜。 第50章 遇李秀儿 “不知道是赵嬷嬷亲自来了,有失远迎,还请嬷嬷原谅介个。” 胡掌柜一揖到地,十足的恭敬讨好。 骠骑大将军府可是店里的大主顾,府中主子虽是不多,但一年到头置办的衣裳却是不少。 而且将军府老夫人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凡是选中的衣裳无一不是顶好的料子做的。 单一件便要几百两银子呢! 那小厮也是人精,把人妥善安排在这三人雅间之后,就紧赶慢赶的去禀告了胡掌柜。 胡掌柜这才得已出现在这里。 赵嬷嬷也笑着回,乐意给胡掌柜几分面子。 “胡掌柜客气了,这是我家表小姐,今日便是要给我家表小姐添衫。” “原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他一脸的笑意忽的一滞,猛的露出一抹惊讶问道。 “这位表小姐可是昨日在长公主赏花宴上作出那副百花图的小姐?” “正是!” 赵嬷嬷回答的甚是自豪,好像那副百寿图是她画出来的一般。 “真的?” 胡掌柜面上的惊讶化作了真心实意的喜悦。 这名动京城的人物,来我锦绣阁说明什么? 说明我锦绣阁在这整个京城的贵人眼中都是一顶一的好啊! “这还能骗你?” 赵嬷嬷冲着胡掌柜就翻了个白眼,面色不愉。 胡掌柜连忙赔不是:“哎呦,赵嬷嬷可原谅小的没什么见识。” “这样吧,这衣裳册子小姐也不用看了,锦绣阁出的最新款还没画上去呢,破例拿给您看看怎么样?” 季颜礼一挑眉,这掌柜当真会做生意。 “有劳掌柜了。” “无事无事,小姐能赏脸是我锦绣阁的荣幸。” 她们与掌柜说话期间,那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托盘里放了一壶茶,还有些精致点心果脯。 一一的摆放到了桌案上,还依次给季颜礼和赵嬷嬷还有寒烟倒上了茶。江老夫人 淡淡悠远的茶香飘进鼻尖,一闻就知道是好茶。 胡掌柜转头悄声吩咐那小厮道:“美玉姑娘在忙吗,叫来伺候将军府的小姐。” 又对着赵嬷嬷和季颜礼一行人恭敬一拱手:“那您几位在这稍等,有事您再着人叫我。” 赵嬷嬷笑了笑:“胡掌柜日理万机,快去忙吧。” 三人在此处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茶都喝了三盏,点心和果脯都快要吃光了,才等到了人。 来人轻轻敲了几下门,没等季颜礼等人应声,便自己推开门进了来。 季颜礼几人抬眼望去,却是瞬间就愣住了神。 好漂亮的女子。 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的样子,身材丰腴,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那小腰恨不得合掌就能握住。 身上穿了一件墨绿缂丝绣竹林纹样的抹胸襦裙,头发尽数一丝不苟的用一根银簪子盘于脑后,唯额前留了两缕青丝,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来人清冷面相看到三人露出三分笑意,一瞬间便如月下昙花盛开一般惊艳。 “民女美玉,见过骠骑大将军府的几位主子。” 她这般好看,倒是让这三人都忘了自己等了两刻钟的功夫了。 季颜礼将举了半天的茶盏放下,笑意盈盈道:“美玉姑娘客气了。” 美玉笑而不语,手掌轻拍,‘啪啪’两声一过,门外就被人推了开来。 两个同样美貌的女子,抬着一个展示架过来。 展示架不过是两根棍子支起一个横梁,又固定到了木板上。 这展示架的横梁上挂了约莫五六件衣物,光是瞧着花色都鲜亮的紧。 季颜礼心中暗叹,这俩个姑娘也当真是好大的力气。 “姑娘肤白貌美,穿任何衣物都是好看的,不若您凑近来看看可有喜欢上的?民女给小姐好好介绍介绍?” 赵嬷嬷早就按耐不住了。 虽然她岁数已经大了,但是也不妨碍她依旧喜欢这些漂亮小裙子啊…… 她率先走了过去,季颜礼紧随其后。 季颜礼这上去一看,都不需要美玉介绍都能瞧出来这做工,这针脚,这料子皆不是凡品。 赵嬷嬷从中拿出了一件烟雨蒙蒙的淡紫色襦裙,递给了季颜礼,轻声道:“不若表小姐先试试这一件?” 季颜礼也看中了这件,这件是这所有衣物中做工最为精致的。 “嬷嬷当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这手艺最好的绣娘,耗费了九九八十一天才一针一线绣好的,您看看这阳光下花团闪烁亮丝,这都是绣娘一针一针点上去的。” “小姐穿上定会惊艳全京城,也只有这条裙子才能配得上小姐。” 如此会说话,哪还有不试上一试的道理? 季颜礼进去了屏风里面,在寒烟的服侍下穿上了这件衣服。 这一走出来,恨不得将整间屋子的光都吸纳到了她的身上。 光彩照人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季颜礼此时美貌的万分之一。 美玉赞不绝口,眼神中全是惊艳:“从没见过这般适合紫色的人,小姐穿这件衣服当真是天仙下凡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寒烟明明刚才在换衣服时也看见了,但此时生怕被美玉比下去,夸赞道:“小姐小姐,你穿这件衣服当真好看!” 赵嬷嬷也频频点头,心说表小姐平时穿着还是过于朴素了些,如今穿这般繁琐的衣裙,美的叫人不忍直视。 若是再配上首饰,不知道要叫多少京城贵公子看花了眼……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关的好好的门,被人‘咔嚓’一下从外推开,险些撞到站在门口的美玉身上。 门砸到了墙上,又‘砰’的一声。 “原道是谁呢,原来是骠骑大将军府的穷酸亲戚啊!” 来人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刻薄和鄙夷,眼睛上翻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屋内的所有人。 “李小姐?” “李秀儿?” 美玉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心说这小祖宗不是还有一个时辰才来吗?怎么就提前到了? 季颜礼一眼就将面前这女子给认了出来,御史大夫家千金,李秀儿。 昨天几次三番的针对她,似乎对柳卓华有那么几分喜欢的李秀儿。 “哼!” 李秀儿像是来到了自己家一般走了进来,走到季颜礼的身边。 手指扯着季颜礼身上的衣物,来回看了看,眼睫一掀,对着美玉就说道。 “这件衣服本小姐看中了,给我包起来!” 第51章 就因为这个 美玉面露难色:“李小姐,这件衣服只此一件……” 她刚才所说句句属实,这件衣物当真耗费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就算让三个顶级绣娘,日夜不歇的绣制,也要再等一个月呢。 “你什么意思?” 李秀儿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不愿意给?” “我就要她身上这件,木香,你去给我把她身上这件给我扒下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边李秀儿话音一落,那边木香就一下子窜到了季颜礼的身旁,作势就要去将季颜礼身上的衣物扒下来。 季颜礼身边的赵嬷嬷和寒烟又不是瞎子,怎能任由她直接动手。 寒烟直接抓住了木香的手,一用力将她被顶开了。 “不准你这么对我家小姐!” 季颜礼在李秀儿进门时就冷了一张脸,伴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她周身原本温润的气息越来越窒息。 “李小姐当真是好生气派!莫非这就是御史大夫家的家教?” 季颜礼眼神淡漠的看着她,嘴角冷锐:“这件衣服是我先看中的,李小姐还是瞪大眼睛讲讲先来后到吧。” 李秀儿瞪了木香一眼,暗骂一声废物,连个贱丫鬟都治不住。 又看向季颜礼,“呵!你还跟我讲规矩,你配吗?” “你既然知道我的家世,劝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你觉得骠骑大将军府会因为你得罪我爹?” 她边说着,边捏起一根手指戳着季颜礼的肩膀,一下一下的越来越用力。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季颜礼给攥住了,一股大力袭来,让她禁不住的一声叫了出来。 “啊!你敢弄疼我,你疯了吗,我要让我爹爹参你骠骑大将军府一本!” 季颜礼一把甩开李秀儿的手,李秀儿踉跄一下摔在了木香的身上。 主仆二人差点一起摔到在地上。 美玉都被这一幕给吓傻了,这要她如何是好? 按理说这裙子本就是先到先得,既然季小姐穿上了,就该是季小姐的。 但偏生这李秀儿的爹是御史大夫,是个看谁不顺眼,就能参谁一本的官位。 而且李秀儿可是正房嫡女,而季颜礼是什么呢? 说的好听点是骠骑大将军的表小姐。 说的难听点不就是个寄人篱下的? 骠骑大将军府会为了她和御史大夫对上吗?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吧…… 她嗫嚅着劝道:“季小姐,您要不还是退一步……” 一句话没说完,却听见赵嬷嬷开口了。 “颜礼小姐就是我骠骑大将军府的姑娘,是堂堂正正的表小姐。” 她声音逐渐变得凌厉,眼神瞪着李秀儿:“李小姐张口便是破落户,怎么?是瞧不起我骠骑大将军府吗?” 季颜礼心中一暖,此时就算赵嬷嬷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话也是应该的。 为了她和御史大夫对上确实不合适…… 更何况骠骑大将军府如今的情况还很暧昧,江临北回京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落得一个正经职位,只让去宫中教年幼皇子习武。 最大的就是个十岁的十皇子,最小的才五六岁,刚会走会跑罢了。 这么顶点的小孩,你能教会他什么呢? 如今得罪御史大夫对于骠骑大将军府来说并不明智。 “我,我没有!这裙子是我先看中的,美玉你说是不是!” 李秀儿看出美玉是这间屋子里唯二向着她的人,张嘴便是颠倒黑白。 “这件衣裳我几日前来就看中了,是也不是!” 她一转身拽着美玉的胳膊,若不是隔着层布料,那指甲恨不得直接掐进美玉胳膊上的肉里。 “这……” 她疼的额角冒汗,看到赵嬷嬷的态度一时间倒是不确定了。 这衣服今日才做好,这是明晃晃的让她撒谎啊。 这李秀儿不过是找茬罢了,还偏生喜欢牵连无辜! 季颜礼最讨厌这种人,她一把将美玉从她的魔爪中救了下来。 转而看着李秀儿冷笑着问道:“你早看中了,为什么那时没买,偏生此时我看中了你才要从我手里抢?” “我看你是故意找茬!” 李秀儿有些心虚:“哼,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这么做的?” 她脑海中全是昨日季颜礼赢得所有人视线,抢了天大的风头,她精心准备了两月的舞蹈都没有入大家的眼。 事后,连一个提起夸赞的人都没有。 两相对比,便显得她格外凄惨! 她冷笑,声音讥讽又嘲笑:“你不过就是凭借一副破字得了几句夸奖,还当真以为自己是才女了?” 季颜礼这回算是明白了这莫名的敌意是从哪来的了。 她还记得李秋儿昨天跳的舞,灵动有余韵味不足,照着郑文莹差远了。 而且要是真是因为这件事心里不痛快,也应该去找郑文莹和柳春许去啊? 若不是这两人之间配合的过于默契,也不会衬托的后面的舞蹈过于平淡。 她写字也显不出她李秀儿跳舞来啊…… 季颜礼语气莫名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怀恨在心,刻意找我茬?” 李秀儿梗着脖子不承认:“哼,你也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身份地位,若不是看在骠骑大将军府的面子上,你写的那副破字能得那些夸赞,真不要脸!” “这件裙子我要了,你要是识相就乖乖脱下来给我,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翻脸!” 李秀儿瞪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像是要将季颜礼给生吞活剥了。 赵嬷嬷上前又要说些什么,却被季颜礼一下子拦住了。 她摇了摇头,不过就是一件衣物罢了,没了这件,她还有别的,不必要因为一件衣裳同御史大夫府结仇。 而且也让锦绣阁难做…… “嬷嬷,不要和她再说了,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她要我给她就是了。” 她话音一落就拉着寒烟又进了屏风内。 李秀儿看着季颜礼娇弱的背影,眼神中尽是得意。 “哼,还算是识相,”她手指一下子戳到美玉脑门上,直戳出了个红印子。 “你啊,榆木脑袋,不向着本小姐说话,难道还想倒戈向着那破落户,真是个傻子!” 她眼神中看不到对美玉的一丝一毫的尊敬。 好像美玉就是她府中的下人似的。 第52章 求个真相 从锦绣阁离开时季颜礼的脸色很是不好,不过既然她决定不跟李秀儿计较,那便不会故意找她的麻烦。 “赵嬷嬷,今日衣裳也没买成,辛苦嬷嬷陪我走这一趟了。” 季颜礼欠身行礼,今日有李秀儿一通捣乱,锦绣阁只走了个过场…… 只能说与锦绣阁无缘。 “表小姐,今日之事本不用忍让的,我们将军府还怕了他们不成?” 赵嬷嬷苦头婆心的道,她是这府中的嬷嬷,可也知道规矩,万万不能越过主子行事。 “赵嬷嬷,我无意给将军府惹祸,将军府若是竖敌,日后在朝堂上行走只会艰难。” 季颜礼脸色平淡,今日这事她不会放在心上,就当一切都过去了。 再说她原本是要离开的,若非那十皇子…… 见赵嬷嬷离开,季颜礼把包袱放回屋里,埋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昨夜江临北折腾那么久,偏偏今日又起的早,现下她困得很。 “寒烟,我睡会,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季颜礼迷迷糊糊的开口,随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太阳落山,外面传来了动静。 “小姐,江老夫人来了。” 寒烟急匆匆进来,江老夫人极少过来,想必是有事,平日里都是小姐过去行礼问安的。 季颜礼睁开眼,抬起手揉了揉,瞧见外面天色都暗了,这才清醒过来。 “祖母,您怎么来了?若是有事的话让下人只会一声,颜礼会过去的。” 这一把年纪了还到处跑,真不怕闪了骨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江老夫人待她不错,她自然也愿意以诚报之。 “今日之事我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江老夫人拍了拍季颜礼的手,赵嬷嬷把来龙去脉都说了,是那李家不懂事,不过颜礼这孩子是个识大体的,处处都为将军府考量。 “颜礼不委屈,倒是劳烦祖母担心了,都是颜礼的不好。” 这话一出江老夫人眼底的心疼更甚,江家能有这么好的姑娘,她这心中也很是欣慰。 “明日让临北陪你去,你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便,临北陪着你也方便些。” 江老夫人笑着道,那孩子能撑着些场面,也不再出今日之事。 季颜礼本想拒绝,可思来想去还是应了下来。 正好她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日,难免会遇上那些世家小姐,有个人给她撑腰也挺好,省得外面那些人狗眼看人低。 翌日清晨,玄祁早早就过来传话了,季颜礼上马车时都还有些没睡醒。 这几日将军府上的事情太多,也着实是废了她的心血。 “昨天干什么去了?” 江临北见她这幅模样心绪不宁的开口,祖母说她出去被人欺负了,她平日在他面前总张牙舞爪的,没曾想也有一天。 昨日他确有事情,早早离府。 “终归不是想你想的睡不着。” 季颜礼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声音冰冷,看起来却又楚楚可怜。 江临北心里本就烦躁,一看她这幅模样更是堵得慌。 她那晚说的话他都记得。 见他没有说话,季颜礼也识趣的闭上嘴巴。 两人之间,江临北已经被她逼上绝路,就看他如何应对了。 马车停在珠翠阁门口,一瞧这名字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江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他挑珠宝的眼光不错,于是他就带着她来了。 “将军里面请。” 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江临北,快速的把几人带进里屋,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上好的珠宝首饰。 江临北看了一眼身旁的季颜礼,见她神色平淡,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有喜欢的吗?” 他出声她这才回过神来,瞧着身旁的人勉强一笑。 季颜礼随后拿起一个发簪,上面用了夸张的珠翠,跟她今日的穿着很是不搭。 “我喜欢这个。” 身边的人重重的出了口气,季颜礼全当没听见。 “小姐眼光不错,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掌柜的立刻接话,这东西可要花不少钱。 将军府的这位可是店里的常客,今日他还带着一女娘来,想来肯定会买下的,他还能多赚一些放进自己兜里。 “我在外面等你,你先挑。” 江临北眉头紧蹙,转身走到门外,半个身子倚靠在门框上。 主子怎么也出来了? 玄祁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也没什么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颜礼才从里面出来,彼时她的头发上多戴了一根发簪,身上也多了不少的珠宝,不过都戴在身上倒是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这表小姐是要把主子给买破产?这么一会就花了这么多银子了。 这女娘真是麻烦,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一个都不能少。 马车内季颜礼静静的坐在那,神色平淡,看向江临北的眼神也带了一种疏离。 江临北心里有气,抬起手就把她头发上的发簪拔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 “你干什么?” 季颜礼语气有些不好,他又怎么了?明明是自己的东西他也要抢走。 “秦朗的事情有线索了。” 江临北沉思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人已经死了,他也不想过多计较,可他心里总是觉得愤愤不平。 有线索了? 季颜礼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便有些期待的等着他开口。 秦朗哥哥对她而言不只是恩人,更是家人,是陪在她身边多年的人,她一定要为他报仇的。 “季颜礼,你就这么关心他?一个死人你就这么挂念?”江临北压低声音,也在压制心里的醋意。 若是秦朗还活着,她是不是迫不及待的要嫁过去,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心尖传来尖锐的疼。 不行,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又发什么疯? 季颜礼细眉微皱,脸色也沉了几分,“江小将军,人都已经死了,我不过是想求个真相。” 该死,他就不能好好说,非要如此针锋相对才行。 明明他们可以平淡的相处,可总是闹的不可开交,三句话不到就要吵起来。 马车内气氛格外的沉寂,季颜礼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求个真相?若他还没死,你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嫁给他?”江临北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想捕捉到她脸上的神色。 第53章 甩掉他 “是!他若是没死,我马上就嫁给他。” 季颜礼倔犟的扬起头,故意说的气话。 秦朗于她是唯一的亲人,区区爱情配不上他! 她巴不得一切回到原地,所有人都好好的,那些脏污恶心的事情全部都没有。 若是秦朗哥哥还在,他们都会过的很好,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江临北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她倒是真心疼那个叫秦朗的。 两人别开头不再说话,季颜礼倒是不受影响,江临北的脸色就格外的阴沉。 买完衣裳后她又逛上了街上的小摊,江临北在她身后好几部开外一直跟着。 “寒烟,试试这个。” 季颜礼勾起嘴角,余光瞥到江临北的脸色,此刻的他恐怕气到了极点。 “挺好看的,就它了。”她非常大方的把这根发簪给买了下来,当做礼物送给了寒烟。 走了一圈下来季颜礼买了不少的东西,有他跟着确实没有找麻烦的人,不过江临北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麻烦。 正在季颜礼思考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浅浅勾起嘴角,这下当真是巧了。 街上人来人往,季颜礼小心翼翼的走进人群当中,肩膀故意往上面抬了一下。 “谁这么不长眼?”柳春许眉眼露出怒意,抬起胳膊搓了搓,哪个不长眼的撞的她这么疼。 季颜礼一改脸上的平淡,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委屈。 正好今日在此处遇到他们二人,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郑文莹立刻护在柳春许的身前,眼底露出厌恶的瞧着季颜礼。 又是这个破落户,怎么什么地方都能碰上她,上次她让她抢了风头,她还跟卓华哥哥靠的那么近,今日碰上她,定要让她吃吃这苦果。 “季颜礼,你撞了春许姐姐,还不快些道歉。”郑文莹语气凶狠的开口。 “春许姐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季颜礼十分委屈,不过她就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见前面人多,江临北立刻扎进人群中,一眼便看见这三人站在一起,不过她们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柳春许看见江临北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可想着他竟然陪季颜礼出来逛街,心中又是一阵窝火。 他与季颜礼到底是什么关系?表兄妹能亲密到这种程度? “春许姐姐,祖母怕我走失路,这才让临北表哥陪着我的。”季颜礼一眼就看透柳春许此刻的想法,立刻开口解释。 殊不知越解释柳春许的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 ”临北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脸上哪还有刚才的凌厉,眼下全剩下温婉。 要说这演戏还得是柳春许,分明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却要在人前装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说起来也是大家闺秀,可她背地里做的都是肮脏恶心的事。 江临北轻轻点头,随后便上前拉住季颜礼的胳膊,“走吧,回府。” 这里人多,难免会出什么岔子。 回府? “临北表哥,今日遇到春许姐姐也是缘分,你与姐姐有婚约在身,不如陪姐姐好好逛逛。” 她偏要用这个婚约把他架起来,让他也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是啊临北哥哥,今日逢集,有好多新鲜的玩意儿,不如你陪春许姐姐逛逛。” 郑文莹自然是站在柳春许这边的,能撮合他们二人,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季颜礼伸出手绕到江临北的身后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柳春许的身边。 她见状立刻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袖,那抹娇羞的小模样谁看了心里都会疼惜。 可惜了柳春许遇到的是江临北,他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季颜礼转身离开,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唉,她怎么就走了? 郑文莹见柳春许和江临北站在一起,立刻朝着季颜礼转身离开的方向追去。 “季颜礼,你给我站住!” 找麻烦的来了。 季颜礼转身后寒烟立刻挡在她的面前,此人看起来来势汹汹,恐怕是要找小姐麻烦的。 “文莹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她眼底露出疑惑,眼神看起来十分纯净,谁也想不到看似小白兔一样的她会是一头大灰狼。 “你以后离卓华哥哥远一点,他是我的。” 那么优秀的男子自然要匹配她这长公主府的嫡女,这破落户根本配不上桌华哥哥。 柳卓华?他还挺抢手的。 想来是在长公主府宴上自己与柳卓华走的近了些,可若不如此,她怎么能查到柳春许的事情。 或许柳家是她最大的靠山,又或者是其他人,总会这朝堂之上定然有人护着柳春许,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大胆。 “文莹姐姐好歹是长公主府中的嫡女,柳卓华身上并无婚约,姐姐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以免让有心人听了去诟病公主府的家教。” 季颜礼语气平淡的开口,郑文莹这个蠢货,柳卓华只不过是她计谋中的一环,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贴上来。 这样的话挡着她的面说说倒是没事,若是旁人听了去,她的名声也可以不要了。 “你敢这般说我?你胆子真大,本以为你只是一个落破户而已,没想到你有如此心机。” 郑文莹被她戳到了痛楚,她季颜礼还寄人篱下,竟然在这里置喙公主府的家教,她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心机? 季颜礼浅浅一笑,她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旁人看了都觉得她性子温婉柔弱,只有看不惯她的人才会觉得她心机深重。 “姐姐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她微微欠身后就转身离开,把江临北给甩掉了,她也要去干她自己的事情了。 季颜礼扎进人群当中,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这才走到城南。 破庙外她举起手放在嘴边发出声音,里面的人立刻跑了出来。 “二姐,你怎么来了?”小六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人,今日二姐这身装扮真像是大家千金,比以前当他们“二哥”时的装扮好了太多太多。 季颜礼勾起嘴角,从袖口里面拿出一个荷包放在小六的手里。 “你们先换个地方待着,要你们做的事情我都写在纸上了,小心被人给盯上。” 第54章 人情 荷包里面有不少银钱,也足够他们几人生活一段时日。 从前跟在他们身边一起同甘共苦,如今她拉他们入局,定然也要护好他们的安危。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渐晚,季颜礼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府外停着另外一辆马车时心中便有了数。 他已经回来了,看来与柳春许的相处应该不太顺利。 今日她故意把他推到柳春许身边,想必他心里不痛快。 季颜礼刚想进府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下,上面下来的人板着脸有些严肃。 这不是来传话的嬷嬷吗? “曾嬷嬷安好。”季颜礼立刻停在原地,双手交叠放在左膝上方,来人走到她身前她立刻屈膝行礼。 “表小姐,今夜就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我就来接你。”曾嬷嬷一脸严肃,不过眼底还是流露出对季颜礼的欣赏。 一个远方的小姐能有这份气魄也不简单,不过宫里人情复杂,她可不一定能应付过来。 “曾嬷嬷请里面一坐,祖母猜到今日嬷嬷要来,早早就备好了热茶。” 季颜礼这话十分周全,特意把江老夫人重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曾嬷嬷本想传个话便走的,可想着是江老夫人的心意,这便跟在她的身边往里屋走去。 “表小姐身子绰约,后宫之中有不少皇子,来往时还要主意些分寸。” 十皇子虽然年幼,可那些皇子常年陪在十皇子的身边,难免会接触到。 “多谢嬷嬷教诲。”季颜礼轻轻点头,一副乖巧顺遂的模样。 她可不想嫁皇子,此番进宫在她意料之外,不过有些东西还真要进宫才能查出来。 柳家背后的势力绝无如此之大,那个令人恶心的地方绝非柳春许一人创造出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现下绝不能引蛇出洞。 “江老夫人。” 季颜礼带着人走进屋里,此刻寒烟正站在江老夫人的身边。 在门口遇到曾嬷嬷时她便让寒烟先入府禀告祖母,也好招待曾嬷嬷一番。 “江老夫人,表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人。”曾嬷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茶确实是好茶。 “嬷嬷这一趟来的辛苦,日后颜礼在宫中还需嬷嬷多加照拂。”江老夫人这边正说这话,赵嬷嬷就上前塞了些东西给曾嬷嬷。 这些银钱便是最好的人情世故,江老夫人也不想季颜礼入宫后被人刁难。 宫中那些资历老的太监和宫女眼高,连世家小姐都要针对。 “表小姐聪颖,又有才华在身,想必一定能获得宫中贵人的喜欢。” 曾嬷嬷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挑好听的话说。 她常年在宫里行走,那些贵人喜欢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一番寒暄后赵嬷嬷把曾嬷嬷给送了出去,季颜礼起身走到江老夫人身前,双膝跪地磕头。 “颜礼多谢祖母疼惜,明日入宫,盼祖母身子康健。”一番话说到了江老夫人的心坎上,眼底也露出疼爱。 这颜礼当真是个好孩子,处处行事得当,她越看越喜欢。 “好孩子,在宫里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托人传信回来。”江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眼底露出几分不舍。 这孩子是个好心眼的,处处都为江府着想,是个心思极细的。 “祖母,颜礼舍不得您。” 季颜礼半蹲在江老夫人的腿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这幅可怜模样看的江老夫人心里很是心疼,她也是曾经的将军夫人,也算戎马一生,可偏偏对这个女娘格外的疼惜。 “祖母也舍不得你。” 江老夫人紧紧捏着她的手,两人的头靠在一起。 玄祁站在门口往书房里面看了看,主子这平淡如水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了。 今日被表小姐这般折腾都没发脾气,回来又得知表小姐要进宫,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黑影闪过刮起一阵风,玄祁下一秒就看见他跟前排成排的盆栽。 得,那个脑子有病的来了。 “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这个叫秦朗的人,他都调查好几遍了,主子还是不断的让他查。 不过此人生活不算富裕,只能说非常平淡。 江临北抬眸接过信封,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逐一看完,脸色越发的不好。 查到很细致,几乎连秦朗此人平日的生活习性都查到了,看来季颜礼和他当真是青梅竹马。 不过如今人没了,倒是能断了她这个念想。 只是这死因竟然跟柳家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临北把手里的纸团扔在桌上,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信羽这才抬起头,把纸团放进火盆里面烧了个干净。 夜里季颜礼正用梳子梳头发,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压迫感。 “谁?” 她警惕的回头,一眼便看见江临北站在屋内。 “临北哥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季颜礼立刻放下梳子走到他的面前,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口中还似有若无的吐着气息。 江临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此刻的她身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把身段勾勒的匀称修长,倒是勾人。 “季颜礼,秦朗和柳春许有什么关系?”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禁锢住,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他查到了? 季颜礼心里一阵欣喜,江临北查到柳春许的头上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柳春许是他的未婚妻,可她跟这种人命扯上关系,他定然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临北哥哥,春许姐姐是你的未婚妻,这话你不应该问我。” 毕竟柳春许她动不得,可她常去的那个地方确实一个杀人魔窟,这种事情只有让江临北自己去查,否则他也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有些事情只有亲眼看见才知道有多大的震撼。 季颜礼想挣脱开他,可他的胳膊慢慢用力,勒的她的腰都发疼。 “你都知道些什么?”江临北眉头轻皱,眼底露出一丝探究,她没有震惊和意外,反而是在套他的话,看来她知道的比他要多。 脑海里面炸开一个想法,江临北生平第一次有人被人戏弄的感觉。 他竟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温顺的女娘给利用了? 第55章 信她一次 “江临北,你弄疼我了。”季颜礼不断挣扎,可他的胳膊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他这是非要跟她对着干了? “季颜礼,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利用我?”江临北眼底露出几分险意。 她倒是聪明,迂回婉转把他给算计进去。 季颜礼勾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江临北,柳春许到底是什么人,这需要你自己去查。” 一个披着羊皮的狼,手里沾染献血的人。 她保证江临北知道这一切后就不会再说要娶柳春许这种话了。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脸上,就这样盯着她的红唇。 “话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季颜礼眼底露出一丝冷意,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走? 江临北心中压抑着一头猛兽,见她这么冷漠后再也忍不住。 “季颜礼,你利用完我就想甩开我?”谁给她的胆子,她怎么敢的。 事情刚查到柳春许的头上,季颜礼心中有数,江临北绝对不会娶这样一个女人进将军府。 眼下解除他们婚约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查出柳春许背后做的恶事,如此一来这婚约自然就没了。 “怎么?临北哥哥若是打算娶颜礼,颜礼自然会迎合你。”季颜礼勾起嘴角,这抹笑容如同毒药一样让江临北欲罢不能。 她要查柳春许,便只有接近柳家的人,而柳卓华就是她下一个要接近的目标。 “柳春许手里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她做的事情只会让人恶心,你若是想娶她,那便趁早,否则我怕你查出事情真相,便会弃了她。” 季颜礼语气里的轻浮消失殆尽,她要让江临北生出查柳春许的决心。 “季颜礼,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接近将军府,不择手段爬上我的床,就是为了如此?” 江临北眯起眼睛,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她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与那秦朗当真是青梅竹马,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竟然值得她用身子来魅惑他。 “我为了给那些无辜的人报仇!江临北,你身后是骠骑大将军府,难道你也要成为柳春许的帮凶?” 季颜礼情绪有些激动,她如此说也是为了激眼前的人。 江临北是个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人,只要他愿意信她,那些无辜之人的冤情才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江临北,你信我一次,可不可以?” 见他神情异动,季颜礼放软了语气,对他这样的人就是要坚柔并施,不然他根本不为所动。 她眼眸之中露出的凄凉让江临北心中一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 正在他疑惑时,季颜礼的手搭上了他的腰带,身子一下贴了上来。 “临北哥哥,信我可好?” 红唇轻启,季颜礼此刻的模样映入江临北的眼底,他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 信她一次又何妨,总归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我信你。” 江临北说完这话后就转身出去,季颜礼一脸懵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今日有些奇怪,不过她该说的都说了,希望这招激将法对他有用。 烛火下的玄祁看着于一旁蹲在地上的人面露无奈,“信羽,改日找个大夫给你瞧瞧如何?” 他这病肯定是越发的重了。 主子让他们二人再此等着,他倒好,把这地上的石子都摆成一排,就连石子的艰巨都要放成一样的,看来已经病入膏肓了。 “走。” 江临北急匆匆从屋内出来,从两人身前走过时把地上的世子给踢乱。 信羽的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去,玄祁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主子才是最大的。” 比起这些摆放整齐的破石头,他还是愿意跟着主子出去查案子。 “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玄祁驾马赶上,这方向似乎是要出城。 “琼辉山。” 江临北缓缓开口,他不是傻子,他想把季颜礼留在身边,就必须要解除婚约。 那个没良心的说的没错,只有抓出柳春许的不矩之处,这婚约方能解除。 此前她去了一趟琼辉山,他便觉得有些可疑,此行他定要探个究竟出来。 这一夜季颜礼都没能睡好,总觉得怪怪的,与江临北似乎少了个环节,莫非因此才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翌日清晨,季颜礼带着包袱上了马车。 “等等。” 一道年迈的声音传来,曾嬷嬷立刻撩起帘子看了一眼,见是江家老夫人,她也不好说什么不对的话。 “快些,宫里的贵人还急着要见你。” 曾嬷嬷语气有些不太好,她特意赶早一点来接人就是为了能早些进宫,偏偏又在这里耽误上了。 季颜礼欠身行礼,匆匆从马车上下来。 “祖母。” 一声祖母唤的江老夫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如今她要进宫,她心里总归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颜礼啊,进宫要懂规矩,切勿冲动,那是天子脚下,万事一定要小心。” 江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嘱咐,虽说这些话她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可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颜礼行事稳重从来没失过江家的颜面,可寻常人哪来出入皇宫的机会,她是担心这孩子会被吓着。 “祖母放心,颜礼会小心的。” 季颜礼笑着点头,寒暄了几句就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她撩起帘子便看见江老夫人站在府外遥遥的看着她。 从闹市中穿过,马车这才停下,季颜礼从上面走下来,入眼便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的墙格外的高,好似在隔绝什么。 曾嬷嬷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中露出几分不屑。 这种从未经过宫的女子,自然会被皇宫的气派给震慑到,若不是那副字,这穷酸小姐怎么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 “表小姐,前面便是宫门了。” 这里不让马车通过,无论是谁都要下马车走过去的。 季颜礼微微欠身,让曾嬷嬷走在前面。 这巍峨壮观的景象她确实未曾见过,若是秦朗哥哥和颜礼还在就好了,他们肯定也会被震惊的。 “表小姐切勿走神。”曾嬷嬷瞧了一眼她的神色缓缓开口,这皇宫之中容不得任何马虎。 第56章 初见十皇子 季颜礼立刻回过神来,刚才她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才有些呆滞。 寒烟也好奇的四处张望,不过曾嬷嬷警告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立刻老实了。 城门打开,两边守卫的士兵立刻站出来检查,见她们身上并未携带什么利器,这才让他们进去。 一路上走了很远,这皇宫大的超出了季颜礼的想象,走的她脚板心疼。 今日进宫,她身上的衣裳都是新制的,鞋袜也是,新鞋难免有些不太合脚。 “表小姐,还请快些。” 曾嬷嬷停下脚步往后面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催促,怎么走的如此慢,若是让皇后娘娘等急了,有她好果子吃。 季颜礼浅浅一笑立刻跟上,这嬷嬷当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在江老夫人面前还算个和气的人,可一到这宫里便端起架子来了。 凤鸾台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季颜礼微微垂下头来,腰间她的人应该会是皇后,毕竟她是十皇子的生母。 一入大殿就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曾嬷嬷立刻跪下行礼,季颜礼也跟着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季颜礼在进宫前就知道圣上也格外的宠爱这位皇后,而这皇后冒着高龄产子的风险,这才有了十皇子。 所以这十皇子格外金贵。 “这位便是将军府中的表小姐了,起来吧。” 皇后缓缓开口,语气十分温和。 季颜礼抬眸就迎上皇后温和的目光。 果真是美人。 皇后如今已经上了年岁了,可这容颜还是如此的美,年轻时定然是第一美人了。 “表小姐写了一手好字,十皇子求了本宫好些时日,如此也麻烦了。” 季颜礼双手合十放在身前行礼。 “十皇子殿下聪颖,定然很快便能学会。” 她记得此前见过一次这位皇子,是个聪明伶俐的。 皇后一个眼神,曾嬷嬷便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已经见过皇后了,便可给她安排住处了。 “表小姐,请跟我来。” 曾嬷嬷缓缓开口,幸好进宫早,眼下已经花费了好几个时辰了。 进宫这段路可不是这么好走的,她们这些宫人常年行走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家小姐恐怕脚都能磨出水泡来。 曾嬷嬷在前面带路,季颜礼跟在她的身后,恍惚间看见几人走来。 “参见太子殿下。” 曾嬷嬷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季颜礼,她早早就准备行礼了。 这位太子也是个奇人,不过她目前还不想跟他过多接触。 去了住处后季颜礼这才得以休息,她抬起手捶了捶腿,这皇宫之中的死规矩,差点让她走断腿。 那么长的宫道,她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小姐,寒烟给你捏捏。” 寒烟见状立刻半蹲在她的身边,刚想伸出手就被季颜礼给打断。 “寒烟,你明面上是我的丫鬟,可你不用如此,起来坐好。” 在她这里没有什么低人一等这样的说法,寒烟是丫鬟又能如何,她也有平等的权利。 “小姐,寒烟既然是丫鬟便要伺候小姐的。”寒烟钻牛角尖,一个劲的想伺候季颜礼。 “你再如此以后就不让你跟着我了。”季颜礼没好气的开口,这寒烟什么时候变倔了,怎么说都不听了。 她很早之前便同她说过,她们只是表面上是主仆而已,私底下是姐妹,也是朋友。 进宫的第一日还算太平,第二日一早就有宫女带着季颜礼去见十皇子。 “殿下安好。” 她刚准备跪下行礼,一双温热的小手就把她给拽住,硬生生把她给拉了起来。 这好像有些于礼不合?不过不用跪下行礼,这也算是福利了。 “姐姐,你总算来了,我求了母后好久。”十皇子笑着开口,他都在母后床榻上撒娇了,母后这才答应他。 距离十皇子几步外有一位看起来严肃的老嬷嬷,季颜礼猜想这定然是皇后放在十皇子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那位嬷嬷开了口,“殿下,她是臣,殿下是君。” 这十皇子当真是平易近人,刚才拉着她说话的样子跟个邻家弟弟一样。 虽然备受宠爱,可也不曾倨傲不下,这十皇子当真是个好苗苗。 “尚嬷嬷,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拿些糕点来。”十皇子双手叉腰,看起来有些神气。 这嬷嬷虽然是母后给他的,可嬷嬷也要听他的话才行,否则他就去母后那里告状。 嬷嬷一走季颜礼这才勾起嘴角露出笑容,“殿下,你这是故意的?” 依她看,殿下根本就不饿,只是不想被这嬷嬷盯着,这才找了个借口把人给支开。 “姐姐,现在没有别人了,姐姐不必这么拘礼,母后整日都让我规矩些,可规矩又不能当饭吃。”十皇子小声开口,不过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在母后面前说。 季颜礼看着十皇子天真烂漫的模样陷入沉思,那个魔窟中那些孩子若也能有这幅天真烂漫的笑容就好了。 那是个吸血的地方。 “姐姐,你怎么了?”十皇子拽了拽她的衣袖,好好的怎么一下就走神了。 季颜礼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她似乎有些失礼了,好在十皇子不在意这些。 “殿下不是想学那幅字吗,臣女这就教您。” 书案上早就放好了笔墨纸砚,季颜礼提起笔写下了几个简单的字。 “姐姐,这是哪位大师教你的?”十皇子有些好奇,这么好的字,实在是世间罕有。 大师?季颜礼笑了笑,这字最平常不过,只是她自己往里面加了些手法,加以被灾难磨炼过的心性。 “殿下,握笔要紧。” 她站在一侧,风吹起她耳边的长发,看起来坚毅有韧性。 十皇子按照她说的把笔握的很紧,可没坚持一会就直接扔掉了笔。 “姐姐,我手疼。” 季颜礼轻挑眉梢,这十皇子心性还不够坚定,就握了一会便放弃了。 虽然身为皇子,可季颜礼还是希望他能天真烂漫些。 “无妨,手疼便不练了。”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何况她面对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被皇后圣上捧在手心之中,自然是没吃过这样的苦。 第57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姐姐。” 历景晨抬头,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晶亮,“你和我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今年尚不足十岁,牙都未曾掉落一遍,眼神却无比认真,一字一顿的说着季颜礼的特殊之处。 季颜礼抿唇一笑,清亮的眼眸里像撒了一把月色,难得天真,“我何处有所不同?” 小可怜撅起油汪汪的小嘴,揉着酸痛的手腕,眼里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水雾。 “我年岁虽小,却已上书房了,先生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故而应当日夜苦读,闻鸡起舞,方能成就大业,学富五车。” “可姐姐不一样。” 小小的人儿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若累了,便能休息。若不爱苦学,姐姐便会细心开导我,这都与夫子的理论背道而驰。” “姐姐,我该听谁的呢?夫子曰: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真这般恐怖么?” 他瑟缩一下,把细嫩的脖颈藏于龙带里,小鹿般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对未来的忐忑。 不知怎的,季颜礼心里突然软了几分。 历景晨的这些话,像一块石头落入她的心湖里,惊起阵阵涟漪,久久不散。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认为的。 天赋并非人人都有,因而才要废寝忘食,笨鸟先飞。 可现在细细想来,这些反而都不是最重要的。 迎着日光,季颜礼粲然一笑,“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 “姐姐请说。” “磨刀不误砍柴工。” 看着历景晨额头上迎风飘荡的几缕呆毛,季颜礼强忍着摸一把的冲动,只笑道:“任何事情都要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若摊闲暇时,你最好出宫逛个半日,心里自然豁然开朗,不必困于书本之中。” 季颜礼是真心开解他的,却不曾想,竟戳到了这小家伙的伤心处。 只见他低着头,目光并未聚焦,一下一下的抠弄着毛笔的尖尖,“姐姐,我出宫机会甚少。如不算上次去长公主府上赴七夕之宴,我出宫的时日就得追溯到前年了。” “前年?” 季颜礼着实吃了一惊。 她知道皇家规矩森严,却也没想到这般严格,不过是随意出宫逛逛,竟也难如登天。 这可真是…… 无言以对。 但不消片刻,季颜礼眼里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殿下,你想不想出宫?” “想啊,当然想,外面有很多好吃的,还有耍把戏的,我好喜欢。” 季颜礼故作高深的摇摇头,“殿下,外面好玩的好吃的可不止这些。” 十皇子猛地抬头,却不小心打落毛笔,也顾不得捡,急切的拽住季颜礼的袖子。 “姐姐快同我说说,外面的民生是何模样?” “实不相瞒,我每次出宫时都与母后同乘车马,她若不许,我便不能随意乱跑。” 季颜礼也不隐瞒,当下就絮絮说来。 从民生百态,到世集风情,小到路摊,大到酒楼,东街戏院唱曲,西街耍大刀等等。 季颜礼口才很好,表情灵动,舌灿莲花中,那一幕幕生动的形象仿佛跃然而出,直听的十皇子心神俱动,仿佛身临其境,不禁往之。 末了,他那还存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愁苦,用胖嘟嘟的小手覆面,叹息连连。 “我若能亲眼一见,该有多好。” “不行,我要找母后去。母后向来最疼爱我,必会应允的。” “殿下且慢。” “哇——” 历景晨竟直接哭了出来,泪珠四溅,一串接一串,叫人好不怜惜。 “坏姐姐,你把外面生的这般好,却又不许我去找母后,你这分明是故意折磨我嘛,呜呜呜……” 季颜礼真是哭笑不得。 人都说,江临北不近女色,手段残酷,是从阎罗殿杀出来的修罗武神。 但季颜礼与他周旋时游刃有余,时松时紧,并不觉得他如外界所传那般凶残。 可今日对上这小毛孩子,眼泪一出,季颜礼就想缴械投降了。 “好了殿下,莫哭莫哭,待来日有机会,我定会带着您出宫,您看可好?” 小可怜哭的一抽一抽的,未干涸的眼泪还挂在嘴角,胡乱抹了一把,“姐姐此言,当真?” 这幽怨的小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季颜礼轻咳一声,“自然当真。” 但有后半句她没说。 只消历景晨练好字,皇后心悦,还怕没有出宫的那一日么? 一连数日,十皇子学的开心,季颜礼也教的认真。 皇后看在心里,一开始难免不放心,总会时不时的派曾嬷嬷过来瞧瞧。 但最后的结果总是好的。 皇后不禁啧啧称奇,甚是好奇季颜礼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历景晨如此乖巧。 往日上书房时,历景晨并不喜欢乖乖坐着听夫子授课,但他素来听话,即使听不进去也必然好生坐着。 可近日皇后抽查过历景晨的练字情况,竟每日都有进步,可见并未偷懒。 这季颜礼,真乃奇女子也! 季颜礼住在历景晨住所旁的一个小院里,从这到他的寝宫,来回最多一盏茶的功夫,非常近。 近来立秋已过,秋老虎蹦跶不得,日头越发清冷了。 季颜礼今日难得清闲,正窝在小院长廊下看书,忽然闻听外面有喧哗声,很是慌张。 这声音吵的厉害,十分嘈杂,季颜礼看不进去了,干脆把书本合上,叫来寒烟。 “寒烟,你去瞧瞧怎么回事,我听着这声音是从十皇子那传来的,是否出了要事。” 寒烟应了一声,匆匆去办。 不到半刻钟便回来了,神色慌张,进门时还差点被绊了脚。 “小姐,不好了,是十皇子,他……” 季颜礼目光一凝,“他怎么了?” 话间,她已经起身朝十皇子寝殿过去了。 寒烟边走边说道:“我也不十分清楚,只听说十皇子吃东西时不小心卡住了,一众宫人吓坏了,赶紧去请了太医,也去传了皇后娘娘。” 季颜礼突然顿住,瞳孔骤然紧缩。 吃东西被卡住了?! 从前有一次,季颜礼吃饭时也不小心卡住了,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根本喘不过气来。 第58章 救了十皇子 她被憋的脸颊青紫,在地上难受的直打滚,可那该死的鸡骨头卡在喉咙里就是不出来。 幸好蒋峰郁来了,刚好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抱住季颜礼,用力挤压她肚子。 力气之大,像要将内脏压碎似的。 说来神奇,不出三两下,那块鸡骨头直接飞了出来。 那一刻,季颜礼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似的,整个人重获新生。 那时她都已过及笄之年,是个半大成人孩子了,都如此难受,更别说十皇子这小小年纪了。 “走,寒烟,咱们快过去看看。” 蒋峰郁把那个办法教过她了。 季颜礼脚下生风,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已来到殿内。 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禁为之一愣。 “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太医怎么还没来?一群糊涂东西,再去请,快!” “不好了,殿下脸色发青了,这可如何是好?” 历景晨面色痛苦,一手捂着脖子,一手胡乱的空中挥舞,嘴巴张的老大,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听得他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气喘声,异常难受。 季颜礼不再犹豫,快步过去,却被侍卫拦住了。 “你想做什么!” 那人疾言厉色,一手按住腰间的长剑,满眼警惕。 季颜礼心知历景晨的情况有多糟糕,快速道:“殿下应是吃东西时被卡住了,我有法子救他,快让我进去!” “胡言乱语!” 那侍卫八成这个脑子转不动的,闻听这话竟朝地上呸了一口,愤怒中带着不屑。 “你一小小女子怎会治病救人?若伤者殿下半点儿,你负得起责任吗?” 季颜礼怒从心中来,声调瞬间拔高,“殿下都已经这样了,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即便你们不信我也应当试一试,否则殿下就真没命了!” 她这话可不是夸张。 正因为曾经历过,季颜礼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且蒋峰郁告诉过她,最好的救治之间只有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若过了这个时间,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用了。 但距离太医院的人来最少还须一刻钟,十皇子明显等不及了。 “扑通!” 十皇子看见季颜礼如见到救星般挣扎着扑过来,即便摔倒了也丝毫不觉得痛,奋力爬到季颜礼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虽不能言语,但眼里全是强烈的求生欲。 “让开!” 季颜礼愤然推开那侍卫,一把抱起十皇子,学着当初蒋峰郁救她的样子。 将双臂分别从十皇子两腋下前伸,然后环抱住他,左手握拳,右手从前方握住左手手腕。 然后勒紧他胸部下方,然后突然用力收紧双臂,对上腹猛烈施压。 “嗬……” “嗬……嗬……” 十皇子双目失神,嘴巴大张,脸色由青转紫,两手抓着面前的空气,喉咙里再次发出怪异的声响。 宫人不干了! “殿下!