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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心不死则道不生

    “此缘人身在眼前此缘人身在眼前……”云溪喃喃念了几句,良久,嗔笑道:“无聊。”

    众人更是不解了,听了大半天就最后说声无聊。

    牧青看她起身后,正想要离开,老者又对牧青笑道:“这位公子,不妨来测一下?”

    牧青打消了疑虑,直接坐在他面前,道:“先生倒是有点本事,之前听的我差点都信了。”

    “哦?那么说你不信?”老者道。

    牧青笑道:“看相算命这种事,我见得多了,要不先生先看看我面相怎么样?我再说要测什么。”

    “这位公子,您这面相可真是不凡啊;老朽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老者摇头晃脑,眼冒金光的,似乎是一个穷鬼突然见到了一个可敲一笔大大的竹杠的大主顾。

    “……此为人中龙凤之姿也,在朝则为帝王相,在江湖则为霸王相。前途无可限量啊。”听他说了一半,牧青便接了下去说了起来,一同开口,一同闭口,说的话竟然是如出一辙,一字不差。就连最后一句“前途无可限量呀”这句之中的感叹、赞叹的夸张语气竟然也是惟妙惟肖!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公子真是个有趣人,想必这个世界上还诞生不了公子你这样的人!”

    牧青心中一惊,便是指着桌子上写的“面相”两个字,又说道:“既然这样,您在仔细看看面相,我倒想知道……我能否完成心中所愿?”

    “公子的面像倒是有趣,老夫平生阅人看相不在少数,但如公子这般面相,虽也曾见过,只是……”老者面色由轻松转为凝重了起来,再次细细打量牧青的面容,越看越是惊疑不定。仿佛,他已经透过了面具,看到了牧青真实的面貌。

    “先生但说无妨。”牧青拿出十两银子。

    “公子面像剑眉星目,一身书生气息,但却隐含龙形之势,前途不可限量,这且不待言,令老夫大惑不解的,却是公子的命格。”

    旁边的云溪直愣愣地看着牧青。

    “公子山根断裂,金柱有缺,乃是早夭之命相,我也曾遇如公子一般命相之人,就算先人有大功德相庇护,也难住世十年,公子早已超越此限,而且咦?!这……这可真真奇怪了……”老者边看边随口而说,突然之间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大跳!

    “公子面像,早该在二十余年前便当离世,如何还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还不足为奇,因为若有玄门高人施术自有偷天换日之功,但你竟然……”老者额前冷汗滴滴掉落。

    牧青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什么意思?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

    “公子山根断裂,有此面相者,千无一失,或在中途便会辞世,或从无例外,而公子自身又从无有人施以玄门妙法的迹象,却可活到如今,更有如此超凡的本领……莫非有逆天改命,亦或者公子本身不在命中这…这……”

    老者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所说的这些话实在是莫名其妙之至,全无道理可循!但多年的相学经验却又绝不会有错,不由得连自己也惘然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瞪在牧青的脸上,左手不断地狠狠揪着自己的稀疏鼠须,捻断了好几根都没发觉。

    这几句在老者自己都认为太过荒唐无稽的话语,听在牧青耳中,却如是万里晴空之中突然连续打了几个霹雳!脸上冷汗涔涔而下!

    山根断裂,应该是我坠崖之后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可他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早就死了?

    “先生?”牧青试着叫了他一下。

    良久,老者自迷惘中惊醒了过来,面色一片颓废。有气无力的道:“看来还是老夫才疏学浅,公子的奇特似寻常、似神异,却是难言,老夫自问看不透,也解释不通。看来老夫这多年算命的牌子算是砸在公子手里了。”话语之间,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周围的人在看老者的脸色逐渐古怪了起来。互相很多人都感觉他是在胡言乱语,可是牧青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一半!

    他非此界中人。

    牧青沉吟着笑道:“无妨,先生乃是神仙手段,刚才听着老丈连测二字,真大开眼界,不知先生贵姓?”

    老者先是听到前面的台阶,心中很是受用,随后又是呵呵一笑,这家伙在盘算他的脚跟呢。于是沉吟了一下,道:“老朽乃是世外闲人,不谙世事,已经由来已久……至于名姓,不过是一个代称,不说也罢了。”

    “老先生定然是前辈高人。小生失敬了。”牧青哈哈一笑,也不盘根究底:“先生有神鬼莫测的手段,能否再替我测个字,哦,不过这个是给别人测的。”

    老者一愣,不假思索道:“公子是还要测字?须知,这字要本人亲自来写……”

    牧青又敲出好大一块纹银。

    老者呵呵一笑,拿出纸币来:“公子要测什么?”

