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郑清浅和墨成章便带着刀疤李等人,分两路下山去了。
手里有地契,心里有底气。
如今村里人进出福泽山再也不用刻意遮掩行踪,也不需要跟做贼似的扫去痕迹。
因为想让郑清浅舒坦些,墨成章今天早上起来就去耿家借了两辆马车。
他们这辆车赶车的是李小六,另一辆车上是刀疤李等人。
今天下山的总共十六个人,八个人一组,分别去闵州城和江镇负责招人,原本是一个组一辆车,结果却因为郑清浅的关系,除了李小六外,其他人都挤在另一辆车上。
“我们挤挤没啥问题,天气热,别让弟妹热着了。”这是刀疤李说的。
宽阔的马车中,郑清浅有点脸红。
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罗大宝一直在对墨成章挤眉弄眼的。
墨成章好笑的看着她,“这么久了,还没习惯?”
她明明在很多事上都很大胆,想法也常常异于旁人,可在这种事上却完全不同。
就像昨晚……咳咳,还是别想了,正事要紧。
墨成章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坐姿,视线从郑清浅身上移开。
郑清浅闻言,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要她怎么习惯啊?
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不是脸皮薄的人啊,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就是会觉得难为情呢?
想当年她做销售的时候,跟那么多人打交道都完全不怯,被人拒绝被人故意刁难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脸皮厚如城墙呢。
郑清浅甩了甩头,罢了罢了,这时候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有事要跟墨成章说呢。
“四哥,你说秋叔的人要来,那咱们要怎么安置啊?”
墨成章昨晚跟她提过,颜秋思那边来的可不是几个人,而是有上百人,总不能让人一直在村里人家里挤着吧?
可如今福泽村的隔离带
内部算是再也没法建房子了,如果再有人来,要么就是重新选块地方,要么就只能把隔离带往外推。
“想什么呢?”见她皱着眉头,墨成章点了点她的眉心,“我早就想好了,他们不上山,就在咱们山脚下扎营安置。”
只是这个扎营并不是临时的,而是会建成长久的。
福泽山这一片如今已经彻底算是在他手上了,保证山上人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
以后护卫队的训练也要从山上改到山下,几座山头的人一起训练。而且上山下山的速度也需要一种锻炼,只有长期训练下来才能有成效。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便明白过来,点头道:“也是,有他们在山脚下,咱们山上就安全多了。”
而且山脚这里的哨所也能改改,逐步朝着正规化放向走。
不过……郑清浅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墨成章迟疑道:“你们是按照如今朝廷的军队编制来训练吗?”
大乾的情况她不清楚,但是根据这几次去军中的她听到的称呼来看,跟她那个历史上的编制好像很不一样,有点混乱。
比如那个什么把总的位置,就不该跟阵头这样的单位混在一起。
墨成章笑容一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吟半晌后才道:“我一直觉得如今军中的制度并不方便管理,想建立一种新的编制,但此事并不能一蹴而就。”
这件事他早就有些想法,不过因为没有经验,还处在一个有很多想法,但是并不自成体系的阶段。
她的问题倒是提醒了他,要赶在颜秋思的人到来之前,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郑清浅对这种事也没什么研究,空间里也没这方面的储备资料,毕竟她一直以为她得带着大伙儿种田,没想过还会跟造反这种事扯上关系,所以也就没有收集相关资料。
不过既然墨成
章也没什么头绪,她倒是可以查一查,不说一定要让他采纳吧,至少也能替他提供点思路。
此事暂时放下不提,郑清浅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刚刚你为什么不选择去闵州城呢?那边人多,我们去是不是更合适?”
下山之前他们分配队伍,墨成章直接选了去江镇。
但她更想去闵州城,还想着能借着这个机会去那里办点别的事。
墨成章的目光闪了闪,默然片刻后才抬眼直视着她,缓缓道:“因为,我在躲人。”
“躲人?”郑清浅惊讶的看着他,“躲谁?”
墨成章侧头朝车帘处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郑清浅会意,他这意思是,此时李小六还在赶车,这件事并不适合被外人知道。
不过她实在很好奇,墨成章在躲着谁?