你这妖女对殿下做了什么!” “快放开殿下!” “表小姐,你怕是疯了,这样如何能救得了十皇子,你这分明是想让他死的更快些!” 这帮人吵闹的让人头疼,季颜礼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去。 “闭嘴!” 她声音并不大,但周身冰冷的气势却让众人为之一震,得到片刻安宁。 可很快,又叽叽喳喳的开始了。 “让你们闭嘴听不懂吗!” 季颜礼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 “难不成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太医来到这最少一刻钟,你们觉得殿下真能撑那么长时间吗?” “若殿下有个好歹,你们哪个能负得起这等责任!” 这几连问让众人为之一怔。 方才情况紧急,大家全都乱作一团,完全忽略了太医到寝殿所需要的时间。 得,她愿意救那就救吧。 若历景晨当真有个好歹,也有人能背黑锅,总不至于让皇后娘娘迁怒了他们。 几人心思各异,但都很默契的不再上前,季颜礼也不理会,手上越发用力。 一下。 两下。 三下! “噗!”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厉景晨口中喷出,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击中面前的石柱子,又弹回来。 “咚——” “哎哟,好痛呀~” 刚好砸在一个太监的脑门上。 他娇滴滴的惊呼一声,却没人理睬他。 就见厉景晨猛地深吸一口气,肚子瞬间鼓起,又迅速瘪下去。 而他青紫的小脸也瞬间回归正常。 “殿下好些了吗?” 季颜礼半蹲着身子,伸手帮他顺气。 厉景晨大张着嘴,两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方才他眼里布满血丝,眼球极力向外凸起,现下也慢慢恢复正常了。 “好了?” “殿下好了!” “谢天谢地,真是老天保佑,奴才在这给老天爷磕头了!” 季颜礼嘴角无语一抽。 看着那老太监佝偻的身影,她真的好想一脚踹过去。 明明是她费力救下厉景晨,他却去拜老天爷,真是可笑。 历景晨喘息不止,外面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快步进来,神色慌张,步声凌乱。 为首的是皇后,其次是太子,再往后才是太医。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快让太医给殿下看看。”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把抱住历景晨,心疼的摸着他的小脸。 “晨儿,你可别吓母后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季颜礼在一旁俯身行礼,声音已然恢复清冷,“皇后娘娘不用担心,刚才殿下只是吃东西时被卡住了,现下东西已经吐出,殿下转危平安了。” “真的平安了?” 皇后很难以置信,看看季颜礼,再看看历景晨,最终还是没能放下心来。 “张太医,你快给皇儿好好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说着,站起身来。 张太医对季颜礼的说法也是半信半疑。 就刚才那空档,有个小太监贴在他耳边说了季颜礼的救治手法,听着他一愣一愣的,惊疑不定。 这怎么可能呢? 从未耳闻过啊! “母后,我真的好了,是季姐姐救得我。” 历景晨摸着喉咙,声音虽然还很沙哑,好在这条小命保住了。 皇后却未言语,只是把历景晨把太医面前一推。 “还是请太医给皇儿把下脉吧,也能安心些。” 第59章 别装了 “是,微臣且来把脉。” 十皇子被人抱回屋里,端坐在床榻之上,一众丫鬟婆子也随之跟进,季颜礼走在最后。 她前面站着的是历景仁,男人回首,好看的桃花眼里裹着担忧。 但再见季颜礼,还是勉强一笑,朝她颔首。 “今日之事亏得有表小姐在,否则十弟就……” 因着二人站在后尾,众人都只盯着十皇子,未曾朝这边看来,自然也没注意到异动。 季颜礼轻轻扯唇,“举手之劳,太子殿下不必这般客气。” 他贵为东宫之主,若无意外,就是将来的九五至尊,季颜礼哪敢当他这般大礼。 即便历景仁客气,季颜礼也不能拿这份客气当福气。 历景仁亦是一笑,略轻松些,“表小姐救了本宫十弟,自是当得了这声谢,表小姐何须这般客气,倒显得见外了。” “殿下这话说的略早,太医还未给十皇子把脉,殿下怎就知定然脱险呢?” 历景仁朝床榻看去,张太医已上手把脉,没半刻钟是松不下手的。 而其余人亦一瞬不瞬的盯紧张太医,生怕他嘴里会吐出不好的话来,让人担忧。 无人朝这边看来,历景仁肩膀一缩,扯住束发金冠翎羽带,贴近季颜礼低声快速道:“刚才有奴才跟我说了,方才的情形的确惊险,但表小姐反应十分迅速,居然还会海姆立克急救法,真是让人意外。” 季颜礼:“……什么法?” 海什么? 这名字太长了些,她一时竟没记住。 即便记住了,但念起来格外绕口,唇舌像打结般不听使唤。 一向端庄稳重的历景仁面上突然现出一抹不属于他的痞笑,伸手去拍季颜礼肩膀。 “他们都忙着呢,你演的还真挺像,别那么紧张,我都知道了。” “你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在这群愚昧的古人面前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也不怕他们说你谋害十皇子,佩服佩服。” “嚯,瞧我这记性,忘记问了,哥们是从哪穿来的?” 天晓得季颜礼此刻的表情有多难以形容。 历景仁所说的话,她明明每一个字都识得,偏生组到一起去就成了谜语。 季颜礼费劲听了半晌,只瞧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却一句都未听得明白。 他到底在说什么? 愚昧的古人,骂谁呢这是! 季颜礼的茫然落在历景仁眼里,他竟以为这里人太多,因此她不好与自己相认。 思及此,历景仁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低若枉闻,“行行行,我知道你有顾虑,那就等等吧,反正十皇子没事。” “一会所有人都走了,你可得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咱俩悄悄说。” 季颜礼突然抬头盯住历景仁,凌厉的眼神褪去锋芒,带着几分探究,仔细打量着历景仁。 怪哉! 怪哉! 这模样,这身段,这声音分明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历景仁,怎得忽然就换了性子。 这变化,倒有点像被他人夺舍了。 谁知道历景仁受了刺激,总归跟自己无关,季颜礼无心理会他这怪异的举动,只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幽默。” 如此,算草草回应了。 的确幽默,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私下相见,别管二人在做何,但凡被人瞧见就是重罪,千真万确推赖不得。 莫不是…… 这历景仁想害自己? 季颜礼生来谨慎,凡事都要细想三分。 既已露出端倪,且不明白历景仁所指,季颜礼略一沉思,默不作声的离历景仁站远了些。 这人真是奇怪,还是别有交集的好。 话间,张太医已把脉结束。 只听他道:“皇后娘娘放心,十皇子脉象平稳,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需调养两日,便可完全恢复。” “皇后这才松开柳眉,目露感激之色,“有劳太医了,那就请太医去开药方吧。” “曾嬷嬷,尚嬷嬷,你二人跟着同去,切不可再出差错。” “是,老奴遵旨。” 宫人转瞬离开不少,堂内位置空出来,皇后这才看到站在最后面的季颜礼,眉眼涌出笑意。 “表小姐,你到本宫跟前来。” 她笑的松快,手上却后怕的抚着十皇子的小脑袋,道:“今日多亏有了表小姐救本宫皇儿,本宫甚是感激。” 季颜礼并不邀功,神色淡淡,如常行礼。 ““娘娘过誉了,臣女恰巧会此招,方能救得了十皇子,担不起娘娘一声谢。” “表小姐太过谦了。” 皇后看她这模样,真是越看越欢喜。 季颜礼虽家道中落,寄人篱下,却也乖巧懂事,善识大体。 性子格外温顺不说,还讲孝道,沉稳大气,又写的一手好字,当真不可多得。 若非说缺点,怕也就是这出身了。 虽出身不低,奈何早已破落,如今也没个好拿出手的名头,一味的被戳脊梁骨。 说起来,当真惹人心疼。 罢了。 “表小姐言辞客气,本宫却不是那不讲理的。来人——” “奴才在。” 皇后怜爱的碰了碰十皇子的额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明媚起来,“本宫感念表小姐的恩情,特嘉奖将军府金花百朵,金器百件,黄金百两,云锦百匹,御酒百坛。” “另外,赐表小姐宫中令牌,以后可自由出入宫闱,不受任何约束。” “是,奴才这就去办。” 季颜礼神色微讶,但转眼即逝,跪下谢恩。 皇后倒是个爽利人,赏罚分明,毫不含糊。 且是个会还人情的。 明面看去,皇后赏赐之物确实多,个个造价不菲,但这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将军府的脸面,是她季颜礼挣的。 江老夫人虽然对她不错,但季颜礼毕竟是个来投奔的破落户小姐,亲疏有别。 即便将老夫人再喜欢她,还能越过自家的亲孙儿去? 外人也只以为季颜礼性格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语,进了江家便是个十足十的累赘。 先不说是否会拖累江家,又如何能为江家挣来荣光? 然而,皇后方才那些话便是在帮季颜礼增添荣光。 只是不知,皇后是特意这般所为,还是真的赏罚分明,别无他意。 第60章 咱俩是老乡 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一场风波结束,季颜礼正要回小院休息,十皇子已然恢复过来,挣脱皇后怀抱朝季颜礼跑过去。 “姐姐,你这便要走了吗?” 他年岁不大,还未到真正长个子的时候,站在季颜礼跟前才勉强与她腰间持平。 季颜礼微微扬唇,半蹲下身子,“今日殿下休沐,自是要好好休息的。” “方才又受惊不小,殿下无需思虑别的,安心养好精神便是,我明日再来。” 皇后在身后赞赏的点点头。 季颜礼是个懂规矩的。 旁人都说一进宫门深似海,这海样深的皇宫不知埋葬了多少无知的小姑娘。 回想季颜礼初进宫那日,皇后也未曾将她放在眼中。 可今日她才知道,这小女子不光是有才气,也是个有胆量和谋略的。 莫说在宫中,便是放至整个京城,又或是整个王朝,也未必能找出几个来。 “可我舍不得姐姐。” 十皇子小嘴一撇,声音低了几分,“姐姐刚才如何救得我,那模样倒与太一所说不同,不知姐姐能否告知?” “这……” 季颜礼犹豫一下。 也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的朝旁边的历景仁看去。 方才他说什么……海姆立克急救法,难道就是三哥教她的法子? 就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架势,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似的。 季颜礼迅速收回视线,浅笑依然,“殿下乖,等殿下练好字后,我再将那法子交给你也不迟。” 她这样说也是有缘故的。 当初她不慎被那该死的鸡骨头卡了喉咙,三哥救她一命,事后,季颜礼也像十皇子这般好奇,追着蒋峰郁询问是何法子,如此灵验。 可蒋峰郁似乎很有顾忌,季颜礼整整缠了他一月有余,方才告知。 并补了一句,劝她最好不要将这法子告诉别人,以防别旁人不信,反倒把季颜礼当成加害者而抓起来。 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季颜礼熟知十皇子心性,他这样问,应该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并无恶意。 因此她才犹豫。 正当季颜礼不知如何回答时,历景仁走过来,把十皇子抱入怀中,宠溺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你呀,上学堂时怎不见你有这等好奇心?夫子可说过,再这样都要打你手心了。” “下次你可要把你这份好奇心多放在读书上,免得再惹夫子不高兴。” 话音刚落,十皇子脖子一缩,分明感觉身后传来一道不善的目光。 他怯怯的转身,对着皇后心虚的笑了两声。 “呃……母后,晨儿知错了。” “你这孩子……” 皇后气恼不已。 她素知孩子都是顽皮的,十皇子又是男孩,免不了更顽皮一些。 但他在自己面前素来乖巧,那几位太傅夫子也未曾找自己告状。 因着她怎么都没想到,十皇子在学堂上竟是这般光景! “晨儿,到母后这来。” 皇后声音已然沉下。 当然,季颜礼看得出,她眉间全是嗔怒,可没有半点当真要教训十皇子的意思。 十皇子被皇后拉走了。 偌大的主殿内就只剩下季颜礼和历景仁。 季颜礼俯身行礼,“殿下,我先退下了。” “哎,别走!” 男女大防这几个字在历景仁眼里仿若无物,他浑然没看见旁边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就要去拽季颜礼的手。 亏得季颜礼反应快,率先将手放置身后,这才躲过。 历景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点尴尬。 吩咐旁人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跟表小姐说。” 众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主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季颜礼刻意的朝外走了两步,二人站在廊下。 “太子想说什么?” 历景仁将手中的羽扇合上,放到脖颈后挠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还翘起二郎腿。 “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哪来那么多臭规矩,搞得我怎么都不得劲,真特么栓Q!” 季颜礼皱了皱眉,脚步一动,站得更远了些。 此时的历景仁哪还有半点太子应有的气概,活像个南街口的流氓地痞,就连他身上这件费了绣娘整整一年心血之久的五爪龙袍也显得极其廉价。 “表小姐,别站着了,你也坐吧。” 他贼头贼脑的朝周围看看,咧嘴大笑,“这没有外人,我好歹是个太子,我说话他们不敢不听。” 季颜礼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眼神越发疑惑。 刚才历景仁坐下时,季颜礼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想找出易容的痕迹。 但她失望了。 这张脸就是货真价实的历景仁,没有半点作假。 可为何他突然性情大变? 而且看他现在这般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未免有点…… 太匪夷所思了。 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历景仁漠然抬头,面上笑意虽浅,但眼神却极其玩味。 “表小姐,你是打定主意不愿与我相认了吗?”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时空里估计也就只有咱俩是老乡,过了我这村你就没这店了,你真不愿意承认吗?” “承认什么?” 季颜礼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但这人好歹是个太子,还是别惹怒他比较好。 历景仁被季颜礼这话气到了,直接站起身。 他摸着下巴,思索良久,突然打了个响指。 “有了!” 就见他把左手手掌放在右手的臂弯处,而右手伸直,指向前方,嘴里高声喊出一段话。 不,应该说是唱出一段词——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快,你赶紧唱下一段!” 季颜礼瞳孔骤然紧缩,像见鬼一般久久恢复不了原样。 太子殿下……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她若将方才的情形说与旁人听,别人必然以为季颜礼被鬼附身了! 可这惊悚的场面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历景仁眉头一皱,围着季颜礼走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 “不应该啊,这歌耳熟能详,男女老幼皆知,曾火遍大街小巷,你没理由没听过啊!” 季颜礼:“……” 这居然是首曲子? 呵! 这曲子,连戏园子里最差的角儿也比他唱的好听! 第61章 三皮猴赛诸葛 季颜礼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说话,却见历景仁突然窜到自己面前,又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眉飞色舞的跳了一段怪异的舞蹈。 “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 “表小姐,这段广播体操你总有印象吧。” 广播体操? 那又是什么东西? “你居然也不知道这个?!” 这可把历景仁难住了。 季颜礼默默的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历景仁再次拦住他。 “表小姐,你先别走,我再给你唱一首歌,你肯定知道的。我能确定,你和我绝对是老乡!” 在季颜礼逐渐惊恐的目光中,历景仁清清嗓子,对着太阳的方向引吭高歌——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 “够了!” 季颜礼实在忍无可忍了! 历景仁被季颜礼这一声吼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竟然面露委屈。 “没听过就没听过嘛,这么凶做什么,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可你怎么会海姆立克急救法呢?这根本不科学……” 最后这句话他念得很轻,季颜礼几乎没听见。 盯着他瞧了一会,季颜礼到底没忍心,很委婉的提醒道: “太子殿下,张太医应该还未走远,我这就派人去找他,还请殿下回宫休息,不要再出来走动了。” 言外之意,他疯癫成这样必会吓到旁人。 而这短短一息功夫,历景仁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脸上的痞气不见了,眼里的玩味和戏谑也消失了,甚至连那抹激动之色也荡然无存。 顷刻间,又回到从前那英俊潇洒,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了。 但要说心里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历景仁摸摸鼻子,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了,局促道:“方才的事……还请表小姐不要跟旁人提起。” “本宫……本宫不过是一时兴起,我十弟也转危为安,这才唱上一曲罢了。” 季颜礼毫不客气地揭穿他,“我若没猜错的话,方才殿下应该整整唱了四首。” “好了好了,别说了!” 历景仁实在难以启齿,脸红了个通透,一直红到耳朵根,逐渐往脖颈上蔓延而去。 “告辞。”他灰溜溜的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再三叮嘱季颜礼,千万别跟旁人提起,否则就要治她的罪。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要治季颜礼什么罪名。 季颜礼实在无语至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了小院。 她当然不会纠结历景仁的怪异举动了,因为她马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明天晚上,便是初一了。 先前她和小五小六小七约好要去继续打探逍遥山庄,可现在她被困在宫里实在无暇脱身,怕是去不得了。 虽说皇后娘娘方才给了她一块令牌,但皇后也说了,那块令牌只允许她在宫中肆意通行。 别说去宫外,便是到了宫门口也是要被拦下的。 她出不了宫,约定的日子又马上到来,那就只能让那三个皮猴子帮自己去做了。 想至此处,季颜礼走到桌前写下一封信,交到寒烟手中。 “寒烟,你务必把这封信好生送出去,万不可出了差错。” “明白。” 寒烟做事小二是一向放心的,这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手了。 虽说自己不能出宫,但寒烟是奴才,只需要搬出季颜礼的名头,便可顺利通行。 自然,她得在规定时间内回去,否则也是不合宫规的。 天色逐渐转黑,直到月上林梢,渐渐西移,寒烟才匆匆回来。 “小姐,办妥了。” 季颜礼笑着点头,给她倒杯水。 明日,她会和往常一样继续教导十皇子,诱他出宫。 否则,她后面的计划可就开展不了了。 但第二天一早,皇后旨意传来,十皇子昨日受了惊吓,一夜功夫不足以他将养生息,因而要多休息一日。 季颜礼乐得自在。 她虽待在小院无法出去,但心里一直牵挂着今晚的大事。 希望那三个皮猴子能顺利完成任务才好。 当天色再一次黑透时,城郊外三十里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屋里,小五小六小七正蹲在地上化妆打扮。 白日下了点雨,秋雨蒙蒙,淅淅沥沥不断,早已浸湿了小木屋顶上的茅草。 雨水顺着凹槽低落下来,小七刚易容完毕,一抬头,一滴雨水落在眉心上。 “哎哟,这晦气的!” 小五和小六捧腹一笑,“一滴水罢了,能扰什么,别磨蹭了,时辰快到了。” 小七不依,“那怎么成,我是要扮做朱富春的,必得好好装扮,可容不得一丝差错。” “否则我若被捉了去,你们谁愿意救我?又有谁救得了我?” “呸呸呸!” 小六赶紧过来,朝小七头上拍了一下,“你这晦气的,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大晚上的多不吉利。” 小五也接话道:“我见过诅咒别人的,可没见过诅咒自己的,小七,你今晚若真泛了水,可别把哥几个拖累进去。” “瞎说!” 小七狠狠翻了个白眼,对着模糊的铜镜小心的把额头处的瑕疵修补好。 “二哥吩咐的事,咱们自然是要办好的,若真有差错,岂不是对不起二哥对咱们的苦心栽培?” “你们也都长点心,那周衫不是个好糊弄的。” 今晚是何光景,还真不好说呢。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些时候,三人说说笑笑,又检查一下易容术的纰漏,确保无一错处,这才放心。 借着夜色的掩护,三人出发了。 越到子时,四下越静,只有不知名的昆虫叫声,更添几分静谧。 接头的地点是京城外往北五里远的一处小凉亭。 亥时一刻,三个皮猴子已经动身,而在那离凉亭约三里外的一处歇脚驿站里,二楼某室,深夜灯火依旧。 窗上剪影映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对一张齐膝高的乌木沉香小桌下棋。 他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我对弈,时而皱眉,时而豁然,旁边豆大的烛火时不时轻颤两下,发出噼啪声。 房门打开,一个肥壮的身子挤进来,神色恭敬,抬手作揖。 第62章 计划进行中 “周公子,他们已经来了。” 周衫正思索下步白子,仿若未闻。 朱春富只得再走近些,朗声重复,“周公子,他们已经来了。” “知道了。” “啪!” 白子落下,棋盘上的困顿之兽骤然苏醒,气吞黑子,呈包围之势迅速袭来。 周衫眉头随之松开,心情似好了不少,“朱春富,你还是如从前般叫我周衫便可,不必如此客气。” 朱春富面上越发讨好,“周公子将我从大牢救出必然费了不少心思,又供我容身之所疗养生息,您就是我朱春富的再生父母,我对周公子甚是感激,哪能如从前般放肆不敬?” 周衫仿佛叹息一声,“她到哪了?” “离北处凉亭不足十里,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 此刻亥时已经过半,周衫必须动身了。 那日朱春富被救出后,周衫又请了老中医为他医治,朱春富感动的无以复加,一连声的称周衫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又捶胸顿足的对天发誓,誓死效忠周衫。 可周衫不要他的命,只要他所知道的信息。 一番交谈后,周衫从朱春富的零散信息里拼出了季颜礼的完整的行动路线,并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认为,季颜礼既然对逍遥山庄如此感兴趣,还大费周章的跑去朱家村找到朱春富牵连那么多人,肯定还会再来。 所以,他瞒下了朱春富被劫狱的消息,假装不知道季颜礼去过朱家村,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按照惯例,他每月初一夜半子时都会和朱春富接头,所以他在赌,赌季颜礼今晚一定会来。 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了,该收网了。 但他注意到,周衫的脸色并不好看。 想必是逍遥山庄失火的事吧。 那日他刚被救出坐马车回去,迷迷糊糊中,朱春富好像听见周衫在和谁说话。 说逍遥山庄被烧,耽误了盛会,大人怪罪下来,谁都吃罪不起,就连周衫这等最底层小人物也脱不了干系。 最后一枚黑子落下,周衫,胜。 “走吧。” …… 季颜礼也没睡着。 小五小六小七从未做过这种大事,她不禁担忧,生怕出了差错。 “寒烟。” 季颜礼突然坐起,撩开帘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寒烟:“小姐,离子时只剩最后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季颜礼微微凝眉,无声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三人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且等一等吧,明日就有结果了。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刚躺下的季颜礼瞬间睁眼,朝外面看去。 窗影外,似乎有人在敲门。 就听得寒烟应了一声,紧接着大门被打开。 一个不足寒烟半身高的小孩子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微佝偻的身影。 “姐姐!姐姐!” 十皇子? 季颜礼赶忙起身,撩起纱帐穿好外衣。 的确是十皇子来了。 小小的人儿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头发凌乱,小嘴撇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瞧着直教人心疼。 跟在身后的尚嬷嬷道:“表小姐,殿下做了噩梦,非说来找您,老奴拦不住,只好跟着一同来了。” “呜……” 十皇子抬起胖胖的小手,拽住季颜礼的衣袖,粉嫩的小脸上泪水哗哗。 “姐姐,我好害怕……” “殿下不哭。” 季颜礼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安慰他,“梦都是假的,你瞧这宫里宫外那么多人,怎会有人对殿下不利呢?” “殿下快把眼泪收一收,天越来越冷了,将来脸上生了泪斑可就不好看了。” 这几位皇子个顶个的好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又都能文能武,精通六艺。 即便十皇子此时还小,但总有长大成人时,不难想象,他以后也定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 在季颜礼的安慰下,十皇子总算心安不少,却不愿走。 “姐姐,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季颜礼一怔,还未出声劝阻,尚嬷嬷便先道:“殿下,这不合规矩,且表小姐是……” “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只知道,我和姐姐待在一起时最心安!” “可是殿下,万一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呢。” “母后为何不高兴,我又没做错事。夫子说,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难不成你要质疑夫子吗?” “老奴不敢。” 尚嬷嬷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未必赞同,转而看向季颜礼,以眼神示意,让她将十皇子撵走。 一个皇子,一个将军府的远亲小姐,即便季颜礼现在是十皇子的教习侍女,也不能这般放肆。 好在十皇子是个小孩子,若已成人,还不知宫里会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 十皇子眼神倔强,打定了不会走。 而季颜礼,眸光微亮一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这可真是打瞌睡送来枕头——正合时宜! “尚嬷嬷,你别着急。” 季颜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声音压低一些。 “殿下受惊不小,一时半会回不了神。不如让他在这待上片刻,待我将他哄睡,你再着人把他抱回寝宫,如何?” 这倒是个一石三鸟的好法子,既安抚了十皇子,又不会被皇后怪罪,也没有违反宫规。 而且,还方便了季颜礼的计划。 尚嬷嬷略一犹豫,终于点头,“那就有劳表小姐了,老奴在外面候着。” 十皇子如愿上了季颜礼的床,把被子盖好,表情乖乖。 “姐姐,我现在还不想睡。” “那殿下想做什么?” 第63章 带十皇子出宫? 十皇子歪头一笑,眼里放出光彩来“我想听姐姐讲外面的故事。” 而他这句话,正中季颜礼下怀。 “好,那姐姐就跟你聊聊。” “殿下吃过烤春饼吗?” 十皇子茫然的摇摇头,“什么是烤春饼?” “烤春饼是京城南街东巷子口的美食,那摊主年约四十,做的一手好春饼。先烙油酥,裹满饼子,再放进特质的铁炉子里烘烤,出锅时外酥里嫩,香气四溢,咬一口就掉渣。” “那摊主还会根据食客的要求在饼子里放些别的小食,如鸡腿肉,新乡咸菜丁,姜味鸡丝等等,再刷上满满的秘制酱料,一口咬下去……” “吸溜——” 十皇子这个不争气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床上来了。 “姐姐!姐姐!我想吃!” 宫里规矩森严,过了晚膳后便不能再随意吃东西。 可十皇子还是个孩子,哪有那么好的定力,季颜礼眉飞色舞,故意形容的很夸张。 “姐姐,我好想吃这烤春饼!” 十皇子眼里全是急切,撒娇似的推着季颜礼的胳膊,“好姐姐,你带我出宫好不好?若不让我吃到这烤春饼,我……我肯定会食不知味,辗转难眠,夜不能寐的!” 嚯,他竟一口气连说三句成语! 饥饿竟能激发出这种潜能,真是不可小觑。 季颜礼笑意耐人寻味,对十皇子的需求仿若未闻,继续介绍其他美食。 “我猜殿下也没吃过桂花奶酪春泥饼,这饼更好吃。先是取去岁收集来的桂花用特殊香料包裹好,再埋进土里,待到来年春季挖出来,埋桂花的地方要把土壤一并挖出。” “之后,将桂花洗净放进新鲜牛乳中,再放进鸡蛋打散,这便是桂花奶酪了。” “再把原先挖出的桂花土做成土灶,早有烙好的桂花饼,将这桂花奶酪涂抹在饼上,放进土灶里烘烤。” “那土壤被桂花熏了半年,早已渗满了桂花香味,加之桂花饼里的桂花,殿下,你说这饼子该有多香?” “咕咚——” 十皇子的口水嘴里已经兜不住了,连二连三的往下咽,眼神锃亮,小嘴嗫嚅不断。 好香…… 他仿佛已经闻到桂花的香味了,像长了腿似的,直往他鼻子里钻。 十皇子像个毛团子似的,不顾规矩的往季颜礼怀里钻,热乎乎的小手牵住她细长的大手,“我的好姐姐,你快带我出宫吧,我从未吃过这些东西,你再说下去,我肚子里的馋虫可就要跑出来了。” 季颜礼当然要带十皇子出宫了,否则费心巴力的跟他说这些美食有什么意义?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得等小五他们的消息。 “殿下,睡吧。” 季颜礼爱怜的揉着他额前的小呆毛,“你已经不害怕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上学堂呢。” “呜呜呜……可我好饿,睡不着。” 那还不好办。 “寒烟,去小厨房端些点心来,殿下饿了。” “是。” 但有季颜礼描述的美食珠玉在前,十皇子嘴里的点心越发显得寡淡无味,吃的心不在焉。 如实说,宫里的点心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也是最精致的,可惜缺少烟火气息。 十皇子从小就吃这些东西,再好吃也吃腻了。 此时,他想出宫的渴望达到了巅峰。 季颜礼又跟他讲了别的吃食和杂耍巷子里的趣事,听着听着,十皇子睡着了。 尚嬷嬷在外面蹲守许久,总算把十皇子抱回去睡了。 但季颜礼困意全无。 距离子时还有最后一刻钟,也不知道小五他们能否顺利完成任务。 月亮已经移到头顶上方,月晕重重,银光倾泻。 小五等人已来到凉亭附近。 小六眼尖,率先看到远处有人走来,忙扯了扯小七的衣袖。 “你看那人身形这么瘦弱,是不是周衫?” 周衫长的一副尖嘴猴腮样,像极了野地里的黄鼠狼。 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但眼神极为凌厉,像一把冰寒蚀骨的刀,只消一眼,就能让人胆战心惊,心虚颤颤,底气全无。 这就是朱春富对周衫的外貌评价。 人影越来越近,不是周衫是谁。 跟在他身侧的朱春富早已没了踪影,他只身一人前来,小心翼翼,时不时四处张望,锐利的眸光的确如铁剑一般。 他有意无意的朝三人藏身的地方扫来,但并未停留,眼底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待确定周围没有异样,周衫这才提着裤脚,缓缓上了凉亭。 凉亭四下透风,无遮无挡,若附近有人偷听一眼就能瞧见,的确是个适合交易的好地方。 小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确保易容无错,这才挑了个周衫的视线死角走出来,朝着凉亭过去。 “周衫,周衫!” 小七已来到周衫面前,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毫无形象的往板凳上坐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鬼天气,白日好歹出了半刻太阳,晚上却冷了不少,八成是我身子弱了,跑这两步竟累成这样,好在没误了大事。” 可惜三人信息落后,不知道朱春富已被周衫救走,更不知道朱春富对周衫态度大变,异常恭敬。 这下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周衫一扬唇,眼神似笑非笑,声音低沉沙哑,“朱春富,你莫不是把暗号忘了?还得我提醒你不是?” “哎哟,瞧我这黄鱼脑子!” 小七装模作样的朝头上打了一下,起身提提腰带,朝地上吐了口老痰,张嘴便道:“唵呗玛达列吽。” 周衫也不含糊,张嘴对出下半句。 很好,面前这人的确是周衫,如假包换。 那还等什么? “小五小六!” 小七朝身侧大喝一声,同时自己后退一步,“给我上!抓起来!” 然而—— 四下一片寂静,莫说人声,便是连虫鸣声都不见了,充斥着诡异的寂静。 太安静了,小七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人呢?” 这俩家伙居然这时候掉链子! 开什么玩笑! 会死人的! “你们——” “别喊了。” 草丛里动了起来,忽然冒出好几个身强力壮的黑衣汉子。 而他们手里抓着的正是小五小六。 第64章 计划失败 怎么会! 小七瞳孔骤然一缩! 他皮肤很黑,这也是为什么让小七装成朱春富的原因。 可现在,小七脸色煞白,嘴巴微张,眼睁睁地看着小五小六被押到自己身前来。 二人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两团烂棉花,只能发出不甘地呜呜声。 天杀的,真是遭了难了! 方才二人躲在灌木丛中,只等小七一声令下便出去把周衫绑了。 小七前脚刚走,身后便突然传来异响。 小五和小六迅速回头,迎面而来的竟是好几个黑衣大汉,手里还拿着臭棉花,第一时间堵住他俩的嘴,三两下就制服了。 安全脱身的希望荡然全无。 这清冷的天,小七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眼神凝重。 周衫却笑得开心,声音中的沙哑不见了,声调抬高不少,“朱春富,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方才你是叫这两个人出来吗?” 他蹲下身来,摘掉小六口中的棉花,“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七知道,周衫早已起了杀心。 之所以如此淡然悠逸,不过是笃定了他们仨跑不出去罢了。 小六却被气昏了头,立刻破口大骂,“你这遭瘟的狗东西,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把老子放了,堂堂正正打一架!” “小六!” 小七赶忙喝止。 这十数年来,他们仨见过的人不少,交手的人也不少,若论哪种最可怕,便是周衫这样的了。 面上在笑,心里敬佛,手上却杀人不见血。 若小六再得罪他,恐怕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周衫,你想做什么!”小七艰难启齿。 小六被小七一喝,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把头低下去,牙齿几乎咬碎。 这龟孙子,可别让他找到机会,否则他非把今天的场子找回来不可! 周衫慢慢起身,由于他面上带笑,那细长的眉眼受到挤压显得更细长几分,在黑暗下倒有些像只真正的黄鼠狼。 而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珠里透着一股算计的光芒。 “那女的呢?” 小七不答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衫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对他们几个做什么,不过是想钓更大的鱼罢了。 可这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季颜礼竟迟迟不出来。 莫不是她今晚压根没来,而是让这三个人来做替死鬼? 好心计! 就见周山突然上前,右手迅速伸出,朝小七面门袭来。 他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就已来到小七跟前,阴寒的笑容看的人心底发毛。 小七赶忙躲闪,却迟了一步,只觉得面上一松,他精心化了两个时辰的朱春富妆就这么被扒下来了。 “啪!” 周衫嫌弃的把假人皮扔到一旁,又依次揭掉小五小六的伪装。 “小兄弟别急,你走吧。” 什么? 小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见周衫直起身子,若无其事的活动着手腕,一指地上的小五小六。 “回去告诉季颜礼,逍遥山庄,不是她能擅入之地。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让她亲口来回话,否则……” 周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刀,迅速横在离他最近的小五脖子上,微微用力,一丝血痕出现。 “我会以他的血让季颜礼知道,忤逆我,会是怎样的下场!” “别——” 小七欲上前制止,却不敢轻易行动。 小五被周衫抓着头发,被迫高昂着头,就像杀鸡一样,冰冷的刀锋就在他脖子上。 只要周衫愿意,下一秒小五就会跟他们天人永隔。 “小兄弟,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带到。” 小七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却毫无办法。 “他们是我兄弟,我要带走他们。” 三人一同发过誓,此生同生共死。 如果他俩真出了意外,小七绝不会苟活。 可他的话到了周衫耳朵里,就成了玩笑。 “小兄弟做梦没醒么?还是你觉得,我当真有那么良善?” 小五和小六,这下人质没跑了。 周衫骤然收起笑容,阴测测的眼神紧缩住小七,“想救人,让季颜礼来。” 他每说一句,小七心里的压力就增加一分。 但周衫没给他更多思考时间,朝那几个大汉一使眼色,就要带小五小六走。 “慢着!” 小七神色担忧,不得不应,“我答应你,会把你的话带给我二哥,但我有个要求!” 居然还敢向他提要求? 当真是活腻歪了! 小七不顾周衫眼里的杀气,冷声道:“你若杀了小五和小六,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你血债血偿!我二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周衫,你好好掂量掂量,到底是你的逍遥山庄重要,还是你手上的两个人质更重要!” “告辞!” 最后,小七深深地看了小五小六一眼,纵然再不舍,也不得不绝然离开。 他死死咬着牙,脚下生风,不过片刻就消失在树林里,不见踪影。 小五和小六眼里也全是担忧。 他们了解季颜礼的性子,想做的事一定做到。 季颜礼说过,逍遥山庄这种害人的地方是一定要捣毁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能再让他们祸害无辜的人。 季颜礼,一定会来。 但他们是否平安,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成功捣毁逍遥山庄,就算他哥俩死了,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小五和小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浓烈的坚定之色。 而周衫,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他紧盯着小七离开的方向,半晌后,突然嘲讽一笑。 他的逍遥山庄? 他倒是想,可惜没这个机会。 逍遥山庄真正的主子,他连见都没见到过。 还有,他为什么叫那女人为二哥? 周衫心里有太多疑惑了,收回视线落在旁边的几个大汉上,一使眼色,立马有一个人站出来,朝着小七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再看小五和小六,周衫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 “带回去。” “是!” 子时已过,吵扰停歇。 而在暗处,一个黑影探出头来。 他把方才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就连对话也不曾漏下。 该找主子回话去了。 第65章 甩掉跟踪 江家。 江临北还未睡下,临光翻书,衣着齐整,像是在等什么人。 前些日子季颜礼进宫时,他去了琼辉山。 说来奇怪,他在那逗留数日,却未曾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山上的琼辉寺他也去过,并见了寺院住持,攀谈许久,一无所获。 但江临北并未放弃。 他只知晓一件事,季颜礼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说是去琼辉山为老夫人祈福,可自打回来后便做梦不止,呓语不断,还念着那秦朗的名字。 越挖不出东西,就越说明琼辉山有古怪。 烛火突然一颤,窗外翻进来一个黑衣人。 只见他身手利落,还小心的把窗子合上,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江临北走过来。 每一步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肉眼几乎看不出区别。 就连他脸上蒙面的面巾也叠的整整齐齐,连个角都没乱。 此人不是信羽又是谁。 “主子,属下意外得知一些事情,必须告知主子。” 江临北并未抬头,目光却微微收紧,“何事这般郑重,可是和琼辉山有关?” 信羽略一沉吟,哑然,“或许。” “嗯?” 江临北终于抬头,合上书本,坐直身子,“仔细说说。” 信羽办事一向可靠,若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不会把虚无的消息说给自己听。 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很快,信羽将自己在凉亭所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他也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 一日前,江临北在琼辉山一无所获,府中还有公务料理,不得不带着玄祁先回来。 而他继续在外调查。 今日回府,信羽偶然路过凉亭,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场景。 “属下亲耳听到那个叫周衫的男人提到了表小姐,但距离太远,属下也不敢随意变换位置,并未看清其余三人的样子,应该是易容了。” “不过,属下猜测,那三人和表小姐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略一犹豫,信羽又透出一个消息,“被放走的那个男孩约十几岁,年纪虽不大,轻功却很好,应该是个高手。” 他说完了,江临北却久久不言,眉心紧拧,神色凝重。 周衫…… 那是个什么人? 和季颜礼又有什么关系? 听信羽的意思,双方是敌对关系。 江临北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 明明就在脑海里,就差一点点…… 突然—— “周衫!” 江临北站起身,惊动一旁的烛火,闪了两下差点熄灭。 他的确不认识这个叫周衫的人,但他认识另一个姓周的女子。 且,万一周衫是化名呢? 江临北目光一凛,声音严肃不少,“那周衫的样貌你可看清了?” “是。” “画下来。” 一刻钟后,一幅草图跃然纸上。 江临北只看了一眼,便想到一种动物——黄鼠狼。 这细长的眉眼,仿佛是被人用刀刻出来的,即便只是一幅草图,也能感受到这眼神里的森寒和阴冷。 这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江临北将这幅画像收好,周衫是个什么人物,等以后有机会了,问问那个同姓周的女子或许会有收获。 信羽说的很清楚,周衫要见的是季颜礼,只是不知是何缘故,最后是那三个半大孩子前来,不幸被抓。 “主子,琼辉山还要今天查么?” “当然。”江临北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 “我明日要进宫一趟,琼辉山的事交由你和玄祁来做。” “记住,暗访便好,切不可大张旗鼓,惊动他人。” “尤其是琼辉寺的住持,铉辰。” 那日他同铉辰聊过,虽未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但江临北敏锐的发现一件事。 这个铉辰,嘴巴不是一般的紧。 每每江临北试图打听消息,总会被他不留痕迹的岔开话题,答非所问,甚至是不答反问。 直觉告诉江临北,铉辰一定知道他想探究的事情。 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一刻钟后,信羽出去了。 和来时一样,翻窗而出,临了还不忘把窗台的小花盆摆正,放好,并把溅出来的泥土擦拭干净,这才离开。 …… 树林中,小七不停的穿梭着,耳边风声呼呼,争先恐后的灌进肺里。 此时虽然还未入冬,但秋季的晚风凉爽透心,这么一路跑下来,小七脸上冰凉,后背却出了一层黏腻的汗,头上更是大汗淋漓,胸口像要炸开似的火辣辣的疼。 不光是累,也有不少担忧。 也不知道小五小六是否能平安活到季颜礼帮他们报仇的时候。 稍微停了片刻,小七辨别方向正要继续赶路,突然耳朵突然一动,急促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身后有人! 这是一道很浅的呼吸声,几不可闻。 但小七除了精通易容术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优点。 他的听觉十分敏锐。 哪怕是深夜房门紧闭时,只要外面有风吹过,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更别说这寂静之下的呼吸声了。 这人离自己并不远,最多也就二十步。 听这动静,他应是一路跟着自己过来的,气息紊乱不少。 但他有意克制,这才被小七抓个正着。 不过一转念,小七心里冷冷一哼。 这该死的周衫,鬼心眼儿倒是不少,明面上放他回去给季颜礼带话,实则却悄悄派人跟着他,试图找出季颜礼的藏身之地。 呵,他二哥正待在宫里睡大觉呢,有本事直接闯进去啊! 看宫里的御前侍卫会不会把他们剁成肉酱! 小七是个机灵的,心里虽对周衫咒骂不停,但心里很冷静。 周衫想知道季颜礼在哪,那就偏不让他如愿! 小七深吸一口气,悄悄换了个方向,一头冲了过去。 他去的方向,是天地会。 就刚才那空档,小七便已想出应对之策了。 天地会,是他们哥几个真正的老巢。 三哥蒋峰郁就在那。 喜欢跟踪是吧,好,别后悔就行! 小七速度极快,犹如夜间狸猫,灵活的在树林中窜来窜去,时而落在树叶上,时而踩住树枝,或在树顶轻轻掠过,转眼便飞出去几十米。 第66章 三哥救命 再接连几个点跳,就已经出去数里远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黑衣人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眼看小七身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月色之下,黑衣人别无他法,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跟上。 但很快,他震惊了。 “人呢!” 二人已出了这片树林,面前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更别说小七了。 “这兔崽子跑哪去了!” 黑衣人心里一阵慌乱,头上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汗水蹭蹭。 如果他真跟丢了小七,回去后如何向周衫交代? 以他的心性,必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黑衣人不信邪,原地兜了几个圈子,又跃上最高的大树顶上朝四周观望,神情急切。 可惜此时正是夜半深更,月色最为浓郁时,瞧了半晌别说人了,就是个活物也都没瞧见。 “可恶!!” 黑衣人手上一用力,竟生生掰断一株手腕粗细的小树,转身愤愤的走了。 再说小七。 他七拐八绕,一身轻功发挥到极限,也不回头,只一味卯足了劲儿的往前奔。 直到丑时已过,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响亮的鸡鸣声,他这才停下歇歇。 等喘匀了气,小七放慢呼吸,仔细的听着身后的动静。 片刻后,狠狠的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季颜礼那黑衣人没跟来。 “笨蛋!” 小七搓搓鼻子,一脸得意,“跟小爷比轻功,你再练三辈子吧!” 黑衣人已经甩掉,小七不再逗留,朝着天地会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夜,他一直在路上打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体力早已不济。 但想到小五和小六很可能会受周衫的折磨,而自己多耽搁一会他们便多吃一会苦头,小七身上就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连速度都快了不少。 约半个时辰后,小七体力即将达到极限,终于回到了天地会。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六进六出的大院子,看起来格外气派。 若从高处看一眼,都未必能将整个府邸尽收眼里。 而这四合院的位置也非常巧妙。 在旁人看来,这座宅子是前朝某位大臣遗留下来的。 相传这位大臣养了外室,生怕被家里大婆知道,不得已才将人藏在这四合院中。 但这大臣又格外宠爱这外室,她又爱好奢华,大臣便斥巨资为其修了一件六进六出的气派四合院。 可惜后来大婆知晓此事,打上门来,那外室只得仓皇逃跑,竟慌不择路失足落水,就淹死在附近的大湖里。 这四合院中的池塘以及前面的假山喷泉里的水都是从那湖里引过来的,在那之后,人人便说这宅子闹鬼。 别管是白日还是晚上,都无人敢前来。 日复一日,这宅子就这么荒废下来了。 大门也腐朽不堪,连最上面的牌匾都被人摘掉拿去卖钱了。 可这四合院里面,却别有洞天。 而这四合院的来历,也并非外人传的那般。 小七掠过门外最壮的大树,一跃而下,来到最中间的大堂门口,用力敲门。 “三哥!快醒醒,出事了!” “砰砰砰!” 巨大的声响惊动远处的飞鸟,十分突兀。 “三哥!哎呀,你快醒醒啊,别睡了!” 房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人,约二十左右,身材瘦削却很精壮,一脸不耐烦的瞪着面前的黑影。 “谁是你三哥,瞎嚷嚷什么?扰人清梦是会下地狱的!” 小七:“……”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一把将蒋峰郁拽进去,点亮蜡烛,急吼吼的好似后面有狗在追。 蒋峰郁终于看清了来人,“是小七啊,你不是跟你二姐跑了么,怎么舍得回来看我了?” “呵,你们仨狗崽子是最没良心的,说走就走,那么久了也不说回来看我一眼,亏你还叫我三哥呢!” “还有你那个二姐,也是个没良心的……” “三哥,小五和小六出事了。” “什么!” 蒋峰郁的骂声戛然而止,赶紧拉过板凳坐下,“小五和小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二姐呢?她干什么吃的!” 小七这一晚上都急慌慌的,这会见到蒋峰郁,所有委屈瞬间涌出。 “三哥,我……我没用,不能救出小五和小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周衫那个混蛋带走……” 蒋峰郁哪还有半点瞌睡,又性急,狠狠地敲了下小七的脑门,“哭个鸡毛,快说怎么回事,周衫又是哪个?” 小七吃痛,却不敢哭了,赶忙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看样子,朱春富那个老王八蛋八成已经被周衫救走了,周衫定是从他嘴里听说了二哥的名字,这才躲在凉亭蹲守我们。” “我只是担心小五和小六,而且,二哥还不知道此事呢,宫禁森严,消息未必能传递进去……” 小七越说越心慌,“三哥,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二哥知道此事,想个对策出来,否则,否则小五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烛光下,黝黑的小脸一片煞白,连嘴唇都染成了青白色。 蒋峰郁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他们这兄弟几个中,就数季颜礼的鬼点子最多,这事必须得让她知道才行。 可怎样才能把消息送进宫呢? 眼看小七急的坐立不安,蒋峰郁虽暂无头绪,但也好声劝道:“别急,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回去休息,我写封信给颜礼。” 他们几个虽然早已离开天地会,但蒋峰郁没让任何人动过他们的房间,并时不时派人打扫,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保持原样,一尘不染。 但小七不愿意,执意守着。 烛台背后滴了不少烛水,蒋峰郁沉沉叹气,把流下来的烛水一块块抠出来,找来容器重新融成一根新蜡烛,继续点上。 家大业大,季颜礼又惯是个会闯祸的,不得不精打细算。 接着,他拿来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他手里的墨水很特殊,是用明矾制成,写出的字干了在纸上一点看不出来,浸入水中,便立刻显现。 这叫密写术。 信是写好了,但如何将这信送到季颜礼手中可就成了难题。 第67章 未见信号弹 蒋峰郁坐在那抓耳挠腮的整整思考了半个时辰,最后重重拍桌,“实在不行,我也只好铤而走险往皇宫去一趟了。” 小七惊奇的瞪大双眼,“三哥,你去过皇宫?” 蒋峰郁得意一笑,眉头不自觉的上挑,“皇宫算什么,我年轻时都不知打了多少个来回了。” “啊?” “呃……我是说,我更年轻的时候。” 蒋峰郁轻功极好,连小七在他面前都只能望尘莫及。 去皇宫嘛,只要避开大内侍卫,还是能做到的。 “好了,小七,你去休息吧。” 小七愧疚的低下头,“可我担心小五和小六,实在睡不着。” “没事的,放宽心。” 关键时刻,蒋峰郁做兄长的气势体现出来了。 “周衫抓他哥俩目的是把颜礼引出来,也就是说,在你二哥去逍遥山庄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对小五小六怎样。” 此时距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 …… 上午,季颜礼陪十皇子练字,中午用过膳后,十皇子到御花园玩了一会。 现在十皇子已经离不开季颜礼了,去哪都得让他跟着。 好在季颜礼是个好性的,每次都乐呵呵的答应。 就因这,皇后看季颜礼越看越顺眼,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 宫里孩子虽多,但和十皇子同龄的没几个,可怜他只能整天跟在几位兄长屁股后面。 季颜礼虽也比十皇子年长不少,但她懂得十皇子的心性,愿意以孩童心态陪他说话,这就是十皇子为何这般喜欢她的原因。 肉眼可见的,自季颜礼进宫后,十皇子明显比之前活泼不少。 “姐姐,你看这蝴蝶好不好看?” 坐在御花园容清池旁的季颜礼嘴角一抽,“都已立秋了,那还有蝴蝶?” “我还能骗姐姐不成,你看。” 十皇子双手捂着,兴致勃勃的跑到季颜礼跟前,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心,果然躺着一枚灰扑扑的蝴蝶。 “哎呀,飞走了!” 季颜礼捂嘴一笑,“一只蝴蝶而已,殿下再重新抓来便是。” “好!” 十皇子像个小燕子,又蹦蹦跳跳的跑远了,身后的宫人赶忙追过去,生怕磕了碰了惹皇后怪罪。 随着十皇子身影拉远,季颜礼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她和小五等人有过约定的。 若事成了,便在寅时三刻登上皇宫北边最高山峰放一颗信号弹。 