    牧青提起笔来,道:“身份!”他写下了一个“忘”字。

    当老者低头看见这个字后,竟一瞬间眼露神芒,牧青在他抬起眼的这一刻,一眼看进去,老者的眼中深邃不见底,便说是里面星河横亘,包揽宇宙。

    老者看牧青的眼神中有了些变化,牧青只听到耳边一句:“你是谁?”这声音很低,而且很怪异,似乎很惶恐,又有些不敢置信。

    牧青不明白老者是什么意思,正想询问,就看到老者忽然轻松一笑,对众人摆手说道:“老夫一日只测三人,公子这是逾越规矩了。”

    “公子,老夫就再送你一句:心不死则道不生,欲不灭则道不存。”

    牧青心神一怔,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才睁开眼睛,却发现对面的桌椅还在,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牧青发现,无论是刚才观看的路人,还是放在这里的招牌,都不存在一般,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谁注意到这里。

    “消失了。”云溪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他就是凭空消失,我都拦不住。”

    注意,她说的是凭空消失。没有身法,没有踪迹,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见了。

    可见,此人神通广大,就是云溪也拿他没办法。

    “刚刚,发生了什么?”云溪好奇道,在她的视角里,在牧青写下这个“忘”字时,老者就摆手说不测了,她并没有发现老者眼神的不对,也没有听到老者说的话。

    可见,老者实际上是看出来了什么,才会第一次打模糊。

    牧青仔细回想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也似乎更糊涂了。有些惘然的站了起来,如同做了个梦,道:“我们走吧。”

    云溪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子,皱着眉,她隐约觉得,牧青的灵魂像是在一瞬间离开了身体,但下一瞬间又回来了,极为短暂,让她也感到有些模糊。

    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终于在当晚二更时分,牧青开口询问老忘,可是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回答。

    直到天明,老忘依然没有声音,牧青也不在问他什么,云溪找来,说已经给他打点好关系了,让他混进朝堂上做官。

    真正的大隐,都是隐藏在朝堂之上,左右逢源,不显山露水,处事低调又不可或缺。

    牧青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隐世朝堂,但他也不会多问什么,几日后,就以“牛大奔”的名字参加科考。

    为啥我都修仙了,还要考试啊?!

    牧青坐在桌案前,左右都有墙壁挡着,对于他这种有神识的来说根本没一点用,拿到卷子的他也不急着作答,脑子里一直在想一句话。

    良久,牧青写下名字后一笔未动,不久后他的卷子被收走,他也没有立即起身。

    心死则人死,人都死了,道如何能存在?修道求的就是长生不死,人心都死了,修道还有什么用?

    心死道生,这不是矛盾吗?

    或许这个“道”是大道,大道始终存在天地间,若要悟道,就必须要做到心死?欲灭?

    或者这个死有其他含义?

    这时,有人敲了他的桌子,牧青才醒过来,离开考场。

    即便他回去了,也一直在思考。

    老者当时问自己是谁?如果他从这个“忘”字看出来了什么,难道他知道我的秘密?那这句疑问不是对我说,是对老忘说的?

    “喂喂!你不吃不喝一天了!想什么呢?放榜了!”云溪敲敲他的脑瓜,带他来看榜,果不其然,榜上的第二名就有“牛大奔”这个名字。

    “你就不能取个好名字……牛大奔,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丰神俊朗……”

    “嘿嘿,你以为我不想起个好名字,知道我为了给你找一个身份有多不容易吗。”云溪在来的路上,就绑架了一个没背景没身份的秀才,逼出了他的身份、祖籍、家庭背景等,给了他大富大贵后就放跑了。

    牧青欲哭无泪。

    “你现在当上举人,成了老爷,可以入朝为官了。是不是可以置些家产买个房子?”云溪给他找的身份,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妻子,考试十年,家产私田都变卖了,可以说一贫如洗。

    这时,有太监过来宣称中举的明日都进宫面圣,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有人见到牧青这一幅穷酸样,也不嫌弃,纷纷恭喜,还有的问有没有妻室?有的问家住哪里?有的赞赏声不断,有的谄媚色不止。

    还有的第三名和第一名,也都凑上来,同称兄台。

    这一刻,牧青心中颇有感触,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篇小时候学的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