等等,现在想想,好像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对去闵州城很防备,每次去都要稍稍乔装一下,到江镇时可没有那么麻烦。
所以说,他早就知道他要躲的人在闵州城里?可越州距离闵州这般远,他从前也没来过,又怎么会跟闵州城里的人有牵扯呢?
这件事就跟他认识颜秋思一样奇怪。
墨成章拍拍她的手,“别乱想,等回去后我再告诉你。”
重生的事自然是不能现在说的,但程家和颜秋思的情况却可以告诉她。
郑清浅点头,可脑子里却没办法停下来。
他对外说的跟颜秋思的关系,是他在商河县时的老师的朋友,可对她说的又是他生母那边的亲戚,这不是很奇怪吗?
且不说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世的,就说瞒着外人他和颜秋思的真实关系,就很说不通。
正胡思乱想着,车帘外传来李小六的声音,“小四哥,小四嫂,该分开走了。”
“让罗大宝他们上来。”墨成章扬声道。
“好嘞!”李小六停下车,让罗
大宝他们上车后,才继续前行。
进镇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查验,不过因为他们赶着马车,又都穿着得体,几名守卫只草草看了一眼他们的照身帖就放行了。
马车经过守卫身边时,郑清浅分听见了两人的议论声。
“唉,你说这朝廷到底咋回事啊?不是说要把越州收回来吗?怎么现在连襄州都被成王给占了?”
“谁知道呢?成王的人本就勇猛善战,你再看看朝廷,这些年连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那些弟兄们哪里敢卖命啊!”
“说得也是,现在闵州这边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
襄州也被成王占了?那就难怪路上的难民又多了。
成王可不是什么好人,因为要养军队,所以在他治下的百姓要面临繁重的赋税,还要面临随时被抓壮丁上战场的境况。
面对这样的统治者,只要能跑的,基本上得到消息都会带着一家老小跑路。
“小四,襄州也没了,这……”罗大宝等人全都朝着墨成章看。
郑清浅也下意识的去看墨成章,却见他眼里也有些震惊。
墨成章眉头轻皱,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林聪在干什么?为何会丢了襄州?
前一世襄州可没被成王占据,怎么如今却跟他经历的有了这么大的出入?
要知道,襄州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州府,但却是各地商户的集散地,每年光是从商人手中抽取的商税就占了国库收入的三成。
成王若是占了襄州,之后朝廷只怕会更加被动,这天恐怕马上就要变了!
同一时间,闵州城内刺史府中,程景灏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吃了对方。
“简直是胡闹!”程韬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吹胡子瞪眼,胸前起伏不定,“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
林耀双腿一软,差点给程家父子跪下。
再看此时的林
耀,哪里还有之前在颜秋思军中的耀武扬威?
他哭丧着脸,浑身衣服被汗浸湿而不自知,从前刻意营造的偏偏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程相,您要救我啊!阿灏,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是有人怂恿我啊!”林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好不可怜。
程景灏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话再没了往日的顾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捅了这样的篓子,连林家都放弃你了,我跟我爹如何救你?”
程韬讥讽道:“我原以为你多少有些脑子,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竟然能干出让人毒害林聪的事来!”
林聪本就在襄州跟成王对峙,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无数次都没分出胜负。可是林耀这个蠢货,为了争夺在林家内部的权力,竟然暗中派人毒害林聪!
主将亡故,军心大乱,士气大不如前,被成王一次猛攻便破了襄州城。
如今襄州已经被成王占领,永州也岌岌可危!
程景灏连看都不想再看林耀一眼,直接转身面对着程韬道:“爹,如今只有尽快让表叔前往永州,否则……”
永州是闵州最后的屏障,若是再被成王拿下永州,闵州危急不说,大乾改朝换代怕也是朝夕间的事!
程景灏暗恨,他明明做好了部署,可林耀这个蠢货硬是将他的布置完全打乱了!
成王和晋王可不同,这是个残暴好战的,谁的面子也不给,他若还想做到重生之初想做的事,就得挡着成王。
“朝廷无人,朝廷无人啊!”程韬连连捶桌,一口牙险些咬碎,“皇上忌惮颜家,必不愿让颜秋思独掌帅印,到时候……”
“爹!”程景灏打断他,“都这时候了,您赶紧上书才是当务之急!”
他对颜秋思的性子很清楚,不管和佑帝如何钳制,他都会同意前往永州阻击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