可夜里她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 这几个孩子怕是出事了。 整整一上午,季颜礼都心慌慌的,若不是怕被人看出异样来,她才没心思陪十皇子出来玩呢。 寒烟从远处走来,见季颜礼愁眉不展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悄悄俯身过来,“小姐别担心,许是小五他们夜里劳累了,想着今夜再放信号弹呢,这才不过半天时间,咱们再等等。” “不会。” 季颜礼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小五小六和小七虽然顽皮心野,但这不是儿戏,他们知道轻重,到这会还不见消息,定是出事了。” “可惜我不能出宫……” 季颜礼一眯眸,视线落在远处在假山上爬上爬下的十皇子身上。 是挺可惜的。 原以为自己不过三两句就能鼓动十皇子随自己出宫,奈何过不了皇后这一关。 今早十皇子跟皇后随口提了一句,话都没说完呢,就遭到了皇后的训斥。 她不得不再想别的办法。 “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小姐。” 寒烟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江小将军今日进宫了。” 季颜礼:“……这也算消息?” 江临北是小将军,又是立了战功的,皇帝召见他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也值得寒烟如此神神秘秘的来告诉自己? 但寒烟又道:“我方才去御膳房给十皇子取点心,就见江小将军从御书房已经出来了,但并未离宫,而是朝后宫方向过来。” “小姐是知道的,外人不得擅入后宫之地,定不是皇上叫江小将军这般做的,他唯一能来的地方,只有御花园了。” 剩下的话寒烟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临北知道季颜礼进宫是陪伴十皇子的,他若想见季颜礼,只需找人问问十皇子此刻在哪,便能追过来了。 季颜礼眼神若有所思,良久,扯出一抹冷笑。 才这么几天功夫,江临北就等不及了? 她还真是高估了江临北的定力。 季颜礼突然起身,朝十皇子走去。 “殿下,我肚子不舒服,回宫一趟,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十皇子正玩的开心,笑容顿收,“姐姐哪里不舒服吗?尚嬷嬷快去叫太医来。” “不必了!” 季颜礼赶忙拒绝,很隐晦的提醒,“人有三急,殿下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回来了。” 尚嬷嬷替十皇子做了主,“那表小姐就快些,别让十皇子等急了。” 季颜礼应下,转身离开。 从十皇子的寝宫到御花园南角,一来一回差不多正好半个时辰。 若她并未回宫,只是去见某个人,半个时辰足够了事了。 季颜礼走了,十皇子不满地瞪了尚嬷嬷一眼,“嬷嬷,你平时对我最好,怎么对姐姐这么凶?母后都对她有几分笑脸,你却如此粗鲁,姐姐得罪过你吗?” “老奴不敢。” 尚嬷嬷低眉顺眼,心思却活泛的很。 生活在皇宫底层的她,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季颜礼看似温顺好拿捏,实则最深不见底。 别的不说,单凭她无缘无故对十皇子好这一点,就说不通。 旁人对十皇子好,一眼就能看出是有心巴结讨好,季颜礼不是。 正因为尚嬷嬷不知道季颜礼的真实目的,才一直对她提防着。 …… 季颜礼不知道江临北在哪,好在御花园并不大,从南角一点点往北边走,总会遇见的。 但没想到那么快就遇见了。 过了容清池,前方是一大片假山,层层叠叠,高低起伏,虽是假的,却很壮观。 就在季颜礼快要走过去时,假山一处遮挡下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把季颜礼拽了进去。 寒烟吓了一大跳,却很识趣的没惊呼出声,反而还朝四周张望,生怕被人瞧见。 季颜礼还没回神,就被一个有力的怀抱包围住,抬头对上的,是江临北深邃的眉眼。 第68章 你跟周衫什么关系 “江小将军?” 她略惊讶的挑眉,试图挣开他的怀抱,却没成功。 男人的双手如铁钳般环住她柔软的腰,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季颜礼故作疑惑的往江临北身后看两眼,咯咯一笑,“怎么,春许姐姐今天没跟江小将军一起进宫?难怪将军这般放肆呢。” 她笑声如铃,可见心情不错。 江临北眼里却多了几分狐疑。 上次见面时,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可这才不过几日功夫,季颜礼似乎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如此开心,好像那天冲着自己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女子当真心深如海,不好琢磨。 江临北终于松开她,“我听说你很得十皇子欢心,所以来看看。” 谁知这话一出,季颜礼笑得更开心了,素手抬起遮住红唇,眼眸弯弯。 “江小将军想见我,大可直说便是,何必拿十皇子做说辞呢?” “谁说我想见你!”江临北一皱眉,面色似有恼怒。 季颜礼的笑容迅速收起,声音微微上调,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 “这么说来,江小将军不想见我?” 江临北被问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和季颜礼耍嘴皮功夫,他从未占得任何便宜。 这假山之下当真是个幽会的好地方,四下虽透着风,但这里地处偏僻,平时鲜少有人来。 更有寒烟在旁边放风,季颜礼没有后顾之忧。 她抬起手白嫩的胳膊,攀上江临北的脖颈,眼巴巴的看着他。 “江小将军,你跟我说句实话,几日未见,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江临北握住她粉嫩的小手想拽下来,季颜礼嘤咛一声,似有不满。 “没想到江小将军在战场上杀出那么多个来回,如今反倒胆小起来了,连句想念都不敢说出口。” “那我倒好奇了,江小将军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将我掳到这出来,所谓何事?” 季颜礼还真对江临北没抱希望。 要指望他说自己想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她不急。 今天不想,还有明日。 明日不行,还有后日。 这男人主动来找自己,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季颜礼这话提醒了江临北,想起今日来的目的。 他一手挑起季颜礼的下巴,让她跟自己对视,“我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周衫的男人?” 季颜礼的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却转瞬恢复自然,不答反问,“小将军怎么问起他来了?” 这熟稔的口吻,一听便知她的确认识周衫。 江临北语气略急切,“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打量季颜礼的同时,季颜礼也在打量他。 前几日她进宫时,江临北骑快马赶往琼辉山,季颜礼是知晓此事的,但心里并不慌乱。 可今日他竟然问自己关于周衫的事,莫不是江临北也查到逍遥山庄了? 那这岂不是离自己的目的更进一步。 季颜礼瞬间没了玩闹的心思,将手抽回来,难得说了句实话。 “我只听说过周衫的名字,他长什么模样,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我一概也不知。” “当真不知?” 江临北目光眯紧,盯住季颜礼脸上所有细小的表情,“我倒是得到消息,那周衫昨夜去了京郊的某处凉亭,除了他,还有别人在那。” 季颜礼平静的表情骤然出现破裂。 江临北怎么会知道这事? 难不成他探查了自己的底细,知晓了朱家村的事? 所以是特地去那凉亭附近蹲点了? “你果然认识周衫!” 江临北突然抓住季颜礼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跟前来。 “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其实江临北更想问的是,季颜礼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而这些事情,又和那个死去的秦朗有多少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他心中明白,若自己直接问出,不仅得不到答案,反而还会遭到季颜礼的取笑。 他堂堂一个将军,面对千军万马时都不曾怯色,偏偏对上这个小女子总是摸不着头脑,甚至还数次被她牵着鼻子走。 更有甚着,还被她利用过。 但不知为何,江临北平生最讨厌被人利用的,今日反倒生不起气来了。 季颜礼捏着手帕,遮住半张脸,笑声清澈悦耳。 “江小将军,你知不知道你此时的表情有多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害得你在这审问我呢。” “别岔开话题!” 江临北表情十分严肃。 他被这猫捉老鼠一般的逗弄搞得没了心态,若今日不能从季颜礼嘴里挖出东西来,只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季颜礼笑过了,目光一转,似有冷芒闪过,微微用力挣开江临北的束缚。 “我刚才就你说了,我只听说过周衫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 “江小将军小为何不直接去问周衫呢?你自己刚才也说过昨夜在凉亭处见过他,怎还让他跑掉呢?” “莫不是将小将军故意撒了谎,特来诈我的?” 不就是相互试探么?谁不会似的。 江临北怔怔的看着季颜礼,却见她云淡风轻,表情淡漠而不屑,好似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似的。 直到这一刻,江临北才明白,他若当真想从季颜礼嘴里挖出东西来,只怕自己得先吐点实情作为投名状。 只听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昨夜我的人的确路过凉亭,见到了周衫。” “而他身边的三个人有两个被抓,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听到了你的名字,便料定此事定和你有关,特来问问。” 当季颜礼听见那俩人被抓时,云淡风轻的笑容彻底收紧,荡然无存。 难怪今日没见到信号弹,他们几个果然被抓了。 怎会如此?! 按理说,周衫应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才对。 问题出哪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周衫是谁了吗?” “你知道又有何用?” 季颜礼心中担心小五等人,态度急转直下。 “也许是周衫偶然听过我的名字,可我身在皇宫不能随意进出,昨晚的事我并不知情,你问错人了。” “我还有事,先告辞。” 她得赶紧回去想个对策把小五他们捞出来。 江临北心有不甘,急急挽留季颜礼。 “我知你与周衫不和,被抓的那两个人八成是你的朋友或手下,难道你不想救他们? 第69章 这女子心思不纯 呵,他知道的事情倒挺多。 但这话踩了季颜礼的逆鳞。 “我不知道江小将军在说什么,听不懂。” “人有三急,请将小将军让开。” 远处有几个丫鬟过来,看样子是到皇后宫里送东西的,这里是必经之路。 季颜礼瞅准机会,迅速甩开江临北的手,转身就走。 小五小六果然被抓了! 季颜礼心里虽然惊讶,但还不至于失了分寸。 只是不知道他们三人到底哪两个被抓。 季颜礼走远了些,再回头,江临北已经不见了。 寒烟方才在一旁望风,也清楚地听到了他俩的对话,正要开口,突然听见暗处有人吹口哨。 三长一短。 季颜礼神色一震,站在原地左右张望。 这是天地会的暗号,居然潜进皇宫来了! 是谁? 三哥吗? 不管是谁,必然和昨夜的事有关。 很快,季颜礼也吹起口哨,三短一长作为回应。 再次收到回复后,季颜礼调转方向,朝着御花园西边的湖边凉亭走去。 刚到地方,一阵微风吹过,一个男子从灌木丛中出来,迅速跑到季颜礼跟前。 “这皇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想见你一面真特么困难!” “三哥?” 季颜礼十分惊讶,赶忙过去,“三哥,你怎!” “你先别说那么多,听我说。” 蒋峰郁深吸一口气,把昨夜小七告诉自己的一股脑全倒给季颜礼” “周衫既然从朱春富嘴里知道了什么,他也有警觉性,要想救小五和小六,困难重重。” 说起这事,蒋峰郁也觉得十分棘手。 “二妹,你尽快找个由头离开皇宫我,和你一起去救他们。” “不。”季颜礼坚定的摇摇头,“三哥,你不必插手此事,我自己来做便好。” “那怎么能行!” 蒋峰郁很不赞同,“你一弱女子,纵然有滔天的本事又如何,能敌过那么多人么?” “更不用说周衫早已盯住了你,我怕你会有去无回。” 季颜礼依旧摇头,“三哥,我有我的计划,你不必多言,快走吧,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宫里巡逻的侍卫是按照巡逻班次来的,眼下正是档口,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会有侍卫过来。 到时向蒋峰郁想走走不了了。 蒋峰郁还是不放心,“妹妹,你真能解决此事?” 季颜礼很郑重的点头。 没有金刚钻,哪能揽瓷器活? 她自然是有对策的。 “三哥,你回天地会等着消息,我把小五小六救出后可能会去找你,到时你记得接应。” “那是自然。” 见季颜礼决心已定,蒋峰郁也不好多说什么,深深的看她,一眼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妹妹,一切小心,若实在应付不及,记得知会三哥,三哥定会赶来相助。” “好。” 蒋峰郁离开了。 不过一息功夫,便有侍卫过来。 季颜礼收起所有心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边看风景边朝御花园南角走去。 除了小五和小六的事情外,季颜礼也在想,江临北找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乍一看上去,江临北是从周衫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推测小五和小六和自己有关系特来问自己的。 但实际上,季颜礼若没猜错的话,江临北是等着自己行动呢。 她若莽撞出宫当真去救小五小六,江临北必然派人跟着她,到时他们天地会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虽说这样一来也能引着江临北进入逍遥山庄,但季颜礼还有更好的法子。 不知不觉,季颜礼回了御花园南角。 十皇子正急着回去呢,看见季颜礼赶紧撒丫子跑过来。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借着出恭的由头悄悄溜走了呢!” 季颜礼心事重重,但面上还是扯出一抹笑。 “殿下说笑了,不过是闹肚子,所以多耽搁了一会而已。” 日头已过半刻,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天黑。 季颜礼拉住十皇子的手,“殿下回宫去吧今天的书还没温完呢,明日便要上学堂了,你可不要让夫子责罚你。” “又要温书啊……” 十皇子不高兴的撅着小嘴,赶紧撒娇,“姐姐,我不想温书,不如你再跟我聊聊宫外的事,哪怕我现在不能出宫,听听也好啊!” 季颜礼眼睛悠悠亮起,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好啊!” 但她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愧疚。 这么乖巧的孩子,没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向往宫外生活才一次次缠着自己讲故事。 可惜,季颜礼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 她只希望日后的计划能进行的顺利些,不要让十皇子看见自己阴暗的一面。 否则,他幼小的心灵必然蒙上阴影。 二人的友情也会消失殆尽。 尚嬷嬷跟在二人身后,那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紧紧盯住季颜礼,带着浓浓的探究之色。 这女子一定目的不纯! 她得赶紧将此事告诉皇后才行。 尚嬷嬷随便寻了个由头先行离开,十皇子只顾着听季颜礼讲趣事呢,也没在意。 倒是季颜礼盯着尚嬷嬷的背影瞅了两眼,扯唇冷笑。 “殿下,今天我跟你讲讲勾栏里的杂耍好不好?” “好!” …… 皇后听尚嬷嬷说完,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尚嬷嬷,你伺候十皇子多少年了?” 尚某某低着头,表情恭敬,“回皇后娘娘的话,自十皇子出生后,老奴便一直照顾着了。” “是啊,你都跟着吾儿快十年了。” 皇后惆怅的叹了口气,“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能说出这种糊涂话来呢?” “那季颜礼是个破落户人家的女儿,即便进了江府也不得厚待,面子上过得去便可。” “如今她进了宫,又深得十皇子喜欢,自然要讨好他多些,寻一层依靠的。” “她讨了十皇子欢心,不也等于讨了本宫的欢心么?这等微末小事连本宫都能想明白,怎么到了你嘴里她却成了那心机叵测之人,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尚嬷嬷头又低了些,“娘娘,老奴并非故意针对表小姐,实在是她太让人看不透了,又故意跟殿下讲一些宫外登不得台面的杂乱玩意,居心何在?” 皇后依旧不以为意,“她自小生长在民间,聊些民间小事不很正常么?大惊小怪。” 第70章 择日不如撞日 皇后看尚嬷嬷的眼神略有不满。 这老嬷嬷,虽然对待十皇子尽心尽力,但心思很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皇后都不知听了多少去了。 从前她不晓得,只以为那些宫人真如尚嬷嬷所说那样,便一一遣散,后来才知道,这是尚嬷嬷有意为之。 十皇子身边没人了,她才能更好的争宠。 一旦十皇子离不开尚嬷嬷,待遇也会优厚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老嬷嬷竟把主意打到季颜礼头上去,想着如法炮制,也将季颜礼赶走。 再看尚嬷嬷一副无辜的模样,皇后心中越发不喜,绣帕一挥,“尚嬷嬷,你去绣衣坊那边瞧瞧吧,别让绣匠偷懒。” 尚嬷嬷震惊抬头,难以置信。 再过一个月便是十皇子的生辰了,皇后有意好好操办一场,提前半年就命绣匠给十皇子做衣服,生怕绣匠懈怠,隔三差五就派人过去瞧瞧,以免出了差错。 可她从未让尚嬷嬷去过,毕竟她是十皇子身边的老人了,现在却…… 尚嬷嬷心里不忿,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是,老奴这就过去。” 离了皇后宫,尚嬷嬷脸色立刻沉下。 若非上了年纪,非得在这发泄一顿不可。 但在她心里,已经把季颜礼骂了不知多少遍了。 怎么旁人就瞧不出她心计深沉呢? 皇后只以为十皇子年纪尚小,季颜礼在他身上打不了什么主意,可说到底那也是皇子,季颜礼对他好的着实不正常,难保她脑子里转些别的鬼主意。 她必得拆穿季颜礼的阴谋,这样,以后她便是十皇子身边最得宠的人了! 日头落下,转眼到了傍晚。 季颜礼寻了机会打开蒋峰郁塞给她的纸条。 他说,已在宫外安排了人手供季颜礼差遣,并给她一枚信号弹。 若季颜礼安排好事宜,便点燃信号弹,宫外暗卫自会行动。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 小五小六虽是男儿,但还不及弱冠之年,那周衫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必然会对他们动刑。 自己多耽搁一日,他们便要多受一份苦楚。 季颜礼狠狠吐出一口气,借着外面日头的最后一抹余晖,目光越发坚定。 小五小六,别着急,二哥这就来救你们了! 用膳时辰到了,宫人鱼贯而入,各色菜肴端满了桌。 十皇子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玩着筷子。 他面前摆满了各种美食,香气四溢,馋着旁边的宫人不住的流口水。 偏偏十皇子兴趣缺缺,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季颜礼撩了帘子进来便看到这幅场景,眸光不由得一亮。 是时候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吃饭呢?当心晚上再饿肚子。” “姐姐。” 十皇子有气无力的喊一声。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巴脑的。 季颜礼一抬手,让宫人退下,只留了寒烟在身旁。 “殿下是有烦心事吗?不妨说给我听听。” 小小的人儿先摇摇头,复又快速点头,小脸上写满委屈。 “姐姐,这宫里的吃食永远都是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个新鲜花样都没有,我实在吃腻了,很想尝尝宫外的美食。” “姐姐同我说了那么多,倒真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不信姐姐你瞧。” 他张开嘴巴,扯着脸颊,露出里面粉嫩的小舌头。 季颜礼被他逗笑了,就连她身后的寒烟也忍不住抬手捂唇无声一笑。 “殿下,你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自然知道想要出宫一趟有多难。” “且今早你向皇后娘娘提过此事,娘娘已经驳回,我哪有胆子带您出宫呢?” “不,好姐姐,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十皇子两条小短腿急的蹬来蹬去,眼里渴望满满。 “姐姐,宫里中的吃食实在索然无味,哪比得上外面的烤春饼,又如何比得上桂花奶酪呢?” “如果不让我吃到那些东西,我会死的。” “哎,殿下,这话可不能胡乱说。” 季颜礼赶忙制止。 宫中忌讳颇多,尤其是死这个字,从不许挂在嘴上。 若十皇子这话被人听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着季颜礼学坏了呢。 幸好尚嬷嬷去了绣衣坊此刻还没回来,否则非得到皇后面前再说季颜礼坏话去。 “殿下也许是憋闷坏了,不如这样,你先把晚膳用了,我带你到外面逛逛可好?” 说这话时,季颜礼眼里多了几分试探。 奈何十皇子年纪太小,并未发觉,反而欢呼雀跃。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宫啦!” 季颜礼哭笑不得,“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在门外转转。” 只一刹那,十皇子眼里的光亮黯淡下来。 但他也知出宫一趟有多困难,只好点点头。 “我听姐姐的,下个月便是我的生辰了,母后说会好好大办一场,兴许母后会允准我出去逛逛呢。” “到时候姐姐可要陪我一同去,带我吃遍所有美食。” 季颜礼嘴角是兜不住的笑意,眼神怜爱,“殿下就不怕吃伤了肚子?” “怕什么,宫中太医医术高明,便是吃伤了也一定能治好的。” 季颜礼和寒烟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季颜礼充当布菜嬷嬷,顶替了尚嬷嬷的活,给十皇子不停地夹菜。 有季颜礼方才说的那番话,十皇子心里总算宽慰不少,小肚子吃得越发越圆滚。 不多时,季颜礼把布菜的活交给寒烟,自己悄悄出去了。 十皇子年纪不大,从前是养在皇后宫里的,三年前才给他建了新的住处。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季颜礼登上楼顶,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过来,谨慎的掏出怀里的信号弹,对准北方晴朗的夜空拉下绳线。 只听一声清响,那信号弹冲向天空,炸开烟火。 而宫外的某处树林里,十几个暗卫正窝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 忽听皇宫方向传来动静,赶忙转头,就见信号烟火在星空炸开,照亮了几人的面庞,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便快速散去。 “是二姐的信号弹。” 为首的男人叫风烬。 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 “兄弟们,走,跟我进宫!” 这是一只精锐小队,是蒋峰郁一手培养的,算是他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了。 第71章 刺客 为了让季颜礼顺利捣毁逍遥山庄,蒋峰郁咬牙再咬牙,忍痛让给她差遣了。 宫外敌人迅速靠近,宫内仍然一片祥和。 早有巡逻的侍卫一波一波的在宫里转悠,也有打更的更夫在街上不知疲倦的敲着梆子。 外面已经夜深人静,此时能在宫里走动的,也就只有忙忙碌碌的宫人了。 “姐姐,我们走吧。” 十皇子摸着浑圆的小肚子,一手抓住季颜礼就要朝外走。 然而,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正是尚嬷嬷。 “嬷嬷,你回来了。” 十皇子冲她嘿嘿一笑,“你快去休息吧,姐姐带我出去散散心,一会就回来。” 尚嬷嬷没动,浑浊的眼睛紧盯着他身后的季颜礼,手上却对着十皇子恭敬行礼。 “夜已深了,殿下这是要到哪?” 季颜礼适时开口,“殿下精神好,白日玩的也不尽兴,我带他出去在门口溜达一会。” “放肆!” 尚嬷嬷冷声一喝,“表小姐也太没规矩了,怎能抢在殿下前头回话?虽说表小姐已家道中落,但到底是大家出来的姑娘,也太没有教养了!” 她寻找骂季颜礼的机会找好久了。 “尚嬷嬷,你不许这样说姐姐。” 季颜礼都不用开口,十皇子就维护上了。 “姐姐对我很好的,出去玩也是我自己提出的,你凶她倒还不如凶我呢。” “老奴不敢。” 一转眼,尚嬷嬷又恢复成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嘴上却依旧冷硬。 “殿下,该休息了,否则明日就没有精神上学堂了,夫子会责罚的。” “哎呀,尚嬷嬷,你如今怎变得这么啰嗦?” 十皇子是小孩子心性,脑子里只想着玩,哪能听懂大道理。 他用力推开尚嬷嬷,“我与姐姐只是到门口转上片刻便回,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你就连这也要阻止?” “莫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竟让你连尊卑都分不清了是么!” 季颜礼略一惊讶,眉头不由得挑了挑。 她陪伴十皇子也有好几日功夫了,还从未见他说过这般严厉的话。 可见这次尚嬷嬷是真惹到十皇子了。 若她识趣,让开便是。 但这尚嬷嬷也不知今日脑子抽了什么浑风,竟挡在门口寸步不让。 “殿下,老奴是为你好,你也不必瞒着老奴,若不是表小姐怂恿,你哪来这等活泛心思?” 说到这,尚嬷嬷狠狠的剜了季颜礼一眼。 她便说这女子心思不纯,现在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也许尚嬷嬷并不是故意跟季颜礼唱反调。 只是觉得季颜礼不过才来几天,便取代了自己在十皇子心中的位置,心中不服罢了。 想她辛辛苦苦伺候十皇子近十年,到头来不过落得一句“能干的奴才”。 季颜礼呢,她才来了几天啊,十皇子就一声声的姐姐喊个不停。 甚至还准她不行礼,她凭什么有这样好的待遇?! “尚嬷嬷,你怎变得这般讨厌了!” 十皇子一跺脚,“你让开!” “殿下,老奴真是为你好……” “我叫你让开!” 十皇子真的生气了。 他一向是最好性的,又是最小的皇子,众人对他难免更宠爱些。 能被气到这份上,可见他有多讨厌尚嬷嬷。 十皇子不再留情,狠狠推了尚嬷嬷一把,就往外跑去。 季颜礼在路过尚嬷嬷跟前时,冲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 “我与尚嬷嬷之间是否有所误会?尚嬷嬷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 十皇子跑出好几步远,季颜礼也不怕他听见。 尚嬷嬷咬着后槽牙,“你若没有不当心思,怎会一味的跟殿下讲宫外的事儿!无非想让殿下跟你出宫罢了!” “别人瞧不出,我确实瞧得清清楚楚!表小姐,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就不劳嬷嬷您费心了。” 季颜礼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带了一丝挑衅。 “嬷嬷说话可要小心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您这话被殿下听了去,只怕受罚的就是您老人家了。” 是,她的确心思不纯,也的确是要利用十皇子,但季颜礼有把握不会让十皇子受到任何伤害,必会完完整整的将他送回来。 若尚嬷嬷再要阻拦,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接收到季颜礼这挑衅的笑容,尚嬷嬷心中越发愤怒。 季颜礼却不再与她纠缠,跟上十皇子的脚步。 然而,突变在这一刻发生。 远处屋脊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黑影,看见十皇子的那一刻,朝他俯冲过去。 十皇子吓了一跳,转身往回跑。 “姐姐,有刺客!快救我……” “呜!” 他这小短腿哪能跑过自小便接受残酷训练的风烬,一把就被捞进怀里,捂住嘴巴。 季颜礼目光一紧,回头看了一眼尚嬷嬷,扯开嗓子大喊—— “快来人,有刺客!” 做戏就要做足全套,可别被人看出破绽。 这一嗓子很清脆,却未传出太远。 尚嬷嬷快步跑过来,就见十皇子被人捂着嘴巴控制在怀中。 十皇子用力挣扎,鞋子都蹬掉了,眼里全是惊恐。 好大的胆子,竟闯到皇宫来抓皇子! “你们是何人,快把十皇子放下!” “来人呐,快来人,有刺客!” 别看尚嬷嬷上了年纪,声音却浑厚有力,可比季颜礼那底气虚弱的一嗓子来的实在多了。 门外的侍卫迅速冲进来,风烬带来的人也跃下屋脊,与其打斗。 但每个人下手都很有分寸,只让他们丧失战斗力,不取他们性命。 季颜礼和风烬对视一眼,不留痕迹的点点头。 复又变成焦急模样,“你们想干什么!” 风烬没说话,一跃而起,抓着十皇子跃上屋顶。 “站住!” 季颜礼赶忙过去阻拦。 今天的事传出去,旁人只会说十皇子是和季颜礼待在一起时出事的。 所以她一定要尽力救下十皇子,即便救不出,也得装出竭尽全力的样子,否则必会落人口实。 尚嬷嬷不停的呼救,声音尖锐刺耳,一个暗卫被吵的头疼,快速掠近,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尚嬷嬷脖梗上。 只听她闷哼一声,轰然倒地,晕死过去。 而十皇子受到惊吓也晕过去了。 周围的丫鬟仆人已经围了过来,谁都没想到竟有这么大胆的刺客。 第72章 十皇子被掳 众人先是慌神一瞬,便开始呼救。 说来也巧,皇后居然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 季颜礼也瞧见了她。 那就让皇后来做证人吧! 季颜礼一跃而起,追上屋顶,与风烬打起来。 “放下十皇子,饶你不死!” “呵,小姑娘好大的口气,那就试试吧!” 不过片刻,二人已过十数招。 二人擦身而过时,就听季颜礼小声道:“快推我下去。” “二姐,你……” “快啊!” 短短一息功夫,季颜礼跳出好远,但并未停歇,再次迎上风烬。 风烬一咬牙,在季颜礼过来之际一掌迅速推出,正中她心口。 “砰!” “啊……” “哗啦——” 季颜礼踉跄几步狼狈后退,脚下瓦片松动没站稳,重重跌了下来,撞碎好几个花盆。 好痛! 风烬这一掌不怎么疼,但她没想到自己会摔到花盆上! 可怜她细嫩的小柳腰差点就断了。 皇后已经顾不上看她了,注意力全在十皇子身上。 “快去叫御林军!” 季颜礼这一摔,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疼痛难忍。 但下一刻,她竟被风烬直接提了起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夹着风烬一句轻飘飘的话。 “二姐,跟我一起走,否则你无法对皇后交差。” 这话正合季颜礼心意。 她还得把十皇子安然无恙地送到琼辉寺呢,等别人来做这事她可不放心。 “不好了,十皇子被人抓走了!” “御林军怎么还不来,快抓刺客,快啊!” 皇后急得团团转,却毫无他法,眼睁睁的看着季颜礼喷出一口血,被那黑衣人像提小鸡崽子似的提着消失在头顶上。 “晨儿!晨儿!” “我的孩子!晨儿!!” 皇后不顾一切的追出去,却别高高的宫墙拦住,一时气急攻心,差点晕死过去。 有宫人上来扶她,却被皇后重重推开。 “快将此事告诉皇上,救本宫的皇儿!” 儿子被人抓走,这对于做母亲的人来说无疑是在剜心上的肉。 宫里瞬间乱作一团,重新热闹起来。 风烬身轻如燕,不停的变换路线,成功避开所有大内侍卫。 出了皇宫后,众人回到刚才歇脚的树林,小心的把季颜礼放下。 “二姐,对不住了。” “无妨。” 季颜礼摆摆手,不以为意。 刚才风烬打她那一掌并未使多大力气,之所以吐血,是季颜礼用内力催了一把。 为的就是做样子给皇后看。 十皇子是一定能回皇宫的,也会安然无恙。 季颜礼为了救他受了重伤,还被贼人抓走,皇后必会感念季颜礼舍身相救。 这也算是皇后欠她一个人情了。 “二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季颜礼先去看看十皇子,见他躺在地上睡得正香,才放下心来。 “你们倒是挺有分寸,没伤着他,我刚才挺担心呢,还好还好。” 风烬咧嘴一笑,“主子交代过,凡事都听二姐的,且这孩子一口一句姐姐叫着,听的人心都颤了,我哪能动手伤他啊!” 见季颜礼仍盯着十皇子看,风烬以为她担心,又赶忙补了一句。 “二姐放心吧,我刚才在袖子上抹了点迷药,他这一觉怕是要明天才能醒。” 季颜礼:“……” 难怪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让十皇子惊醒,她还以为这孩子是吓晕过去了,合着闹了半天居然是中了迷药。 想起季颜礼刚才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风烬正要再问一遍,季颜礼抬头看他。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们去找三哥复命。” “这怎么能行?” 风烬眉头一拧,“我听主子说了,小五小六被一个叫周衫的男人抓了去。” “我虽不知他是谁,但小五小六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二姐,您尽管吩咐吧,不管多难我们都不会退缩的,一定要把小五小六救出来!” 随着风烬这话落下,其余几人也都跟着点头。 他们既然来了,就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每一次都是。 季颜礼摇头一笑,“你们再待下去,只会影响我的计划,我没跟你们客气。” “虽说你们是三哥的人,但也是天地会的一员。好了,快回去吧:“我还要把十皇子安顿好呢。” 无奈,风烬只好叹口气,答应了。 “二姐,你可要小心些。” 言罢,他从怀里拿出好几枚信号弹,一股脑的交到季颜礼手中。 “我听三哥说进出皇宫是要搜身的,以免有人带了凶器意图不利,想必二姐身上肯定没有信号弹了。” “这些你拿去用,若碰到急事便拉响信号弹,我们必会赶过去的。” 这话蒋峰郁也说过,季颜礼感激一笑,拍拍风烬的肩膀。 “好,我记下了。” 这会快到子时了,把十皇子安顿好后季颜礼还有旁的事要处理,二人就此分开。 季颜礼叹了口气,背起十皇子朝着琼辉寺的方向赶去。 而此时,宫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皇后亲眼看着十皇子在自己眼前被人抓走,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了好几次。 皇帝闻讯赶来时,皇后刚刚苏醒,哭诉着说了方才的事。 皇帝大怒,立刻派人去把江临北叫来。 “若抓到那些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不必来汇报朕,当场处死!!” 皇帝抓起杯子狠狠的砸了出去,气到哆嗦。 十皇子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那几个黑衣人此举无疑是在践踏皇家的尊严,把大内侍卫全当成了摆设,如入无人之境! 这让皇帝如何能忍?! 江临北站在下方俯身行礼,“是,微臣这就去办。” 黑灯瞎火的,那帮人又穿着夜行衣,根本瞧不出谁是谁。 这无疑给办案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江临北脚步匆匆,先去了十皇子的寝宫,迎面撞上一个丫鬟。 江临北问的第一句话却是—— “表小姐呢?” 所有人都关心十皇子的去处和死活,但却无一人提到季颜礼。 这让江临北不免担心她的安危。 那丫鬟眼睛红红的,一指旁边的屋顶。 “半个时辰前,十皇子被贼人掳走,表小姐也不幸被掳了去。” “什么?!”江临北神色一震,愣住了。 那这贼人到底是冲谁来的? 若是冲十皇子来的,只抓他一人就是,何必拉上季颜礼? 若是冲季颜礼来的,又怎会牵连到十皇子与皇家作对?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73章 赏十大板 尚嬷嬷醒了,皇后也醒了。 事发时除了季颜礼,就只有尚嬷嬷一位目击者,皇后正在审问具体细节,江临北进来了。 “对方一共几人?可曾留下什么话?” 尚嬷嬷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大汗淋漓,眼神呆滞,“老奴不知,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你日日伺候十皇子,怎么不知?” “不光是老奴,还有表小姐啊!将军为何不去问表小姐?” 江临北一眯眸,“表小姐也被抓去了。” 尚嬷嬷猛然抬头,“这不可能!” 皇后听出异样,赶忙撑着虚弱的身子过来,“为何不可能,尚嬷嬷,你到底知道什么一并说来,不可隐瞒!” 尚嬷嬷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皇后娘娘,是表小姐,这一切都是表小姐做的,是她抓了十皇子!” 皇后和江临北同时皱起眉头,很是疑惑。 “尚嬷嬷,你莫不是被吓糊涂了,本宫瞧得清清楚楚,晨儿被抓时表小姐心急如焚,甚至还为此受伤,怎么可能是她一手安排的?” “不,皇后娘娘,你们都被表小姐骗了,是她,一定是她!” 江临北听出不对了。 要么是尚嬷嬷受刺激说了浑话胡言乱语,要么……她说的是真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以身入局么?那季颜礼的目的是什么? 她和十皇子无冤无仇,之所以结缘也是因为那幅百寿图。 总不能说季颜礼从那时起就已经在布局了吧? 怎么听怎么荒唐。 尚嬷嬷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叠声的说道:“皇后娘娘,那帮黑衣人来抓殿下时老奴看得很清楚,表小姐认识为首的黑衣人。” “二人还对视一眼,互相确认,这不是有预谋是什么?这事一定和表小姐脱不了关系!” “老奴所说千真万确,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相信老奴啊!” 这回尚嬷嬷还真没撒谎。 她从前为了争主子的宠,经常胡编乱造诬陷他人,皇后都相信了。 但这次她可以对天发誓,的的确确没冤了季颜礼。 她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被打晕过去正是因为窥探了季颜礼的秘密。 只是不知那黑衣人为何没要自己性命。 江临北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你既瞧的这般清楚,那表小姐怎么不杀你灭口,反而只是把你打晕?” “这……老奴也不知道。” 皇后拍桌而起,“尚嬷嬷,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将脏水泼到表小姐身上去!” “本宫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她,但人命关天,你可这般冤枉他人?真枉费本宫如此看重你!” 皇后方才哭了许久,此刻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嘴唇煞白,现在又多了几份气恼和失望。 不管怎么说,尚嬷嬷都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了,也正因为她照顾得力,才把她指到十皇子身边去。 却没曾想她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和一小姑娘过不去! 尚嬷嬷狼狈的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砰砰磕头。 “皇后娘娘,老奴真没瞎说,表小姐的确脱不了干系,娘娘……” “住口!再胡乱栽赃,本宫摘了你的舌头!” 不怪皇后这般疾言厉色,实在是季颜礼的戏演的太逼真了。 当着皇后的面,季颜礼借着风烬那一掌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又从屋顶上摔下半天爬不起来。 要说是她设局,何必这样? 苦肉计吗? 呵,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怎会有这种心机? 偏偏尚嬷嬷是个头铁的,皇后都让她住嘴了,她还说个不停。 “皇后娘娘,老奴有何理由诬陷表小姐?老奴虽然老眼昏花,但确信自己没看错,娘娘可千万别糊涂啊!” “本宫看你真是疯了!” 皇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叫来宫人。 “把尚嬷嬷拉下去,重责十大板!” “皇后娘娘,老奴冤枉,老奴不服!娘娘!娘娘!” “表小姐绝非表面这么简单,娘娘啊……” 尚嬷嬷鬼哭狼嚎的被人拉了出去,外面很快就响起行刑声。 皇后闭上双眼,一时头晕目眩,赶忙坐下。 想到十皇子,皇后眼眶瞬间湿润。 “江小将军,吾儿就拜托你了,本宫必有重谢。” 江临北微微颔首,“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倾尽全力救出十皇子和表小姐。” 外人以为尚嬷嬷是胡言乱语,但江临北不依,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 他虽不懂得宫里的勾心斗角,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即便季颜礼和尚嬷嬷有过节,尚嬷嬷也不会赌上自己的性命诬陷她。 方才皇后都气成那样了,只要尚嬷嬷闭嘴就能免于一难,为何还要迎难而上? 她当真以为皇后不会处罚她么? 可现在尚嬷嬷正在外面受刑,嘴里还口口声声的说此事和季颜礼有关,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再不可能也会变成可能。 这件事或许真的和季颜礼有关。 至于是什么关系,季颜礼参与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尚嬷嬷像条死狗似的被人抬回房间。 江临北围着宫墙绕了一圈,发现几丝轻微的踩踏痕迹。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轻功,也就是传说中的踏雪寻梅。 通俗来说便是,冬季使用轻功在雪地中行走,如无人过境,看不出任何端倪。 能将轻功练到这等程度,可谓是炉火纯青。 这帮人带走十皇子和季颜礼到底是何目的? 玄祁搜寻一圈,走过来好奇问道:“主子,您真觉得这事儿和表小姐有关系吗?” “可她也被抓了去,听皇后娘娘说还受了重伤,若真是表小姐所为,那她也太拼命了。” 话间全是质疑。 江临北冷冷扬唇,“未必。” 苦肉计这东西,若不连自己骗过去,又如何骗别人。 他现在手上虽无证据,但必须留意尚嬷嬷说的话,以防不测。 宫里留下的线索非常少,整整半个时辰,堪称一无所获。 江临北只好先回府上,调齐亲兵护院,沿着京城寻找更多的线索。 “走,回府。” 琼辉寺。 季颜礼稳稳落地,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水,托着十皇子的屁股往背上抬了抬。 这小家伙倒睡得沉稳,就是苦了她,一路过来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可累坏了。 季颜礼直接跃过寺门进了院落,敲响铉辰房门。 第74章 人在逍遥山庄 “你真把十皇子偷出来了?” 季颜礼连灌好几杯水,喘了口粗气,“大哥说话真难听,这怎能算偷,明明是带他出来玩耍。” 铉辰撇嘴,“亏你嘴上说的好听,到底不还是利用。” 季颜礼没空跟他打嘴仗,安排道:“大哥,你找个柴房把十皇子放进去,再换身破烂衣裳给他穿,每日饮食不必太好,时不时恐吓他一下便可。” 想了想,她又道:“不要害他受伤,毕竟是孩子,又是被我强掳来的,别回头害他留了阴影。” “哟,现在知道担心人家留下阴影了?” 铉辰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这丫头,真是,哄了人家好几日就为把他骗出来,这若是被十皇子知道了,他可不认你这姐姐了。” 季颜礼难得憨笑两声,摸摸鼻子,“我的确是想骗他出来,但还不等我实施计划,便出了意外。” “今日是三哥助我,让风烬等人把十皇子强掳来的,不算引诱。” 铉辰嘴角僵硬的抽了一抽,“峰郁那小子也参与进来了?” “真是胡闹,他可比你年长好几岁,竟也跟你一样没个正形,回头我非得好好说说他不可。” “哎呀,大哥,你别抱怨了,快安置吧。” 季颜礼原计划是想带着十皇子偷偷出宫的,谁知道小五和小六会突然被抓,打的她措手不及。 一刻钟后,铉辰按季颜礼的要求给十皇子换了衣服,关进柴房,只留了一碗清水给他。 “大哥,我走了。” 她得赶着回去给宫里送信,免得查错方向,离逍遥山庄越来越远。 “切记,别伤了十皇子,吃食不必太好,他若痛哭就由他哭。” “不管他问多少遍,一定要告诉他,这里就是逍遥山庄。” “知道了。” 铉辰一路送季颜礼出了琼辉寺,到底没忍住,问道:“二妹,此处离逍遥山庄虽不远,但毕竟不是逍遥山庄,回头朝廷派人来寻回十皇子,你怎么安排?” 季颜礼粲然一笑,“大哥不必多问,我已经安排好了。” 她若现在就把十皇子送进逍遥山庄,他非得被人磋磨死不可。 且不说他是皇家之人,就算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季颜礼也于心不忍。 这是一条无辜的性命,和此时正关在逍遥山庄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季颜礼走了。 铉辰望着她的身影,叹息一声,回去了。 看样子,等十皇子醒来已是明天的事了。 那今夜先好好睡一觉吧。 季颜礼并未马上回宫,而是先寻了个地方换上夜行衣,蒙上面,这才悄悄溜进去。 以她的轻功,只要不跟人恋战,就绝不会被人发现。 但宫里已经平静下来了,就像无事发生一般,四处静悄悄的。 季颜礼去了十皇子的住处,唯独这里灯火通明,皇后卧在床上,手里抓着十皇子的玩具,哭的正伤心。 有两个小丫鬟走过来,季颜礼闪身融进黑暗。 “也不知道江小将军能否把十皇子安全寻回,怕是难哪!” “是啊,我方才听守门的宫人说,江小将军沿着宫门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什么线索,没有线索,如何破案?” “也不知道十皇子会不会平安归来,如若不然,只怕皇后娘娘要伤心死了。” “是啊……” 小丫鬟叹息连连,季颜礼面无表情,甚至心里有点窃喜。 这案子果然交给江临北去办了。 正好,那她就往江府走一遭,熟门熟路,省了不少事。 季颜礼身形一转,离开皇宫。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江临北睡意全无,一筹不展。 踏雪寻梅,江湖上会这种轻功的人寥寥无几,都快绝迹了。 即使有,也和皇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劫持十皇子呢? 难道,这世上还有他未曾听说的高手? 玄祁走进来,奉上一杯茶,“主子,先歇了吧,明日再查线索也不迟。” 江临北沉重的叹了口气,“你以为我睡得着么?” 不出意料,明天皇后就会召他进宫询问进展。 可现在他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如何回话? 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 “你先出去吧。” 江临北想静一静,整理思路,看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玄祁应声离开,并未注意到头顶的屋檐上方趴着一个人。 季颜礼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眸,耳朵好好竖起,听着里面的动静。 见玄祁离开走远,季颜礼不禁扬唇一笑。 她来的可真是时候。 江小将军,我来助你了! 屋内,江临北忽听得头顶瓦片有异声,有人在快速行走。 “谁!” “哗啦!” 瓦片声越来越大,这人似乎毫不避忌,故意弄出声响。 窗外倒挂着一个黑影,季颜礼捏住飞镖,用力甩出。 “嗖!” 飞镖刺破窗纸,“铮”的一声,深深地扎进柱子里。 “咣当!” 江临北推开房门,跃上屋顶,却见一身影连续点跳,试图跑走。 “站住!” 送上门来的消息,不要白不要。 季颜礼却眉目一沉,心生不悦。 这傻小子,那屋里的飞镖上有现成的信息,还追她做什么。 心里抱怨,季颜礼脚下未停,跑的飞快。 江临北紧追不舍。 他自然看见那飞镖了,也注意到飞镖尖端插着一封信。 可相比较一封信,他更想抓住这人,套出更多信息。 好没意思! 季颜礼突然停下,和江临北拉开数米远,立于两间房子屋顶之上,遥遥相望。 季颜礼好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而江临北,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 这人身形很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但夜色太深,实在看不清楚。 且她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连根手指都没露,只露出一双眼睛,实在找不到任何辨明身份的标志。 “你我是不是见过?”江临北主动开口。 季颜礼故意压粗嗓子,换了个声线笑道:“将军一向都是这样跟人扯话的么?” 江临北一瞬不瞬的盯紧她,“我只是觉得,你很眼熟,似曾相识。阁下既然来了,不如摘下面巾相见,怕是熟人呢。” 他心里却失望几分。 这声音男女莫辨,实在听不出是谁。 季颜礼双手环胸,笑意盎然,“我对将军不感兴趣,不过是来送份情报,将军请回吧。” 江临北冷嗤一声,“你那情报,怕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第75章 二哥,你可算来了 言外之意,给的太少。 若能抓住面前之人,想要多少情报没有? 季颜礼一眼便看出江临北的想法,心里不禁冷笑。 “江小将军可听过一句话?太过贪心不足,下场就是一无所有!” 真当她那么好性呢? 若情报一次性给完了,和开卷考有什么区别? 即便江临北立了功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反而还惹他怀疑。 “江小将军,告辞了!” 江临北目光一凝,“阁下留步!” 他轻功也不弱,比起季颜礼不多逞让,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抹渐渐消散的残影,人已来到季颜礼面前。 季颜礼从容后退,眼里多了一分不悦。 她素来讨厌死缠烂打的,江临北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怎么今天倒犹豫起来了。 莫不是自己被认出来了? 不会。 季颜礼不过转了一念立刻压下。 她的易容术可是师父亲传的,连压箱底的技巧都一并给了,又换了声线,换上黑衣蒙了面,江临北哪来这好使的眼神。 江临北并未上前,只拦住季颜礼便可,冷声发问,“十皇子在哪。” “回屋看看。” 那飞镖上的信封还未来得及看呢。 江临北依旧没让开,目光一闪,“那,与十皇子一起被掳走的表小姐呢?” 季颜礼微微一怔,神色讶然。 倒难为江临北了,这时候他居然还能想起自己。 平时是个冷面的,到了关键时刻挺有几分真心。 季颜礼快速收回目光,傲慢一哼,“这我怎么知道,左不过和那小屁孩一起关押着,总讨不到好去。” 可她心里慢慢滋生出一股暖意,若不是时机不对,非得再勾引他一回不可。 她还挺喜欢看江临北又羞又愤的表情的。 “江小将军,快去救人吧。” 丢下这句话,季颜礼不再逗留,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消失在月色中。 江临北紧追两步,没能追上。 此人轻功极好,是个练家子。 但她是谁? 为何要来跟自己说这些? 片刻,江临北回房,柱子上果然插着一枚飞镖。 他瞳孔微微一震,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飞镖属于暗器。 一般来说,想把飞镖练好需要很强的腕力,多数情况下,飞镖扎进木头里最多只有半寸。 可这枚飞镖,竟扎进去足有两寸之多。 可见此人腕力有多强。 她到底是谁? 江临北按下心中疑惑,将那飞镖取下。 他并没有急着看纸条上的信息,而是仔细端详着。 可看了半晌,却没找到任何线索。 这枚飞镖造相普通,就是最常见的那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只好打开纸条,试图从字迹上找出异样。 但还是失望了。 这纸条上只写了短短六个字—— 人在逍遥山庄。 这“人”到底指的是十皇子还是季颜礼,又或是他们两个人,不得而知。 而这个逍遥山庄…… 江临北一眯眸,表情若有所思。 他将这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有这六个字,再无任何信息。 既没有说逍遥山庄的地点,也没说那逍遥山庄里有什么人。 该相信吗? 可若不信,就彻底没有线索了。 原先那帮黑衣人进出皇宫时就没留下太多痕迹,江临北分析了一整晚也没头绪。 现在消息都送到眼前来了,那,信一回吧。 “来人,去把玄祁找来。” …… 事已办妥,季颜礼心情不错,连速度都快了不少,回了天地会。 “你们几个非得半夜来吵我吗?” 蒋峰郁又一次崩溃了。 昨夜小七来了,扰他清梦,今天原以为把暗卫给了季颜礼便能睡个安生觉,谁知,这丫头居然也跑来了! 蒋峰郁眼底的黑眼圈堪比大熊猫,怨气十足,“来就来吧,还非得半夜来,早晚有一天,我非得被你们吓成神经衰弱不可!” 季颜礼正悠哉悠哉的喝茶呢,闻言一顿,“什么是神经衰弱?” 这词从没听过。 也不光是这,蒋峰郁嘴里经常冒出一些从未听过的词,让他解释他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蒋峰郁胡乱嘟囔几声,猛灌了口凉茶,“这次又是什么事啊,我可没有救兵给你使唤了。” 把风烬那支小队送给季颜礼时,蒋峰郁牙都快咬碎了。 那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若真有什么不当他可得心疼死了。 季颜礼咧嘴一笑,“来睡觉的。” 蒋峰郁:“?” 季颜礼做委屈样,小嘴一撇,可怜巴巴,“我谎称被逍遥山庄抓了去,皇宫和江府都不能回了。” “十皇子被关在琼辉寺由大哥看着,我若呆在那万一露了相更不好,只能来三哥这了。” 蒋峰郁:“你把我这当成收容所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走的时候多绝情你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害,谁让你是我三哥嘛,哥哥最疼妹妹不是?” “你个小丫头……” “三哥快歇了吧,好梦~” 季颜礼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当年她决定下山给季颜礼和秦朗报仇时,大哥和三哥都拼命阻止,说她只是个弱女子,做这种事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有粉身碎骨之险。 但她偏不听。 旁人以为她是钻了牛角尖红了眼,可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若不把季颜礼和秦的死查清楚,就是将来下了地府,她都无颜面对他二人。 自己哪怕拼了命也不要紧,只要能捣毁逍遥山庄,查明真相,那她黎言的心愿便可了了。 季颜礼已许久没来这四合院了,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和她从前待在这时并无什么变化。 都快要天亮了,季颜礼没去找小七,想着等明日起来后再与他相见也不迟。 可她才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旁边灌木丛下的小路上闪过来一个身影。 “二哥,是你吗?” 季颜礼快速转头,就见小气震惊的站在自己身后。 看清季颜礼的面容时,小七的眼泪夺眶而出。 “二哥,你可算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小七是他们天地会十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平时也没什么主心骨。 大多数情况下,都只听从小五和小六的吩咐做事。 这次小五和小六一抓,小七虽然待在天地会不会出事,但他心里却没一刻是安宁的。 “二哥,呜呜呜……我好想你……” 第76章 临北哥哥,我也要一起去 小七憋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扑过去不管不顾的抱住季颜礼。 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那句话。 “二哥,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还好你来了,真好……” 季颜礼哭笑不得的拉开他,给他擦擦眼泪。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进去说吧。” 刚才她和蒋峰郁在屋内说话动静并不大,但小七还是被吵醒了,可见他心里有多惊慌。 双方交换信息,得知十皇子已被带出来,小七连连拍胸口。 “这下好了,朝廷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二哥,你是英雄!” 