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是连通各个世家、商绅的关键,倘若驻防军没有入城,她还真有些放心不下城中的事。
姬如玄轻叹一声,只好点头。
到了下午,雨势变大,天空哼起了闷雷声,姜扶光抬眼望天,阴沉的天幕,变得乌沉沉地,想来又要有一场大雨要降临。
骏马发出嘶鸣,马蹄趟过泥泞积水,发出杂乱声响,一队人马沿着新安县山道,急奔而去。
“驾!”领头的女子身披蓑衣,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握紧了缰绳。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抵达了新安县。
六月十一日,下午。
世家精心挑选出来的世家子弟们,昨天已经赶到了新安县,一共十二个人,皆是族中最出色之人。
听闻长公主过来了,纷纷过来拜见,却见长公主一身黑衣劲装,英姿勃发,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威仪。
当真是修眉连娟,琼鼻如山,唇间朱樱一点,
态浓意远,靡颜腻理,袅似麝兰琼树。
几时见了这样仙宫天人,一行人纷纷涨红了脸,唯恐在长公主面前失态,纷纷低下头去。
为首的人是竟不是岳家子弟,而是秦家大郎秦江舟,年约二十出头,长得斯文俊秀,温文如玉。
姜扶光轻笑一声:“孤曾听说,岳家大郎,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惊其才,绝其容,故列江南第一流,怎不见他?”
岳辰应该是岳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
岳家一位子弟面色黯然地站出来:“大兄他面容有瑕,已多年不在外面走动,故没有前来,大兄接下了与商绅沟通借粮征药之事。”
姜扶光不由一怔,接着就笑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这一茬就此揭过,秦江舟禀道:“我等重新整理了灾民的户籍,确认了受灾人数,及死伤失踪的情况。”
“各方捐赠的物资,也都分类造册。”
“以衙门的名义,将新安县十里八乡的医者医师都召集了起来,另派人从杭州郡重酬医者前来新安县。”
“杭州各米行同意借粮,单据都送到了衙门,只等长公主盖印之后,今晚就能运粮到县衙。”
“药材商们主动降了价格,同意药材征用,单据也都送来了。”
“……”
秦江舟有条有理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拱手将一摞册子递给了长公主。
“你们辛苦了。”姜扶光嗓音温雅,示意姬如玄接过册子,见几人面容带了疲惫,“想来许久不曾合眼。”
世家都有自己一套教养儿女的方法,男子七岁单独立院,派家里持重的家仆从旁指点,院子里的大小事,都要自己学着打理。
怎么驭下治事,怎么修身齐家,这是家族给他们的第一个考验,从中脱颖而出的,都会受到家族重点培养。
所以,世家培养的绝不是什么只会读书的“书生”,而是正真能立身治事的“人才”,这也是世家始终能根深朝堂,屹立不倒的原因,
将一些事情交给世家去做,姜扶光还是很放心。
世家在当地有名望,人脉渠道样样不缺,和许多商绅都保持不错的关系,与商绅沟通的事,交给世家去做会更简单。
协助长公主平定灾情,这种立功的机会,世家子弟同样也不会放过。
等将来长公主向朝廷察举他们时,这也会成为朝廷考核的重点,有了漂亮的履历,一入朝堂起点都比别人高。
每个人都会借助背后的家族全力去做。
这也是姜扶光的一计阳谋。
普通一个中小县人口,大约二万到十余万人左右。
繁荣的大县人口,能达到二十余万人。
南朝地处南方,自古以来因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人口稠密之地。
新安县是由两个大县合并,是杭州桑蚕和水稻的主要产地之一,拢共有四十万余人。
“大坝冲毁,还波及了附近的桐庐、建德两县,受灾人数高达十七余万人,死亡人数高达二千余人。这已经是陛下登基以来,规模最大的灾情了。”
姜扶光神色凝重,倘若潮讯不退,灾情会继续扩大,受灾人数会更多。
就连这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们,在见了新安县灾情后的惨状,也不禁心有戚戚。
姜扶光从袖中取出玺印,将各大米行的借据一一盖印:“让各大米行尽快运粮,所有粮食都要仔细查检,允掺杂陈粮,凡有发霉、发芽的米粮,立即将米行查封,把米行东家抓捕关押,容后审查。”
秦江舟连忙接过一叠借据,神色凝重地点头。
这时,岳霆闻讯赶来。
姜扶光见他身上还披着蓑衣,身上还滴着水:“刚从大坝下来?”
“是。”
“大坝情况如何?”姜扶光蹙眉问。
岳霆面色凝重:“不是很好,筑堤、固坝,疏通下游通路,几乎没有停过,但大坝的水位,仍是日日升高,倘若潮讯不退,最多五日,水位就要越过大坝,整个新安县都要被淹。”
两人正说着。
一个士兵浑身湿漉漉,满面焦急的跑来禀报:“将军,不好了,大坝上打起来了,村民和官府衙役,不知何故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
岳霆脸色陡沉:“怎么没拦着?”
“拦了,”士兵喘了一口气,“根本拦不住,咱们是驻防军,不管是衙门还是村民都插不上手,万一不小心伤了人,惹出了骚乱就麻烦了。”
姜扶光面色一凝:“过去看看。”
秦江舟一行人也不放心,纷纷跟在长公主身后。
闷雷声渐渐大了,姜扶光披着蓑衣,急忙和岳霆一起去了大坝,姬如玄轻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一路上,姜扶光问岳霆:“衙役和村民经常发生冲突?”
“对,”岳霆叹了口气,“几乎每天都要闹事,严重的时候还会抄家伙,那帮衙役大约在官府里当职久了,派头却是不小,不好好做事也就算了,还经常对村民们颐指气使,挑衅生事……”
听岳霆一说,姜扶光就明白了,官府派衙役过来筑堤,本就为了摆摆样子,没打算真心帮助村民,当然不会认真做事,村民们也不是傻子,把一切看在眼里,对衙役就产生了不满,双方冲突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