二人并没有聊太多,季颜礼便拍着他的肩膀道:“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解决呢。” 小七点点头,又哭了一会,这才离开。 季颜礼心里没有一刻是松懈的。 她原本想着在皇后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就足够了,并没想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亏得风烬提醒一句,才让她完美脱身。 可如此一来,季颜礼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 她该不该回江家呢? 不回也无妨,江临北在明,她在暗,只要双方打好配合必能一举端掉逍遥山庄。 但也正因季颜礼在暗,很多明面上的消息可就打探不到了。 与其如此,她倒不如做个双面间谍。 既在明,又在暗。 逍遥山庄盘踞多年,季颜礼之前虽进去打探过,但至今都不知道这逍遥山庄到底是谁一手创办的,不得不小心行事。 月色垂至西边,季颜礼打了个哈欠,满眼困倦。 她像个陀螺似的连日转了那么久,早已吃不消了,还是等天亮之后和三哥商量了再做打算吧。 第三轮鸡鸣响起时,季颜礼总算回了床上安歇。 江临北却一夜未眠。 天色大亮时,他回房仅仅睡了两个时辰便起来了。 心中有事,他睡得并不安稳。 而夜里他叫玄祁过来便让他去打探逍遥山庄的下落了。 那送信之人跟他像打哑谜似的,说是来送信情报,竟给的残缺不全。 早知如此,他便极力将那人扣下了。 从她嘴里挖出的东西,肯定比那张破纸条上写的要多多了。 江临北刚用过午饭,玄就回来了。 这一夜他带着人到处奔波,整整四五个时辰没合眼,可谓是尽心尽力。 “主子,方圆五十里内属下都已探查一遍,并未发现逍遥山庄的存在。” 江临北面色紧绷,“确定探查清楚了?” 玄祁认真点头。 昨日夜里他出发时江临北便说过,那逍遥山庄的人连皇子都敢劫持,肯定是有备而来。 也许会伪装成一个很普通的山庄,又或者是伪装成寺庙,道观等等。 因此,玄祁万不可掉以轻心,周遭的所有可疑建筑等都要一一排查过,不能有一处遗漏。 没想到居然还是一无所获。 “那就得扩大范围了。” 江临北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说给玄祁说听的。 玄祁正要领命,江临北拦住他。 “你折腾一夜着实辛苦,回房休息吧,我带人过去。” “属下不累,要和主子一起去。” 江临北目光一沉,虽未再说什么,但玄祁已然明了,只得低下头去。 “属下遵命。” 血肉之躯哪能这样奔波,那逍遥山庄敢做出这种事来,也不是一时三刻便能把十皇子救出来的。 江临北心里已经想到了,就是不知道皇帝和皇后是否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一刻钟后,江临北点齐人手正准备出发,宫里传来消息,让江临北进宫面圣。 如此又一来一回,又耽搁了半个时辰。 江临北对皇帝没有任何隐瞒,把逍遥山庄的事说得明明白白,但他刻意瞒下了有人给他送信的事。 他并不知那送信之人到底是谁,但身形十分熟悉,和季颜礼有几分相似。 但江临北怕夜深雾重自己看错了,因而才瞒下此事。 若以后证明那送信之人真是季颜礼,他必当如实说出,也给季颜礼挣一份功劳。 除此之外,皇帝给了江临北一支御林军小队,祝他一臂之力。 等江临北再次整顿出发时,柳春许来了。 “临北哥哥!” 江临北和柳春许有几日未见了,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声音甜蜜,笑容大方。 但今日的她换下了女儿装束,着一身清爽的劲装快步朝自己走来。 “临北哥哥是要去救十皇子和颜礼妹妹吗?我想和临北哥哥一起同去。” 老夫人也出来为江临北送行,恰好听到这话,赶忙出声制止。 “春许不要胡闹,临北是去做正事的,那帮人敢劫持皇子实在胆大包天,你一女儿家若真跟着一起去了,万一有什么不当伤着你,临北也会自责的。” 柳春许不依,走过来亲昵的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老夫人,我怎会给临北哥哥添乱呢?不过是听说颜礼妹妹也被那贼人掳去,我心中着急,坐立难安,才想着与临北哥哥一起去救她的。” “且我是女子,临北哥哥是男人,救颜礼妹妹时总会有不便之处,我跟着不是正好吗?” 她理由倒是充分,连如何营救都想出来了,好像那画面就在眼前似的。 冷不丁的,江临北突然想到季颜礼先前跟自己提的一些话—— “柳春许手里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她做的事情只会让人恶心!” “江临北,你若是想娶她那便趁早,否则我怕你查出事情真相,便会弃了她!” “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我是为了给那些无辜的人报仇!江临北,你身后是骠骑大将军府,难道你也要成为柳春许的帮凶?” “江临北,你信我一次,可不可以?” 根据他所查来的消息,那个叫秦朗的男人和柳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死了,季颜礼为之癫狂,还有意无意的和柳春许作对。 难不成,那秦朗真是被柳春许害死的? 可柳春许一向温柔聪慧,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别说杀人,便是连杀鸡都不敢,她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还是她真如季颜礼所说那样,人前柔弱,人后恶毒? 江临北思考间,柳春许缠着老夫人已说了许多话。 “老夫人,春许真不是去添乱的,只是担心临北哥哥辛苦,想着照应一二。” “临北哥哥是老夫人的亲孙子,春许陪着一起去了,您不也更放心些吗?” 第77章 我的鸽子! 她说的有理有据,好像老夫人若不答应便是不疼爱江临北似的。 果然,江老夫人面露犹豫之色。 一来,她的确担心江临北此行碰到危险,有柳春许照顾着她定能放心不少。 但二来,柳春许虽和江临北有婚约在身,但到底没进江家的门。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这让她如何向柳家交代? “春许,不要闹了。” 江临北冷声开口,“此行并非玩笑,营救十皇子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在府上陪着祖母,不必插手这事,等我回来。” “临北哥哥……” “听话。” 江临北翻身上马,和老夫人告别,带领众人出发了。 但才离了江家不远,江临北突然扯住缰绳停下,遥望江府方向眼底晦暗不明。 他并不知道季颜礼那日说的话是否正确,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他分不清季颜礼是否诚心,却能看清她提到柳春许时眼底浓烈的恨意。 季颜礼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临北哥哥,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江临北嘴角嗫嚅片刻,终于下了决心,把信羽叫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信羽点了两下头,整齐的掀起衣角跪下。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言罢,他一板一眼的直起身来,一个纵欲飞上屋顶,快速消失。 江临北让他去监视柳春许了。 他并不知道逍遥山庄和柳春许是否有关联,但她那么急切的提出要跟自己一起去,就是最大的破绽。 盯着点吧,总归没有坏处。 而此时的江家,老夫人也回了房间。 柳春许陪伴在左右。 “春许,你今日怎么回事?” 老夫人把所有丫鬟婆子一并赶了出去,给柳春许留足颜面,这才数落她。 “我瞧你平时一向是个懂事的,今日怎么倒糊涂起来了?” “男人出去做大事,咱们女人安心在家等着便是,你怎能给临北添乱呢?” “幸好他还不是个糊涂的,没能带你一起去。可我瞧着你很不高兴,莫不是你觉得我和临北做错了?” 柳春许赶忙摇头,“春许不敢,老夫人和临北哥哥这样做也是为我好。” “可我也是为了临北哥哥好啊,他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是否会受伤,我心里是很担心临北哥哥的。” “再担心你也要注意分寸!” 老妇人甚少生气,更不会说这么重的话,今日真是破天荒了。 “你今天便是失了分寸了,幸好没有外人在,否则便是让人看了笑话。” “我也知你心悦临北,可也得分时候不是?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柳春许点头应下。 可在低头的一瞬间,眼里的恶毒和气恼一闪而过。 这该死的老太婆,竟生生毁了她的计划! 昨夜十皇子被绑,柳春许并没有当回事。 听说皇帝把这事交给江临北来做,她边便想着过来看看。 可方才她路过江临北门口时,正好听到他和玄祁说话,还提到了逍遥山庄。 那一刻,柳春许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逍遥山庄? 难道是逍遥山庄绑架了十皇子?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疯了吗! 可那些贵人做事一向让人摸不着头脑,像柳春许这种底层小喽啰更没有机会探听真相。 所以,她信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慌乱。 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逍遥山庄出事,她曾做下的那些丑事将会一一暴露。 到时别说嫁给江临北了,是否有命在都成问题。 他想跟着江临北一起去,实时知道他的动向。 若最后真查到逍遥山庄头上去,她也好及时给贵人们提供消息。 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拦下了! 江家有柳春许临时休息的客房,此刻她已回了房间,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停的走来走去,眉眼间全是焦急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直觉,江临北这次调查的正是逍遥山庄。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事实并非自己想的这样,她也要给逍遥山庄递个信,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以免全军覆。 想至此,柳春许朝门外仔细看了两眼,确定无人路过,回到桌前写下一封信。 又叫来信鸽,小心的把信绑在鸽子的腿上,一拍翅膀,飞走了。 信羽也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 他才刚在树枝上落下,柳春许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眼瞅着那鸽子越飞越,远信羽快速反应过来,一路跟了过去。 这里还是江家的地盘,不远处便是柳家,可不能惊动这鸽子,走远些再看也不迟。 但信羽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运气居然这么快就没了。 出了京城,见身后没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信羽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眼看就要抓住那鸽子了,一只箭矢不知从哪射出,竟朝着那鸽子明晃晃的刺了过来。 信羽的手伸了一半,本能的缩回来。 便听到鸽子咕咕叫了两声,箭矢贯穿它的身体,跌落下去。 信羽赶忙下降。 但不带那么巧的,鸽子下方正好是一条湍急的水流,直接给冲走了。 “我的鸽子!” 信羽拔腿就追,可那水流实在太快太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鸽子被冲走,无影无踪。 信羽:“……” 最倒霉的事莫过如此,情报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涯海角。 这让他如何去跟江临北复命! 不信邪的信羽干脆跟在岸边跑起来了,直到跑到断崖边,看着那鸽子从数十米的高空瀑布上落下去,这才死心。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柳春许的确有鬼。 那她既然能写一份情报,肯定也能写第二份。 得,回去等着吧。 季颜礼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神清气爽。 刚洗漱完,小七和蒋峰郁就来了。 “小七见到你是真开心,比见到我这个三哥开心多了。” “他在我这待了两天一直愁眉不展的,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现在见了你可倒好,像个话唠似的啰嗦的不行,我都要被他烦死了。” 季颜礼忍俊不禁,轻笑两声,“三哥又不是第一日知道小七的性子。” 蒋峰郁咬牙切齿,“可我没想到他这么依赖你!你当初把他带走前,他明明是最依赖我的!” 第78章 天地会逐渐暴露 季颜礼:“三哥,你该高兴才对,不管怎么说,小七总归安心了,人也活泼不少,这是好事啊!” “真的能安心吗?” 蒋峰郁可没这么乐观,“逍遥山庄盘踞多年,要想连根拔起绝非易事,那个江小将军也未必能成事。” “况且,逍遥山庄和权贵相关,指不定是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一手创办的。” “你也知道,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江小将军真能妥善处理吗?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如何能挡的住那么多官官相护的奸臣党羽?唉,怕是难啊!” 蒋峰郁说的也是实情。 这话虽难听了些,但也是担心江临北。 季颜礼却神色淡淡,“三哥,你不曾接触过江小将军,对他也不了解,但我对他有信心。这次,逍遥山庄一定会被连根拔起,绝不会再危害百姓了。” 从朱家村出来后,季颜礼就一直在布局。 老天有眼,让十皇子送上门来,若季颜礼这次不能成功,那可真是愧对十皇子了。 也愧对小五他们,更对不起朱家村被拐走的孩子们。 所以,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蒋峰郁却还在絮絮叨叨,十足的老妈子样,“二妹,你胆子也太大了点,竟还跑到江府去给江临北送信,万一他识破你的身份,说不定会一路查到天地会来,到那时我们该如何自处?你这不是给师父他老人家添心思吗?” 谁知,季颜礼却露出一抹笑容,“师父他老人家知道这事。” “啥?” “我已经给师父送过信了,师父支持我。” 季颜礼直到这时才全盘托出。 蒋峰郁吓得叫连杯子都拿不稳了,眼睛惊的几乎瞪出来,“师父他……他怎么说的?” 他们十兄弟的师父便是天地会真正的掌舵人,容古。 而天地会真正的老巢也不是这残败的四合院,而是在京城向北一百里外的万窋山里的山间书院。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那日季颜礼离了朱家村后便一直在想周衫的事,思来想去,她唯一想到的办法便是让小七假装是朱春富去跟周衫接头,再趁机从周衫嘴里逼问更多信息,之后从长计议。 但这只是一方面。 听朱春富说,周衫上头还有人,他也不过是个听吩咐做事的小喽啰,从未掌握过生杀大权。 说的难听些,不过是听命他人混口饭吃。 季颜礼不知道朱春富说这话是有意为周衫开脱还是实话实说,便写信求助师父容古。 师父并未多言,只在回信里说了一句话—— 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所做之事千千万万,只要对得起良心即可。 那一刻,季颜礼通透了,这才把主意打到十皇子身上来。 而蒋峰郁之所以在这座四合院安身,也是为了能离季颜礼更近一点,提供帮助。 往日蒋峰郁下山办事经常在这四合院歇脚,因此知道这里闹鬼的事。 当初季颜礼下山为秦朗报仇,蒋峰郁担心她,又觉得万窋山离京城太远传信不方便,才跑到这四合院占为己用。 又大肆宣扬四合院闹鬼,甚至还大半夜的扮成女鬼吓唬路人,一传十,十传百,再无人敢到这四合院来了。 至于铉辰身为大哥却为何待在琼辉寺,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蒋峰郁终于听明白了,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么说,师父同意了。害,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那么久。” “不过,那个江小将军真有那么厉害吗?他能斗得过那么多大臣?万一出了意外,岂不是连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蒋峰郁的意思是说,逍遥山庄捣毁后,那帮藏在暗处的肮脏权贵将会报复江临北。 季颜礼自信一笑,“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江家三代忠臣,虽老臣已故,但江临北早已继承衣钵,不比先人差。 只要皇帝还需要江临北,他就不可能出事。 他命硬的很,一般人可拿不走。 更别说是江临北救下了十皇子,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只要皇后还活着,就必须护住江临北。 “还有一件事,三哥,我必须要告诉你,以防你没有心理准备。” 蒋峰郁已经见怪不怪了,“说吧。” 季颜礼吐出一口浊气,面色认真不少,“江临北调查逍遥山庄的事,一定会扯出天地会来,我也不打算瞒着他,三哥,你愿意吗?” 蒋峰郁神色一凝。 天地会是一个隐藏组织,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即使听说了,也从未见过天地会的任何一人。 就算见了,也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天地会的一员。 季颜礼的这个决定实在大胆。 蒋峰郁起身走了两步,捏起两根手指揪后脑勺的头发。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小动作,只要心烦苦恼就忍不住揪几根头发下来。 季颜礼不急,又道:“我自然不会牵扯到师父,只是想让他们误以为这座四合院便是咱们的老巢便可。”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要捣毁逍遥山庄,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哪有那么多好事总是眷顾自己的,江临北也不是傻子。 季颜礼扮做黑衣人已在他面前露了相,按江临北的性子必得查清楚自己的来历不可。 那她只能往天地会上推了。 季颜礼亲眼看到蒋峰郁揪下好几根头发,后脑勺那块隐约都有点秃了他还不住手。 又揪了好几根后,蒋峰郁一抿唇,重重点头。 “成!反正你做的也不是坏事,咱们天地会也不是坏人,让朝廷知道就知道吧。” “这四合院算是障眼法了,只要别打扰到师父他老人家,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谢三哥。” 季颜礼喜笑颜开,起身给他倒杯茶水。 “三哥,我还有事,晚上要出去一趟,小七就托你照顾了。” “知道了。”蒋峰郁翻了个白眼。 季颜礼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天跑上跑下没个安静。 他从前劝说过多少次,一点用没有不说,这丫头也听烦了。 那就随她去吧,只要平安就好。 季颜礼想去瞧瞧柳春许的动静,看她是否知道江临北去调查逍遥山庄的事。 如果逍遥山庄真出了事,估计啊,柳春许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琼辉寺。 第79章 逍遥山庄 风烬下迷药时挺有分寸的,念着十皇子年纪不大怕给他整出后遗症来,份量并不重。 但也不知道十皇子是不是被吓破了胆,昏睡了一整夜还不算完,直到下午才醒来。 入眼便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木头霉味,角落里甚至还有新鲜木耳,地上有老鼠跑来跑去。 “啊!有老鼠!来人,快来人!” “呜呜……季姐姐救我,我好害怕。” 可怜十皇子了,自小生在宫廷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没吓晕过去就是好的。 “季姐姐,你在哪,季姐姐……” “吵什么!” 柴房的门被人踹开,“凶神恶煞”的铉辰走进来。 但在看到十皇子的那一刻,他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凶狠模样瞬间破功,眼里不自觉的流出一抹心疼。 这孩子好可怜,都快哭成泪人了,小小的脸蛋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眼里全是惊恐。 他瑟缩的躲在角落里,两手抱着头,极力蜷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铉辰的心不可控制的软了一下,但想起季颜礼的交代,又转瞬凶恶起来。 “小破孩子瞎嚷嚷什么,扰了贵人休息我非剁了你不可!” 他就等着十皇子询问这是哪里了,谁知他根本不接茬,第一句话就是—— “我季姐姐呢?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铉辰目光陡然一僵。 这…… 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心心念念的季颜礼,竟是亲手把他送到这来的人。 见铉辰不搭话,十皇子面色猛地一白,像个球冲了过来,死死抓着铉辰的手。 “你们把我季姐姐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我是宫里的十皇子,皇后所生的嫡次子!你若敢害我季姐姐,我一定让父皇杀了你!” “快说,我季姐姐在哪,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铉辰:“……” 不愧是皇家之人,虽是个孩子,但骨气还是有的。 就冲他不顾自己安危一心念着季颜礼的架势,铉辰很想把他抱走好生哄着去。 唉! “滚开!” 铉辰重重推开十皇子,却又很小心的控制住力道,只让他摔疼了屁股,并未受伤。 “我可告诉你,这里是逍遥山庄,不是你能作乱的地方!” “给我老实一点,否则老子饿死你!” 十皇子被吓,脖子不由得一缩,眼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可他还是又怂又勇的问了一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季姐姐在哪……” “不知道!” 铉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忍心再看他这难过的模样,随手放下三样吃食,转身出去了。 一个馒头,一碗小米汤,还有一碟小菜。 若季颜礼看到这一幕,八成会跟着铉辰一起叹气连连。 罢了,总归会出去的。 十皇子实在饿坏了,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噎的两眼翻白也没停下。 不算难吃,但也不算好吃,味同嚼蜡,勉强裹腹而已。 铉辰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从小窗口瞧着,叹息不止。 他身边的合峰突然笑了一声,“师父,这孩子倒是个不挑食的,这等粗茶淡饭也能下的去口,我原以为他定会挑三拣四,满身傲慢,宁死不食呢。” 铉辰嘴角一扯,“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吃个拍黄瓜改善伙食。” 看够了,铉辰转身离开,写下一封信让信鸽送出去。 十皇子那么担心季颜礼的处境,说明他俩关系是真的好,想必季颜礼也担心十皇子适应不了吧。 给她递个信能安心些。 十皇子吃完了,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这屋子没什么多余东西,地上只有一层茅草,算是他睡觉的窝了。 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头发无人帮忙打理也乱糟糟的。 在他头顶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木头门裂了几道缝,这就算是通风了。 “季姐姐……” 十皇子掩面痛哭。 他当然担心自己的处境,但更担心季颜礼。 因为在十皇子看来,这帮人是冲他来的,季颜礼不过是受他连累才被一并抓来。 对了,刚才那男人说这里是逍遥山庄? 逍遥山庄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未听过? “逍遥山庄……” 十皇子喃喃念着,暗暗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若有机会逃出去,他一定要把逍遥山庄这几个字告诉父皇,一举端了不可! 江临北这一走,转眼就过了四五个时辰。 眼看天都快黑了,江临北以京城为中心,四面八方一起派人找,足足拓宽到方圆八十里,也未曾见逍遥山庄的踪影,甚至连个可疑建筑都没能找到。 玄祁在家休息结束已经追上来了,信羽还蹲在柳家守着柳春许。 “主子,会不会是那送信之人骗了我们?” 眼看都快立冬了,玄祁竟生生累出一头汗来,抬头擦了两下,“天都快黑了,不如先找个驿站休息,明天再找。” 江临北拒绝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躲在暗处的臭虫白日不敢见光,都是晚上出来行动的。 玄祁思索片刻,“看来得继续扩大范围了,主子,属下愿带一队精骑分头寻找。 “将军!将军!” 远处传来呼声,一位亲兵快速跑来,在江临北跟前跪下,“将军,碧落山有古怪。” “碧落山?” 江临北一皱眉。 玄祁惊疑道:“我们不是查过碧落山了么,只有一座琼辉寺,哪来的古怪?” 那座琼辉寺虽然不属于皇家寺院,但香火很盛,几乎每天都有无数香客爬过险峻山峰去敬香,深得百姓敬仰。 难不成那所谓的逍遥山庄就藏在琼辉寺中? 江临北被惊到了。 他也曾去过琼辉寺上香,从未发现过任何异常。 但他猛然想到一件事—— 季颜礼先前打着为老夫人祈福的幌子也去过琼辉寺,而昨夜给他送信那人的身形又和季颜礼十分相似,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亲兵如实说道:“属下疏忽大意,只查了碧落山上的琼辉寺,却忽略了碧落山旁边的一座小山峰。” “方才探子来报,说那小山峰上有一座极其奢华的山庄,不知是不是逍遥山庄。” “一定是!” 玄祁激动出声,唾沫横飞。 “主子,这方圆近百里咱们都搜寻过了,那逍遥山庄的人敢劫持十皇子,在这附近一定有据点。” 第80章 要去救她 “咱们唯独漏了那座小山峰,说不定十皇子就被藏在那,即使那不是真正的逍遥山庄,也必然和逍遥山庄有所关联!” 江临北也如此想。 的确是他大意了。 但那座小山峰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 碧落山很有名,究其原因,是因为琼辉寺香火很盛。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碧落山上有个琼辉寺,却忘了旁边还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峰。 那小山峰并没有名字,甚至连碧落山一半高都没有,山上也没有路,甚至还有野兽出没。 数十年前,那山峰上有珍稀草药,很多药材商上山偷偷采药,却被困死在里面。 时间长了,百姓都说那小山峰有点邪门,久而久之,就更没有人去了。 一晃数十年,很多年轻人甚至都不曾听说过碧落山上还有一个突出的小山峰。 江临北拽紧缰绳,立马掉头。 “走,去碧落山。” 他心里已然激动起来,连带着速度都快了不少。 皇帝虽然没给出时间限制,但江临北心中清楚,拖得时间越久皇帝心中越不高兴。 即便以后他把十皇子救出来了,皇帝也不会像他所想象那样龙心大悦。 凡事都得趁早。 一众人马火速赶往碧落山,所有疲倦一扫而空。 尤其是江临北,由于激动,脸上甚至染了几分红晕。 再说季颜礼。 那四合院本就在京城附近,季颜礼一路赶过来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但天色还是黑了下来。 此时柳春许待在柳家,众人已经歇下,她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往日她给逍遥山庄送信,不出半日信鸽便会飞回来。 可这都整整一日了,天也黑透了,信鸽却再没回来。 “难道真出事了?” 柳春许很想到逍遥山庄去看看,才刚转过这个念头,外面传来叩门声。 “姐姐,你睡下了吗?” 是柳卓华。 柳春许定了定心神,起身穿好外衣把门打开。 “卓华,你怎么还没休息?” 柳卓华面色焦急,拉着柳春许进屋,还把门给关上了。 “姐姐,我刚才才听下人说那伙贼人拐走十皇子外还带走了季颜礼,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柳春许面色狠狠一沉,语气立刻严厉起来。 “卓华,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颜礼妹妹不适合你,你又何必操这份心?” 柳春许对季颜礼的厌恶,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得清楚。 柳卓华也不例外。 “姐姐,都这时候了你怎能说这种话,人命关天,那伙贼人穷凶极恶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很担心颜礼。” 他是真担心。 昨夜夜间皇宫出事,皇帝特意封锁消息,以免造成恐慌,所以柳卓华并不知道。 今天一早他和几位好友相约去郊外采风,回来时正好赶上吃晚饭。 谁知刚吃完,便听下人说起季颜礼失踪一事,赶紧过来问问自家姐姐。 柳春许不以为然,“担心又有何用,你又不知道她是被谁带走的,如何去救她?” “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出门的!” 柳卓华懊悔不已,“听说江小将军奉皇命已经取搜查了,可惜我得到消息时晚了一步,没能和江小将军一起去。” “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颜礼妹妹安然无恙的救出来,老天保佑,一定要让颜礼妹妹平安无事。” 柳春许正端了茶水要喝,突然想到什么,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是啊,那帮人都敢劫持皇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颜礼妹妹又是个弱女子,生的花容月貌,惹人怜惜,保不齐那帮人会对她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万一她……” 她故意拖长尾音,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了。 女人进了狼窝会有什么下场,还用说吗? 柳卓华面色一白,眼里升起浓浓的担忧,“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颜礼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一定能平安回来!” 柳春许沉叹口气,“卓华,那都是些没人性的家伙,好不容易掳了个大美人回去,怎能不生邪念?” “想必这会儿颜礼妹妹应该已经失身了吧,江小将军就算把她救出来,那也是残花败柳之躯。” “所以,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改日让娘亲为你指一门好亲事,早日成婚,你也能收收心。” “不,不会是这样的!” 到底是姐弟,柳春许清楚的知道刀子往哪戳最疼。 柳卓华几欲站立不稳,一手扶着桌子,额头上冷汗涔涔。 这种事情…… 他不能想,只要一想就觉得胸口像要炸开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柳春许倒起了兴致,“卓华,若颜礼妹妹当真失身,你还愿意娶她吗?” 她可不相信世上有这种痴情的男子。 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了,季颜礼进了那贼窝怎么可能还是完璧之身?说给傻子听都不信! 不过,这倒显得柳卓华的喜欢像个笑话了。 可谁知,柳卓华一咬牙道:“姐姐,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你何须说这种丧气话?我相信颜礼妹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呵,她手无缚鸡之力,怕是连十皇子这样的小孩子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护得住自己?” “不,颜礼妹妹虽然不会武功,但她聪慧通透,肯定能想出好主意来的。” “不行,我要去救她,我不能明知道她在受苦却无动于衷!” 言罢,柳卓华夺门而出。 柳春许面色骤变,赶忙追出去。 “混小子,你要去哪!” “我去找江小将军,他是沿着京城四处搜索的,想来并未走远,我要跟他一起去把颜礼妹妹救出来!” “你给我站住!” 柳春许快步过去拉住他,气到失语,满眼难以置信。 这就是她的好弟弟,竟为了一个不值钱的臭女人乱了心智!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你怕不是忘了你自己也不会武功的事儿了!” “那我也要去!” 柳卓华望着前方的黑暗,眼眶竟红了。 这混乱中,姐弟俩都没发现屋顶上多了个人。 季颜礼翘着二郎腿躺在屋脊上,不住的摇头叹气。 往日真没瞧出来,这柳卓华当真是个情种。 可惜,他这份心思注定要白费了。 季颜礼来的很巧,才刚落下便看见柳卓华匆匆过来,就躲在屋顶上多听一会。 第81章 再探逍遥山庄 不过,这柳春许心思也够恶毒的,还没怎么着呢便先把残花败柳的名头给自己扣上了。 来日她被江临北救出后,想来这京城里的百姓必会对她议论纷纷。 但季颜礼自有办法应对。 柳春许好说歹说,又搬出家族利益才把柳卓华劝了回来,让他回房休息。 但被柳卓华这么一闹,柳春许心里更不安定了。 江临北一整日都没回来,看样子明日也未必能回来。 她从江临北嘴里是听不到什么了,若想知道江临北是否查到逍遥山庄去,那就只能由她亲自去一趟了。 柳春许不再犹豫,吹了烛火在床上静静等着。 这一等就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季颜礼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见底下有声音传来。 她赶忙打起精神,就见柳春许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从窗户跳出,小心的观察一下四周见无人发觉,快速溜了出去。 终于行动了,不枉她盯了那么久。 柳春许轻功不错,也不知道柳家人知不知道。 季颜礼一路小心跟着,柳春许并没怀疑。 果不其然,柳春许来到了逍遥山庄。 上次季颜礼是翻墙进来的,这次亲眼看到柳春许敲门,两长两短,停顿片刻,再两短两长。 “吱呀——” 大门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见是柳春许也没有任何放松。 “暗号。” “碧落黄泉。” 那小厮这才笑着大开门,迎柳春许进去。 季颜礼将这两个细节记下。 看来一会她还要去找江临北一趟告诉他。 只是不知道江临北此时在哪,是否找到逍遥山庄来了。 应该没那么快,就算真找到了,按江临北的性子也不会贸然闯入。 季颜礼再次跟上柳春许,更加小心。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逍遥山庄藏龙卧虎,可不是一般地方,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觉。 一旦逍遥山庄加强警戒,即使江临北找对了地方,也未必能顺利进来。 这逍遥山庄是个回型大院子,最北边是主殿,十分气派,比起皇宫也不多逞让,就连门口那几根柱子都是金丝楠木做的,可见有多豪气。 柳春许正朝主殿过来,悄然进去,关上门。 季颜礼小心的落在屋顶,却发现,头顶的瓦片层层叠合,根本揭不开。 如果使用暴力强行揭开,必会发出声响。 而主殿四周有人把守,五步一人,十步一岗,还有其他巡逻侍卫走过,防守极其严密。 季颜礼还真被难住了,在顶上趴了一会,什么都没听见。 黑暗中,逍遥山庄像个巨大的嘴巴,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季颜礼趴在这,显得十分渺小。 南面的几间房子就是上次被季颜礼烧掉的那些,乌漆麻黑,已经成了废墟,被人推倒,残缺的砖头已经拉走,只留下一片焦黑的泥土。 而不远处的空地上堆了不少砖头和大理石。 看样子,应该是那个明大人要修整屋子了。 速度还挺快,这才不过几日功夫,废墟不见了,土地也已修平整,还从山下拉来砖块等物,还打好了地基。 那些孩子呢? 原先都被关在这几间屋子里,现在屋子没了,他们去哪了? 季颜礼看向外围回型的一间间小屋子,里面是死一样的沉寂。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近两百个少年一定还在这,但明面上看不到了。 除非,这里有地下密室。 看着这庞大的山峰,季颜礼后怕的抽了一口凉气,面色凝重。 如果逍遥山庄真有地下密室,肯定不是个小工程。 那这逍遥山庄何时建起来的,可就说不准了。 那两百个少年,八成也不是第一批受害者,在他们之前一定还有。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被朱春富那种没有良心的狗东西送进这肮脏的山庄来,葬送一生。 “你们嚣张不了多久了!” 季颜礼仔细听了一会,确定听不见主殿里的对话,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闪身离开,稳稳落在东北角的一处小楼上。 这座小楼里没点灯,但季颜礼上次来过,这里关着一个男人,别人叫他秦哥儿。 上次二人浅谈几句,季颜礼觉着他不像坏人,或许能从他嘴里问出一二来。 这座小楼的看守人马并不多,季颜礼无声落地,却迎面走来一队护卫。 她赶忙闪身躲进黑暗里,待那护卫队离开才悄悄出来。 小楼高三层,最顶端是露天八角台,那个叫秦哥儿的男人就被关在二楼里最东边的一个小房间里。 季颜礼提气飞起,身形矫健,鞋底一转,露出两把锋利的刀片,稳稳刺进二楼窗外的木质台子上。 窗户没上锁,季颜礼先听会动静,确保里面没有第二个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窗子无声的飞进去,在地上灵活一滚。 她早已计算好位置,这一滚能正好滚到床边。 而那个秦哥儿身上有伤,别说下床走动,就连高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季颜礼利索的翻身上床,就见那秦哥儿已经看见自己了,面具下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惊讶,只有…… 那是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季颜礼手上没闲着,匕首翻出,精准的指住他的脖子。 “兄弟,我不想杀你,只是问你几个问题罢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滴答——”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季颜礼手上,竟是从男人眼里流出来的眼泪。 季颜礼错愕一瞬,不明所以。 她还没当真动手呢,怎么就哭了? 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季颜礼竟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历经沧桑和磋磨,却在看见季颜礼的一刻放出光彩来,好似回光返照般,熠熠生辉。 可不足一息功夫,光芒快速黯淡下去,添了一抹浓重的悲伤,就像是水里化不开的墨,让她的心都跟着疼的抽了一下。 那眼神,有激动,有欢喜,有遗憾,还有一抹同情。 同情? 秦哥儿开口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像沙丘蛇在沙漠里爬过。 “你不该再到这里来,会丧命的。”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听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季颜礼压下心头的熟悉感,故作恼怒的瞪他,“这你不用管,我问你什么回答便是。”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窗户上映出一道俏丽的身影。 柳春许过来了! 第82章 风雨前的平静 她怎么来的这么快! 季颜礼暗骂一声晦气,只能先把匕首收起来,从窗户翻出上了屋顶。 几乎是她刚翻上去的同时,房门推开,柳春许走进来。 逆着光的她看不清五官和表情,脚步轻缓,朝着床边慢慢靠近。 “秦哥儿,我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你可曾想过我?” 回应柳春许的是一道冷硬的闷哼,带着浓浓的厌恶。 季颜礼把呼吸频率降到最低,半个身子倒挂在窗口上方,方能勉强听清里面的对话。 “秦哥儿,都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可你也知道,我并非愿意那样对你,实在是你太不听话了。” “秦哥儿,你能理解我对不对?” 柳春许含情脉脉,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抬手要去摘男人脸上的面具。 却被他躲开。 “你这蛇蝎女人,少在这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季颜礼在心里默默的啧了一声。 没想到这个叫秦哥儿的还是个硬骨头。 他被困在这逍遥山庄不见天日,柳春许虽说只是个底层小喽啰,但秦哥儿若能讨好她,想必也能少受几分苦楚。 可他宁愿粉身碎骨也不向它摇尾乞怜,这份骨气季颜礼还是很佩服的。 柳春许并没有生气。 这昏暗的屋子里连支蜡烛都没点,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点点灯光,在柳春许脸上映出一片刻薄的阴影。 “秦哥儿,你一定要这样作践自己吗?” “明明你只需答应我我就可以保护你,你再也不用忍受折磨了,也可以尽情的站在阳光下做你想做的事,你为什么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你可知道,我看你这样我有多心痛。” 季颜礼微微眯眸,有点不解。 柳春许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若只是委身于柳春许,这秦哥儿应该不至于这般抗拒。 难不成是让这男人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 季颜礼心里正好奇着,头顶突然传来咕咕声。 是一只鸽子,体型不大,尾巴上有一缕醒目的黑毛。 季颜礼瞳孔一震,快速把身子缩回来,抓住那鸽子。 这是他们天地会所饲养的信鸽! 鸽子这种生物几乎不会迷路,所有人都是根据鸽子这一特性培养成信鸽在两地间往来书信。 但天地会从未培养过飞往逍遥山庄的信鸽。 很快,季颜礼的疑惑得到了解释。 那鸽子在季颜礼头顶盘旋,翅膀扑腾着,空气中传来一股极其幽淡的清香。 此香名为千里香,顾名思义,可追踪千里。 大哥铉辰曾吩咐过,他们几个人说有谁出去办事便在身上撒点千里香,这信鸽便能一路追踪过来及时报信。 这里不能待了。 季颜礼不舍得看了一眼窗户,二人居然吵起来了。 不,应该说是柳春许单方面责骂那个男人。 “秦哥儿,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我次次来找你你次次拒绝我,难不成你乐意过现在这种日子?” “你所受那么多苦难,到底在坚守什么!答应我,你只需答应,你马上就能脱离苦海!” 隔着窗户上的小洞,季颜礼看到秦哥儿倔强的转过头去,丝毫不为所动。 他眼里的光亮早已消散的干干净净,就像是一条死了好几天的鱼,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看着看着,季颜礼心里再次生出几分酸涩来。 他的眼神已然麻木了。 也不知这个叫秦哥儿的男人在这里到底受了多少折磨。 季颜礼起身跳走,停在山庄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这才打开纸条看两眼。 “江临北已朝逍遥山庄过来,约百人。” 真的来了! 这是小七送来的信。 季颜礼原想让他在四合院安分待着等消息,可他实在坐不住,总想做点什么尽一份力,就让他去跟踪江临北了。 这信上所说的百人,应该就是江临北带来的亲兵护院了。 可她并不知道这逍遥山庄里到底藏了多少人,若贸然闯进,只怕江临北真会折在里面。 秦哥儿的屋子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柳春许又在折磨他了。 遥望四周,整个逍遥山庄都被黑暗吞噬其中,犹如拨不开的乌云,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季颜礼终于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笔写下一行字,绑在那信鸽腿上。 “去把这信送给大哥,让他带着十皇子快些过来,一定要快。” 她必须追上江临北的速度才不会露馅。 季颜礼心里是惊讶的,知道江临北会找到逍遥山庄来,但没想到那么快。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琼辉寺离此处很近,是两座挨着的山头,等铉辰把十皇子送来后,江临北一定不会起疑心。 今夜,逍遥山庄注定不会太平。 季颜礼以最快的速度换好夜行衣,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只露出一双清冷的双眸。 再接连几个点跳,下山去了。 这座小山峰山坡很陡,幸好还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给季颜礼指明方向。 不到一刻钟,前方出现零星的火光。 季颜礼赶忙抓住树干微微弯腰,藏住娇小的身子。 是江临北上山来了。 这逍遥山庄挺会挑地方的。 小山峰本就邪门,又困死了不少药材商,已经数十年没有人到这边来过了。 而地上唯一一条小路还是逍遥山庄的人踩出来的。 “主子,看来这逍遥山庄一定在这山顶上了。” 玄祁擦擦汗喘口气,一手指着地上的痕迹。 “若真如外界所说已经数十年没人到这小山峰来了,地上怎会还有这么分明的小路,这就说明山上一定有人。” 江临北朝身后看一眼。 他的亲兵卫再加皇上所赐的御林军,足足一百多人。 这么大阵仗上山,只怕还没到逍遥山庄就已经被周围放哨的人盯上了。 “停止前进!” 江临北低声吩咐旁边的玄祁。 他决定先带几人上去瞧瞧,其余人慢慢赶路。 等他探明山顶的情况后,这些亲兵卫和御林军也该赶到了。 “属下遵命。” 玄祁亲自挑选了几名暗卫,和江临北一起上山。 季颜礼离江临北的距离并不远,将二人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良久,她嘴角扯出一抹给轻笑。 江小将军脑子转的倒挺快。 但没有暗号,这逍遥山庄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方才下山时,季颜礼已经瞧清楚了,那山庄周围一里地之内全是放哨的侍卫。 第83章 那就杀了我吧 他们六人一组,来回巡逻,连只飞鸟都不放过。 也巧了,连同江临北在内,玄祁刚好挑了六人。 那就让自己给他指一条明路吧。 江临北速度极快,甩下大部队后等同轻装上阵,不再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土地上,而是在树上飞掠过去。 其余几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若从远处看,只会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便飞了过去,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嗖!” 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近在咫尺,江临北目光一凛,一枚飞镖斜刺里朝他快速刺来。 只见他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地,右手抬起,有力的两根手指稳稳夹住飞镖。 但巨大的后坐力还是震的他虎口发麻。 “谁!” 玄祁低喝一声,立马拔出剑来护在江临北跟前,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玄祁,不用紧张。” 江临北直起身,让他把剑收起来,仔细观察手里的飞镖。 和上次送到他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又是那个人。 她到底是谁,竟接二连三的暗中帮助自己,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飞镖上挂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短短两行字—— “两长两短,两短两长。” “碧落黄泉。”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啊?”玄祁两眼一摸黑。 江临北也疑惑了一瞬,却转瞬通透。 “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进入逍遥山庄的暗号。” 而在那纸张最底下还写着一行小字。 幸而玄祁离得近些,手里拿着火把将其照亮了。 “逍遥山庄外围的侍卫六人一组。” 江临北转头一瞧,自己带来的刚好是六个人,瞬间福灵心至。 这纸条分明是想让他抓住那六个侍卫,扒了他们的衣服扮作奸细混入其中。 又有暗号在手,只要山庄里的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自然能蒙混过关。 此人倒是挺贴心,连计谋都帮自己想好了。 江临北并未马上行动,而是盯着飞镖刺来的方向仔细瞧了半晌。 这黑洞洞的夜,若没有火把,一米之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且很少有人到这小山峰来,树木肆意生长,灌木丛层层叠叠。 这里别说藏下一个人,便是藏下一支护卫队也是轻轻松松。 那就按照这密信上所说的做吧。 那人想来与自己应是一伙的,只是不知为何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江临北也能感觉到,她应该就在自己周围。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愿现身一见?” 此处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江临北声音并不高,只周围能听到,也清楚地传到季颜礼耳中。 她就窝在离江临北三十米外的大树上,枝繁叶茂,将她的身影挡的干干净净。 她微微扬唇,面巾下的红唇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嗤笑。 江小将军,你怕是本末倒置了。 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铲除逍遥山庄,并救出十皇子和那些无辜的少年,又何须管我的身份? 未免节外生枝,季颜礼不再逗留,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处。 江临北没有得到回应,也知道办正事要紧,继续往山顶前行。 季颜礼还记着秦哥儿呢。 …… 柳春许不知从哪抽出一根鞭子,像打牲口似的狠狠抽在他身上。 那秦哥儿一声不吭,死死咬着下唇,即使早已鲜血模糊,也未曾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秦哥儿,你害苦我了,你害苦我了!啊!!” 柳春许形容疯癫,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把所有愤怒都化为戾气全都发泄在鞭子上。 “啪!” “啪!” “啪!” 秦哥儿受不住了,两眼一昏,晕死过去。 但柳春许还是没能放过他。 这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正是从秦歌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说近来天冷了不少,可他的伤口却没有半点好转。 与其说他是个人,倒还不如说是个活死人。 “拿盐水来!” 房门再次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提着一桶盐水朝秦哥儿身上奋力泼去。 “哗啦——” 才刚晕死过去不到半盏茶功夫的秦哥儿被疼醒了,齁咸的盐水争先恐后的灌进口鼻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剧烈的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一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秦哥儿!” 柳春许上前一步,掐住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脖子,面目狰狞,“你该死,你真的很该死!” 秦哥儿眼神无所畏惧,还把身子往前送了送,“那你就杀了我吧。” 他早就不想活了。 从他被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开始,他便丧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他的余生,只会葬送在这肮脏的山庄中。 若柳春许杀了他,反倒给他解脱了。 这一天,他期盼很久了。 谁知,柳春许残忍一笑,竟直接把秦朗从床上提了起来。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我一定会把你这头狼训成一只听话的狗!” 她的声音像是来自阎罗殿的诅咒,阴狠又恶毒。 “秦哥儿,你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你一日不答应,我便折磨你一日!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一句话落下,柳春许狠狠松手,将残破的秦朗扔在床上,又引来一阵咳嗽。 但她眼里没有任何心疼之色,仿佛方才那个对秦朗含情脉脉的人是秦朗自己幻想出来的。 先前送盐水的小厮去而复返,站在门外神情恭敬。 “柳小姐,明大人来了。” 柳春许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那鞭子别在后腰上,最后恶狠狠的瞪了秦朗一眼。 “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是。” 柳春许的爱好就是以折磨秦朗为乐,他早就习惯了。 那小厮这才走到秦朗身边,将他小心扶起。 “秦哥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本不该遭这些罪的。” 秦朗嘴巴大张着,鲜血裹着口涎滴滴落下,在胸前汇聚成一小滩血水,眼神绝然。 “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周哥儿,你让我死吧,求你……” 再硬的骨头也有折断的时候,相比较柳春许的手段,死亡反倒成了迫不及待的事情。 姓周的男子面色一急,悲愤填膺,“秦哥儿,你可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必须好好活着!柳小姐她……她总归会放了你的!” 第84章 我是来救你的 “放了我?呵!” 这声自嘲藏了多少无奈和心酸,只有秦朗一个人知道。 那个叫周哥儿的男人不说话了。 他心里也很清楚,秦朗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柳春许就是个疯子,稍不顺她意便又打又骂。 这样下去,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秦朗身上没一块好肉,甚至毁了容,声音也哑了,每天,每时,每刻,他嘴里全是鲜血。 那是禁不住疼生生咬出来的。 “罢了!” 周哥儿狠狠叹口气,偏过头去,“你在这好生歇着,我去给你拿些金疮药来。” “秦哥儿,你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生的希望,你若连你自己都放弃了,旁人便更无法救你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季颜礼刚在屋顶落下就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一挑。 她记性很好,这个说话的周哥儿便是上次她碰到的男人。 能听出来,他对秦哥儿是挺关心的。 那为何不带他逃离此处,反而还要看他日日夜夜受折磨呢? 看来这逍遥山庄里的黑暗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肮脏的多。 下面传来一声轻响,房门关上,周哥儿走了。 季颜礼探头看看,周围一队巡逻侍卫刚好过去。 四下寂静,连虫鸣声都不多了。 此刻已接近子时。 季颜礼翻身而起,身形拧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两脚勾住屋顶的砖瓦,用细长白嫩的小手打开窗子,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秦朗目光一颤,待看清来人时,眼里随即涌出愤怒来。 “你怎么还不走,为何还要再来!” 这傻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逍遥山庄。 她把这里当成自家地盘了么! “我是来救你的。” 季颜礼平静的直起身,盯住秦朗身上的伤口。 “你那兄弟说的不错,你若不想向柳春许低头,那就想法子逃出去。” “我知你身不能动,所以便来救你了。” “痴人说梦!” 秦朗神色越发恼怒,“你赶紧走,否则……” “否则怎样?” “我想做的事一定要做,谁都别想拦着。 季颜礼已经来到秦朗跟前了,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绳子,就要往他身上绑。 秦朗刚受了刑,浑身血淋淋的。 可他不安的扭动身子,避开季颜礼的动作。 “我不会走的,只会连累你。” “你快些走,别再来了,否则早晚有一次你必然会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她还是那么倔,认准的事绝不回头。 可这会害了她的! 季颜礼红唇一扬,恣意张狂,“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江临北虽说已上了山,但想今夜就端掉逍遥山庄未免不太可能。 但这个叫秦哥儿的男人在这的确受了太多苦,若柳春许继续折磨他,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你走!” 秦朗低吼一声,那沙哑的嗓音就像传说中的哭笑铲,让人头皮发麻。 但也就是这一嗓子,季颜礼眉心微动,瞳孔突然颤了两下。 为何她会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她与这男子早就认识,且关系斐然。 但秦朗被折磨多日,身形早已消瘦下去,面容尽毁,哪还能找出和从前半点相似的样子。 季颜礼红唇微张,紧盯着男人空洞的双眼。 “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血淋淋的手狠狠的推了季颜礼一把。 “我让你走啊!” 秦朗已然带上哭腔。 从他被带到这鬼地方来至今,他也不知在这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几乎每天都度日如年。 逃出去? 他早已不做这样的梦了。 这一辈子,他能痛快去死便是万幸,哪能再牵连别人。 季颜礼那么年轻,有大好未来,自己和她早已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了。 她心里的秦哥儿,已经死掉了。 可季颜礼却没后退,目光怔愣。 秦哥儿…… 秦哥儿…… 难道他真是——秦朗?! 季颜礼目光一沉,抬手要去抓秦朗的面具。 可他却早已料到季颜礼的动作,咬牙奋力一扭! 身上伤口崩开,鲜血四溅,季颜礼的手落了个空。 “为何不让我看!” 他倔犟的偏过头去,一连深吸数口气才忍住彻骨的疼痛,声音哆嗦隐忍。 “我怕吓着你。” “放心,比你难看的人我见得多了,我不怕,让我瞧瞧你到底是谁,兴许我认识你呢。” 季颜礼每说一句,秦朗的身子就颤得更厉害一分。 突然,他做了个决定。 只见他扭头看向门外,那仿佛被鬼掐过的嗓子发出一连串呕哑难听的声音—— “周哥儿,你怎么还不来,我快疼死了!” 他居然!! “来了来了!” 周哥儿不过是拿点金疮药,他的房间离秦朗很近。 季颜礼清楚地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得一咬牙,愤恨的瞪了秦朗一眼。 “你这人真是讲理不通,但我一定要救你!” 秦朗心中一紧,以为季颜礼还要有动作,却见她抓住窗沿奋力一跃,再次跃上屋顶。 她动作确实很轻,几乎没有声响,秦朗亲眼看到季颜礼翻身上去,却听不见屋顶传来任何动静。 季颜礼的轻功果然如容古大师所说,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只要她想逃,这偌大的逍遥山庄里应该没人能抓得住她。 那他就放心了。 哪怕下一刻死掉,也能安心的闭眼了。 季颜礼趴在屋顶上,极力放平身子,与黑夜融为一体,脸色却绷得很紧,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叫秦哥儿的男人也未免太不领好心了! 可季颜礼又很同情他。 这逍遥山庄里几乎所有的少年都是被骗来的。 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差事,哪怕哪怕再吃苦受累也能忍得。 实则却是羊入虎口,终身不得再见阳光。 虽然季颜礼也不知道,秦哥和这里的少年年龄明显相差好多岁为何还要被带到这来,但他也是个无辜之人。 “咚——” 在遥远的山脚下,信号弹绽放开来。 季颜礼赶忙抬头,心中一喜。 是大哥把十皇子送来了! 那她得赶紧下去接应,免得夜长梦多,再出差错。 按照江临北的脚步,这会应该也上山来了吧。 那就先把逍遥山庄的事儿交给他,自己去带十皇子。 第85章 “苗子” 至于将他藏在哪里才不会惹江临北疑心,季颜礼早已想好了。 另一边,江临北果然如季颜礼所说来到了逍遥山庄脚下。 那气派的大红门离他仅有二十米之遥,巡逻的侍卫一队接一队。 江临北并没有莽撞行动,而是先观察这边的巡逻规矩。 半晌后,他得出结论。 每隔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一对新的巡逻队过来。 也就是说,他如果真劫持其中一个小队混进去,他们六个人必须得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换好衣服,不露出任何破绽。 听起来很难,但江临北心中有数。 他朝玄祁使个眼神,后者点点头,一个个顺次吩咐下去,蓄势待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再有下一队巡逻小队过来时,江临北第一个行动。 “嗖!” 他精壮的身子快速的从灌木丛中穿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扼住其中一人的脖子。 “咔嚓!” 江临北手上狠狠用力,那小队队长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嘴角流出一缕殷红的鲜血,倒地气绝身亡。 同一时间,玄祁和其他人紧随其后前后。 不过半秒,便将剩余五人纷纷撂倒在地。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短短不到一息功夫,这六人全部魂归西天。 “动作快些。” 江临北把这六个人拉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借此为掩护,利落地换上小队长的衣服。 其他人也是如此。 当所有事情全部全部完成后,下一队巡逻的侍卫还没到。 江临北学着先前的小队的样子围着逍遥山庄转了几圈,一边转一边在脑中勾画地形,暗暗惊叹。 这逍遥山庄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 目测,大约有两个江府那么大。 方才他窝在树上观察地形时便发现了,这山庄整个是回形结构。 旁边的一圈屋子窗户很小,有的甚至没有门,几乎没有亮灯的。 而中间那个口字型的房子建造的十分气派,个个都点着灯。 但唯一让江临北疑惑的是,最中间南边的房子居然没有。 那里黑乎乎的,像是一块烧焦的土地。 而此刻围着逍遥山庄转了两圈后,江临北心中惊骇不已,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这么大的山庄里,不知藏了多少身手了得的侍卫,实乃藏龙卧虎,不容小觑。 而他带来的亲兵护院和御林军加一起也就百人,若真动起手来,还真未必有足够的胜算。 山庄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悠远冗长,令人心颤。 是时候了。 江临北再转了半圈来到门口。 两长两短,两短两长。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片刻后,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小心的把门拉开一条缝,将江临北从上到下的打量一遍。 但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如往常一般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暗号。” “碧落黄泉。” 哗啦,大门打开。 江临北镇定自若的走了进去。 这道门算是后门,因为它通向的是回形里最里面的屋子,而不是通向外围。 才刚进去,江临北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的情况,就看见有两个小厮着装的男人抬着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从不远处的犄角旮旯里走出来。 边走嘴里还边骂晦气。 “苗子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才送来不到半月就生生玩死了,还让咱哥俩办这差事。” “这大半夜的,万一撞了鬼可怎么好。” “小点声,还不是那帮权贵不把他们当人看,但凡动作小些,也不至于这般害人性命。” “害,这等好事轮不到咱们,若真换了咱们上去,只怕手段比他们还残酷呢。” 这些对话清楚的传到江临北耳中。 他正要上前问个清楚,忽听不远处的石头门动了一下,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从假山下的一个小门里走出来。 那小门大约只有一米多高,若不是装饰的华丽大气,还以为是狗洞呢。 “你们几个!对,就说你们呢,看什么看,过来!” 而那老头佝偻着身子,身体几乎弯成九十度。 他费力的抬起头,由于用力过猛,几乎看不见黑眼珠子,只剩眼白出来,正愤怒的朝江临北招手。 江临北不懂逍遥山庄的规矩,生怕看出破绽,只得朝那管家走过去。 “我说你们几个还愣在这干嘛,巡逻完毕就找明大人汇报,早点休息,其余的话不必我多说了吧。” 江临北目光一紧。 还好他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者。 “是我们疏忽大意了,见那苗子又死了一个,这也太弱不禁风了,便不由得多看两眼。 “这是你们能看的吗!” 那老者看起来都耳顺之年了,却底气十足,声音浑厚。 “耽误了贵人的差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苗子死了再重新抓一些来就是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没出息的东西!” 江临北没敢多言,只得点头称是。 但他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 这山庄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十几岁的少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明明是最美好的年华,却被称为苗子。 而那老者轻描淡写的语气更说明这里人命有多不值钱。 旁人都说一进宫门深似海,后宫也好,前朝也罢,往往斗得你死我活,刀光剑影不断。 可到了这山庄,才知什么叫更黑暗,更肮脏。 那两个小厮已抬着少年走到门口了,和江临北进来时一样,对了暗号后才能出去。 够谨慎! 老者收了江临北的银子,态度难得好些,也不再管他,转身蹒跚着走了。 其余侍卫一队接一队的进了主殿,片刻后再出来,又排着队形去了外围房子里。 那边点了灯,但只有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很快就熄灭了。 这里果然规矩森严。 幸好有那黑衣人送来的暗号,否则,恐怕他江临北也要折在此处了。 见无人朝这边看来,江临北并未进那主殿。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刚才那个被带走的少年,如同死狗一样被拖在地上前行。 可江临北清楚地看到他眉头皱了皱。 也许那少年还有救。 江临北转头去看看玄祁,眼神意味分明。 玄祁跟了他十数年,二人默契十足。 第86章 审问情报 便见他点点头,以极低的声音道:“将军尽管去,这里交给属下便好。” “你们小心些。” 江临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一处灌木丛中,趁人不备跃上城墙,连踏数块砖瓦。 再跳上屋顶,寻找那两个小厮的身影。 却见他们是下山去的,赶忙跟上。 若那少年当真还有气,他此举就等于挽救了一条性命,还能从他嘴里问出情报。 两个小厮速度并不快,山间小路难走,地上杂草丛生,江临北亲眼看到那少年身上又被割出不少细碎的伤口。 也不知是否角度问题,少年微张着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没一会,又合上了。 看样子不是死过去就是晕过去了。 黑夜的山林看起来格外可怖。 那极力往外伸展的枝桠,犹如一只只蜿蜒扭曲的大手,朝着江临北伸过来。 这一走便是小半个时辰。 江临北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大坑,里面穿在一阵阵腐烂的臭味。 明明此时都快立冬了,江临北却清楚地听见这山野中竟有嗡嗡声。 苍蝇? 那这山坑里扔的是…… 天太黑了,他看不清楚。 但这股臭味儿直击灵魂深处,挖掘出内心的原始恐惧来。 江临北猜到了。 “可惜了,这苗子长得还挺好看。” 其中一个小厮摇头啧啧两声,却被另一个人训斥。 “别耽误了,早点回去复命。” “看来咱们得跟明大人说说了,如果真把这些苗子全都玩死,等那些大人物来时可又得去找新苗子了。” “这世道哪还有这么多好骗的孩子,便是有,也未必能让咱们碰得到。” “说的是啊……” 这三言两语中,江临北又听出了不少信息,心里不禁怒从中来。 他原以为官场上的黑暗足以让无数人却步,但这逍遥山庄更是让他开了眼界。 那两人正准备把那少年扔到山坑中去,江临北快速俯冲过来,两脚踏在小厮肩膀上,用力一扭—— “啊!” 惨叫声刺破山林,传到很远的地方去,隐隐回荡着回声。 其中一人的胳膊直接被卸了下来。 另外一人终于反应过来。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要朝着江临北冲过去。 这俩人武功并不高,再加上江临北是突然袭击,没有丝毫准备,才能如此轻松利落的制服他们。 “砰砰!” 江临北于一跃而起,两脚踹出,正中那人心口。 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撞上一颗大树。 再见江临北过来时,眼里流露出惊恐。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好汉,求你别杀我,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闭嘴!” 江临北低声一喝。 他并没有直接朝着二人走过去,而是先听听周围的动静,确定无人过来,这才上前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把你知道的消息全部说出来。” 二人面面相觑,“大爷,你想听什么?”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二人再次互看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江临北可不惯着他们,手上稍微用力,其中一人便惨叫起来。 “我说!我说!小的什么都说!” 江临北将他扔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将二人五花大绑,扔到一旁。 “不着急,先好好想想该如何向我汇报。” 他且先瞧瞧那孩子。 江临北略懂医术,这一把脉不要紧,这少年确实还没死透,但离死也不远了。 他脉像虚浮,几乎握不住,身上也逐渐冰凉,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江临北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瓶,拿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掰开少年的嘴喂他吃进去。 这是宫中太医所研制的保命药。 江临北立功无数,皇帝龙心大悦,特奖赏给他的。 这次来营救十皇子,江临北知道有多凶险,特备在身上。 没想到竟给了这少年。 也罢,总归是一条性命,总不能白白看他死去。 待服下那保命药后,少年呼吸的力度显然强了不少,但仍然没醒来。 江临北先把他搁置一处避风的地方,再转过身来时,那两个小厮竟扭动着身子试图逃跑。 江临北快速走过去,拔出身上的剑,刺进其中一人的大腿上。 “噗嗤!” 又一声惨叫传出,但并没有传太远。 江临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烂布塞到他嘴中。 “不实话实说,这就是下场,你以为,我还会手下留情么?” “我说,我说!” 那小厮双手双脚被绑,趴在地上拼命磕头。 “这……此处叫逍遥山庄,里面……里面有很多人。” 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处,江临北一眯眸,抓着他的头发将人抬起来。 “这逍遥山庄是谁创建的?” “不知道。” “嗯?!” “我……小的真不知道……” 那小厮都快吓破胆了,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见他那惨白的脸色。 “好汉,我的命都在你手中了,哪还敢撒谎啊!” “实不相瞒,我也是三个月前才到这来的。” 我家三叔说给我找了个好差事,便一路带我到这逍遥山庄来了,但我来了之后便发现这里几乎日日夜夜都有惨叫声和嬉笑声,十分刺耳。” “可三叔却不让我多问,只需按吩咐做事便好,否则惹恼了这里的权贵,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好汉好汉,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求你饶我一条性命,我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江临北被这人说的另一句话吸引了去。 “这里的权贵是谁?” 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为权贵?自然是朝代上那些呼来喝去的大臣们了。 这么说来,这山庄的背景还挺庞大。 那他可就要听听了,到底是哪个权贵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家眼皮子底下干这种恶心人的勾当! 两个小厮支支吾吾好半天,碍于小命被江临北捏着,只好硬着头皮如实交代。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山庄的老大是谁,我们见到最多的是明大人。” “明大人?” “对,我们都这样称呼她,但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而且,她是个女的。” 女人?? 这话又让江临北心中一惊。 怎么会是女人? 众所周知,朝堂上从不允许女人做官,那这女人是从哪来的? 第87章 疯狂心动 江临北仔细思索许久,也没能想起哪个人有嫌疑,只得继续询问,“她可有特征?” “这……” 那小厮犹豫半晌,“小人身份低微,甚少见到明大人,实在不知她有什么特征,小人只知道她生的极美,旁人多瞧她一眼便无法自拔,恨不得连身家性命也一并除了去,只愿与她厮守一生。” 他不知不觉流露出崇拜的表情,仿佛那明大人就在眼前,活脱脱一副痴汉模样。 江临北瞧的心烦,在他腿弯处狠踹一脚,“继续说,把你知道的全吐出来!” 小厮无奈,只能继续交代。 “那明大人哪里都好,唯独……腿有点跛。” “嗯?” 江临北目光一凝,“可是装出来的?” 另一个小厮赶忙摇头,“好汉说的哪里话,我在这山庄待了两年,明大人一直都是跛的,但很轻微,不仔细瞧当真瞧不出来。” “且明大人的确是个明艳大美人,这点缺陷不算什么,我们对其心服口服,可生不出半点不敬心思。” 这明大人当真有那么厉害? 女人,长相漂亮,腿有点跛。 按说他得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可在江临北脑海中,却半点勾勒不出那明大人的模样,依然是空洞虚无的。 看来他得亲自去见见那明大人了。 “你可知道那些权贵都有哪些人?叫何名字?” “这……小人实在不知道啊!” “但小人知道,其中一人是京兆尹郑凡。” 郑凡?! 江临北又是一惊。 京兆尹郑凡可是朝廷三品大官,居然也在此处浪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这事也给江临北提了醒。 连三品大官都毫无顾忌的进出此处,可见这逍遥山庄的真正幕后主使者必然大有来头,否则如何罩住这么多人? 在江临北的强行逼问下,两个小厮吐出更多东西来。 据悉,他们并不知道郑凡在逍遥山庄是什么地位,反正不是老大。 还说这个月的月圆之夜逍遥山庄会举行盛会,所有人都会参加,逍遥山庄的老大也会来。 “一共有十位大人,个个身份显赫,京兆尹郑凡和明大人只是其中两位而已。” “至于老大,我们从未见过他的模样,便是连个背影也没瞧见过。他甚少到逍遥山庄来,多数时候都是明大人出面。” 小厮砰砰磕头,“好汉,小人已经把所能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您了,您就饶我一命吧!” 饶命? 那是不可能的。 若纵了他们去通风报信,江临北所做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呃!” “呃!” 两道惊愕声同时响起,就见他二人嘴角流出黝黑的鲜血,气绝身亡。 “主子!” 身后突然传来玄祁的声音,江临北目光一转,就见他已落在自己跟前,身后还跟着剩余五人。 看到那二人的尸体,玄祁微微惊讶,一转头又看见那濒死的少年,更震惊了。 “主子,这……” “他还没死,我已给他吃下保命丹。” 方才江临北给这少年把脉时顺便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他的心情,只能用震惊至极来形容。 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没受过鞭打,也没有一处不是受过酷刑的,胸口被烙下好几个带有侮辱性字眼的伤痕。 这还不是最让江临北吃惊的,最吃惊的是少年下身的伤。 整个下半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玄祁又悲又怒,嘴角抿了又抿,怒骂出声,“怎会有这么残忍的人,这还是个孩子,竟能下得了这等狠手!真是丧心病狂!疯子!魔鬼!” 其余几人也低声咒骂不断,被江临北制止。 “玄鹰,你先把这孩子带下山,其余人也一并下去。” 他斜了玄祁一眼,顿下心神,“你也跟着一起去。” 几人大惊,“主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来时,他们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立誓定要铲除贼窝并救出十皇子,怎么见了这少年后就什么都变了? 江临北抱起少年交到玄鹰手中,“不必多问,执行命令!” “主子……” 玄祁一咬牙,只好领命。 几人迅速离开,唯独玄祁和玄鹰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江临北立于月光下,树影层层,遮住了他瘦削的身形。 若没猜错,江临北要单独行动了。 直到这时江临北才意识到,逍遥山庄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今晚他依然可以带兵端掉这肮脏的山庄,但幕后主使者不除,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逍遥山庄,永无断绝。 所以,江临北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先救出十皇子,暂留逍遥山庄,等把那幕后主使者揪出后再捣毁。 而那个少年,怕也不是唯一的“苗子”。 江临北对月长叹口气,整理好身上的侍卫盔甲衣,毅然朝山顶的逍遥山庄走去。 山脚下,铉辰刚把十皇子放在地上歇了片刻,头上汗迹未干,季颜礼就已经到了。 见十皇子睡得安稳,季颜礼放心不少。 “大哥,劳烦你辛苦跑一趟,但十皇子我不要,现在还不到救他出去的时候,另外,我得烦你在这演一出戏。” 铉辰目光怜爱的戳戳季颜礼的脑门,“你这丫头整天净做些危险的事,倒连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也罢,谁让我是你大师兄呢,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小师妹,说吧,让我做什么?” 季颜礼无声一笑,“十皇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当然得让他见见真正的逍遥山庄了,否则就白出宫了,大哥说是不是?” 铉辰微微皱眉,好似听懂了,但也好似没听懂。 “二妹别拐弯抹角了,直说便是,大哥还能拒绝你不成?” 季颜礼踮起脚尖贴近铉辰耳边,“大哥,你这样……” 二人距离突然拉近,夜风吹来,铉辰甚至能嗅到季颜礼身上好闻的清香气味。 季颜礼红唇开开合合,叽叽咕咕的说了好一会,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铉辰的耳尖不争气的红了,眼神不自然的挪开,却无处安放。 想他血气方刚,正值年少,虽顶着主持的头衔实则是暗中潜伏,并非地道和尚,哪经得起季颜礼这种“诱惑”。 以至于他连季颜礼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便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季颜礼娇嗔的锤他,“大哥,这事严重着呢,你到底明白没有?可别坏了计划,否则十皇子就危险了。” 第88章 媚骨天成 她既然让十皇子被迫出宫,自是要护他周全的,最好别伤到一丝一毫,只受点惊吓并记住是逍遥山庄所为便好。 就这一会功夫,红晕从耳尖一路蔓延到整张脸,铉辰慌乱的点点头,又快速反应过来,“呃……的确没听明白,师妹再说一遍。” 季颜礼:“……” “再离我近一点!” 季颜礼伸手抓住铉辰的肩膀,几乎是把他搂在怀里的,这下不可能再听不清了。 季颜礼仔细观察过了,过了子时后逍遥山庄外围屋子的防守是最薄弱的,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内围。 原因也很简单,那些个发霉发臭的小破屋子是给“苗子”住的,晚间一个个全被拖出去供权贵享用,自然不会有人在了。 没人,侍卫理所当然的不会守在这,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护着权贵,兴许得了青眼便能得厚赏呢。 季颜礼想让铉辰点了十皇子的哑穴,并把他塞进其中一个小破屋子里去。 十皇子肯定会逃跑,顺道也能看清逍遥山庄的位置,铉辰假扮山庄里的人一路追出去。 等十皇子体力不济或实在撑不住时,再带他回琼辉寺继续关柴房。 铉辰第一次感谢这浓郁的夜色,能很好的遮住他几乎红到爆炸的脸,还能挡住他眼底的无措,和一丝极浅,极不易察觉的心动。 季颜礼说完了,“大哥,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当然明白。” 季颜礼隐约觉得不对劲。 若换了平时,铉辰定会骂自己心狠,白白连累十皇子出宫就已是犯了大罪了,居然还让这么小的孩子受这种苦。 铉辰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将心底的悸动强行压下去,“放心吧,二妹,大哥会做好的。” “若有意外,以大哥的身手也能好好护住十皇子,绝不让这帮畜牲伤了他。” 季颜礼用力点头,正要走,铉辰突然叫住她。 “师妹,这个给你。” 回首,铉辰手里多了一个淡绿色的小瓶子。 他很小心的拉过季颜礼的手,把瓶子郑重的放进去,“这是我从别处偶然寻来的清心丹,服下后一个时辰内百毒不侵,送你了,以备不时之需。” “小师妹,清心丹只有一颗,你一定要仔细些,可别让别人偷了去。” 季颜礼眉眼一软,流出一抹感激。 清心丹并不多见没想到铉辰手里就有一颗。 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的送给自己。 可很快铉辰就破功了,“师父有个朋友会炼制清心丹,可惜他太抠门,一共给师父留了十几颗,这是我从师父那偷来的。” 季颜礼“……偷?” 没想到一向稳重自持的大哥竟然还有这一面呢! “好啊,我要告诉师父去! “嘿,你这丫头,不要还给我!” “才不呢!” 二人笑闹着,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片刻后,二人同时收起笑容。 那么多事还没做呢,这可是玩命的,容不得半点疏忽。 这点笑闹,就当是帮季颜礼松缓精神了。 季颜礼跳上树枝,临别时,深深地望了铉辰一眼。 “大哥,你也保重。” 铉辰重重点头。 季颜礼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若不是因着她,天地会绝不会有和逍遥山庄碰撞的时候。 一切都是因为她执意下山调查秦朗的死才引起的,也把她的师兄弟全卷了进来。 可他们没有任何怨言,铆足了力气,鼎力相助。 这份人情实在太大了。 铉辰目送季颜礼离开,转而背起十皇子,认命的叹了口气。 “我可真是劳碌命哟!” “不过还好,有个奶娃娃陪着我,也不算太孤单。” 季颜礼并没有忘记小五和小六。 可她方才沿着逍遥山庄溜了好几圈,并没发现他们的身影,就只剩下主殿没看过了。 也可能这逍遥山庄真有地下密室。 看到逍遥山庄的占地面积季颜礼就觉得头疼,若地下真有玄机,那就不是密室那么简单了,估计得是个地下迷宫。 季颜礼火速赶来时,江临北又把逍遥山庄的地形仔细的勘察一遍后,也回了山庄。 方才他独自一人出去,现在又独自一人回来,旁人虽没发觉,但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却再一次拦住了他的脚步。 “去哪了?” 又是这呕哑难听的嗓音,像粗糙的草纸磨过骨头,只剩下次次啦啦的酸涩声。 江临北一直在猜测此人的身份地位,听他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必是个掌事无疑了。 想到此处,江临北低眉鼠眼的抱一抱拳,“胖子巡逻许久未归,我担心他出事,便出去瞧瞧。” 几乎每个人都有个叫胖子的朋友,这样说准没错。 谁知,那掌事老头使劲一瞪眼,稀疏的眉毛用力挑起,“放你娘的狗屁,胖子早就回来了!你却耽误那么长时候,快说,你到底去哪了!” 江临北并不心虚,只平静道:“肚子疼,在外拉了两泡屎,难道连这也要过问吗?” 季颜礼刚好赶到,勾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听二人对话。 江临北倒是个明眼的,看出这掌事老头是在故意挑事了。 咦?他身边跟着的那五个人呢? 掌事老头似乎没想到江临北会这样反问自己,恼怒成羞,正要怒斥,主殿大门突然打开。 一位身披红纱的女子走出来。 那女子生的很是貌美,肤若凝脂,在红纱下若隐若现,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她那双杏眸倒有点不同,眨眼间仿佛成了小小的漩涡,多看一眼便能将人吸进去。 季颜礼突然想到一个成语——媚骨天成。 想来就是这般了。 这女人真的很美。 她朝江临北走过来,风情摇曳,腰肢细软,右脚系着一串小小的紫色丁香铃铛,每走一步就叮当作响,给这平静的夜添了几分诡异。 季颜礼一眯眸,心里陡然一沉。 这女子右腿有点跛,居然是个瘸子! 她为何朝着江临北过去?难道是看出破绽了? 若真如此,那她可不能袖手旁观。 好在江临北只身一人,救他出去也能容易些。 江临北也注意到女子右脚的异样,神色一震,凝重起来。 这就是那小厮嘴里的明大人? 果然生的极美,明艳动人,风姿绰约。 他将右手放置身后,捏住腰间的软剑,眸光危险眯紧。 明大人把江临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开口了。 “你是新来的侍卫,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第89章 美男计 明大人把江临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开口了。 “你是新来的侍卫,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江临北微微低眉,俯身作揖,“回明大人的话,小人才刚来三天,明大人不记得小人也属正常。” “哟,声音倒也好听的很呢!” 明大人抬手娇笑,离江临北更近了些,纤细的手指挑起江临北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啧啧称赞。 “的确是个俊俏的,气质非凡,皮囊更是世间少有,你这样的做了侍卫岂不可惜?我这里倒另有一份好差事,不知小生可愿意?” 她心中暗自惊叹,差点看直了眼。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但仔细看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在这权力与欲望交织的肮脏京城里,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往往可杀人于无形,也可做自己手上最称心的剑。 江临北心中不禁一紧,眸光已然冷下。 抬头望去,这明大人当真是个毋庸置疑的大美人,一颦一笑间仿佛能勾人心魄,让人心醉魂迷。 而那双美眸—— 好美…… 季颜礼震惊的发现,江临北竟看的痴了。 小小的瞳孔里,所有人都为之黯然失色,只剩明大人自己。 那一袭红衣在风中翩然而起,露出雪白的酥胸,犹如夺人心智的利剑,只需一刹,便可吸走他人灵魂,永远堕落。 季颜礼心头一震,不知怎么的,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人很危险! 她这双眼睛怕是有古怪。 可明大人就在江临北跟前站着,季颜礼想救他一把都不成,只能干着急。 明大人似乎早已习惯他人对自己热烈的凝视,轻轻一笑,宛如春风拂面,江临北居然…… 居然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季颜礼:“……” 疯了! 真是疯了!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这女人是疯子,还是该骂江临北是疯子! 没一个正常的! 看来江临北完了,都痴成这份上了,还不得被明大人牵着鼻子走? 季颜礼心一横,拈起一枚小石子,砸向不远处歇在树上的飞鸟。 “哇——” ……竟然是只乌鸦。 晦气的声音惊醒了江临北,神色重新转为清明,却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忙偏过头去,心中却暗暗思忖。 这人不对劲! 方才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明大人一眼。就这一眼,差点连灵魂都被吸了去。 这人或许并非真正的朝廷中人,亦或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她看样子的确不认识自己。 江临北心神一定,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这位明大人究竟有何图谋。 “哟,小生还害羞呢!” 明大人并未察觉到一样,掩唇一笑,笑声清脆如铃。 季颜礼突然打了个寒颤,差点从树上跌落下去。 这笑声……太酥了,哪个男人能扛得住。 她笑够了,继续询问,“小生从前在哪当差,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江临北微微俯首,“大人谬赞了,奴才不过是一介布衣,无依无靠,寡然一身。” 主殿之下,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身影交错。 明大人眯了眯眸,突然抬手一指江临北,“你跟我来。” 季颜礼骤然瞪大双眼。 来真的了? 却见江临北如失了魂一般,目光紧紧黏在明大人身上,嘴里应着,脚下跟着。 明大人去的方向正是主殿。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那座充满未知的大殿。 殿内和殿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只见内里布局精巧,雕梁画栋,所用木材皆是梨花红木,造价不菲,每一处都透露出逍遥山庄真正主子的深厚品味和无穷的底蕴。 若说皇宫金碧辉煌,那这逍遥山庄丝毫不多承让,甚至还有赶超之势。 然而在江临北的眼中,这一切都只是虚无的,轻飘飘掠过一眼记住布局,便不再多看一眼。 他更在意的,是这位明大人背后的真实身份与目的。 还有,那剩下的十个权贵。 明大人并未止步,继续往大殿深处走,外面的季颜礼犹如野猴在树上跳来跳去,寻找最佳位置。 江临北,你可千万别迷了心智啊! 这个明大人怕不是修炼了什么邪术,眼睛邪门的很,方才江临北就差点没抗住,这会明大人又传他进了主殿。 她这是看上江临北了? 这里场地虽大却不见第三个人,万一明大人想对江临北做点什么,那…… 季颜礼沉沉的叹了口气,只得静观其变。 夜色渐深,大殿里灯火通明,明大人并未穿鞋,踏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一直把江临北引到……卧房。 烛火已燃至尽头,明大人亲自拿起新的蜡烛按在烛台上,一回头,却见江临北在门槛外站着,仿佛雕塑。 “怎么,怕我吃了你么?” 明大人轻启朱唇,言语间带着几分挑逗与试探。 江临北眸色一深,太阳穴突然跳了几下。 这卧房修的极其精美,但也很诡异。 尤其是窗边的两条红丝带,被风一吹,像长了眼似的往床上扑去。 许久,江临北嘴角缓缓绽开,“大人厚爱,奴才领命就是。” 他心知,唯有如此,方能令这神秘的明大人卸下防备,吐露真言。 “来,坐。” 她指的是床榻。 江临北仿若未闻,只恭维道:“明大人,久闻您智计无双,今日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实则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 明大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你这小生嘴倒是甜的很,却谬赞了,我不过一介江湖中人罢了。” “哦?既是江湖中人,又何以有‘明大人’之称?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江临北故作好奇,步步紧逼。 明大人轻叹一声,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此事说来话长,你若真有兴趣,不妨听我细细道来,不过……” 她身姿一扭,在床榻上坐下,玉手抬起朝江临北勾了勾,眼神魅惑。 “到我这来,你想听什么,我尽数说给你听。” 一团风裹着红丝带吹了进来,正好迷了江临北的眼,再去看时,他神色一震,两眼又一次呆滞起来。 “大人……对我真好。” 江临北脚下一动,竟不管不顾的走到明大人身边,呼吸也急促不少。 “大人,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我宁愿死在你裙下,做鬼也风流……” 第90章 媚术 季颜礼刚找到一颗新大树,刚站稳,就见江临北迫不及待的把明大人压在身上,用力撕扯她的红裙。 “撕拉!” 半截藕臂露出,锁骨也露出大半,明大人一脸享受,情不自禁的送上红唇。 不好! 季颜礼总算明白江临北为何不受控制了,这居然是媚术! 媚术失传多年,季颜礼从没想过真的会出现在这,还连累了江临北。 难怪他会被控的那么死。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先救江临北! 明大人眼里发出一抹诡异的红光,转瞬即逝,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两张脸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一起了,突然—— “哗啦!” 房顶传来震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向窗户。 “砰!” 窗户破裂,碎屑四溅,一块小碎屑朝着明大人刺过去,却被躲开,眉眼陡然沉下。 “还有帮手?” 她倒是小看江临北了。 巨大的声响让江临北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他仍记得刚才的事,原先痴迷的眼神不见了,只剩下恶心。 他刚才居然差点和这女人亲到一起去了! 幸好季颜礼及时出手,否则这可就真成他一生的阴影了。 明大人此刻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的媚术居然被江临北破了! 虽说她修炼媚术也没几年,可江临北居然这么轻飘飘的就破了她的魅术,的确在她意料之外。 “妖孽!” 江临北翻身下床,拔出腰间的软剑。 明大人脸上的妩媚不见了,转为狠辣。 “擅闯逍遥山庄者,死!”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江临北长剑刺出,却被她轻易躲过,打翻了身后的瓶子。 巨大的声响引来外面侍卫的注意,一窝蜂的全涌出来,二话不说,加入战斗。 十几个侍卫提着刀剑朝江临北砍去,明大人脱离战斗圈,稳稳落地,笑看眼前的一切。 “你胆子胆挺大,连逍遥山庄都敢闯,说,是谁让你来的!” 江临北忙着应付眼前的人,哪有功夫理她。 这些侍卫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明知自己打不过江临北却还前赴后继,倒下一个很快又补上一个。 而倒在地上的侍卫疼劲过去后,再次提剑上阵,毫不犹豫。 季颜礼在外面看着,脸色阴郁。 她挺想下去帮江临北的。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 纵然江临北有滔天的本事,但想从这里脱身也没那么容易。 可她又担心自己会暴露身份。 人的眼光要是放长远些,若季颜礼此时现身确实可以救下江临北,但万一真被他看穿身份,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江临北问起缘由。 到时她该怎么说? 毕竟在外人眼中,季颜礼只是个破落户人家的女儿罢了。 平时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还手无缚鸡之力,被吓到了也只会惊声尖叫甚至晕厥。 江临北压力并不轻。 这些侍卫就像敢死队一样,一个个全都疯魔了,眼里带着决然之色。 偏偏明大人还在一旁干扰他。 “我瞧你身手不错,不如留下来为我逍遥山庄效力如何?” “做梦!” 江临北怒瞪她一眼。 是他错了。 原以为明大人当真看见了他这身皮囊,便想着将计就计利用自己的美色从她嘴里套出情报来,却不曾想明大人一早便看穿他的异样,来了一手请君入瓮。 明大人的卧室本就宽敞,江临北和那些人一连过了几十招,桌椅板凳几乎全被砸坏,古董花瓶等等也不知碎了多少。 但明大人眼中不见任何心疼之色,只紧紧盯着江临北,似乎在寻找破绽。 季颜礼自然注意到了,手心有点发痒。 师傅曾夸过她暗器学得很好,整个江湖上平辈之间,季颜礼的暗器功夫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明大人并没注意到大殿外有人偷看。 她慢慢挪到江临北身后,趁他无暇分身之际,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鞭子朝着江临北的后背甩了过来。 过分了! 偷袭乃江湖大忌,这明大人也太缺德了点! 季颜礼猛喘了口粗气,果断跳下树梢,犹如一只轻鸟从早已破碎的窗户里冲了进来。 那只鞭子仿佛长了眼睛,直勾勾的刺向江临北的后背。 江临北自然看见了,但实在不上。 他面前有二十多人,稍不注意还有丧命之险。 同时他还注意到,那鞭子上居然布满倒刺! 若真被打中,即便只是轻轻一下也能刮下二两肉来。 好狠毒的女人! 危急时刻,季颜礼终于赶到。 她利落的抽出剑来,扔了出去,正好缠在那鞭子上。 “刺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鞭子借着惯性在那剑上缠了无数圈。 季颜礼双膝跪地,身子极力后仰,在地上使劲一滑,从无数侍卫的缝隙中快速窜了过去。 在那把剑即将落下之际,抓住剑柄用力一拽—— 那鞭子从明大人手中脱出,到了季颜礼手中。 “哟,这鞭子不错嘛!” 季颜礼才刚上手便察觉到异样了。 若她没猜错,这鞭子应该是用鳄鱼皮打造的。 众所周知,鳄鱼皮十分坚硬且有韧性,用来做辫子是最好不过的材料。 且鳄鱼皮上还附带着一层几乎隐形的甲状鳞片,这又给鞭子多了一层保护,刀枪不入。 而这上面的倒刺犹如银钩一样闪着寒光,光是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若真打在身上,一下便能见骨。 武器没了,明大人慌了一瞬,快步上前。 “把鞭子还给我!” 季颜礼冷冷勾唇,“这么好的东西还给你不是太可惜了吗,归我了!” 她可不是开玩笑,直接把剑塞回腰间,握着鞭子用力一甩。 “砰!” 在空中发出一声空爆。 好清脆的声音! 光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不知不觉,包围圈变了。 所有侍卫把季颜礼赶到江临北身边,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但手里依然举着刀剑,对二人虎视眈眈。 季颜礼和江临北背靠背,谨慎的盯着每一个人。 但这里场地实在太小了,施展不开。 这是季颜礼和江临北共同的想法。 季颜礼早在冲出来救江临北的时候就已经戴上纱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眸。 她又刻意压低了声线,确保江临北不会认出自己来。 只要今晚她不失去行动能力,也不昏迷,江临北就没有扯下她面巾的机会。 “先出去。” 江临北朝季颜礼丢下这句话,率先突出重围。 第91章 人海战术 只见他身形变幻着,不过几步就已窜出好几米远,朝那窗户冲过去。 季颜礼也不甘落后,握住鞭子甩了出去,直接勾住一个侍卫的脖子。 但还不等她把人用力拽过来,就听那侍卫惨叫一声,倒地抽搐起来。 季颜礼这才注意到,这鞭子上居然抹了一层几乎看不清的毒药。 因为,那侍卫脖子上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而他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抽搐了一会,便归天了。 明大人又惊又怒,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是季颜礼的对手了,并没有上前,反而朝外跑去。 “站住!” 季颜礼大声一喝,追了过去。 江临北破窗而出,刚落地就被更多的侍卫围住了。 方才二人在屋内打到这么久,外面自然不可能无知无觉。 但大殿里场地太小,多余的侍卫根本进不去,只好在外面守着。 好在江临北并未受伤,才刚落地立刻继续战斗。 季颜礼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她说是去追明大人,才刚一动就被无数侍卫围堵住,面临着和江临北一样的困境。 这些侍卫就像明大人培养出来的死士一样,一个个勇猛无比,拼了命的往前冲。 哪怕断胳膊断腿,甚至丧命,眼中也没有丝毫犹豫。 季颜礼开始退缩了。 “这样打下去可不行,他们明显是人海战术。” 她和江临北没有一刻能休息,再这么下去,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精疲力尽。 到时这些人一拥而上,非叫他们乱刃分尸不可! 混乱中,季颜礼注意到明大人不见了。 不知她是躲在暗处还是去搬救兵了。 “江临北,别恋战了!” 季颜礼朝他大喊一声,“快撤!” 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批闯进逍遥山庄的人,以前或许也有人来过,这山庄里的人早已经验丰富,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人海战术来。 而他们俩连人海战术都撑不住,更别说后面的阴招诡计了。 谁知道那明大人还会怎么对付他们。 江临北刚砍下一颗新鲜热乎的头颅,一脚踹向旁边,朝季颜礼看了一眼。 她纤瘦的身影在这人群中显得越发高大起来,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里杀出来的修罗,眼神更是冷酷无比。 季颜礼下手可比江临北利落多了。 一开始江临北并不想杀这些人,只以为他们是听命做事并非真正的傀儡,他选择打断那些人的手脚,只让他们丧失行动力。 但很快,江临北发现自己失策了。 这帮人就是无情的杀戮机器,只知道听从明大人的命令,眼神呆滞,仿佛被人挖了大脑似的。 江临北便不再留情,每一剑都正中要害。 现场早已血流成河,残肢断臂落了满地。 季颜礼嫌鞭子太慢,又换回长剑,毫不犹豫的刺进一个侍卫的胸口中。 但她却看见更有更多源源不断的侍卫从四面八方围来。 若此时有人从高空往下看就会发现,这偌大的逍遥山庄内围,凡是落脚的地方几乎全站满了人。 “小心!” 季颜礼分神之际,一个侍卫提刀就砍,幸好江临北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迅速冲过来一剑砍死。 房顶上站着明大人。 她依然穿着那身红纱衣,一手撑着身下的砖瓦,另一只手搭在腿上,笑意盎然的欣赏着下面的血腥场面。 她并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愉悦。 没错,她用的的确是人海战术,想把季颜礼和江临北活活累死。 纵然他俩有再多的精力,也抵不过这可怕的车轮战! 她说了,擅闯逍遥山庄者,除了死,还是死! “江临北,快走!” 季颜礼边打边后退,抓住江临北的胳膊一跃而起。 明大人目光一紧,只见她纤长的手指快速按住一片瓦砖。 “嗖”的一声,一张大网不知从哪射了出来,从上而下朝着季颜礼和江临北罩过来。 这网上也带着无数把小小的尖刀,刀尖上是淡蓝色的寒光。 不用问,肯定也是有毒的。 江临北和季颜礼同时反应过来,快速下坠。 “刷刷刷!” 那张大网还没碰到他们就被切的粉碎。 季颜礼心里越发沉重。 她发现自己太鲁莽了。 明大人显然有充足的准备,甚至连他们想突围都察觉到了,等同切断了后路。 若他俩真想逃出去,除非把这里的侍卫全部杀光。 但这根本不可能的。 所有活着的侍卫再一次围了过来,季颜礼和江临北又重新互相贴着后背,手里的剑滴落着粘稠的鲜血。 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不可能! 季颜礼冷冷扬唇,突然抓住江临北的手。 “跟我走!” 她是第二次到逍遥山庄来了,远比江临北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想要突围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这一次季颜礼没再往空中去,而是认准一个方向快速狂奔。 不管谁来都一剑刺死,踩着尸体强行往外冲。 江临北很快便明白了季颜礼的意思,二人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始终云淡风轻的明大人面色突然凝重起来,也摆不出那悠闲的姿势了,从地上站起一指下方—— “快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逍遥山庄实在太大了,但这刚好给了季颜礼机会。 她身形异常灵活,很多次看着要受伤,但都被季颜礼以十分柔软的姿势硬生生躲了过去。 江临北胳膊上中了一剑,幸好是左手,不影响。 季颜礼却未受丝毫伤害。 万幸的是那把剑上没有毒,江临北还能撑一会。 二人就这么一路向前,脚下堆满了无数尸体。 季颜礼脸上也被溅了温热的鲜血。 她随意抹了一把,看到了前面的假山,和江临北一起去围着假山飞了过去。 这座假山很庞大,若拿她和江府比,区区一座假山堪比一整个竹林了。 季颜礼虚晃一枪,等那帮侍卫钻进假山来找他们时,和江临北瞅准机会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幸好这逍遥山庄内部有不少灌木丛,再加上夜色的掩护,二人不停的穿梭,总算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累死我了……” 季颜礼松开江临北的手,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很久没这么劳累过了。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江临北也顺利逃出来了。 “你手上的伤没事吧?” 季颜礼一转头,就见江临北的伤口还在滴血,赶忙拉过来看一眼。 第92章 问你几个问题 “幸好没毒,否则你连这会儿都撑不到了。” “来,你把这瓶药涂上,止血的。” 季颜礼很大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给江临北。 他道了声谢,也不犹豫,快速涂抹在伤口上。 这药的确神奇,一眨眼的功夫血就不流了。 “今天战果还不错。” 季颜礼摸着鞭子,眼神很满意。 这鞭子质地绝佳,估计不是纯粹的鳄鱼皮,应该还是其他的材料。 一整个鞭子浑若天成,只需稍稍用力就十分灵活。 江临北额间出了一层细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 等他抹好伤药后,立刻抬手致礼。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否则我……” 想起在明大人卧房发生的那些事,江临北的脸迅速红了起来,一路红到脖子根。 他可真没出息,居然这么轻易就着了明大人的道。 季颜礼一眼看穿江临北的想法,不由得笑出声,“江小将军,没想到你的定力这么差,实在该打。” “……阁下说的是。” 季颜礼笑够了,开始说正事。 此刻他俩躲在逍遥山庄主殿往北的一处墙角下,被厚厚的灌木丛所掩盖。 一队又一队的侍卫匆匆跑来又匆匆跑去,始终无人朝这边看来。 呵,这逍遥山庄出乎意料的大,塞下整个江府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再占据半个柳家,他俩藏在这犹如两滴水落入大海,能找见才怪呢。 该考虑正事了。 季颜礼想把小五和小六救出来,否则她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但江临北在这,若她真去救小五他们,万一被江临北看出异样可怎么好? 季颜礼早已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能让江临北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否则,麻烦无穷。 但小五和小六必须得救。 还不等季颜礼想出好法子来,江临北率先开口了。 “我刚才扮做侍卫混进来时,发现两个小厮抬着一少年去扔掉,还称那少年为苗子,你可知道这事?” 季颜礼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江小将军,我不是第一次来探逍遥山庄了,这里进行着肮脏的交易,那些所谓的苗子都是良家子。” “可惜他们都被不同的理由骗进这鬼地方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受尽折磨。咱们是不是该把他们救出去呢?” “那是自然。”江临北不加思考,脱口而出,神色陡然凝重起来。 他救下那少年后便意识到这逍遥山庄并不简单,但也没想到竟会如此肮脏。 不过…… 江临北转过头来,犀利的目光盯着季颜礼上下打量。 “阁下就是那只与我传递书信的人吧?不知阁下到底是谁,能否摘下面巾与我一见?” “这就不必了。” 季颜礼声音顷刻转冷,眼中笑意收起。 “江小将军,不该你打听的事情最好别起好奇心,否则,会害了你的。” 臭男人,居然还得寸进尺。 哼,方才就不该救他,让他被贼人砍了才好,看他还是否有心思好奇这些小事。 可她越这样说,江临北越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实在是此人太过神秘,莫说她的身份,便是连是男是女都猜不出。 她戴着面巾,看不到喉结,听声音更是男女莫辩。 先前江临北曾怀疑过她是季颜礼,特意往她胸前扫了两眼,竟惊奇的发现此人胸前一马平川! 没有半点女子的模样。 季颜礼轻咳一声,恢复正色,冷眸扫过所及之处,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那些倒霉的少年不知被关在何处,若和你我之力围着这萧山庄仔细探查,估摸没有两个时辰也未必能搜得过来。” “江小将军,你是否有好办法?” 季颜礼心中愁苦的很。 她并不知道小五和小六关在何处,贸然出去万一打草惊蛇,非但救不了他们还未必能顺利脱身。 唯一让季颜礼欣慰的是,十皇子那边的事应该结束了。 刚才她和江临北跟那些侍卫打斗那么久,又在这休息半晌,少说也过去半个时辰了。 十皇子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能跑到哪去?估计在外面折腾不到半刻钟便已累的气喘吁吁了。 若季颜礼没有猜错,此时铉辰应该带着十皇子回琼辉寺了。 且她此刻并未听见外面有喊杀声,这就证明他们的确成功脱身了。 那她接下来只要顺利找到小五小六,先行离开,再和江临北制定计划如何一举端掉逍遥山庄,任务也就完成了。 想必到了那时,柳春许的真面目也是时候浮出水面了。 她倒要看看,江临北是否还会对柳春许不离不弃。 是否还会放话此生非她不娶。 罢了,眼下先把小五小六救出来再说吧。 都这么久了,也不知他俩到底受了多少折磨,是否还有命在。 江临北显然没有办法了,季颜礼打着拯救那些少年的幌子——实则也的确是要救他们。和江临北小心的避开所有侍卫,沿着逍遥山庄转了一大圈。 最后,一无所获。 “真是怪了……” 季颜礼啧了一声,眼神中疑惑丛生。 逍遥山庄虽大,但二人速度都不慢。 眼看这会天都快亮了,他俩竟没找到任何少年,就连惨叫也没听到一声。 按照季颜礼对逍遥山庄的了解,那帮所谓的权贵更喜欢夜里折腾苗子,每到天亮时刻便会把人安稳送回。 至于小五小六的身影,更是未曾得见。 季颜礼脸上燃起几分着急,脚步也凌乱不少。 “等等!” 江临北突然叫住她,耳朵微微一动,“有人来了。” 二人赶忙转身躲避。 南边的小路上,有一个小厮提着灯笼往这边而来。 季颜礼和江临北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等那两个小厮行至跟前时,二人迅速跳出制服他,拖到灌木丛中去。 “伙计,你可千万别出声,否则我这刀子不长眼哦!” 季颜礼一手钳住那人的后脖梗,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在他面前挽出一个刀花来,甚至还带着残影。 那小厮脸都青了,一叠声的喊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季颜礼在这询问,江临北在一旁放哨。 “日前我听说这里抓了两个少年,你可知被关到哪里去了?” “什……什么少年……” 那小厮都快被吓破胆了,嘴巴倒还挺硬。 第93章 小五小六没关在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放了我,否则明大人来了你们都别想逃!” 居然还敢拿明大人来压她? 天真! 季颜礼冷冷一笑,扯下他身上一块布料果断塞进小厮嘴里,匕首对准他的大腿狠狠的刺了进去—— “啊——” 一道冗长的闷吼声响起。 由于剧痛小,他不停地用力挣扎,浑身抽搐。 季颜礼虽是女子,但力气可不弱于男子,牢牢地摁住他。 也幸好这小厮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否则便如同刚跳出水面的鱼一般,根本按不住。 江临北朝这边看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未能说出口。 季颜礼嘴角弯起一抹冷笑,声音更是寒冷刺骨。 “你若再不说实话,下一次就要刺进你喉咙里了!” “大侠……大侠饶命,小人真不知道啊!” 他双腿抖得厉害,突然传出滴答声,空中弥漫出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季颜礼差点呕出来,不得不忍住。 “你真不知道?这是约三天前发生的事。”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小人真不知啊……”小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糊了满脸,两股战战。 “逍遥山庄很久没有新苗子送来了,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几乎站立不稳,脸色惨白。 看他这样,季颜礼眼里的疑惑神色越来越浓。 怎么会呢? 那周衫本就和逍遥山庄有关系,他抓了小五和小六必然是要送到逍遥山庄来的。 说不定还会派那些权贵来侮辱他们呢。 到底是这小厮消息太过闭塞,还是真没有这回事? 在季颜礼的连番逼问下,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可始终得了说不知道。 “好,现在我来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刚才他二人已经转遍整个逍遥山庄了,并未发现行秽乱之事的地方,那就别怪她严刑逼供了。 “那些苗子被关到哪里去了?” 小厮身子一颤,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边的几座废墟,“就……就在那里啊!” “你当我好糊弄的?!” 季颜礼双眸一瞪,匕首横在他脖子上微微用力,擦出一道血痕来。 上次那三间房子被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少年肯定转移了。 但这座小山峰很险峻,上山或下山一趟都不容易,就算转移又能转到哪里去? 必然还是藏在着某个旮旯窝里的。 “大侠饶命,饶命啊!” 小厮双手抱拳,苦苦哀求,“那些苗子的确被带走了,至于带到何处,小人身份低微实在不知了。” “您就算杀了小人,小人也是不知道啊!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季颜礼目光诧异。 江临北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也不禁皱起眉头来,神色深究。 但季颜礼没那么容易被忽悠过去,冷哼一声。 “若我没有猜错,这山庄应该有地下密室吧?” 这话一出,那小厮的腿明显抖的更厉害了。 “我果然猜的没错!说,密室在哪?开关又在哪?” 谁知,那小厮还是方才那些话。 他身份低微,只是个打灯笼夜巡的,哪里知道这些机密。 无奈,季颜礼只好把他打晕丢到一边。 刚才那几刀看似伤的厉害,实则都不是致命处。 等他再次疼醒后,自会去找止血药粉,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看样子小五和小六当真不在这逍遥山庄中。 那周衫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呢? 江临北把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走过来时,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江小将军,你可有什么想法?” 江临北抬头望月,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悠长的气。 “即使我们知道逍遥山庄有地下密室,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开关。” “且你我都不知道白日的逍遥山庄是什么情景,若我们再不离开这,可就难以藏身了。” 晚上他们还能借着月色躲躲藏藏,避开侍卫,到了白日,他俩这身夜行异就极其闪眼,躲到哪里都逃不过去。 季颜礼点点头。 只能下次再来了。 她真的很担心小五和小六。 这俩孩子今年左不过十六七岁,连弱冠之年都没到。 若当真丧命或落下残疾,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墨黑的天空已转成黑蓝色,远处的鸡鸣声一声接一声,天很快就要亮了。 季颜礼不再犹豫,和江临北一起跃上屋顶,离开此处。 今晚的事儿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可相比来时,季颜礼心中却越发沉重。 二人脚步匆忙,一路下山,玄鹰和玄祁正在半山腰处焦急的等待着。 原本江临北是让他俩在山脚下等着,若真有什么不测也不至于伤到他们。 但玄祁实在担心江临北的安危,便扔下大部队打算一人独自上山去帮他。 可他才行至一半就被玄鹰追上,好说歹说劝他不要去。 他二人不如江临北厉害,这逍遥山庄又藏龙卧虎,万一真有什么不当心的伤了自己,反倒会让江临北分心。 哥俩因此事大吵一架。 正吵的热火,江临北和季颜礼过来了。 “主子!” 玄祁激动的大喊一声,赶忙跑过来。 二人稳稳落地。 “江小将军,告辞了。 季颜礼转身就要走,却被江临北叫住。 墨蓝色的天空不见了,那通透的蓝色一寸一寸的吞并所有黑色,由墨蓝转为湛蓝,再变成淡蓝。 东方,太阳寂静,月初山顶。 “阁下这就要走了吗?” 季颜礼侧眸,“怎么,将军还想留我吃早饭不成?” “那倒也无不可。” 江临北嘴角含笑,忍着左手的疼痛抬手作揖。 “今晚若非阁下在场,只怕我这条命就要交代着在这山庄里了。” “阁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还请阁下到江府小住几日。” “等来日我查明逍遥山庄的底细再一同前来歼灭,如若阁下不留下,到时我该去何处寻您呢?” 嗯,听起来的确不错,可惜她不能答应。 “江小将军真是客气,你实在不必如此,我就你也只是看你是朝廷栋梁之才,不愿让你身陷囹圄或血溅当场罢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话音落下,季颜礼不再犹豫,借力跳上树梢,再用力一蹬,如轻雁一般掠过东方天空的一抹彩霞,消失在远处。 江临北紧追两步,无奈停下。 第94章 也许在朱家村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帮助自己? 时至今日,他仍然想不通这个问题。 玄祁和铉辰快速围上来,“主子,您受伤了!” “不妨事。” 江临北轻轻摇头,推开他们。 “一点小伤,已经敷过止血药粉了。” “那咱们快些回府吧,这逍遥山庄改日再说。” 此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逍遥山庄是一颗大毒瘤,在这山峰上盘踞多年。 要光靠他们几个的力量想将其捣毁,实在太难了不得不从长计议。 折腾了一夜,江临北面上早已布满疲倦之色。 但他依然遥望着季颜礼离开的方向,久久难以回神。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人的身影和季颜礼十分相似。 连她二人说话的语气也都如出一辙。 可那声音分明就不是季颜礼的。 且她已经被逍遥山庄抓走了,又怎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与他并肩作战呢? 假若季颜礼是从这山庄里逃出来的,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密室机关在哪,又怎会空手而归? 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 带着满腹疑惑,江临北下山去了。 季颜礼却顾不上休息,一路去了琼辉寺。 正如她所料,铉辰带着十皇子完成任务已经回来休息了。 可惜他睡得正香,就被季颜礼从被窝中叫醒。 “你这丫头,居然跑来搅我清梦!” 铉辰面色不爽,眼底却透着浓浓的关心之意。 “你从逍遥山庄出来了?那边情况如何,是否顺利?” “别提了!” 季颜礼晦气的一摆手,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上茶水,一连喝了好几杯才感觉口腔舌燥缓了不少。 随后,她把今夜在逍遥山庄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铉辰瞬间清醒,竟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小跑过来。 “如此说来,那逍遥山庄一定是有地下密室的。” “这可就难了,说不定小五和小六也被关在那密室之中,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呢。” “未必。” 季颜礼否认了铉辰的看法,“我抓住那小厮后严刑逼问,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瞧他那样子实在不像撒谎,也许小五他们确实不在逍遥山庄,或许是被周衫带到别处去了。” 能带到哪呢? 回来这一路上,季颜礼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周衫本就是穷凶极恶之人,肯定不会善待这俩毛孩子。 但若当真要了他们的命,应该也不至于。 毕竟他们也没对周衫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若留着他们做人质,将会利益最大化。 到底能关到哪呢? 铉辰也在思索。 突然,季颜礼重重拍桌,眼神瞬间亮起来! “我知道了,他们也许在朱家村!” “朱家村?” 铉辰神色一震,连连摇头。 “二妹,我看你是急糊涂了,周衫怎么可能带着他们再去朱家村呢?” “你从前跟我说过,你去探访暗访朱家村时小五和小六可都是跟着一起的。” “就因为这样,他们才最有可能去朱家村!” 季颜礼萌喘口粗气,所有疲倦之色一扫而光,只剩下兴奋和激动。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周衫一定以为我觉得小五和小六被藏在逍遥山庄中,也料定我一定会来救他们,所以才安排了明大人在这蹲守我。” “对,一定是这样!” 季颜礼茅塞顿开,总算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昨夜和那帮侍卫打斗时季颜礼就很疑惑,那个明大人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事情。 知道江临北会来,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一步一步将他引进卧房,试图悄无声息的将他杀死。 后来季颜礼破了她的媚术,明大人虽然惊讶,但那份惊讶中只针对媚术被迫而已,并不包括江临北有帮手这一条。 这就说明,明大人知道江临北是有备而来,绝不止他一个人。 后续所发生的事也是如此。 那可怕的人海战术,包括那从天而降的大网,都是提早做好准备的。 “难怪,难怪……” 季颜礼兴奋的摩拳擦掌,“不管小五他们是否在朱家村,我都必须去走一趟。” “他俩是因为我才身陷牢笼的,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铉辰很想安慰季颜礼,一时间又不知该从哪说起,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二妹,你要去朱家村我不拦你,但最好带上你三哥。” “他这人鬼点子多,脑子转的又快,若你真行至穷途末路,他必然能帮你想出好主意来。”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蒋峰郁的确聪慧过人,且足智多谋。 最为重要的是,他总会说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所想的点子也常常出人意料。 他还经常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猜想,最后却不说缘故。 从前季颜礼最讨厌他这臭屁模样,现在却无比怀念。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铉辰想让季颜礼在琼辉寺好好休息一下再去找蒋峰郁,可她想先和蒋峰郁商量对策才能安心睡觉,便告辞了。 “大哥,我这一走也不知几日才能回来,十皇子就劳烦你多照顾几日了。” “你可一定要记住,不管他问多少次,你都要告诉他这里是逍遥山庄,可千万别记岔了。” 铉辰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瞧你年纪不大,怎么倒像村口乱嚼舌头的老婆子一样絮絮叨叨,这两句话我还能记不住不成?” “你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十皇子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 方才二人聊天时,铉辰也提了一嘴昨夜他和十皇子这边的动静。 他按照季颜礼所说的那样,趁人不备时把十皇子送进逍遥山庄外围的一个小屋子里。 那屋子并没有上锁,里面臭气熏天,连支蜡烛都没有。 铉辰差点被熏得吐出来,把十皇子往里面匆匆一塞便躲出去观察了。 不到一刻钟功夫,十皇子醒来。 铉辰在外面清楚的听到他呕吐的声音。 吐完了,十皇子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不出声,也叫不来人,门还开了一条缝。 他以为是这山庄里的人忘了,便匆匆跑出去。 也就是那时候,季颜礼和江临北正在逍遥山庄内微与无数侍卫浴血奋战。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俩身上,哪还能注意到逃跑的十皇子。 如此一来,十皇子跌跌撞撞在山庄外兜圈子。 第95章 果然有问题 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也不知擦伤了几处,总之吃尽了苦头。 铉辰觉得差不多了,才现身点了他的睡穴将人一路扛回琼辉寺,又关进那小小的柴房中去。 季颜礼和玄辰辞别,再次消失在初升的阳光下。 铉辰沉重的叹了口气,一直盯着季颜礼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回了琼山寺内。 季颜礼的体力即将接近极限。 但就如她方才对铉辰说的那样,不先见过蒋峰郁跟他商量好后,实在是很难睡得踏实。 季颜礼赶路时,江临北也带着大部队回了江家。 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向皇上说起此事。 那么兴师动众的去了逍遥山庄,还借了皇帝一支御林军,却没能把十皇子带回来。 不用问,皇帝必然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因此怪罪自己。 但该说还是一定要说的,总不能瞒着不是? “江小将军回来了!” 门口的家丁大喊一声,去找老夫人通报了。 江临北翻身下马,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柳春许正在屋里陪老夫人呢,一听江临北回来了,心中欢喜,赶忙扶着老夫人出来迎接。 看见江临北的那一刻,柳春许面色喜悦,心头却忍不住狂跳片刻。 后半夜季颜礼和江临北等人参战时,柳春许在秦朗的屋子里,看得清清楚楚。 她并不知道江临北跟前的那个黑衣人是谁,但却清楚地看到了江临北的脸。 那一刻,柳春许的美眸差点瞪出眼眶,剧烈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外面的打斗声。 她不知道江临北是预谋已久才到逍遥山庄来的,还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但毫无疑问,逍遥山庄已经暴露了。 幸好他二人不敌,仓皇逃走。 明大人苦追许久,未得其果。 这事却给柳春许提了个醒。 既然逍遥山庄已经暴露,就不安全了,那秦朗该怎么办? 一旦山庄被捣毁,秦朗必然会被江临北救走。 那以后,自己就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柳春许生怕事情败露,也想知道江临北是如何发现逍遥山庄的,便先回了柳家后。 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起床了,打着关心老夫人的幌子跑江家等着江临北回来。 “临北哥哥!” 柳春许欢喜不已,提着裙摆快步跑过去,眸光亮晶晶的。 “临北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春许好担心你啊!” “呀,临北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这一夜必然很辛苦吧?” 江临北却微微眯眸,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柳春许怎么知道他是夜里行动的? 明明昨天一早他便出去了。 她倒是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啊! 冷不丁的,江临北脑中又冒出季颜礼那日说过的话—— “江临北,柳春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杀过的人只怕比你在战场上杀的还要多!” “你若真娶她为妻,必会后悔终生!” “我只能提醒你到这了,你若还执迷不悟,那就且看以后吧!”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发现我是对的!” 那日,他对季颜礼的话嗤之以鼻,甚至心生反感。 可现在,怀疑的种子竟在他心里进一步生根发芽,冒出两片嫩绿的嫩叶来。 柳春许不明所以,眼里的喜悦冲淡一些,“临北哥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莫不是累糊涂了?” 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过来,笑呵呵的开口,“临北此行辛苦了,瞧你这脸色就知道必然十分不易,十皇子救出来了吗?” 江临北微微垂眸,声音沙哑的厉害。 “我并未发现十皇子的踪迹,有负皇上所托。。 老夫人苍老的手微微一颤,差点丢了拐杖。 “那伙贼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大胆,连皇家都不放在眼中!” “老夫人,先别说这些了。” 柳春许不留痕迹的松了口气,“临北哥哥出去一天一夜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眼下定累坏极了,先让他回房休息吧。” 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 皇上的圣旨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让她的宝贝孙子这样连日转。 不过一日不见,江临北两颊瘦削不少,眼底的青黑色十分明显,就连眼神也暗淡无光。 “那孙儿先回房休息了。” 江临北朝老夫人点点头,突然看了柳春许一眼。 但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昨日临走前,他曾吩咐信羽看着柳春许。 不知这一天一夜她这边是否有异样。 江临北回了住处,立马把信羽叫来。 “主子猜的不错,昨日主子走后手下便悄悄去了柳家,亲眼看见一只信鸽从柳小姐房间飞出。” “属下一路追踪,但是……” 他面露窘迫,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江临北困意全无,身子前倾,“后来呢?” “后来……”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信鸽被人射下来,刚好跌入湍急的水流中,冲的无影无踪。” 江临北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难以置信,半晌回不过神来。 竟有这么巧的事? 真是闻所未见,连个前例都找不出来。 他自不相信信羽会撒谎,可那箭出现的时机未免太恰当了,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也就是说,信羽识破柳春许,再到他去追那信鸽,都被暗处的人尽收眼底。 他怕信上的内容暴露,才选择将那鸽子杀死。 但问题又来了。 信羽疑惑道:“属下并没有发觉周围有人,会不会是附近有猎人,不小心误杀的?” “不可能。”江临北想都没想直接否认了。 那么准的箭法,又刚好掉入河流中,瞬间冲走。 这三条往这一摆,岂是巧合二字能搪塞的过去的? 虽然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可有一点能确定,柳春许确实有问题。 看来,季颜礼没说错。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仔细回想来就发现,自打季颜礼进府后就和柳春许不对付。 从来江临北只以为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如今看来,怕不是那么简单。 女人的直觉这么准么? 冥冥中,江临北觉得柳春许和那肮脏的逍遥山庄或许有关联。 否则没法解释,自己前脚一走柳春许就坐不住了。 难不成她是在给逍遥山庄的人通风报信? 那柳春许在逍遥山庄里扮演的是个怎样的角色? 她已经是柳家大小姐了,吃穿不愁,锦衣玉食,为何还要跌入那罪恶的深渊中去呢? 第96章 试探无果 江临北心里实在有太多疑惑了,一时也想不清楚。 再加上困意又不断袭来,只得摆摆手。 “信羽,你先出去吧,继续监视柳春许,但一定要更加小心,切不可被旁人看出马脚来。” “是。” 信羽答应一声,点了两下头,站起身朝外走去,总共用了十步。 每一步的距离都刚刚好,若用尺子丈量,一定是丝毫不差的。 但信羽前脚刚走,江临北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其中的关联,柳春许就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鸡汤。 她笑的开心,阳光从她身后探进来,仿佛给她身上蒙了一层金光。 再配上她这和煦体贴的笑容,宛如从天而降圣洁无瑕的。 “临北哥哥,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说你实在太辛苦,喝碗鸡汤再睡觉吧。” 实际上,是柳春许自作主张。 她很想问问江临北这一趟有什么收获,接下来又有什么计划,所以才打着送鸡汤的幌子闯了进来。 江临北嗯了一声,神色淡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放这吧,我一会儿喝。” “不,临北哥哥,鸡汤得趁热喝才好,否则凉了可是伤肠胃的,闹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柳春许若无其事的走过来,在江临北旁边坐下,用勺子盛起一口鸡汤递到江临北跟前。 “临北哥哥,你这么劳累,就让我来伺候你吧。” 她眼神含情脉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内里藏着一片纯真,和往常并无两样。 但有信羽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有季颜礼从前给他上的眼药,江临北已经不能再把柳春许当成单纯的柳家大小姐来看待了。 生怕柳春许起疑心,江临北只好把鸡汤端过来抿了两口。 “临北哥哥,你应该找到那伙子人的老窝了吧?” 柳春许用力挑眉,做出一副单纯又好奇的样子问道:“即便这趟没能把十皇子救出来,但我相信,下次临北哥哥一定会救出他的。” “到时皇上龙心大悦,也会好好奖赏临北哥哥的。” 江临北又抿了口鸡汤,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安排的倒是清楚,连我下一步计划都知道了。 柳春许心中一沉,纯真的表情差点破裂,赶忙歪头一笑,笑容越发清纯无辜。 “我是临北哥哥的未婚妻呀,又自小和哥哥一起长大,当然知根知底,十分相熟咯!” “这么说来,临北哥哥还会再去探那贼人老巢的,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江临北若不是还想着探查柳春许真正的底细,只怕这会已经翻脸了。 她的目的性未免太强了,真打量着拿自己做傻子蒙么! 可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把鸡汤一饮而尽,重重放下。 “事关皇宫,我不想说太多,春许,你出去吧,把房门关上。” “临北哥哥……” 柳春许一撇嘴,十分委屈。 “你别误会,我也不想和后宫之事扯上关系,但皇上把这事交给你来做了,我又是你的未婚妻,当然要关心一二了。” “再者,我也很怕临北哥哥在这次的行动中受伤,我会心疼哥哥的……” “春许。” 江临北突然很正经的叫她。 柳春许身子微微一颤,“怎么了?” “刚才是你催我赶忙来睡觉的,我要休息了,你又为何缠着我说这些?” 如果季颜礼在这,一定会说骂江临北定力不足,心思不稳。 柳春许是急躁了点,但江临北这不耐烦的语气出现的也太快了。 也幸好柳春许此刻心急,并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江临北困的难受才对自己不耐烦,委委屈屈的站起身。 “好嘛,林北哥哥,那我就不问那么多了,等你醒了之后再说。” 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想日后再借着可怜兮兮的模样从江临北嘴里骗出真正的信息来。 柳春许出去了,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没发出一声声响。 但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屋内屋外的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柳春许眼里全是毒辣的光芒,闪烁不定。 江临北,你越不想告诉我,我就非得从你嘴里挖出东西来不可! 你想铲除逍遥山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只怕你再往逍遥山庄多走两趟,命都要交代在那里了吧! 说起这个,柳春许还真有点担心。 她是真喜欢江临北,也想借着骠骑将军府夫人的身份给自己镀层金。 江临北若是死了,她上哪镀这层金子去? 十皇子还没找到,江临北必然再去不可。 这可如何是好? 等等! 柳春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逍遥山庄的人根本没抓十皇子! 昨夜她问过明大人了,这完全是莫须有的事。 那十皇子是被谁带走的? 江临北是为了救十皇子才误闯逍遥山庄的,那若是十皇子找到了,江临北是不是就会放弃了呢? 屋内,江临北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眼神顷刻转冷,隐约透着一抹杀气。 若说之前他只是怀疑柳春许心思不纯,与逍遥山庄有所关联,那现在就是板上钉钉了。 这女子的确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监视柳春许的人手就要多派两个了,以免信羽出了差错,信息中断。 二人心思各异,一个离开,一个睡觉去了。 季颜礼也已赶到那座古朴的四合院。 蒋峰郁对季颜礼出现的时间点很满意。 “你总算开窍了,没再深更半夜过来,否则我才饶不了你呢。” 季颜礼灌了两口水,喘着粗气,“三哥,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这次我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事,房门被推开,小七走了进来。 “二姐,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小五和小六呢?他们救出来了吗?” 小七边说边往外跑去看大门口,那里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不见。 小七笑容瞬间僵住,再折返过来找季颜礼。 “二姐,小五和小六呢?” 季颜礼抿了抿唇,眼里略过一抹愧疚。 “对不起,小七,我还没找到他们。” 蒋峰郁惊讶出声,“大哥早上来信了,说你昨夜闯了逍遥山庄,还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怎么可能没救出小五和小六呢?他们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我不知道。” 季颜礼轻轻摇头,只能实话实说。 “我搜遍了整个逍遥山庄都没找到他们的踪影,若我所猜不错他们,应该是被周衫关在别的地方了。” 第97章 像个娘们一样 “我初步怀疑是朱家村,三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想再探朱家村,你得跟我一起去。” “我也去!” 小七一把抓住季颜礼的手,神情激动。 “二姐,你别再拒绝了,小五小六都是我哥哥,我明知他们受苦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一定要亲手把他们救出来,谁都阻止不了我!” “小七……” 季颜礼实在于心不忍。 小七却拼命摇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二姐,我不是累赘,你忘了吗?我的易容术可是在你之上的,说不定会派上用场呢。” 蒋峰郁一狠心,果断点头。 “二妹,你也别犹豫了,小七想去就让他跟着去。” “再说了,他的易容术的确很有用,一定能派上用场的,多个人咱们也多个帮手嘛!” “你要让他一个人在这守着这四合院,我还怕他做饭时不小心一把火给我烧了呢!” “三哥,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笨。” 小七不满控诉,蒋峰郁却朝他疯狂眨眼,让他赶紧去收拾东西。 无奈,季颜礼只好点点头。 但她心里还有另一个担忧。 “三哥你说,如果朱家村也没有小五和小六怎么办?” “不可能。” 蒋峰郁脱口而出,“那周深是什么妖怪变的吗?一个逍遥山庄一个朱家村,a和b二选一,当然不是a就是b了。” “既然逍遥山庄没有,那他们就一定在朱家村!” 季颜礼:“……” 天书一样听不懂的鬼话又冒出来了。 a和b是什么东西? 她不止一次的听蒋峰郁这样说过了,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蒋峰郁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笑容尴尬,“Sorry,我实在不习惯你们那样文绉绉的说话,还是大白话好说一点,偶尔来两句英语也无所谓嘛,反正你们能听懂。” “三哥,我听不懂。” 季颜礼眼巴巴的看着他,“每次你说话我都连蒙带猜,猜中了还好,若猜不中岂不是误了大事?” “也不知三哥你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也算是读书多的了,可从未听见过这些奇怪的话。” “你方才说……英语?什么是英语?” “这……哎呀,不重要!” 蒋峰郁甩甩头,“不说那么多了,咱们赶紧去收拾东西,晚上就出发去朱家村!” 也不等季颜礼回话,蒋峰郁果断开溜。 季颜礼也没太纠结这件事,而是在想江临北那边的动静。 按他的性子,肯定要再探逍遥山庄的。 可昨晚他有自己的帮助才勉强逃生,若下次自己不在跟前,江临北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他是江家的嫡长子,又顺位继承了骠骑大将军的荣誉,这可是江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 全家都指着江临北为家族争光,开枝散叶呢! 这要是陨落了,可是整个王朝的损失。 季颜礼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先探朱家村,回来之后再和江临北一起去探逍遥山庄。 为防止江临北私自行动,季颜礼决定再给他传个口信。 她尽量把去朱家村的时间控制在两天内,等两天后回来一起出发。 短短两天时间,江临北应该等得了。 一盏茶的功夫,小七和蒋峰郁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季颜礼也写好信,说要往京城走一趟。 蒋峰郁赶忙制止,“你都困成这样了,干嘛还跑一趟啊!” “好在这四合院离将军府也不远,干脆我替你跑一趟吧,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咱们就走。” 季颜礼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蒋峰郁把收拾好的包裹交到小七手里,还冲他挤眉弄眼。 “多给我带点糖,我有低血糖的毛病,别耽误了哈,万一半路晕过去吓到你们我可不管。” 这下轮到小七一头雾水了,“三哥,啥是低血糖啊?” 蒋峰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低血糖就是低血糖,小屁孩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哪来这么多的好奇心,去,把糖都给我塞满了,我这就去送信。” 蒋峰郁轻功和季颜礼不分伯仲,话音落下便已跳上屋顶,迅速消失。 江家。 时间已过去一个时辰,江临北睡得正香。 但他睡眠极浅,猛然听见屋顶有走动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 大白天的居然有人偷到江家来了,胆子真够大的! 江临北翻身而起,抓住墙上的剑快步走出去。 他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因为他心里存了一丝幻想。 出现在房顶的,会不会就是昨晚跟他并肩作战的那个人? 若是,一定要留住她,好好问问真实身份。 但江临北刚上屋顶,看清来人时却傻眼了。 两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大眼。 蒋峰郁怕是真吃拧了,大白天的居然穿着夜行衣,还戴着面巾,就这么和江临北面面相觑。 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江小将军哈,这有封信是给你的。” 他说着,直接扔了过来。 江临北心里疑惑重重。 他方才之所以愣住是因为,面前这人身形五大三粗,风撩起面巾一角,他清楚的在这人下巴上看到了没刮干净的胡渣。 这说明这的确是个男人。 可这身形和昨天夜里帮他那个人实在相差巨大。 本以为是敌人,江临北都要动手了,谁知他一开口,正是一副自来熟的口吻。 蒋峰郁心里苦啊! 他光顾着给江临北送信了,却忘记问季颜礼江临北的房间在哪里。 就这么围着江府转了整整两圈,好不容易才找到江临北的住处。 没想到太过激动发出了声响,把他给引上来了。 好在这是个乌龙,信也送到了,那他就可以离开了。 蒋峰郁刚一提气,还没飞呢,江临北就快速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阁下请留步,敢问阁下可是昨夜救我出逍遥山庄的人?” 这俩人身形相差实在太多,但转念一想,若那人会易容术呢? 他会不会是不愿与自己相见,也不愿与自己纠缠,才特地扮成这般模样过来送信的? 江临北实在过于好奇,连信都顾不上看了,匆匆开口。 蒋峰郁可没那么多耐心。 小七还在天地会等着他呢。 当下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一样,让你看戏你就看戏,我本来就是来送信的,又不是来给你认亲戚的,让开让开,别挡我的路!” 第98章 你没有资格拒绝我的命令 江临北:“……” 好吧,看来的确是他认错人了。 原先那人根本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那他为何会给自己送信呢? 他和上一个人是什么关系? 江临北刚要开口,蒋峰郁已经溜了。 神经病,问那么多干嘛,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临北却盯着蒋峰郁的背影,久久难以回神。 那封信就在他手里,却没有打开看一眼的欲望,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还有昨夜那人。 他俩是什么关系? 良久,江临北叹息一声,回房后打开信封。 这字迹娟秀,工整认真,显然是女子写的。 可方才的送信之人分明是个男的! 江临北觉得头快爆炸了。 有家丁进来,轻声道:“小将军,宫里来人了,皇上要见您。” 不用问,定是为了十皇子的事。 但江临北并不慌。 他敢笃定,十皇子不会有生命危险,活着的人质可比一句不会喘气的尸体有用多了。 他唯一担心的,无非是何时能把十皇子救出来。 季颜礼这一觉睡到下午时分,醒来吃了饭,出发去朱家村。 十皇子也醒了。 但这次他平静许多,因为这个小柴房很干净,没有异味,总比昨晚的“猪圈”舒服的多。 至于吃食…… 罢了,凑合吧,总归不会饿死。 铉辰和往常一样照顾十皇子,也暗中派人去逍遥山庄继续打探,看是否有无异样。 而此时的逍遥山庄,正在商讨中。 明大人夜里受了点伤,却忍着疼痛来商量,见周衫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好端端的怎会闯进逍遥山庄来!你可知昨晚有多危险,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牵制住他们,只怕逍遥山庄就没了!” “周衫,你闯出这么大的祸,还不跟王大人说实话吗?” 明大人嘴里的王大人名叫王天诚,至于身份嘛……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王天诚旁边还坐着两位大人,其中一个便是京兆尹郑凡。 此时包括明大人在内,都对周衫怒目而视。 周衫缓缓跪下,声音极轻,“几位大人明查,小人并不知道出了何事,也不知那二人为何会找到逍遥山庄来。” 明大人重重拍桌,“你这几日做了什么?” “小人什么也没做,一直待在朱家村,寻找新苗子。” 他神情不卑不亢,但仔细看去,却带着一丝不屑和傲慢。 这都是针对明大人的,在别的大人面前,周衫连屁都不敢放一下。 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因为明大人是女人。 在周衫眼里,自己的能力并不比明大人差,可她却跻身十大权贵之一,对自己吆五喝六,发号施令。 一个女人,凭什么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若不是有其他几位大人在场,只怕周衫对明大人的质问理都不会理的。 王天诚对周衫的回答很满意,“月圆之夜将至,是该寻些新苗子来了。” 他拉住明大人的手,狠狠的捏了两下占尽便宜,淫荡一笑,“媚儿莫气,此事的确不关周衫的事,是宫里丢了十皇子,不知怎么传成是被咱们逍遥山庄偷了去,皇帝这才派人来查。” “昨夜那名男子,便是江家的嫡长子江临北,人称江小将军。” 明大人面色一忧,“十皇子?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难道是有人与逍遥山庄作对,特地放了假消息么?” “必然是了。” 郑凡接话道:“至于那人是谁,尚且还未查清,但逍遥山庄平白被扣了个屎盆子,只怕江小将军还会来。” “王大人,咱们可要想个对策出来,不能让他们这样闹下去,否则,逍遥山庄迟早会保不住的。” 昨夜动静太大,侍卫伤亡惨重,那两个人却逃之夭夭,只有江临北受了点轻伤。这简直奇耻大辱,也太不把他们逍遥山庄放在眼里了! 王天诚捏着下巴处的一撮山羊胡沉吟不语,苍老的眼睛眯了又眯,短短几息功夫,不知心里换了多少想法。 周衫挺急的。 他的确把小五和小六藏在朱家村了,为的就是故意让季颜礼那个臭女人扑个空。 他也心知肚明,季颜礼为救那两个孩子必然会闯进逍遥山庄。 所以周衫便提前把消息透给明大人。 本以为她会把季颜礼抓住,一网打尽,谁知道那帮侍卫会这么不中用,一帮废物! 也难怪明大人方才会指着他的鼻子怒声质问了。 此时周衫已在周家村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季颜礼自投罗网了。 他是个心思极其细腻之人,季颜礼若能从逍遥山庄脱身而出,必会去朱家村一探究竟。 那他的第二个计划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王天成思考许久,和郑凡对视一眼。 “不如,咱们弄出个假尸体来骗过他们?” 郑凡略一犹豫,“那江小将军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若被他发现破绽,只怕他会更生气。” 明大人适时接话,“密室里有的是各个年龄的苗子,随便拉出一个和那十皇子身形相似,年龄相仿的,必能骗过他们,我倒觉得此计可行。” “王大人,您就这样做吧,只要逍遥山庄能够太平就好。” 三人中已有两人同意,没有人把周衫当人,自然不会去问他的意见,就这么决定了。 王天成和郑凡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开。 周衫也要走,却被明大人叫住。 “你最近没什么事,就在逍遥山庄呆着吧,我昨夜受了点伤,得休养几日。” 周衫震惊转头,眼底燃起怒火。 这该死的女人,分明是不想让他闲着 可她不知道耽误了怎样的大事! 周衫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道:“明大人,小人怕是不能待在这了,朱家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需要小人盯着才行。” “你那破村子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明大人轻蔑一笑,“周衫,你若还是逍遥山庄的一员,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吩咐去做事!否则你还不如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明大人依旧穿着一袭红衣,热烈明媚,但眼底却透着浓浓的戾气。 “记住,你没有资格拒绝我的命令!” 丢下这句话后,明大人转身走了。 周衫眼里闪烁着滔天的恨意,在心里把她骂了无数遍。 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 第99章 我会狠狠揍你儿子 季颜礼既然已经逃出逍遥山庄,必然能猜出小五和小六被困在朱家村了。 想必这会她已经赶了过去。 若自己不去主持大局,难道要让朱春富来对付季颜礼吗? 他个脓包不把自己小命玩丢就算万幸了! 季颜礼和蒋峰郁等人一路奔波,整整两个时辰后方才来到朱家村。 但他们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找个客栈先歇歇脚,顺便易容。 上次季颜礼来朱家村时便没有暴露真面目,这次也一样。 她决定将自己伪装成男人,如此好办事。 又耽搁了一个时辰,三人易容完毕。 蒋峰郁摸着嘴巴上的大痦子,对镜直抽凉气。 “小七呀,你下手也忒狠了,我好歹是你三哥,瞧你都把我画成什么样子了。这要是被小五和小六看见了,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 小七撇撇嘴,“三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你这张脸扔进人堆就找不到了,越平平无奇越不会被人察觉啊!我可都是为你好。” “唉,行吧行吧。” 蒋峰郁叹口气,认命了。 想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现在却被画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粗犷男人,嘴上还多了个媒婆痣,严肃中添了几分滑稽。 但为了把小五和小六救出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此处客栈距离朱家村只有十多里,对他们三个来说,两刻钟功夫便能赶到。 入夜,街上有更夫走过,四下慢慢平静,周围的百姓人家也都一个个歇息了。 季颜礼出发了。 上次来过一回,季颜礼轻车熟路,很快三人赶到朱家村外围。 季颜礼一眼便看见了朱春富的家。 他是朱家村的村长,院子也比别的人家盖的更加气派。 三人稳稳落在墙头上,找了个稳妥的位置藏起来。 “二妹,你知道小五他们被关在哪里吗?” 季颜礼摇摇头。 “那我们怎么找?”蒋峰郁傻眼了。 他以为季颜礼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这次此行可以直捣黄龙,一路上便问没问那么多。 现在才发现,他对这个妹妹有点太过相信了。 季颜礼盯着堂屋的方向,里面有人影走过。 从那肥壮的身形判断,此人定是朱春富。 他果然被救出来了。 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三哥别着急。” 季颜礼呵气如兰,声音低沉。 “下面那个朱春富,我可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与其让咱们四处寻找小五他们,倒还不如让朱春富告诉我们呢。” 蒋峰郁和小七点点头。 蒋峰郁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疑惑,只是怕此行不顺救不出小五和小六,反而还会把他们三个搭进去。 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一番商量后,季颜礼和蒋峰郁先下去,留小七在上屋檐上放风。 季颜礼并没忘记周衫,但方才路过周衫家里时屋内并没点灯,院子里飘了一层落叶,看样子人不在家里。 也不知这是不是障眼法。 如果周衫真的不在,那他们此行将会顺利不少。 季颜礼飞身跳下屋脊,蒋峰郁紧随其后。 二人动静都不大,屋内的朱春富却听见了。 “谁!” 他心内一惊,赶忙起身。 正要出去看看,房门却被人踹开。 “咣当——” 一抹黑影快速靠近,随即脖子一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朱春富,好久不见了。” 季颜礼冷冷一笑,“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你……” 朱春富脸都白了,结巴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爹,出什么事了?” 隔壁屋里走出来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孩,见有人挟持他爹,吓坏了。 正要哭,躲在暗处的蒋峰郁在地上灵活一滚,又一把匕首架了上去。 “幺儿!!” 朱春富目眦欲裂,抬脚就要冲过去,却被季颜礼抓住后脖梗,强迫他把头抬起来,动弹不得。 “你们这两个畜生,有什么事冲我来,何必伤害我的幺儿!” “你这话说的还挺正义哈!” 蒋峰郁冷笑不止,将那孩子推到朱富春跟前来,距离他只有两米之遥。 “朱春富,你别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好像我俩是恶人似的。你难道忘记被你带走的那些孩子了吗?” “你明知道将他们带出去后会有怎样的下场,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了吗?” “他人死活与我何干?!”朱春富怒瞪着蒋峰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不这样做如何养活我的幺儿?如何对他娘做出交代!” 没看出来,朱春富身上还有故事呢。 但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 蒋峰郁地上狠啐一口,“少说这些废话,朱春富,我们也不难为你,只是问你要两个人罢了。” “你不是这个村长吗,周衫去哪了?” 一听周衫的名字,朱春福目光一闪,就感觉脖子上的匕首紧了紧。 “别给我耍花招!” 季颜礼可没那么多耐心对他。 这都好几日了,小五和小六一点音讯都没有,说不定已经被折磨死了。 她此刻十分迫切,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这两个孩子。 “你若不实话实说,我立刻就能杀了你!” “唉,二妹:“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蒋峰郁朝季颜礼一挑眉,抓住那小鬼的头发强行让他踮起脚尖,和朱春富对视。 “黑胖子,你放心,你儿子还这么小,杀了他我也不忍心。” 见朱春富神色稍稍动容,蒋峰郁却话锋陡然一转—— “但你如果不把那俩毛孩子的下落告诉我们,我们会把你儿子拖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狠狠揍他!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你这个做爹的痛恨自己无能,都是你害了他!” 季颜礼:“……” 还是他三哥够狠啊! 不杀人,但也不让他好过。 朱春富牙都快咬碎了,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 “你卑鄙!” “拉倒吧,我还能卑鄙得过你?” 蒋峰郁得意洋洋,眼神毫不惧怕。 “别犹豫了,你没有选择,我给你三分钟……哦不,给你半盏茶的时间,你若再不说,我这就把你儿子拖出去!” “对了,你家有个猪圈,听说猪是吃肉的,要不先喂你儿子一条腿?” “不!!” 朱春富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震的季颜礼耳膜生疼。 第100章 假尸体 他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眼中多了一丝惧怕。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但你得先把我儿子放了!” “做你的梦去吧,真打量老子好糊弄呢!” 周春富额上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闭上双眼,心里很是挣扎。 但一切都比不上他儿子的命来的要紧! 半晌后,他睁开浑浊的眼睛,划过一抹坚定,“好,我带你们去。” “这还差不多。” 蒋峰郁朝外吹着声口哨,小七落下。 一见他三哥劫持一个小孩,小七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犹记得三哥曾跟他说过——优待妇孺。 他就这样优待的? 这可真够牛的。 “小七,看好这孩子,给他喂点安神药,省得闹腾。” 蒋峰郁就这么明晃晃的说了出来,一点都不顾及朱春富对他的恨意。 半夜三更好办事,季颜礼和蒋峰郁一起去找小五小六。 小七带着那孩子先离开朱家村,回客栈躲起来。 若他们真能顺利的救出小五和小六,自然会把孩子送回去的。 季颜礼在这边忙着,江临北那边也没能闲着。 今日进宫,皇帝果然大发雷霆,一叠声的骂江临北没用。 但他心中也明了,不过一日功夫,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把十皇子救出来呢? 那帮人有劫持皇子的勇气,自然是什么都不惧怕的,也早已做了万全准备。 因此,皇帝只是痛斥了江临北,并没有迁怒于他,还安慰皇后,说江临北迟早会把十皇子平安带回来的。 皇帝越是这么说,江临北压力就越大。 回到江家后他只睡了三个时辰便醒来了。 那封信上的内容他看过了,是让他在江家等两日,两日后自有人会和他一起去寻找十皇子。 但江临北等不了了。 他拖一日,十皇子就越多一份危险。 昨日他大闹逍遥山庄,那帮贼人抓不住自己,说不定会把怒火发泄在十皇子身上。 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能承受什么刑罚?一顿不吃就饿的不行了。 傍晚时分,江临北清点人数。 所谓的御林军和清兵护院一概都没带,只带了玄祁和玄鹰二人出发了。 这一次三人是悄悄行动的,就连老夫人都不知晓,更不用说柳春许了。 等柳春许知道后,最少也是次日的事了。 “主子,咱们还要去那逍遥山庄吗?” 半路上,玄祁问了这么一句话。 不等江临北回答,玄鹰便朝他头上敲了一下,“你怕不是练功练傻了,十皇子就在逍遥山庄里,咱们当然要赶过去了。” 江临北却摇摇头,“逍遥山庄守卫森严,那明大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我今日带你们出来是去琼辉寺。” 的确不好对付,光媚术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琼辉寺?” 玄鹰和玄祁同时一愣。 琼辉寺他们听说过,是个很有名的寺院,住持非常年轻。 京城里每天都有无数香客去敬香,祈祷平安,万事顺遂。 还有人说琼辉寺很灵,那个年轻的住持也善于开解他人心结,赢得不少人爱戴。 可从未听说过琼辉寺和逍遥山庄有关系啊! 江临北耐心解释,“琼辉寺未必和逍遥山庄有关系,但两处离得那么近,也许从他们嘴里会知道更多关于逍遥山庄的消息。” 江临北感觉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那个暗中给他送信的人在时,他便觉得心里十分踏实,哪怕昨夜被那么多侍卫重重包围,他也并不害怕。 可现在,江临北竟罕见的迷茫了。 好在他快速调整过来。 逍遥山庄暂时是不能去了,他虽然不知道那送信之人为何严令自己两日之内不许去逍遥山庄,但想来必有原因。 那么,他先去找琼辉寺住持聊聊吧。 先前被江临北救出的孩子至今还未苏醒,想从他嘴里问点消息都不成。 看样子他醒来必定是明天的事了。 三人轻车熟路的来到琼辉山山脚下,一路上山。 来往的香客多了,在这山上踩出一条较为宽阔的小路。 在路过那小山峰时,江临北不由得停了下来朝那边遥望一眼。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明知道十皇子在哪里却难以救他出来。 许久,江临北常叹口气,继续往山上走。 就在这,时玄祁惊叫一声—— “主子,那好像有个人!” 他指着小山峰的方向,就在离三人西边约二百米处,地上躺着一个一抹暗黄色的人影。 玄祁视力极好,也亏得此时刚入夜,夜色并不浓郁。 若真是半夜时分来,可就未必能发现了。 江临北皱眉,“过去瞧瞧。” “是。” 玄祁飞掠过去,不过片刻便已来到那灌木丛旁,将那孩子小心翼翼的翻过来,探他鼻息。 “啊?!” 在看清那人的长相时,玄祁面色狠狠一震,瞬间惨白,竟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 十皇子…… 怎么会是他? 刚才玄祁探清楚了,十皇子呼吸全无,身上冰凉,已经是个死人了! 十皇子……死了! “主子!” 玄祁痛心地朝江临北大喊一声,“主子,你快过来,属下找到十皇子了!” 江临北和玄鹰闻声过来,玄鹰擦亮火折子,看清十皇子的脸时也吓了一大跳。 真的是……十皇子! 他居然……居然已经死了! 这如何向皇上交代? 江临北也如此想的,表情痛心,惋惜不止。 玄祁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由得潸然泪下。 “这帮畜生居然连十皇子都敢杀,太过分了!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三人围在那尸体跟前,痛心疾首,叹息连连。 可很快,江临北发现异样了。 这具尸体浑身上下全是伤痕,面容更早已毁。 但也正因如此,反倒让江临北疑惑起来了。 这帮人若真恨皇族,大可将十皇子折磨而死便是了,为何还要刻意刮花他的脸呢? 那张脸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连眼球都掉出来了,嘴歪眼斜,脖子上被砍出一个大口子。 足可以想见,他死前有多痛苦。 但与其说那人划烂他的脸是泄愤,江临北却觉得这人未必是十皇子。 此举明显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水壶,小心的冲在那人少年脸上。 不到片刻,露出原本的模样来。 虽然五官几乎划的稀巴烂,可那张脸的轮廓和十皇子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第101章 古怪的地窖 “假的?!” 玄鹰和玄祁同时惊呼一声,怒从中来。 这该死的逍遥山庄,一个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劫持十皇子不算,生怕江临北再到逍遥山庄去闹事,居然弄了具假尸体来蒙骗他们! 太可恶了!! 三人都受到了欺骗,但心痛并未减少多少。 哪怕眼前这孩子不是十皇子,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平白受了这么大的苦难凄惨死去,做父母的若是知道了,必然伤心欲绝,难以接受。 江临北沉叹口气,站起身来。 “逍遥山庄的人希望我们看见十皇子的尸体就此结案,向皇上做个交代以此了事。” “也就是说,他们必然知道我们会再次上山。” 玄鹰和玄祁面色一变,“那我们是否要离开?” “不必。” 江临北轻轻摇头,眺望那小山峰。 黑暗中,小山峰的轮廓若隐若现。 如今已入了秋,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了,夜里起了一层冰凉的薄雾。 江临北只零星的能看见山峰顶上有一两个火光,估计是侍卫们在巡逻。 这帮人胆子确实很大,但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并不畏惧皇族。 皇帝疼爱十皇子是人尽皆知的事,若十皇子真的死了,谁都不知道皇帝得多生气。 到时别说一个逍遥山庄,便是十个也都会一一踏平。 可他们却如此有恃无恐。 江临北不由得在想,难不成除了这逍遥山庄外,他们还有别的据点作为退路? 若真有,在哪呢? 他无比庆幸自己昨夜并未带着亲兵护院直接闯进去,若运气好逍遥山庄被捣毁了,那其余的据点可就再也无法得知了。 若自己不幸被捕,想必他带来的那百十个人也落不到好下场,白白丢了性命。 “继续去琼辉寺。” 江临北看一眼山顶,吩咐道:“玄鹰,你先带着少年下山,找个地方妥善安葬,回府上等着消,我和玄祁去去就来。” 玄鹰很不放心,但也不敢违抗江临北的命令,只好点点头。 “主子多加小心,属下先走了。” 他背起那可怜的少年,即便他已经死了动作仍然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江临北一直盯着玄鹰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继续上山。 琼辉山并不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少也得爬进一个时辰才能到达。 江临北会轻功,速度快了不少,虽然山势较为险峻,但最多半个时辰便能到达了。 与此同时,季颜礼在朱春富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这里正是周衫的家。 季颜礼一眯眸,表情狐疑。 “那俩孩子就藏在这吗?” 她不想把小五和小六的名字说出来,以免节外生枝。 朱春富嗯了一声,“那日你们的人假扮我的模样和周衫接头,他一早把我救出来,便故意在凉亭蹲守。” “等那孩子走后,我亲眼见周深带着他俩回到这里,把人关进地窖。” 蒋峰郁啧了一声,“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地窖这东西蒋峰郁是知道的,入口很小,只能容一人通过。 若朱春富和周衫提早在地窖里设了陷阱,那么小的场地根本施展不开。 他俩很可能会命丧此处。 朱春富很不耐烦的低吼一声,“你不相信也罢,总归我的责任尽到了,拿那两个小鬼的命换我幺儿的命我觉得值得很。” “你们若敢动我幺儿一根汗毛,我即使拼了命也就不会让你们好过?” 季颜礼相信朱春富说的是对的,不相信也没别的办法了。 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从朱家村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这百余户人口都有亲戚关系的。 倘若朱春富大喊一声惊动村民,他们想逃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我暂且相信你一回。” 季颜礼的匕首依然架在朱春富的脖子上,“进去。” 她要拿朱春富做诱饵。 若地窖里真有陷阱,要死也是朱春富死在自己前头。 朱春富有周衫家的钥匙,轻轻打开门率先走进去。 蒋峰郁在后面断后,生怕从哪里不知跳来村民,万一一闷棍打在自己身上,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周衫家地界并不大,只有三间小屋子和一处茅房。 院子倒宽阔的很,还种了好几棵梧桐树。 在北边堂屋处的梧桐树下,有一块大石头。 朱春富抬手一指,“把这石头搬开,就是地窖的入口了。” 蒋峰郁朝季颜礼点头,走上前去挪开石头,果然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盖子,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环。 “拉开。” “三哥别动!” 季颜礼赶忙制止,让朱春富来做。 越是到这时候就越要谨慎,可不能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小五小六了就放松警惕。 若真出了事,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朱春富没想到季颜礼并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暗暗咬牙,但还是慢慢蹲下身去,勾住那铁环。 就见那铁盖子整个被打开,发出一声闷响。 朱春富将其抬到一边。 这铁盖子浑若天成,锈迹斑斑,明显有些年头了,重量并不轻,连朱春富这样的大胖子搬动时都非常吃力。 底下黑漆漆的,只能看见有台阶往下而去,尽头一片黑暗。 朱春富走在前面,季颜礼紧随其后。 蒋峰郁并没有马上下来,而是在门口蹲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异样这才跟着下去。 台阶很长,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季颜礼只觉得自己走了很久,都快一盏茶时间了,仍然没走完。 她正疑惑,就见朱春富手上一动,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做什么!” 蒋峰郁神色一震,伸手要抢。 朱春富咧嘴一笑,“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掏个火折子而已。” “这地窖越往里走越黑,终年不见天日,当心摔下去。” 朱春富朝手上吹了两口气,火折子亮起,季颜礼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台阶,的确如她所想,一眼望不到头。 因为尽头处是拐弯的。 季颜礼突然想起院子里的情况。 周衫家房间并不多,院子却非常大,都快赶上两个朱春富家的院子了。 难道这院子底下一整个都是地窖吗? 那他建这么大的地窖做什么? 不止季颜礼这样想,蒋峰郁也是如此。 二人带着疑惑继续往下走。 第102章 假人 绕过那拐弯处,前方突然宽阔起来。 周围光秃秃的,摆满了各种刑具,远处有一张破烂的桌子。 而在那桌子旁,正倒着两个昏迷的少年。 “小五小六!” 蒋峰郁大喝一声,即便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了,快步过去扶起他二人。 “小五小六,快醒醒,我和你二姐来救你们了,醒醒啊!” 二人都没答话。 蒋峰郁愤怒转头,“你把他们杀了?!” 朱春富面上并不慌,冷哼一声,“若他们死了,我如何能脱身?” “实不相瞒,周衫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营救,特地留了他俩一条狗命。” “骂谁呢!” 季颜礼见到小五和小六这惨状心都在滴血,又听朱春富出言不逊,一脚狠狠踢在他腿弯处,逼他跪下。 朱春富吃痛,却一声不吭。 蒋峰郁手忙脚乱的解开他俩身上的绳子,心疼的都要碎了。 俩可怜的孩子,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不知关了多久,浑身上下皮开肉绽,人也瘦了不少,脸上毫无血色。 “该死的周衫,老子绝对饶不了你!” “三哥,你冷静一点,先出去再说。” 季颜礼眼眶也红了,狠狠抽了抽鼻子。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朱春富真这么听话吗? 虽然蒋峰郁劫持了他儿子,但朱春富这种人怎么可能有良心呢? 此行救下小五和小六也太顺利了点。 季颜礼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再加上小五和小六的确伤痕累累,不管蒋峰郁如何呼唤都不省人事,只能先离开这里找郎中给他们医治再说。 蒋峰郁把拿出绳子,把体型较小的小六捆绑在后背上,再抱起小五朝外走去。 再次回到地面,季颜礼还没开口,朱春富便出声道:“现在可以放了我幺儿了吗?” “当然可以。” 季颜礼一开始就没想对那孩子怎么样。 她可不像朱春富这么丧良心,明明自己也是个做父亲的,却不能体谅别家父母的心,残害他人孩子。 但季颜礼并没有放下匕首,而是紧盯着朱春富。 “你刚才说周衫猜到我们会来救他俩,那你就这么让我们顺利的离开吗?” “等周衫回来后,你如何向他交代?他怎会轻饶了你?” 朱春富目光一闪,掠过一抹极不自然的僵硬,声音却很平静。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只希望我的幺儿平安。这是你我做下的交易,不对吗?” “好,那我放了你。” 季颜礼点头,收回匕首,朝他后腰上狠踹一脚。 朱春富没有丝毫防备,肥胖的身子狠狠一颤,往前扑出去好几米远。 “三哥快走!” 季颜礼大喝一声,率先跑了出去。 蒋峰郁赶紧跟上。 季颜礼这一脚并未留情,朱春富一头撞上石头,磕的头破血流。 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只迟疑了片刻便费劲的爬起来,盯着季颜礼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 周衫当然不会那么傻的任由他们把那俩小鬼救走。 好戏还在后头呢。 季颜礼和蒋峰郁一路狂奔。 她已经把小五从蒋峰郁手里接出来了,二人速度差不多。 蒋峰郁呲着大牙冲季颜礼傻笑,“没想到这么顺利,还真把这俩小崽子给捞出来了,走走,赶紧回客栈把朱家那小鬼放了,我立刻去给他们找郎中。” 季颜礼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后,逐渐放下心中的疑惑。 虽然她还有几个问题没搞明白,但救小五和小六要紧,别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 朱家村越来越远,几乎看不到轮廓了。 突然,蒋峰郁感觉背上的小六动了一下。 他欣喜转头,“小六,你醒……” “卧槽!” 话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蒋峰郁震惊又讶然的呼声。 “小六,你做什么!” 季颜礼赶忙转头,就见小六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正阴测测的笑着,朝蒋峰郁的脖子上刺来。 他是趴在蒋峰郁后背上的,十分方便。 可惜蒋峰郁一直都很谨慎,才在小六出手前发觉异样。 “小六,你冷静一点,我是你三哥啊,你怎么能杀我?” “小六,你到底怎么了!” “噗嗤!” 蒋峰郁拼命躲闪,但还是没能躲过去。 只见他面色一苦,刀子划过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涌出。 二人是捆绑在一起的,蒋峰郁连解绳子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像蛇一样扭来扭去。 季颜礼大吃一惊,赶忙回过神来去帮蒋峰郁。 然而,她怀里的小五也动了。 “啊!” 季颜礼惊呼一声,就见“小五”一个鲤鱼打挺从季颜礼怀中挣扎出来,从腰间破烂的衣服里掏出一把软件,直刺季颜礼的喉咙。 幸好她反应极快,腰肢也够软,随手把“小五”扔下,一个利落的下腰,躲开了。 那把剑擦着季颜礼下巴过去,斩断一缕秀发,飘扬在空中。 “小五?!” 季颜礼又惊又怒,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他俩千辛万苦才把这俩人救出来,居然恩将仇报! 蒋峰郁已经解开绳子了,一脚踹向小六胸口。 趁他愣神之际,抓住季颜礼的手躲开小五的第二次致命攻击。 “小五小六,你俩看清楚,我俩是你二姐和三哥!” 蒋峰郁真的生气了,但心里也很困惑。 “二妹,他俩不会是中邪了吧,还是被谁控制住了?我以前都是听说有种秘术叫傀儡术,该不会是……” “不。” 季颜礼摇摇头,紧盯着面前这两个只比她略高一头的少年,眼神凝重无比。 “你们根本不是小五和小六!” 率先惊呼出声的是蒋峰郁,两眼几乎瞪出来,“那你们是……” “哈哈哈!” “小五”狰狞一笑,“你这小姑娘眼力不错,这么快就看穿我们的伪装了。” 只见他抬起手扯住脸上的人皮,狠狠一撕,露出一张弯全陌生的脸。 旁边的“小六”也是如此。 “靠,上当了!” 玄祁蒋峰郁咬牙切齿。 那两人却十分不屑,“你以为只有你们才会易容术吗?敢骗我们周大人就是死路一条,拿命来!” 他二人再次冲过来,气势汹汹,丝毫不给他俩喘息的机会。 但这次他们打错算盘了。 季颜礼和蒋峰郁受到欺骗,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呢,二话不说立刻上前迎战。 第103章 向大师打听点事 蒋峰郁更是一边打一边骂。 “我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快告诉我小五和小六到底在哪!” “呵,打赢我自然就知道了,就怕你没这个机会!” “卧槽,你们这帮小逼崽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子这就收拾了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乌合之众!大威天龙!!” 季颜礼眼皮狠狠一颤。 大威天龙这几个字,她从前经常听蒋峰郁念叨。 但一直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不外传的绝招呢,但后来发现,这更像是一句口头禅。 每次蒋峰郁喊出这四个字时就有如神助一般,势如破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那两个假扮小五小六的男人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们既然有胆子来迷惑季颜礼和蒋峰郁,必然是受了朱春富或周衫的指使,想来也有真本事在身。 果不其然,季颜礼与面前的“小五”打斗许久都未能占到一丝便宜。 旁边的蒋峰郁虽然让“小六”受了点轻伤,可一时间也无法将他制服。 场面逐渐胶着起来。 “小五”和“小六”身上的伤全部都是用胭脂水粉画出来的,方才季颜礼和蒋峰郁一时心急,并未刻意检查,不想着了他们的道。 季颜礼心中暗暗懊悔不已,也越发着急起来。 她想知道小五和小六是否还活着。 “看剑!” 季颜礼怒声一喝,突然腾空跃起,嘴上喊的是剑,抽出来的却是一根灵活的鞭子。 没错,这正是她从明大人手里抢过来的。 那明大人媚术了得,但并非练家子,只是花拳绣腿,不堪大用。 这鞭子在她手中反倒浪费,到了季颜礼手里,当真衬得起一句锦上添花,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小六”面色一变,快速退去。 身后是一棵比他腰都粗的大树,退无可退。 只见他把头快速偏向一边,鞭子狠狠抽在那棵大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碎屑四溅。 “啪!” 这小子心眼还真挺多。 季颜礼暗暗咬牙,把鞭子换换成软剑,再次俯冲过去。 四人在这里打的难舍难分,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江临北那边也已赶到山顶。 铉辰没想到都夜深了还有贵客来访,只打量了江临北两眼,看见他腰中悬挂的龙纹玉佩时,便猜出此人的身份。 铉辰终年待在这寺庙里,甚少和外界有所联系,但来这里上香的香客总会带来外面的消息。 他曾听闻,京城里有一位叫江临北的小将军,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就立下无数功劳。 皇帝对其非常器重,特赐九龙玉佩彰显其身份特殊和对他的重视。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只有江临北一人,再无第二人得此殊荣。 “原来是江小将军。” 铉辰抬手向他行礼。 “不知江小将军来找我有何贵干?” 铉辰不是地道的和尚,不太习惯自称为老衲或住持。 江临北也没在意,走进屋内。 这屋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临时休息的床铺,还有一张摇椅,一张桌子,两个小板凳。 桌上放着一壶刚刚温好的清茶。 再往北边墙面上看去,那里放着一尊约一人高的佛像,佛像前面是一个香炉,里面堆了满满的香灰。 屋子里香气萦绕,显然在江临北来时铉辰正在礼佛诵经。 “大师,打扰了。” 江临北也知道自己冒犯了。 旁人都是白日前来敬佛上香后便很快离开,可他偏偏深夜到访,扰了铉辰清静。 铉辰倒不觉得有什么,笑着让江临北坐下。 “江小将军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要事,不妨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呢。” 说这话时,铉辰一直盯着江临北,观察他的表情,心中却想到了十皇子。 难道江临北知道十皇子在这,特地来带人的? 那可不行。 季颜礼临走时吩咐过了,让他一定要看好十皇子,任何人前来都不能把十皇子交出去。 除非她提前给自己送信。 可铉辰知道季颜礼去朱家村救小五和小六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更不可能偷偷跟江临北一起到寺庙中来。 看样子,江临北应该是有别的问题问他。 不等江临北说话,铉辰把合峰叫了进来。 “合峰,我让你白日晒的茶叶可收起来了吗?” 那合峰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立刻明白铉辰的意思,一拍脑门。 “师傅莫怪,合峰忘记了。” 铉辰面上涌出一抹淡淡的怒色,末了叹了口气。 “也罢,你年纪尚小总有不周到之处,快速将那茶叶拾起来放好,可别被露水打了,否则便不好喝了。” “师傅放心,弟子这就去办。” 合峰说着,带上门出去了。 江临北并未察觉到异样,只一心想从铉辰嘴里问出有关逍遥山庄的事来。 便听他道:“江某冒昧询问,住持在这山上修行多久了?” 铉辰眉头微微一挑,神色略惊。 他到底想问什么? 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来这琼辉寺时间并不长,不知江小将军为何询问此事?” 江临北朝门外看一眼,“住持可知道那小山峰上有何异样?” 他也不知道铉辰对逍遥山庄的事知道多少,只能一边试探着,一边询问了。 一听那小山峰,铉辰心里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原来江临北是找他打听逍遥山庄的事了。 如此说来,他也是黔驴记穷了。 先前由季颜礼时不时的给他提取消息,指引着江临北一路前往逍遥山庄。 可惜逍遥山庄早已提前布置好人手,季颜礼和江临北并未救出十皇子,反而还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这琼辉山和小山峰只有短短一路之隔,按理说铉辰一直待在这里是知道逍遥山庄的。 可看到江临北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铉辰轻笑道:“那小山峰山势如此险峻,凡是来琼辉寺上香的香客都很默契地避开了小山峰,不知江小将军怎会突然问起这事?难不成那小山峰上当真有人?” “罢了罢了,将军还是别开玩笑了,如此险峻的山峰,目前不知困死了多少人。” “恶名在外,又怎会有人轻易踏足此地呢?” “若将小将军真是为谣言而来,那你还是尽快回去吧,此行必然无功而返。” “是吗?” 江临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里的探究之色并未消失,反而更重几分。 第10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师,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手上有可靠消息,那小山峰上有一伙贼人,并劫持了当今陛下最为疼爱的十皇子。” “我奉皇上之命特来探查此事,琼辉寺距离那逍遥山庄如此之近,我很难不怀疑琼辉寺也有份参与。” “江小将军这话是何意?” 铉辰又不是没脾气,脸色当即便沉下来。 “你若怀疑琼辉寺当真见了些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可以立马去查,若查出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合峰走了有一会了,想必已经把十皇子安顿好了吧。 反正琼辉寺里蒙汗药有的是,再给十皇子吃一些也无妨。 接下来的一刻钟,江临北问了很多问题。 但铉辰并未直言,还暗戳戳的撇清了琼辉寺和逍遥山庄的关系。 江临北询问良久,始终没挖出有用的信息来。 铉辰还真说对了,江临北此行注定无功而返。 但看他为十皇子的事如此着急上火,铉辰也于心不忍。 “大师,打扰了。” 江临北见当真从铉辰嘴里问不到什么来,只能先行离开。 可他走了还没两步,甚至连门槛都未曾踏出去,铉辰叫住他。 “江小将军所说的逍遥山庄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吗?竟敢劫持十皇子,可是赦无可赦的大罪,甚至会被朱连九族,莫不是消息有误?” “我在这琼辉寺待了那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什么逍遥山庄“” 江临北猛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侧眸看他。 “我听闻大师为不少人解惑,又有高僧之称,想来也不愿见那么多人身陷囹圄不得救吧?” “既然大师已经知道逍遥山庄的存在了,那不如给我等人提供个方便。” “哦?什么方便?” 铉辰还真来了兴趣。 他隐约觉得,江临北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江临北扫视一圈,周围几乎所有僧人和小沙弥都去休息了,也就只有铉辰这里才亮着灯。 他嘴角微微一弯,眼里略过一抹精光。 “大师方才说,琼辉寺绝没有和逍遥山庄勾结在一起害人性命,我自然相信大师的话。”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也相信大师不会当着佛祖的面胡言乱语。” “且,出家人是不打诳语。” “你说的对。”铉辰点点头。 真真假假谁又能管得着呢? 只要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不有人说过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比起说几句谎话,有些僧人吃酒喝肉,嘴上心里念邪,只要有这句话便能心安理得。 仔细想想,这不比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可恨吗? 江临北继续道:“我会再探逍遥山庄,但逍遥山庄距离京城实在太远,一来一回很不方便。” “所以,我想借宝地一用,将这里暂时作为据点。。 “这里离逍遥山庄如此之近,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会方便很多,不知大师是否愿意?” 铉辰眼皮狠狠一跳,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江临北不会是闻着味特地来找他的吧? 还是说季颜礼那丫头屁股没擦干净,被江临北发现破绽了? 否则他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个嘛……” 铉辰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犹豫着,眼神躲闪。 他该不该答应呢? 若真答应,万一季颜礼不这样想,如何是好? 可若不答应,虽然铉辰对江临北并不了解,但他八成也不会轻易放弃。 十皇子还在他的琼辉寺呢,万一真被江临北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更不会轻易离开了。 相比之下,还是答应了好。 得,等季颜礼回来之后再跟她解释吧。 铉辰点头,“江小将军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十皇子和黎民百姓,我身为琼辉寺的住持自然也不能推脱,能为江小将军提供个方便,也是我的荣幸,我便答应你了。” “多谢住持。” 江临北双手合十,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他虽然并不能确定琼辉寺和逍遥山庄是否有关系,但只要能随意进出琼辉寺,别管这里有什么猫腻,总归会打探清楚的。 江临北并没有逗留多久,很快便走了。 合峰躲在暗处,一直盯着江临北。 见他真的下山并没有杀个回马枪,才去找铉辰回话。 得知十皇子被妥善安置,江临北也未发觉异样,铉辰点点头。 “你做的不错,但咱们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他刚才已经答应江临北让他随意进出琼辉寺了,可十皇子还在这,看样子得将他换个地方藏。 也不知季颜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得好好的跟她商量此事,或许,她会责怪自己也不一定。 季颜礼那边都打了快三千个回合了。 这两人十分难缠,互相又配合的极好。 有好几次季颜礼眼看就抓住他们的破绽了,关键时刻却被对方挡住致命攻击。 双方就这么持续交战了半个多时辰,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蒋峰郁更是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这帮小兔崽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是他刚才轻敌了。 好在他只是肩膀上被刺一刀,手上多了几道细小的伤口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伤口。 季颜礼腿上被划破一刀,血流如注,但现在已经被止住了。 否则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蒋峰郁按捺不住,率先开口,“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两位都是身手不错的好汉,何必给那周衫卖命?” “我们也只是想救回自己的同伴而已,你们不必下这么狠的杀手吧?” 这俩人默契十足,约一刻钟前,蒋峰郁差点就被杀死了。 “小六”持剑朝他喉咙刺来,蒋峰郁光顾着躲闪了,却没发现“小五”对着季颜礼做了个假动作,迅速调转枪头去攻蒋峰郁的下盘。 幸好季颜礼反应神速,以身体挡住“小五”的奋力一击,才保住了蒋峰郁一命。 季颜礼却为此吐了一口血。 不用问,内脏肯定受伤了。 这两人阴森一笑,其中一人开口道:“我刚才说了,凡是与我周大人为敌者,必死无疑!” “放屁!” 季颜礼也怒了。 再这样打下去,只怕达到天亮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你们别忘了,朱春富的孩子还在我们手上!” 谁知,这俩人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还真是个糊涂蛋儿,一点都没有周大人说的精明相。” 第105章 算咱俩能干? “朱春富只不过是周大人的一条狗,他儿子是死是活和周大人有什么关系?你想以朱春富的孩子做要挟,那你是打错算盘了!” “是吗?”季颜礼冷冷扯唇。 “周衫不在意这个孩子,但朱春富在意的很。” “若让朱春富知道周衫如此果绝地舍弃他的孩子,你觉得朱春富会如何做呢?” 蒋峰郁很捧场的接了一句,“那还用问吗,朱春富肯定会埋怨周衫,说不定还会倒戈呢!” “是啊,周衫有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朱春富去做的,若他真倒戈了,不知会卖出多少关于周衫的秘密呢。” 季颜礼一手持剑,一手捂着胸口,虽然五脏六腑辣辣的痛着,但她面上表情极其轻松,也极尽嘲讽。 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队伍中出现一个背刺者。 这是每一个人的梦魇。 就拿江临北来说,别看他在外带兵打仗好像很英勇的样子,若军营中真出现一个卧底,必会让他抓耳挠腮,寝食难安。 周衫也是如此。 这两人同时愣住,似乎没想到季颜礼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季颜礼直起身子,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坚韧,“告诉我,小五和小六到底在哪。” “只要你们把他们交出来,我保证朱春富的儿子一定会平安无事,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踏进朱家村半步!” 场面僵住了,双方之间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 月亮藏于云层中,季颜礼看不清这二人的表情。 但她能感觉到,这俩人正在考虑那这事,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季颜礼朝蒋峰郁使个颜色,他秒懂,立刻配合。 “你们为周衫卖命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吗?也不是生来便与人结仇的,想那朱春富帮周衫做了那么多事,以后周衫必然还会更重用他。” “说白了,你俩不过是个打手罢了!周衫名下的打手多了去了,还缺你们两个不成?” “别的也就罢了,周衫朱春富若知道是你俩害死了他的孩子,那朱春富会怎么对你们呢?” 也许在周衫眼中朱春富的确是一条还有点用的狗,但蒋峰郁敢断定,面前的这两个人身份地位只怕比朱春富还要低。 整个逍遥山庄阶级分明,等级森严。 蒋峰郁虽然没有亲自去过逍遥山庄,但听季颜礼那样说便感觉出来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 季颜礼静静看着俩人,呼吸逐渐平稳。 的确不能再打下去了,这两个假小五小六身上虽然也落了不少伤口,但大多都是皮外伤,并无致命之处。 就如她方才所言,哪怕打到天亮,把朱家村的人全都引过来,双方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趁着此时距离天亮还剩下两个时辰,倒还不如速战速决。 这也算是双方做的一个交易吧。 可这俩人仍旧不为所动。 季颜礼一咬牙,干脆从怀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在手里掂量两下。 既然攻心不行,那就只能拿人手短了! “五百两买他二人的命如何?” 五百两?! 这俩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可是五百两啊! 他俩在周衫手里做事,即便再辛苦,哪怕负伤而归,最多也就得到百十两而已。 除去医药费外,再去掉吃喝,就剩不下多少了。 “不够?” 季颜礼一挑眉,继续加码,果断从袖中掏出好几张一票,与那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一起。 “一千两,我所有的银钱都在这了。” “你们可要见好就收,否则我即便拼着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你们讨到半点好处!” 这番话,季颜礼说的又快又急,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小五和小六受了那么多苦,若真不能把他们救出来,那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只见那二人对对视一眼,表情都松动不少。 许久后,其中一人试探着问道:“一千两买两条人命,你们当真觉得划算?” 这虽是一句反问,但季颜礼却听出一个很清晰的信息—— 小五小六一定还活着! 否则如何说是一千两银子买两条性命? 蒋峰郁是个急脾气,等不了那么久,大声嚷嚷道:“你管划算不划算,只要我们问心无愧!你就只说这一千两银子想不想要。” “想,就带我们去找小五和小六,否则那就继续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成交。” 俩人一起点头,朝季颜礼走去。 可季颜礼直递过去一张银票。 “做生意也不会一次性把钱付清的,更何况你我是交易。” “我先给你一点定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半个时辰内你们若不能把小五和小六平安带到我跟前来,那剩下的九百两银子也就不作数了。” “若你们真能把他们带来,我三哥会再额外给你们三百两银子。” “哈玩意儿?” 蒋峰郁惊叫一声,却被季颜礼狠瞪一眼,赶忙改口。 “啊……是,是啊!老子有的是钱!” 呜呜呜,他心里在滴血。 好好的万窋山回不去了,他躲在那古朴的四合院中看似只有自己,但隔三差五的就得爆点金币出去。 不是帮小五他们,就是帮季颜礼。 简直就是个古代版自动提款机。 还是毫无怨言的那种! 现在又被季颜礼不声不响的吐出去三百两,他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那兄弟俩眼睛一眨,一亮再亮,到底被这一千三百两银子打动了。 果断点头。 “那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兄弟二人去去就回。” 季颜礼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周衫布下的陷阱绝不是这兄弟俩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后招。 若他俩再前往朱家村,很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这俩兄弟把人亲自带到自己跟前来。 待检查无误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便可以逃离此处了。 至于朱春富的儿子…… 季颜礼对杀人没兴趣,自然是要放回的。 那二人已走远,蒋峰郁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原来这么容易就搞定了,那咱俩吭哧吭哧打了半天算什么?算咱俩能干?” 季颜礼嘴角无语一抽,也觉得很荒诞。 但又觉得十分合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别管是好人还是坏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逐那几两碎银罢了。 与其说刚才他们拿朱春富的儿子说是交易,倒还不如说这一千三百两直接攻心呢! 第106章 令人发指 待在客栈的小七等的都着急了。 他从朱春富家里离开时,蒋峰郁悄悄跟他说,最多两个时辰便能带着小五和小六回去。 哪知这都快三个时辰了,却始终不见他二人的身影。 更别提小五小六了。 小七焦急的走来走去,生怕二姐和三哥会出事。 季颜礼也在这边眼巴巴的看着。 蒋峰郁躺倒在草地上,百无聊赖的仰望满天繁星,时不时打个哈欠。 刚才二人已清理好伤口,痛处稍减,力气也歇回不少。 蒋峰郁翻了个身遥往朱家村的方向,一脸不耐烦。 “他俩到底还来不来了,不会拿着那一百两跑路了吧!” “不会。” 季颜礼很确定的摇头。 她始终坚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否则那两人为何为周衫卖命? 区区一百两银子被二人平分,也就一人五十也就二一添作五罢了。 这点钱就能让他们满足?不可能的。 二人就这么一直等着,直到远处不知名的村庄里传来清亮的鸡鸣声,季颜礼也开始着急了。 莫不是那二人当真改变主意,一去不复返了? 蒋峰郁急得走来走去,几次欲言又止,又怕给季颜礼添心思,只好闭嘴。 “不等了。” 季颜礼拍掉身上的灰尘,一指朱家村方向,“今天我必然要把小五和小六救出,否则我无法向小七交代!我断然不能再见他们受苦了!” 说罢,二人正要过去,却见远处有两个小黑点迅速靠近,手里还提着两个人。 正是刚才离开的那两个人。 “小五!” “小六!” 季颜礼和蒋峰郁同时大吼一声,身上的疼痛仿佛全然消失,赶忙上前迎接。 月光下,二人轻飘飘落地,把小五和小六扔到地上。 季颜礼心头猛然一紧,泪水夺眶而出。 只一眼,她便看出倒在自己面前的是真正的小五和小六。 可他二人却受尽折磨,衣衫褴褛,双眼紧闭,就像两具早已凉透的尸体,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稍微一动刚愈合的伤口便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小五,小六……” 季颜礼心痛不已,先探鼻息,再为二人把脉检查情况。 蒋峰郁也随之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小心的倒出两粒黑乎乎的药丸,果断塞进他们嘴里。 这是他珍藏多年的保命丹,不到危机关头不会轻易使用。 刚才季颜礼受伤,胸口火辣辣的疼,每喘一口气鼻腔里都带着鲜血的味道,蒋峰郁都没能把这药拿出来给她服用。 “到底是谁干的!!” 蒋峰郁发出一声怒吼,一拳重重砸在地上。 那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你们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蒋峰郁的牙都快咬碎了,“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周衫那个孙子干的,他居然把小五和小六折磨成这样,老子绝不会放过他!” 其中一人目光一闪,不假思索的开口道:“除了周衫,还有别人。” 季颜礼正在把脉,迅速回头。 “若我所猜不错,是逍遥山庄的人。” 那二人惊了一瞬,往后退去。 但他俩摆明不想参与此事,只想赶紧拿钱走人,抬手抱拳道:“姑娘,你所要的人我们已然带到,那您给的赏金……” 蒋峰郁说话算话,当即点了银票递给二人。 却在他们要离开时再次出声。 “除了逍遥山庄外,这朱家村是不是第二个根据地?村里的人参与多少?” “他们明知道自己的孩子送出去是什么下场,为何还有这般所为!难道那孩子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吗!周衫在哪?带我去找这龟孙子算账!” “三哥,别说了。”季颜礼及时制止。 蒋峰郁有很多事都不知情,与其胡乱猜测还不如先救小五和小六。 他俩伤的实是太重了,得就近找到郎中才行。 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两人火速逃离。 蒋峰郁愤恨咬牙,忍痛收回视线,背起小五和季颜礼一起离开。 小七正准备去寻找他俩,客栈的门被踢开了。 就见季颜礼和蒋峰郁慌慌张张的进来,小五和小六已经营救出来了。 一看他俩被伤成这样,小七悲从心中来,大颗大颗落泪。 “小七,先别哭了。” 季颜礼本就受伤,又奔波一路,身体已然吃不消了。 趁着最后一丝力气吩咐道:“快去叫郎中,他俩中毒了。” 小七惊恶连连,但此刻不是震惊的时候,只好先跑出去。 季颜礼总算知道方才那两个黑衣人为何如此犹豫了。 蒋峰郁把银子递过去时,他俩面上闪过一抹愧疚,那模样像是有话要说,但不知出于什么顾虑始终没能说出口。 之后又被蒋峰郁一通质问,他们更不会提别的事了。 季颜礼把了脉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周衫给他二人下了毒。 这毒肯定不是一般的毒药,虽然季颜礼已经把他们救出来了,但这两条命是否能安然无恙还真不好说。 一刻钟后,小七带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匆匆跑进来。 “这是中毒的脉象啊!” 那老者一手捏着胡须,一手给小五把脉,结束后又去给小六把脉,惊疑不定。 “我瞧这俩孩子不过十几岁,到底得罪了怎样的仇家,竟狠心给这么大的孩子下毒呢,真是令人发指。” “先生,你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只说这毒要怎么解。” 蒋峰郁这一晚上接连皱眉,又添了几道新的皱纹,神情极度迫切。 老先生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后才摇头道:“要解毒并不难,可缺了一味药。” “什么药?” “是麒麟血藤。” “麒麟血藤?” 季颜礼惊呼出声,蒋峰郁也愣住了。 这药材他听说过,世间少有,整个京城估计都未必能找出半两来。 “要给他们解毒非得用麒麟血藤,一人至少三两不可。” 老者走到桌前写下了药方,“若你们当真有本事找到麒麟血藤,只需将其研磨成粉,与这方子混合一起,再用小火烹煮两个时辰,添水四大碗,熬成最后小半碗为他们喝下便可。” “如此连服三天,便可轻易解毒。” 蒋峰郁心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天地会虽然富有,但麒麟血藤实在太过罕见,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 季颜礼在脑海中搜寻一圈。 江家也算是有钱的富户了,家底极其丰厚,却也未见麒麟血藤。 第107章 麒麟血藤 这可如何是好? 先生开过药方后,又写下另一个方子叮嘱道:“这七日里一直服用此方可稳住他二人的伤情,而你们务必要在七日之内找到麒麟血藤,否则性命危矣!” “多谢老先生。” 季颜礼心中虽悲痛,但也没忘了礼仪,让小七将其送出去。 “二妹,这可怎么办?” 蒋峰郁脸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该死的麒麟血藤我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长何模样,这要到哪里去找?” “即便别处有,一来一回的时间何止七日?咱们能等得,小五和小六等不得啊!” “这该死的周衫怎么能如此狠心,天杀的,老子一定要报仇!” 他愤怒的嚷嚷着,季颜礼却很冷静,仔细思索着可能藏有麒麟血藤的地方。 她以前曾听师父说过,所谓麒麟血藤,原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株植物,外形乍一看上去和干枯的树枝没什么两样。 但过七年之后,麒麟血藤将会焕然一新,整个都会变成浓郁的血红色,看起来形状像极了传说中的神兽麒麟,因此才得名为麒麟血藤。 世上有那么多悬崖峭壁,不是每一个都可以长出麒麟血藤的。 还有传说,麒麟血藤是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接连熏染七年之上才会长成,又有药用价值,区区一两遍能卖出万金之数。 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见过麒麟血藤的真模样,集市上更不知有多少假货来冒充麒麟血藤,害苦了无数人性命。 到底哪里会有麒麟血藤? 季颜礼握紧双拳,微微松开,再次握紧。 接连反复多次后,眼眸突然亮起。 逍遥山庄! 逍遥山庄那地方那么富丽堂皇,连皇宫都未必能比得过,那里面一定藏有麒麟血藤! 越有钱的人就越惜命,麒麟血藤药用价值极高,虽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但可解天下百毒,更能百毒不侵,还能对付山林瘴气一类的天然毒气。 更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除了皇族之人外,其余人若真得到麒麟血藤必然如视珍宝。 逍遥山庄的那十大权贵是最会享受的了,肯定拥有麒麟麒麟血藤。 至于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总归季颜礼不会放过这个希望。 “三哥,我有主意了。” 小七进来时便听得季颜礼这话,赶忙围过来。 “二姐,你知道到哪里去找麒麟血藤了?” 季颜礼重重点头,“逍遥山庄那帮人是最会享受的了,要我说,皇族都未必有他们潇洒。” “一个个惜命如此,又怎会放过如此罕见的麒麟血藤呢?我相信逍遥山庄内必然有麒麟血藤,我要去走一趟。” 她说着便要出去,蒋峰郁赶忙拦住她。 “傻丫头,你都累一晚上了,还是先休息吧,等晚上你醒了再说我陪你一起去。” “三哥,不可!” 季颜礼赶忙拦住,“四合院内虽说没什么东西好看管,但你手下还有那么多人呢,你得回去主持大局。” “我也不是第一次去逍遥山庄了,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二姐,我也和三哥跟你一起去。” 小七迫切道:“小五和小六被害成这样,我难辞其咎!若不亲手把麒麟血藤寻回来,只怕我毕生都无法安心。” “二姐,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还能多个帮手……” “你能帮我什么忙。” 季颜礼没好气的训斥他,“与其让你跟我一起去逍遥山庄,倒还不如在这好生看着小五和小六。” “他俩受此重伤,且不说何时能解毒,便是何时能醒来都未必。” “若真他二人丢在此处,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谁良心上能安然过去?” 蒋峰郁不合时宜的多嘴,“这好办,把他俩送到四合院不就好了嘛,实在不行就送师傅那去。” “师傅他老人家最护犊子了,若他知道小五和小六被折磨成这样,一个弄不好师傅就出山亲自为他俩报仇了!” “三哥,你别闹了。” 季颜礼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前这些人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想办点正事竟然还跟着捣乱。 蒋峰郁一抖肩膀,“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自然不可能把小五和小六送师傅那去的。” “这样吧,小七,等天亮后我雇个马车咱们先回四合院,稍作休息,待夜幕降临时我和你二姐再探逍遥山庄。” “这次也不搞别的,先把麒麟血藤拿到手治好小五小六,再说放了那些少年的事。” 季颜礼和小七都同意了。 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然微微亮起。 那清浅的湛蓝色就像给世间投下无数生的希望,季颜礼看在眼里,像是寻找到了即将要去的方向,心里总算安定不少。 无论如何,小五和小六都不能出事。 他俩本就是战争孤儿,命已经够苦的了,跟了自己后虽说日子好好过些,但到底没享过几天福。 现在又被周衫害成这样,仇是一定要报的,还得由小五和小六亲自来报才行。 小七把朱春富的儿子送回后很快就回来了,蒋峰郁也已雇好马车,三人火速回了四合院。 睡觉。 …… 江临北已经醒了,是被玄祁吵醒的。 晚上他从琼辉寺回来时,那少年还未醒来,江临北便留下话说,只要他醒了,不管何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他怕少年不知何时会再睡去。 郎中也说他的伤情极不稳定,即使醒来也未必能真的脱险,保不齐哪会便丧命了。 趁他还有意识,江临北必然要把有关逍遥山庄的事问个清楚。 一听说那少年醒了,江临北赶忙穿戴整齐赶过去。 他将那少年安置在西厢苑的客房。 这里鲜有人来,就连老夫人都不知晓。 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怕吓着她老人家。 事到如今,江临北已初步断定,那逍遥山庄和朝堂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众所周知,朝堂上向来腥风血雨,黑暗不明,稍有不慎便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其让老夫人日夜为自己担惊受怕,还不如干脆瞒着她老人家,寝食无忧。 江临北赶到时,就见那少年半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里有了些许神韵。 一旁的郎中正在为他把脉,看见江临北,少年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他按住。 第108章 苦命人 “你身子如此虚弱,不是一两日便能调理好的,且先好好养着,不必多心。” 少年茫然的看着周围,当目光再次转到江临北身上时,涌出一抹感激。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生能重见光明非公子功劳莫属,小生对公子感激不尽,日后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报答公子的恩情……” 话还未说完,他便先流泪两行。 那双残破沧桑的眼神里透着无尽心酸和激动,虽未感同身受,但江临北理解他心中所想。 那郎中把完脉后,江临北才让他出去。 郎中说少年虽已苏醒,生还的希望就很大。 但近来天气还热着,要小心休养,不能出汗,以防伤口染了炎症丧命。 除此之外,若少年能吃能喝安然睡觉,就能确保无虞。 有他这番话在,江临北也放心多了。 等那少年精神稳定些后,江临北才轻声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少年吃力的点点头。 “那你便同我好好说说。” 江临北给他端来一杯茶水,又让人送些点心来。 “不要着急,从头说起,一句句的来,可别乱了顺序。” 这少年才刚苏醒,身体极度虚弱。 若非时间紧迫,江临北也不愿这般为难他。 少年并未用食用果子,只喝了些茶水,定下心神后才缓缓道来。 “公子,我原是朱家村的人,我叫朱盛询,在家行二。上有一位兄长,下有两个小妹,我父母健在,六口过得也还不错。” “可自从三年前天降旱灾,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我家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到今年开春时,家里更是连果腹的粮食都没有了。” “至于银钱,去年粮食收成也不好,所得银钱不过区区三两,我一家人节衣缩食苦熬一年多,早已不剩半个了。” 他沉沉叹口气,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面上却有着老者历经千帆后的沧桑,语气也十分沉稳。 只是仔细听去,那沙哑的声音中分明透着独属于少年的稚嫩。 这才是他原应该有的音色。 可恶的逍遥山庄,不仅断送了他的一生,也断送了那二百隔少年的一生! 若往上数,过去的数年中还不知毁坏了多少孩子! 简直令人发组,罪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朱盛询继续道:“也是今年开那会,我家里实在没有余粮了,就连田头的野草也吃去不少,直到我二大爷来我家,说给我指了一个好去处。若我答应,一月便能得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江临北一眯眸,“这种鬼话你也信?” 只是一个月,便能抵得上他全家辛苦劳作一年,这种骗术一听便是假的。 即便家中老人信以为真,做孩子的头脑聪慧灵秀,又怎会轻易相信呢? 少年面色愁苦,不住的摇头,“我自是不信的,但我爹娘信了,想让我和我兄长一同过去。” “可我二大爷说,我兄长已年过十七,那户人家不肯要。而我才不过十四岁,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我当时便觉出不对来,因二大爷说叫我们是去做长工的,靠苦力赚钱,我兄长正是出力的好时候,按说他应当比我更吃香。” 可二大爷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味的猛盯着我瞧,如何不叫有鬼?” “偏我爹娘被银子迷了心窍,只惦记那三两零钱,不由分说让我跟着二大爷走了。” “可去了之后我才知道,那里居然,居然是……” 说到这,那少年眼中迸出浓烈的恐慌来,好像是见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似的,身子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 江临北赶忙握住他的手,“不用怕,这里是江家,安全的很。” “江家?” 朱盛询手狠狠一抖,瞳孔瞬间紧缩,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可是京城的那个江家?那您就是江小将军,江临北了?” 江临北并未否认,点头。 “将军……原来是将军!” 朱盛询喜极而泣,掀开被子就要下跪,再次被江临北制止。 “先说正事。” 朱盛询只好先稳住心神,擦掉眼泪后继续讲述当时的情况。 他虽心内不安,但想着那人好歹是自己二大爷,总不至于将他往坏处领,便半信半疑地跟着走了。 可谁知,他半路被二大爷下了迷药,再醒来时便呆在逍遥山庄了。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被安排在山庄外围的某间小屋子里。 那里面臭气熏天,连个窗子都没有,吃喝拉撒都在小屋子里完成。 每日送来的饮食也是清汤寡水,说句不中听的,那汤有多少粒米都能数得清清楚楚。 朱盛询后悔不已,可惜见不到二大爷了,更无处可逃。 偶然一次,他听外面的侍卫聊天说这里的大人喜欢清瘦少年,越是瘦弱越能激发对方的兽性。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关在此处,为何每日的饮食如此粗糙,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但那时他还不明白自己接下来会经历什么,就这么一连饿了半个月,等到他皮包骨头时,便有两个侍卫满意的把他拎了出来。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人!” 朱盛询崩溃大哭,泪流满面,“他们在我身上发泄兽欲,还用鞭子抽打我,不至鲜血淋漓绝不罢手,甚至还有铁烙在我身上落下烙印,说我永远是他们的奴仆……” “纵然我有三头六臂,也别妄想能逃出那逍遥山庄,我也是第一次从他们嘴里听到逍遥山庄四个字,可那又有何用?” “即便我深知自己被关在哪里,又如何能逃出那无尽的深渊?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爹娘,我的兄长,还有我的两个小妹……” “至于我二大爷,听说他之后又用同样的法子骗来了不少和我一样懵懂无知的笨蛋,一股脑的塞进那小屋子里,先饿上十天半月再用来伺候那些权贵……” 说到最后,朱盛询捂着嘴,差点哭死过去。 他不顾江临北阻拦,强行下床跪在他面前。 “将军,我知你是有本事的人,我虽远在朱家村,但也听过您的大名,您则来战场战无往不胜,势如破竹,我相信你一定也能救出和我一同遭遇的少年。” “将军,求求您了,发发慈悲救救大家吧!” 第109章 心有灵犀 “你先起来。” 江临北实在于心不忍,赶忙将他扶起。 “我既然能将你救出来,也能把他们救出来,但此事还需长从长计议,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若我有能力,必然不会推辞的,你大可放心。” 少年点点头,又哭了好一阵才稳住心神。 见他情绪如此不稳定,江临北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能先安抚他好好休息,自己先行离开。 之后,江临北和那郎中聊了几句。 郎中说这孩子求生意志很强,否则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断然不可能撑到现在。 年轻人受伤后恢复速度要快得多,江临北给他用的又是最好的药,只要耐心等一等,让这少年再睡上一觉,等他再次醒来时精神必会比现在好更多。 “那就有劳了。” 江临北向郎中道谢,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门就发现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此等候。 “大少爷,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说你这两日辛苦了,应当好好补补。” “谢谢祖母。” 江临北勉强挤出一抹笑,“公事在身,较为繁忙,我无暇向祖母请安,还请嬷嬷待我向祖母问安。” 那嬷嬷面色微微一变,“少爷又要去查十皇子的事吗?” 江临北点点头,嗯了一声。 皇帝那边催得紧,他也担心十皇子的安危,自然是要去查的,不能再耽搁了。 十皇子年纪尚小,就算逍遥山庄那帮人不对他怎样,想来随意做些什么也会让他吓破胆。 这都好几日功夫,他就连十皇子的模样都没见到过。 逍遥山庄的人甚至还弄出一句假尸体试图迷惑他,可见他们背后肯定还有更为庞大的黑暗组织。 必须要一锅端掉才好。 一日功夫很快过去,江临北打算今晚就出发,再探逍遥山庄。 这次他不准备带很多人。 若真带百十人过去,未必能帮得上忙,反而还会拖累速度。 毕竟,不管哪一个人出事江临北都无法安心。 他决定把自己的两个心腹带去就足够了。 但空闲之余,他免不了会想到那个给自己送信的神秘人。 那日她在信上说,要等两日后才要和他一起再去逍遥山庄,眼看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江临北本就打算晚上出发,也不知那人会不会来。 到时候再看吧。 如果她执意不来,江临北也不可能只等她一人。 否则万一真有什么不当心的伤了十皇子,别人也不可能替他承担责任。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月变幻,天色转尽,日头落下西山,远看天色漫漫。 季颜礼那边也准备完毕,正朝着江家赶来。 小五和小六已经送到四合院安置了,小七又请了两个郎中,一左一右的守着,生怕出了意外。 有那两张药方在手,想来不会出大的差错。 且那四合院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平常人闲来无事也不可能贸然闯进去的。 季颜礼和蒋峰郁一路脚步未停,先去了江家。 蒋峰郁抱怨了一路子。 “二妹,你不会爱上江临北那个小白脸了,吧咱们为什么不先去琼辉寺跟大哥汇合非要去找他,我瞧你是动了凡心了吧?” 蒋峰郁经常说季颜礼性格清冷,与其说他是天山上清冷孤傲的雪莲,那还不如说是下凡来历劫的小仙女。 一开始季颜礼听他这样夸赞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次数多了,心里也就没有波澜了。 前面就是江家了。 季颜礼停下来喘口气,“三哥,我刚才来时就跟你说过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否则单凭咱们两个,未必能从逍遥山庄全身而退。” 蒋峰郁不屑的撇撇嘴,“你和江临北两个人都能全身而退,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难道在你眼里我的武力值还不如那个小白脸?” “他不是小白脸。”季颜礼心中有点膈应。 江临北哪里像小白脸了? 再怎么说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功赫赫,得皇帝青眼。 而且……他在床上相当生猛。 季颜礼根本招架不住,每次都抵死强撑。 这样的人若被称作是小白脸,恐怕也只有那些大三粗的糙汉子才算真正的男人了吧。 蒋峰郁这话何止是骂了江临北一人,把京城里绝大部分人全部都骂了一遍。 因为凡是在京城立足的,多半家里都没有良田了,大多都是做生意为生。 蒋峰郁还是不服,“他长的眉清目秀的,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小白脸,要不然让他跟我过过招,我保证十招之内一定会将他打败。” 季颜礼很不客气的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先别说了,三哥,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到江家去探探消息。” 那日信上说要让江临北等两日,也不知他是否听劝。 现在情况有变,季颜礼今晚就要赶往逍遥山庄,也不知江临北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过去。 蒋峰郁在原地停留,季颜礼休息片刻终于来到江家的某个屋顶上方,恰好听见两个侍卫在谈话。 言语中透露出江临北今晚要出去的消息。 那也就是说,二人想到一处去了。 季颜礼嘴角一扬,悬了半天的心才终于放下,毫不犹豫的进了江临北的院子。 他正和玄祁商量今晚的行动计划呢。 猛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三人面色一变。 玄祁正要出去,江临北叫住他。 “别着急,也许是旧相识呢,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出去看看。” 玄祁想阻拦,江临北却已推门离去,直接跃上屋顶。 果然见季颜礼在此等候。 “阁下终于来了。” 江临北俯身作揖,“阁下的事情忙完了?” “是。” 季颜礼点点头,声音还是那么男女莫辩。 “小爷心情好,不等明日了,这就去逍遥山庄,不知江小将军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还是再等一日?” 江临北心里并不惊讶,面上甚至闪过一抹喜悦,连连点头。 “阁下说的实在是正理,夜长梦多,再等下去恐节外生枝,不如就今晚吧。” “我只带了一个心腹,不知阁下是否另有安排?” “巧了,我带了一个。” 季颜礼窝在房顶上,翘着二郎腿。 “那就一起吧,在京城外北边三里处的小凉亭会合。” 季颜礼说的正是上次和周衫接头时的小凉亭。 但今天不是初一,那个凉亭就先被她征用了吧。 说完这话后,季颜礼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第110章 三探逍遥山庄 江临北紧追两步,又停下了。 也罢,那就在凉亭处见吧。 他也想知道,这神秘人带来的帮手是谁。 会不会是那日给他送信之人? 江临北能察觉到,面前这人性格较为清冷,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就不会废第二句话。 但那天给他送信的人却截然相反。 他应该是个话唠,啰里啰嗦,还是个暴脾气,心里藏不住半点事情。 如果他说漏嘴了,说不定能给自己提供一些便利呢。 也能从他嘴里知道更多信息。 江临北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当下便带着玄祁赶了过去。 前脚刚走,柳春许就来了。 可惜她来迟一步,从侍卫的嘴里听说江临北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一问三不知。 柳春许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皇子的事迫在眉睫,多耽搁一日皇帝怒火便高涨一分,江临北八成又去逍遥山庄了。 自上次江临北离开后,柳春许就动了要转移秦朗的念头。 她已经猜到,早晚有一天,逍遥山庄必然会被江临北拿下。 到时她和逍遥山庄的关系也会一并被牵连出来与。 其到那时再想办法自救,还不如趁逍遥山庄没破赶紧跑路。 至于那所谓的明大人等权贵,他们的死活跟自己有何好关系? 可就算要跑,那也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行。 除了那所建立的逍遥山庄外,还有另外两个地方也从事一样见不得人的勾当。 狡兔有三窟,柳春许也是一样,必须得为以后打算。 否则,宫里的那位贵人必然不会饶了她。 如此想着,柳春许火速回了柳家。 此刻天黑下来,她不再耽搁,换上一身隐秘的夜行衣,朝逍遥山庄过去了。 信羽一直在柳家外盯着,清楚的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果断跟上。 由于事发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写信告诉江临北。 那也不着急,等回来时再说也是一样的。 季颜礼才刚赶到凉亭处,江临北便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站在季颜礼跟前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天给他送信的人。 这可真是巧了。 可惜他还是不知道这二人的身份。 尤其是那个男人,看见江临北时眼神似乎有点不屑,又带着几分挑衅。 挑衅? 江临北微微皱眉,心中不解。 他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这人,这抹挑衅是哪里来的? “阁下久等了。” 季颜礼嗯了一声,“走吧。” “等等!” 江临北突然叫住二人,“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以及阁下的朋友。” 季颜礼眉心微微一凝。 这倒真是她疏忽了。 一开始只是想着给江临北送几封信,引着他一路去往逍遥山庄,那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时的季颜礼并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和江临北并肩作战的一日。 如今他问起自己的姓名,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想到这,季颜礼美眸一转,“如果真要称呼点什么,你便叫我二哥吧。” “大胆!” 玄祁冷声一喝,“你不过江湖中人,我们将军却是皇上亲封的!你怎能如此侮辱我们将军?” “这就叫侮辱了?” 季颜礼一挑眉,眼中带着一抹嘲弄,“我还以为江小将军能屈能伸呢,论起地位来,不管是武功又或是身份,我可不比江小将军差多少。” “只不过身处环境不同有所差异罢了,江小将军若觉得委屈,大可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二哥说笑了,怎么会呢?” 江临北从善如流的改口,“二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快去逍遥山庄吧,一会儿月色就浓了。” 逍遥山庄在京城郊外,距离京城虽不远但,赶过去可得花点时间,更别说到时还得部署。 蒋峰郁原本对江临北是有点不满,他总觉得季颜礼对江临北不一般。 来的一路上,季颜礼三句话不离他,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若自家宝贝妹妹真被眼前这个小白脸给糟蹋了,蒋峰郁就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可他也没想到江临北这么能屈能伸,那声二哥直接传到他心坎中去了。 连带着看江临北也顺眼不少。 得,那就让他占点便宜吧。 但若想打季颜礼的主意,还是不行。 四人一路去了逍遥山庄。 虽说人数并不多,但行动起来还是有几分不便。 好在问题不大。 不多时,四人再次来到那山脚下,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那小山峰顶上,也就是逍遥山庄附近。 四人整齐的蹲在灌木丛中,远远看着逍遥山庄门口的情况。 还是和往常一样,每隔一会儿就有一队侍卫过去。 但这次季颜礼不打算伪装自己了,而是直接进去。 目的也很明确,寻找密室,寻找麒麟血藤。 若继续伪装成逍遥山庄的人,说不定还会像上次那样突然蹦出个掌事的老伯伯拦住去路,白白浪费时间。 “老二,咱们打算怎么办?” 为了在江临北跟前隐藏身份,蒋峰郁对季颜礼的称呼也不得不改变一下。 好在他是个不拘小格的人,也没放在心上。 季颜礼微微抬起身,盯着前方瞧了一会,仔细回想上次碰到的那个小司所说的话。 许久以后,她道:“往北边去,我觉得密室的开关应该就在北边。” “你们瞧,所有的巡逻侍卫就属北边最多,停留时间也最长,那里必然有重兵把守,否则不至于此。” “老二好聪明!” 蒋峰郁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走,咱们马上就过去。” 季颜礼并不知道今天晚上结局如何,所以没给大哥通消息。 但那日离开时,她吩咐过,这几天铉辰一定要盯着小山峰这边的动静,以防自己临时有事找他接应不到。 他应该能做到吧。 逍遥山庄非常大,幸好季颜礼之前连续两次踩过点,四人准确无误的过去,在北边的一处新的灌木丛落下,藏住身形。 眼前不远处刚好过去一队侍卫,幸好他们几人都轻功了得,并未发出声响,自然不会引起注意。 等这队巡逻过去以后,蒋峰郁在前面打头阵,率先跳了进去。 季颜礼和江临北等人紧随其后。 再进逍遥山庄。 季颜礼牢牢记住巡逻班次的变化,兵分两路,寻找机关。 若找到了,吹响手中的暗哨,剩余二人自会过来。 第111章 成功得手 季颜礼和蒋峰郁一组,江临北和玄祁一组。 才刚分开,季颜礼拉住蒋峰郁。 “三哥,你要去哪边?” “不是找机关吗?”蒋峰郁一头雾水,“你方才就是这样跟江临北说的呀!” 季颜礼无语的叹口气,“江临北和玄祁自会找机关,咱俩当然是去找麒麟血藤了,小五和小六还等着咱们救命呢!” 她是故意把那俩人支开的,有他俩在,不能明目张胆的寻找麒麟血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她真从逍遥山庄一下子弄出去好些麒麟血藤,小五和小六自然是能得救的,江临北也一样会盯上她。 即便现在江临北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但难保以后没有露馅的时候。 到时她该如何自圆其说? 与其如此费劲,倒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瞒的严严实实。 “高啊!” 蒋峰郁竖起大拇指,“二妹,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阴险了?真腹黑!” “什么黑?” 季颜礼又没听懂。 但眼下也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拉着蒋峰郁朝一个方向火速过去。 初次来探逍遥山庄时,季颜礼便把整个地形牢牢记在脑子里。 前面说过,她记忆力一向很好,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的确比一般人好上不少。 在逍遥山庄东边的一排屋子里,季颜礼曾闻到过中草药的味道,那里八成就是他们的药堂了。 二人脚步匆匆,一路避开无数侍卫,好不容易来到跟前。 正好一阵风吹来,季颜礼鼻翼轻轻一动,心里更笃定这里的确是药堂。 好浓郁的中草药的味道! 她在万窋山时从小闻到大,师傅还逼着她辨认各种草药,生怕以后派上用场时季颜礼两眼一抹黑。 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草药的味道,不会出错的。 “三哥,你在这等着,我自己进去。” 蒋峰郁赶忙摁住季颜礼,“这么危险的事情哪能让你一小女子来,我这个做三哥的自然要冲在最前面了。 “二妹,你不是第一次到逍遥山庄来了,那就老老实实的在这给我探风,我即刻就回来。” 季颜礼还要阻拦,蒋峰郁却纵身一跃,已离开灌木丛,稳稳的跳上了屋顶。 他轻巧地踏着脚下的瓦片,身子倒挂出去。 那药堂前站着两个小厮。 说是小厮,但二人身上都带着配剑,只是不知武功如何。 季颜礼和蒋峰郁隔着月色对视一眼,就见季颜礼点点头,果断跑了出来。 身形犹如狸猫一样,快速掠过。 那两个守卫面色同时一变,拔出腰间的剑。 “谁!” “略略略~” 季颜礼转头做了个鬼脸,跑得更快了。 “站住!” 屋顶上的蒋峰郁看傻眼了。 该自季颜礼闻得秦朗的噩耗后,她就很少有这么调皮的时候了。 还真有点小怀念呢。 人已经被引开了,蒋峰郁没时间在这感慨春秋,从腰间拿出绳子,又扒开好几块瓦片露出一个大洞来,将绳子绑在大梁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顺着刨开的大洞滑了下去。 突然,蒋峰郁面色猛的一震,赶紧抓住绳子稳住身形。 “妈呀,吓死我了!” 就在他身下离地面约一米远的地方,居然拴着一根极其细小的丝线,上面挂着一串铃铛。 若方才蒋峰郁直接跳下来,必会碰到铃铛,外面的人就知道他闯进来了。 说不定这铃铛还连着机关呢! “这山庄的人真够谨慎的。” 蒋峰郁后怕的拍拍胸口,小心的避开铃铛,开始寻找麒麟血藤。 他没见过麒麟血藤,临来时季颜礼给他画了一幅画,蒋峰郁这样,颇有种按图索骥的感觉。 这偌大的药堂十分宽阔,整整摆放了六张药柜,每一个里面都有上百种药材。 一番寻找下来,肯定要耗费不少时间。 蒋峰郁一边找一边朝门外看着,生怕有人会过来。 在哪呢? 麒麟血藤到底在哪呢? 他这边忙忙碌碌,季颜礼那边的压力也不轻松。 她并不恋战,也没想甩开这两个守卫,他们跟不上时还故意停下来等待着。 但很快,季颜礼没路走了。 逍遥山庄固然大,可她这么一通跑下来,从东边跑到西边,眼看就要跳出去了。 生怕那两个守卫不上钩,季颜礼只好转过身来,在房顶上等着他们。 “好大的胆子!” 那两个守卫冷声一哼,“若我所猜不错,你便是前日夜晚闯入逍遥山庄的人吧?” “明大人正找你呢,你是自己乖乖跟我们过去,还是让我们捆着你过去!” 季颜礼撩开额前的发丝,轻蔑一笑,“我胆子是大,可你口气也不小,竟能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真抱歉道,这两个答案我都不选。” “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季颜礼乱闯他人地盘,这些人自当没什么好怕的,一个个蜂拥着朝季颜礼冲过来,要跟她打斗。 季颜礼瞅准时机,纵身一跃,再次跑开。 打什么打,当然是放风筝了,给她三哥争取更多时间。 免得这帮人回去时刚好将他堵在屋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幸好这两个守卫不太聪明,丝毫没看出季颜礼是在调虎离山,只想着抓到她去找明大人邀功,追得更紧了。 时间快速流逝,一刻钟过去了,又一盏茶过去了。 蒋峰郁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手上沾满了各种草药的枝叶和尘土,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没有麒麟血藤! 他们居然扑了个空! 但想起季颜礼说的话,蒋峰郁不得不定下心神,再仔细找找。 这么大的逍遥山庄要说没有哪个是惜命的,鬼才信! 蒋峰郁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把麒麟血藤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说不定是密室。 密室? 想到这两个字,蒋峰郁身子一震,看向那根系着铃铛的丝线。 这真是机关? 他感觉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转身的功夫竟又忘记了,只好沿着这根丝线寻找尽头。 最终发现,是系在墙上的一根钉子上的。 “奇怪,这根钉子怎么位置这么特殊?” 蒋峰郁摸着下巴做深思状,喃喃自语。 出于好奇,他抬手碰了碰这根钉子,却惊奇的发现可以摁下去! 原来这钉子是活的! 那岂不是…… “轰隆!” 一声巨响,蒋峰郁身后的一个药柜子突然晃动朝旁边分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巨大药格子来。 里面放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麒麟血藤。 第112章 再陷人海 蒋峰郁欢喜不已,赶紧把麒麟血藤拿出来,麻利的装进口袋里,转身就跑。 但他高兴的太早了。 “嗖!” 一支利箭不知从哪射出,幸好蒋峰郁反应迅速,灵活躲过。 但这才只是个开始。 “嗖嗖嗖!” 药堂四方的墙壁突然往里面凹陷进去,露出无数个拳头大小的洞眼,数不清的利箭一个接一个的射出来,全对准蒋峰郁。 “卧槽!” 他惊讶的大喊一声,腾空而起,却不小心再次碰到那串铃铛。 “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半个逍遥山庄,就连季颜礼也听见了,赶忙回头。 “难道三哥失手了?” 不行,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主殿里,明大人正和其他几位大人喝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脸色同时一变。 “肯定又是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 明大人愤怒拍桌,“那两个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逍遥山庄,这分明是在挑衅我们的权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明大人旁边坐着京兆尹郑凡。 至于另外那个男人…… 若江临北能看见他,必然会震惊的喊出声来。 逍遥山庄再次热闹起来。 蒋峰郁犹如陷入水深火热中,他把身子扭到极致,一身武功也发挥到极致,拼了命的躲开层层陷阱,但肩膀还是不慎受伤。 就在昨日,那个假扮小六的人在他肩膀上狠狠刺了一刀,这才不过一日功夫,根本来不及愈合。 这下旧伤加新伤,情况越发糟糕。 “二妹,你在哪,快来救我!” 蒋峰郁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大喊一声,灵活的躲避掉破空而来的长剑。 这帮天杀的权贵也太狠了,只是一个小药堂而已,居然安排了那么多陷阱! 可想而知别处更是陷阱重重。 他们到底在这盘踞了多少年,又到底祸害了多少少年? 看这架势,肯定不是三五年能建立起来的。 季颜礼已经来到药堂门口,刚打开门,下一个陷阱刚好再次被蒋峰郁误碰。 铺天盖地的羽毛箭密密麻麻的朝季颜礼射过来。 她瞳孔猛的一缩,几乎不加思考,赶紧闪身躲开。 但其中一只羽毛箭刺破了季颜礼的衣服。 好险! 就差一点点她胳膊就受伤了,还是右胳膊。 若真伤了,一会怎么拿剑,又如何突出重围。 蒋峰郁在心里已经骂翻天了。 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这群丧心病狂的臭权贵,打开麒麟血藤的机关居然也是触发陷阱的机关! 那他可真是好奇了,若今天来这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几个权贵之一,难不成拿出麒麟血藤的那一刻也要被扎成筛子吗! 真是疯起来不分敌我,连自己人都杀! “三哥!” 季颜礼朝屋里大喊一声,“快出来,有人朝这边来了,他们必然听见了那铃铛的声音!” “卧槽,太变态了!” 蒋峰郁一路骂骂咧咧,十分困难的躲避箭雨,慢慢朝季颜礼这边挪动。 这哪是铃铛啊,分明是警报器! 可比淘宝上买的百十块钱的那种好用多了。 “如果能在我的四合院里也放几个这样的铃铛,那我晚上就能睡个踏实觉了!” 季颜礼的白眼几乎翻上天。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个,快走!” 整个逍遥山庄都活过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卫快速朝这边涌过来。 若再慢一步,只怕他二人会再次陷入人海战术中。 蒋峰郁为躲避机关也为保护好怀中的麒麟血藤一路连滚带爬总算突出重围他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自己身上的伤而是去看怀中的麒麟血藤咧着嘴在那傻笑还好还好一点都没丢走走走咱们快去找那小白脸会合。 但侍卫已经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迅速将季颜礼和蒋峰郁围在其中,同时亮出手里的兵器。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季颜礼并不知道江临北是否听到了这边的异动,眼下只能赶紧脱身。 “大威天龙!” 蒋峰郁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麒麟血藤牢牢系在腰间,朝着密密麻麻的侍卫扑过去。 一把长剑耍的虎虎生威,在刀光剑影下杀出一条血路来,不到片刻就有好几人受伤或丧命。 季颜礼也跟上他的步伐。 一袭红衣轻飘飘落地,看到季颜礼的那一刻,明大人的牙都快咬碎了。 她虽不知季颜礼是何模样,但看这身法便知,她就是前日夜间闯入逍遥山庄之人。 胆子也太大了,接二连三的跑这来惹事生非!真当他们逍遥山庄是吃素的的吗? “给我上!” 明大人大喝一声,面目狰狞狠辣,“切记,留下活口,本大人要好好审问!” “是!” “杀!!” 响彻天地的杀声一路蔓延,远在西边的江临北和玄祁顿时愣住,朝这边看来。 “他们有危险了!” 玄祁紧走两步,“主子,咱们是否要先去帮助?” 江临北却摇头。 不能去。 那两人相当于吸引火力的,趁着这个机会,他要好好搜一搜机关在哪,找到密室。 就算不能把这里所有的少年全部救走,最起码也要带走十皇子。 否则他就真没办法向皇帝交代了。 昨日进宫时,皇帝冲他发了好大一通火,虽未对江临北降罪,但话中之意已然十分清楚。 一日又一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问皇帝有多大的耐心等得起? 就连江临北自己都说不清十皇子至今是否还活着。 今夜他一定要把十皇子救出去,再端了这万恶的逍遥山庄,以防他们再害人! 双方依旧兵分两路,季颜礼和蒋峰郁在药堂前苦战,江临北和玄祁加快速度寻找机关。 整个逍遥山庄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而在东边的那个两层小阁楼前,一道纤瘦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跑过来,悄悄上楼,打开其中一个房门。 “秦哥儿,快跟我走!” 来人正是柳春许,二话不说解开秦哥儿身上的绳子,扶他起来,却被他挣脱。 柳春许猛然一顿,“秦哥儿,你不愿意跟我走?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前日有人擅闯逍遥山庄,你若再待在这必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又如何?” 秦朗愤恨一哼,“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留着我也没多大用处,你若不想让我落入他人之手,干脆一剑了结我!” “秦哥儿,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 第113章 秦朗被转移 柳春许紧皱眉头,眼神迫切,“秦哥儿,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你先跟我脱身,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滚开!!” 秦朗一心求死,全然不顾柳春许越来越黑的表情。 “秦哥儿,你当真的?” “没错!” 秦朗倔强抬头,眼神视死如归,“我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想带我逃离此处苟且偷生,却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这样做!” “与其让我这样活着,还不如让我痛快去死!且你自己心中也明了,你从我嘴中断然听不到任何你想要听的话,又何必留我在这受苦?” 秦朗性子很硬,但再硬也硬不过那流水般的刑具,更硬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 若只是身上的折磨也就罢了,可他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困在这暗无天日之的地方消磨时光,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还有,他在柳春许的引诱下,染上了一种不该染的东西。 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能戒掉了。 “秦哥儿,你别再闹脾气了。” 柳春许急的不行,全然不顾秦朗身上的血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我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否会救你,但你是我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你若再不跟我走,是否想过你毒瘾发作后该如何?你忘记那种痛楚了么?” 秦朗身子狠狠一震,眼中掠过一抹浓郁的恐惧。 毒瘾…… 这是他一生的噩梦。 想当初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就像一条濒死的狗。 每当毒瘾发作时更是痛不欲生,浑身上下像是被成千上百只蚂蚁同时啃咬着。 疼的他不自觉的抽搐,口吐白沫,脑子更像爆炸了似的,连眼前之人是谁都看不清。 他曾无数次控制不住的跪下求柳春许把玉石散交给他,每每这时,就是他最没骨气的时候。 待毒瘾散去,秦朗又会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让我死吧!” 秦朗突然大吼一声,强撑着从床上艰难起身,去抓柳春许袖子里的匕首。 却被她推到一边。 “你想死,得先问过我!我不让你死,你就必须活着!” “少废话,赶紧跟我走!” 外面杀声震天,惨叫声时不时传来,柳春许并不关心谁胜谁败,只要能把她的秦哥儿带出去,这些事大可以后再说。 若明大人问起,她便说秦哥儿不幸被杀死了。 今夜这一战必然伤亡无数,明大人不可能挨个去找,此事只会不了了之。 柳春许一记手刀劈下,将秦朗打晕过去,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她绑在自己身上。 别看她瘦弱,力气却大得很,灵活的翻过窗子跳上房顶。 但她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回头看一眼药堂前的情况。 站得高,看得远,整个药堂前的打斗场面全都尽收眼底。 那两个人被无数侍卫包围其中,根本跑不出去,浑身是血,十分狼狈。 打吧,闹吧! 柳春许冷冷扬唇,十分轻蔑。 刚才她已经问过明大人了,十皇子根本不在逍遥山庄,他们也从未绑架过十皇子。 真不知这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 现在秦哥儿又被她带走了,就算这二人能够突出重围搜遍逍遥山庄,也是一场空罢了。 柳春许不再犹豫,抓住秦哥儿的手快速跳下屋顶,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季颜礼和蒋峰郁已打斗近一刻钟,体力快速流失。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这个明大人惯会用人海战术,乐此不疲,舒服的坐在一旁观战,嘴角笑意慢慢扩大,俨然一副猫捉老鼠的戏弄心态。 但季颜礼心中清楚,等到他们精疲力尽之时,便是明大人收网的时刻。 “二妹快走!” 蒋峰郁突然跳上石柱子,季颜礼紧随其后。 就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黑乎乎的铁蛋儿一样的东西,朝地上狠狠一扔。 “走!” “砰砰砰——” 大片大片的烟雾瞬间爆炸开来,伴随着刺鼻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场地。 季颜礼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和蒋峰郁一起离开。 “怎么回事!” 明大人面色终于慌乱了,赶忙过来,却被这烟呛得直咳嗽。 “不好,有毒!”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同时屏住呼吸,退到一边,弯下身子。 等这股浓烟散去后…… 却发现每个人精神依旧,并未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这真就只是一点烟而已,特意拦住他们的去路的。 “你们这群蠢货!” 明大人气坏了,面容扭曲,狠狠踢向面前一个男人,指向西边。 “愣着干什么,快追!今晚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绝不能再让他们逃走!” “是!” 季颜礼和蒋峰郁虽是逃跑,但头脑依旧冷静。 刚才和江临北分开时,他俩是朝着东边过来的,江临北去的正是西边。 只要一直朝这边走,肯定会碰到他的。 当路过那处熟悉的假山时,季颜礼停下来喘口气。 “三哥,你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你呢?” “我也没有,三哥,你方才扔出去的是什么东西,还挺好使。” 蒋峰郁距离烟雾较近,被扑个正着,脸上蒙了一层黑灰,全身上下就属牙齿最白。 只见他咧嘴一笑,颇为得意的挑了挑杂乱的眉毛,“烟雾弹!那玩意儿作用可大着呢,来,我送你两颗。” 他说着便从袖中掏出来,也不管季颜礼要不要,强行塞给她。 “原来这就是烟雾弹。”季颜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端详那两个黑乎乎的小铁蛋。 以前她只听说过,但并未见过。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确实好使。 看来今晚脱身有望了。 蒋峰郁还不忘嘲讽季颜礼两句,“谁像你似的,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也不做好完全准备。我可是把所有保命装备全都带来了,哆啦A梦都没我能装。” 季颜礼:“……” 说啥玩意呢,听不懂。 “走,去找江小将军他们,也许已经找到密室机关了。” 季颜礼没有停留太久,确定一下方向朝南边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一个黑影突然窜出,直接挡住季颜礼的去路。 她下意识的拔剑,却见来人正是江临北。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找到机关了,快跟我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季颜礼方才刻意看了一下,这人的确是江临北,并不是别人假扮的。 第114章 发现密室 玄祁在机关处蹲守,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见他三人过来了。 赶忙道:“这就是机关。” 只见四人此时站在逍遥山庄南边一个花园里,这花园大的很,最少比得上皇宫里两个御花园的大小。 园中流水潺潺,虽已是深夜,但依然有许多不知名的花儿傲立夜色中。 玄祁这样囫囵一指,季颜礼并未看到机关在哪。 蒋峰郁先嚷嚷开了,“哪里有机关?难道是在这流水里?” “正是。” 江临北微微颔首。 这事说来还真是曲折。 他知道季颜礼和蒋峰郁被侍卫困住了,不是不想救,只是相比之下必须得找到密室机关,否则今晚就白来了。 把他两个救出来又能如何?还不是得被那些侍卫追着满山庄的跑。 可江临北已经搜遍了整个逍遥山庄,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刚才又劫持了一个下人询问,依然什么都没问出。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这小花园里。 常言道:越是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恰恰越有可能布满玄机。 而整个逍遥山庄也就只剩下这座小花园没被搜过了。 江临北和玄祁又分成两路,围着整个花园搜索很久。 这里离药堂比较近,江临北能清楚地听见那边的打斗声,心中越发着急,一时不慎竟跌落这流水中。 好在水速不快,只是弄湿了衣服。 而他不小心在水下踩到了一块凸起。 那是一个圆盘状物,是石头模样,但不像别的石头那样有棱有角,反而十分光滑。 直觉告诉江临北,有问题。 他试着挪动石头,惊奇的发现这小花园中的一处假山动了,挪到一边露出一个地下入口来。 虽是夜深人静,但这假山的动静非常小,根本无人察觉,就连从花园外走过的一队下人也没能听见任何异常。 江临北大喜过望,让玄祁在这守着,赶忙去帮季颜礼了。 没想到他二人已顺利脱身,正好朝这边过来,就碰到了。 “乖乖,藏这么深。” 蒋峰郁真是大开眼界了,先是盯着那机关看了一会,又跑到假山前用力扣下一块碎屑,嘴角不由得狠狠一抽。 这哪是什么假山啊,分明是用木头做的,又随便在上面抹点水彩,冒充假山。 “三哥,别说这么多了,时间紧迫,咱们快去救人。。 季颜礼擦掉脸上的血迹,朝江临北点点头。 玄祁按下机关,四人依次下了密室。 只片刻功夫,那假山又缓缓合上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 几乎是前后脚,季颜礼他们刚下了密室,那帮追过来的守卫就赶到了。 “人呢?” 小花园安静的很,并无任何异常,只是地上有些杂乱的痕迹。 明大人也随之赶到,脸色阴郁的可怕。 居然能跟丢! 这怎么可能? 逍遥山庄虽大,但侍卫也多的是,这么点功夫他们不可能跑掉。 除非……已经逃离逍遥山庄了。 但他们三番五次的闯入逍遥山庄,肯定有事,哪能轻易逃走。 当明大人的目光落在那条小溪上时,眉心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难道他们跑到地下密室去了? 若真如此,这事可就大了。 明大人抬脚走过去,正要打开开关,一个侍卫匆匆跑来,扑通跪下。 “明大人,不好了,药堂的麒麟血藤失窃了!” “什么!” 明大人面色狠狠一变,瞬间失了血色。 哪还顾得上什么机关,赶忙回了药堂。 那可是足足两斤重的麒麟血藤! 据说是逍遥山庄的创办人,也就是他们真正的老大,花费无数人力财力从天山脚下的无情谷崖上采摘来的,一直当成宝贝安置在这山庄内。 这数年来从未出过事,今天竟丢失了! 必然是刚才那二人干的! 一众侍卫纷纷散去。 季颜礼等人对上面的情况全然不知,这密室超乎他们的想象。 都知道逍遥山庄很大,季颜礼也曾想过,若真有密室,一定会大到他们意料之外。 可谁知刚一下去便是一个狭窄的楼梯,只容一人通行。 江临北打头阵,玄祁在后面垫后,走在第二位的是蒋峰郁,之后才是季颜礼。 他像是有意要把季颜礼和江临北隔开似的,即便他平时叽叽喳喳惯了,但到了这种未知的地方也老老实实的闭上嘴。 江临北并未点亮火折子,生怕引人注意,就这么一直往下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却始终走不到尽头。 “咱们会不会迷路了?” 蒋峰郁擦擦头上的汗。 这密室可真有意思,正常来说,密室身处地下肯定更加阴凉,但这里却犹如火炉一般。 这才多大会功夫,他便汗流满面了。 季颜礼想起那日在周衫家里救出小五小六时的情景,拽了拽蒋峰郁的衣袖。 “我想,这密室应该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三哥有点耐心,继续往前走吧,应该快要能出去了。” 蒋峰郁叹口气,“我倒不担心这个,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了。可这里跟山路十八弯似的一弯又一弯,永远走不完,还很热,你们不觉得热吗?” 季颜礼和江临北都点点头。 是很热。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地下烧火似的。 季颜礼甚至有种错觉,他们来的不是密室,而是一个大锅炉房。 “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马上就有收获了。” 四人按住心中好奇,加快速度。 突然,江临北停下来了。 蒋峰郁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他,幸好被季颜礼拽住。 “你们听。” 江临北竖起耳朵,面容凝重的指着前方。 四人同时屏住呼吸,仔细一听,前面有惨叫声传来,很弱,很远。 “咱们还真来对地方了!” 玄祁在身后道:“主子,咱们快些过去吧,前面肯定是那些受苦的少年,今天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不可。”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再次加快速度。 整整一刻钟后,前面出现一个小门。 但上锁了。 “我来!” 蒋峰郁自告奋勇的推开江临北,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细铁丝,直接捅了进去。 季颜礼在身后看的目瞪口呆,“三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招?”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想当初给我一根方便面,我就能撬开整个小区……算了,不提也罢。” 蒋峰郁一脸得意,眼神却很郑重。 第115章 春宵府 玩归玩,闹归闹,关键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蒋峰郁时而皱眉,时而轻松,时而咬牙。 “啪!” 锁掉在地上,门开了。 “走走,赶紧进去。” 推开那道小门,里面果然—— 狗屁! 依然是一条黑乎乎的通道,但和来时路相比宽阔不少。 “这哪是地下密室啊,分明是地下迷宫!” 蒋峰郁耐心本就不多,咬牙切齿的吐槽。 季颜礼也有点着急了。 眼看他们越走越深,却不知前路如何,万一明大人被人追进来了,这么小的地方根本施展不开。 他们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这时候打道回府。 四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江临北再次停下脚步。 这次不用他开口,季颜礼等人就听见周围有对话声,好像是从墙壁里面传来的。 但他们没有看到门在哪。 四人同时把耳朵贴上墙壁,听得更清楚些。 “那几人胆子也忒大了,这分明是故意挑衅我们,大人,您有什么想法?是否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江临北和季颜礼同时变了脸色。 这声音分明是京兆尹郑凡。 他嘴里的大人是哪位? 虽然看不见郑凡的脸,但也能听出他态度非常恭敬,可见他面前的这位大人必然比郑凡身份高贵很多。 可他已经是朝廷三品官员了,能比他身份高的那就是一品和二品大官了。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寥寥无几,整个朝堂最多不超过十人。 难道这逍遥山庄的真正创办人就是就在这十人之中? 里面传来一道冷哼声,“不过几个毛头小子,就把你吓得方寸大乱,老夫就不信他们真有翻江倒海的本事,能把我这逍遥山庄捅个窟窿不成!” “他们还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郑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谨慎,“为首的那个男人,下官认出了他的身形,正是江临北。” “他在外带兵打仗多年,立下无数战功,皇帝对他颇为青睐,厚待整个江家。” “十皇子失踪,皇帝把此事交给他来处理,他若不把逍遥山庄翻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的。” “大人,依下官之见咱们还是尽快转移为好。” “不行!” 那大人重重拍桌,怒气更甚。 “老夫一手打造的逍遥山庄,不知付出多少心血,若真被几个毛头小子吓到离开此处,岂非有辱老夫名声?此计断不可行!” “大人,您三思啊?” 郑凡的声音很恭敬,但已然急切不少。 “下官曾与那江小将军有过数面之缘,虽不了解他的为人,但皇上已经下旨让江小将军调查十皇子失踪一事。” “如今他的目光只盯住逍遥山庄,我们若再不离开,只怕他……” 郑凡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十分明显。 江临北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也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哪怕这逍遥山庄是当朝一品大官创办的又能如何,残害那么多条性命,坏事做尽,奸淫掳掠样样不落,便是杀他们一百回都不解恨! “大人不如转移到春宵府去吧。” 春宵府? 季颜礼一皱眉,眼神疑惑。 江临北也是如此。 春宵府又是什么? 难道是第二个和逍遥山庄一样肮脏的地方吗? 江临北不由得抽了口冷气,神色骤然绷紧。 若真如此,他简直不敢想象这肮脏的组织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害过多少人命。 逍遥山庄是一个,春晓府又一个,那会不会还有类似的地方? 到底还有多少? 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又有多少少年或女子正在遭受无尽的痛苦! 这事大了。 蒋峰郁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恨不得把耳朵伸进墙壁里去。 但不管郑凡怎么说,那位神秘的大人就是不松口,甚至还呵斥他。 “郑凡,老夫早就知道你贪生怕死,可也没想到你竟怕到这种份上!” “那江临北纵然有翻天的本事,老夫也绝不会让他逃了去!” “还有他带来的那几个人,也要命丧此地!” 说起这个,郑凡没有还真有话说。 “下官已经查明,那几个黑衣人和天地会有关。” “天地会!” 那位大人惊呼一声,“是那个……天地会?” “正是。” 里面一阵诡异的沉默。 江临北转头去看季颜礼,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疑惑,反而带着一丝明了。 眼前这个瘦弱的人看似平平无奇,武功却极为精进,轻功更是了得。 他曾猜过季颜礼的身份,可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天地会的一员。 季颜礼和蒋峰郁的脸色也很精彩。 幸好脸上戴着面巾,否则都不知该如何遮掩了。 “小白脸……江小将军,你可别听这两个老头子瞎嚷嚷。” 季颜礼还没编好理由呢,蒋峰郁就先站出来反对了。 “哪来的什么天地会,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我们俩根本不是那的人,他们分明是想把战火往天地会身上引,你可别中了他们的奸计。” 季颜礼耳朵红了个通透。 若情况允许,她真想捂住蒋峰郁的嘴,让他别说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有多离谱? 屋内是两位大人秘密谈话,说出来的自然都是真实的,哪怕是猜测也没有任何隐瞒一说。 蒋峰郁居然还想着遮掩,又是那么蹩脚的理由,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罢了罢了,总归他的心意是好的。 江临北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越发意味深长。 他二人到底是不是天地会的尚未可知,眼下还是先听听里面的动静吧。 郑凡说了许久,总算把那位大人说动了。 转移到春宵府是眼下最佳办法,否则他们留下来就只能和逍遥山庄同归于尽。 季颜礼踮起脚,尖学着蒋峰郁的样子极力贴着墙壁,眼睛都瞪直了,想听听那春宵府到底在哪里。 可郑凡不继续往下说了。 “大人英明,下官这就出去和明大人商量,想来她也会赞同的。” 接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四人想躲,但这里光秃秃的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 除非他们从这楼上楼梯上跳下去。 但下面一片黑暗,鬼知道那里有什么,只能作罢。 但郑凡没有朝这边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远。 “不能让他跑掉!” 季颜礼快速开口,“他一定知道春宵府在哪里,那是第二个逍遥山庄,也必然有无数人在那受苦,咱们要一并端了才好!” 第116章 审问郑凡 “走,跟上去。” 江临北和季颜礼想到一处去了。 四人加快脚步,追上郑凡。 不多时,他们看到一扇小门,门把手上留有余温。 郑凡便是从这出来的。 可惜门上了锁,这时候开锁必然要浪费不少功夫。 刚才那个神秘的大人是否还在里面不好说,他们只能继续去追郑凡询问一二了。 四人的队形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蒋峰郁是走在江临北身后的,但不知何时,他悄悄来到了队伍最末的位置。 趁其他人都走了,他在门口停了一会,仔细端详那把锁的形状和孔眼的位置,将整个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幸好刚才他们没停留,想打开这把锁的确不容易。 即便是他这个“京城锁王”亲自来做,也得破费一番功夫。 几人速度很快。 郑凡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悠哉悠哉的往主殿的方向走。 这地下密室的确很大,他一步步的爬楼梯,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也许是这里的权贵对于地下密室太过自信,以至于到了地底下时压根就没派人看守。 郑凡走的好好的,突然顿住,疑惑的朝身后看一眼。 真是见鬼,方才他听见身后似有动静,可一转头的功夫,却什么都没瞧见,好似自己自己的错觉。 逍遥山庄几乎每天都有被活活折磨而死的少年丢出去,先前有不少下人都说地下密室可能闹鬼,有甚者还亲眼见到过。 为此,明大人特地找法师来做法事,之后太平不少。 莫不是方才的动静正是鬼魂发出来的? 不管他! 郑凡冷冷一哼。 他惯来不信鬼神,想来也不会侵邪,自顾自的往前走就是了。 可他再转过身来时,就见面前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黑衣人。 “刷!” 一把匕首横在郑凡身上。 季颜礼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郑凡抵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 他的头往后狠狠一磕,发出“咚”的声响。 “不要乱动!” 季颜礼故意让声音凶狠不少,死死的盯着他。 “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用不着害怕。” 其余三人也纷纷现身。 通过刚才的谈话,季颜礼知道江临北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但为了顺利从郑凡嘴里套出话来,她特意给江临北也做了伪装,乍一看上去根本无法认出他的真面目。 刚才那大人就说过,郑凡很胆小,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几个人,他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京兆尹,堂堂三品大官!你们竟敢劫持我,不要命了!” 季颜礼冷冷一哼,“就因为知道你是郑凡,才故意劫持你的。” 郑凡身子一颤,十分意外。 他还以为自己京兆尹三品大官的名头说出来挺唬人的,说不定能吓退这几个黑衣人,没想到正中下怀。 江临北走过来,和季颜礼对了个眼神,冷声道:“那些少年被关在哪里?” “什……什么少年?” 郑凡目光一闪,“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赶紧放了我,否则要你们好看!” 蒋峰郁上去掐住他的下巴,“你这小老头可真有意思,你的命在我们几个人手里握着,这话应该我们说才对。” “我可告诉你,你知道什么事情如实说来,倘若有意隐瞒,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季颜礼点点头。 郑凡是逍遥山庄的十大权贵之一,若是杀了他,正好为民除害了。 只不过,他三品大官的身份是有点唬人。 朝廷上死了这么一个官员,皇帝肯定会彻查清楚。 估计到时候又得把这件事交给江临北来处理,他该如何做,还挺难遮掩的。 毕竟到目前为止,季颜礼还不想让逍遥山庄暴露出来。 如果让百姓知道附近有这么一个罪恶的地方,吞噬了无数条年轻的性命,一定会惶恐不安的。 光靠官兵镇压根本不得其法,因为,除了逍遥山庄还有春宵府,估计除了春宵府外还有第三个类似的地方。 甚至还有第四个,第五个…… 只要这帮所谓的权贵不死心,就永远会造出下一个肮脏的地点来,永无断绝的时候。 到时百姓该如何自处?岂不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思绪飘远了,季颜礼拉回来,朝郑凡腿上踢了一脚。 “没听见我大哥问你话呢,快说,那些少年被关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郑凡咬死了口不愿说,季颜礼可不惯着他,朝蒋峰郁使了个眼色。 就见蒋峰郁鸡贼一笑,不知从哪拿出一块脏兮兮的臭抹布堵住郑凡的嘴。 又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中,毫不犹豫的朝郑凡的大腿刺去。 “啊!” 一道闷哼声从郑凡嘴里发出,撕心裂肺。 “疼吗?疼就对了!” 郑凡疼得身子不住的扭曲,拼命摇头。 可惜他四肢都被季颜礼和玄祁控制着,无法动弹。 “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这把刀下次可就不知道要扎哪里去了。” 等疼劲散去后,蒋峰郁把抹布拿开。 “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 好吧,他的确很胆小。 就见郑凡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南边,“那些少年……都在南边的地下密室里全部关在一起的。” “明大人早知道你们会来救他们,提前设下陷阱,把所有少年从地面全都转移到地下来。” “各位英雄好汉,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季颜礼不屑的撇撇嘴,“这才只是第一个问题,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刚才说南边的地下密室,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密室?” 郑凡面色才稍稍犹豫,蒋峰郁立马拿出匕首威胁。 而他大腿早已血流如注,江临北正让玄祁拿出金疮药给他止血。 必须止血,万一死了他们上哪套话去啊! 郑凡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声线颤抖的厉害。 “逍遥山庄下面,一共有四个密室。其中最大的密室就是关押那些少年的地方,其他的三个密室……一是我们谈话之处,剩下的两个是……是……” “是什么?” 江临北目光一紧,听出异样。 蒋峰郁也迫切的凑过去,“是什么,快说啊?再犹豫老子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其中一个是锅炉房。” 再天大的秘密也不如性命来得要紧,郑凡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部说的干干净净。 第117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锅炉房用来给地下供暖的,近来天气凉了,锅炉房也开始运转。” “难怪那么热!”蒋峰郁惊呼一声,再次抹了把汗。 幸好问过郑凡了,否则他还怀疑自己误闯锅炉房了呢! 江临北又继续问道:“最后一个密室是做什么的?” 郑凡面露难色,“各位英雄好汉,一共四个密室,你们从我嘴里边掏出了三个,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最后一个密室我真不敢说啊!”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蒋峰郁这暴脾气,把匕首在手里都快耍出残影来了。 “让我想想,下一块肉搁哪里比较好?我干脆把你肋骨抽出来算了。” “人有十几根肋骨呢,少一条两条也死不了。我以前还听说有人专门拆了肋骨去整容呢!” 郑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季颜礼赶紧捂住他的嘴,凶狠的瞪他。 “你想把人招来是不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数到三,快告诉我最后一个密室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有种直觉,那个密室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更肮脏更恶心的的所在。 其次,便是非常重要的所在。 也许里面堆满了各种金银财宝,也可能是各种天材地宝,珍奇药材。 更有甚者,是那些权贵的秘密基地。 郑凡身子抖似筛糠,不得不如实说来。 “第四间密室分成了三部分,其中一部分是各种珍稀药材,另外第二部分是专供明大人和另一位大人在此修炼的。” “修炼?” 几人同时疑惑出声,蒋峰郁更甚。 修炼这玩意不是玄幻小说里的吗?怎么出现在这啊? 这可是地道的古代,这里的人顶多会个秘术,蛊术,飞檐走壁什么的,可没听说过天地之间有灵气,还能修炼一说。 难不成他来错地方了? 其余几人虽不至于像蒋峰郁想的那么深,但也差不多。 要说最出名的修炼之地,便是钟南山下的活死人墓。 相传那里曾有不少道士聚集在此修炼,练成之日便是飞升之时。 可这毕竟是传说,现实中从未见过。 现存的那些道士最多也就是辟谷而已。 郑凡解释道:“明大人会媚术,每隔几天她就会把自己关在密室里好好加以巩固。” “而另外一位大人……我从未见过他,只听说他的实力比明大人更加恐怖。” “原来是这么个修炼法。” 那倒是能说得通了,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连媚术这种失传已久的歪门邪道都出来了,想必其余的也会蜂拥而出吧。 “最后一个地方是干嘛的?” “这……是逃跑的。”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蒋峰郁更是在心里直呼666。 把逃跑路线建在地下密室,这谁能想得到? 难怪郑凡不敢说。 但季颜礼还有一个疑问。 郑凡本就是朝廷官员,却卷入到逍遥山庄中去,那其余的几大权贵是什么来头? 这其中不可能只有郑凡一个朝廷官员啊! 如此说来,这逍遥山庄还真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不仅有江湖中人,还有朝廷中人。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季颜礼问出这几个问题时,郑凡连连摇头。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见过明大人,和一个叫周衫的男人,其余几位权贵我从未见过。” “放屁!” 蒋峰郁再次掐住他的下巴,“你刚才在那个小破屋里跟一个老头说话,我们都听见了!那个大人是谁?” “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他戴着面具呢!” 郑凡话音刚落,季颜礼鼻子微动,竟闻到空气中有股尿骚味。 郑凡被吓尿了。 季颜礼嘴角一抽,很无语。 这逍遥山庄的人一个个干的都是丧良心的事,没想到胆子却那么小。 前有那个小厮,后有三品大官京兆尹郑凡,正竟然都被吓尿了。 一说戴着面具,蒋峰郁不吭声了。 江临北在一旁听了许久,突然道:“春宵府是什么地方?” 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郑凡面色一震,似乎没想到他们连春宵府的事儿也被听了去。 但不等江临北威胁,便道:“春宵府是一个和逍遥山庄十分相似的地方,但在那里出卖色相被奴役的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而是……是少女。” 四人脸色再次一变。 这次连玄祁都忍不住骂娘了。 这这是没话说了。 季颜礼之前猜到了一点,并不十分惊讶,只觉得恶心,可恨。 “除了春宵府是否还有别的地方也做这样的事?” 江临北是这几人中最冷静的。 郑凡快速摇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春宵府一个地方,实力不比逍遥山庄差,至于别处还有没有,我……我只是个小官员,在这山庄里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那些顶层的权贵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 说的也是。 三品官在朝堂上是挺挣面子的,就连很多一二品大臣也会对其客客气气。 倒不是心生畏惧,只是官场礼仪罢了。 现在是三品官,以后不知哪天就飞升上去了。 做人做事总得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到了这山庄,郑凡傻眼了。 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三品官来看,这里的很多人都比他来头更大,身份更贵。 就算是那个明大人,她看似是个女人,也只会媚术,好像没什么大用处,但她和逍遥山庄的创办人关系非常好,以此作威作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四人沉默了。 最后是季颜礼问了一个问题:“春宵府在哪里?” 答案依然是不知道。 季颜礼连连逼问,又在郑凡身上划出好多伤口,还是没能问出来。 可这次季颜礼留了个心眼。 她心里明白的很,郑凡所知道的消息绝不仅仅只是这些,把他带出去是最好的做法。 “十皇子呢?”江临北冷不丁的开口。 他特意把这个问题压到最后,就怕郑凡一开始配合说的是假话。 刚才连番问了那么多,他心里的防线也被击穿了。 可这次郑凡却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十皇子?他不在这儿啊!” 江临北目光危险眯起,“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他……他真不在这啊!” 郑凡差点被吓破了胆,颤颤巍巍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