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田园：我家夫君重生了》 第1章 逃荒 郑清浅是被吵醒的，哪怕她脑子里现在一片混沌，也依然将外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同意！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安稳下来，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去逃荒！” “是啊，四弟，你这消息哪能作准？成王哪有那么容易打过来。” “小四，你可别折腾你娘，我这把老骨头着实折腾不起了啊！” 三个女人的声音实在太吵，郑清浅捂着脑袋坐起来，脑子里总算清明了些，可也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她穿越了。 穿到这个跟她同名同姓，身世却大大不同的女子身上。 不过此时郑清浅也没工夫琢磨这些，因为又有 人说话了。 “娘，大姐二姐，消息绝对属实。我回来的路上碰见好几家县城里富户的马车，他们连丫鬟婆子都没带，只一家子和家里身强体壮的家丁一同上路。要不是我曾帮过林家一名小厮的忙，人家根本不会跟我说实话。” 这次说话的是名男子，郑清浅知道，他就是原身的新婚相公墨成章，因为墨家只有他一个男人。 墨成章的声音再次传来：“时间紧急，娘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两位姐姐也快些回去通知家里，一个时辰后咱们一起走。”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们想让我被抓壮丁，那就不用走。” 他的话音刚落，郑清浅这屋的门就被推开了，墨成章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屋内瞬间显得逼仄。 看见郑清浅直直的盯着他看，墨成章的眉头皱了皱：“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 郑清浅抬脚下床，还是没收回盯着墨成章的目光。 他实在不像是长在乡野之中的农家汉。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明明长得高大威猛，却又糅合了几分书卷气。 “这是休书，”墨成章伸手递过来一张纸，“你我尚未圆房，你拿着休书回家去，跟你的家人一起走。” 听了这话，还沉浸在墨成章逆天颜值中的郑清浅立刻回神，头摇得 跟拨浪鼓一般：“我跟你们一起走。” 原身的娘家一言难尽，她傻了才会在这种时候跑回去。 墨成章还在半空中的手僵在那里，看着郑清浅的目光有几分怪异。 上一世……她不是一直很想离开墨家吗？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作墨家妇，便是墨家人。” 郑清浅说得振振有词，实际上却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墨成章这人看着就靠谱，跟着他也许还能在这乱世有些保障。 “既如此，那你也快些将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收好之后再去帮娘规整一下。所有粮食全部带上，衣服只拿料子最好的，厚衣服 必须带上，能用包袱皮装的就别用坛子罐子，还有……” 郑清浅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怎么做，你有事就先去忙你的。” 这话说完，她已经利落的转身，开始打包床上的东西。 墨成章有三个姐姐，刚刚说话的只有两个，想来他现在肯定急着去通知他三姐。 墨成章站了一小会儿，看着郑清浅的目光闪了几下，而后大步出了房门。 郑清浅手下没停，快速的将屋里所有能带走又有用的东西全都集中到床上。 她没有多问，更没有去纠结什么，因为孤身一人打拼多年的她知道：及时行动，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第2章 挖苦 郑清浅手脚麻利的将她和墨成章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去了墨成章的娘，云氏的屋里。 云氏正在将手中的包袱皮绑紧，见郑清浅进来，没什么好气的道：“你不去灶房收拾，跑我这里做什么？” 郑清浅张了几次嘴，才一脸为难的道：“咱们路上总要吃东西，我想跟娘拿橱柜的钥匙，临走之前先蒸些干粮。” 这声“娘”实在叫得拗口至极。 原身跟墨成章的婚事不是普通的嫁娶，成亲三日以来，墨成章都不在家，而原身这几日也都以泪洗面，成日里躺在屋里没出来过。 云氏对她肯定不满， 可墨家太穷，娶个媳妇不容易，云氏又舍不得将郑清浅赶走。 “你不是郑家的千金小姐吗？怎么还会做灶房的活计？”云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郑清浅，不无嘲讽的道。 郑清浅露出一抹苦笑：“娘就别挖苦我了，我不过是妾室所出，在府里的日子比一个得脸的丫头都不如。”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郑家落魄时，只因为墨成章拿出了一张虎皮，便将她许给了墨家。 “你少拿话来哄我，可别告诉我，前几天你那小姐架子是摆着玩的？”云氏撇撇嘴，明显不信郑清浅的话。 不过她也没抓着这件事不放， 瞪了郑清浅一眼后，抬脚往灶房去了。 云氏也明白，一家子在路上总要吃饭，准备点干粮确实是当务之急。 郑清浅老实的跟在云氏身后，接收了原身记忆的她当然知道，云氏不是刻意刁难她，而是原身本就是个拎不清的，嫁到墨家之后整日自怨自艾，还奢望着郑家会有人来接她回去。 郑清浅猜测，这估计就是墨成章方才会递给她休书的原因。 世道眼看就要更乱，这种时候他不想带个心不甘情不愿留在墨家的人，也完全说得过去。 “细面不准动，其他的你看着做。”云氏将破旧的橱柜打开， 把里面的细面和粗糙的白米拿出来，又怀疑的看着郑清浅，“你真会蒸干粮吧？可别将我家的粮食浪费了。” 她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当然没空一直看着郑清浅干活。 郑清浅重重的点头：“您放心去忙别的，这些事我从前在府里也是做过的。” 郑家的后宅混乱，像她这样早早死了娘的小姐，过的日子真是比不上正院的大丫鬟，做饭洗衣都是常事。 只是原身那个看不清形势的，还总是梦想会有被郑老爷想起来的一天。 “暂且相信你一回，”云氏走到灶房门口又回过头来，“用剩下的粮食搬到 我那屋去。” “知道了，娘。”郑清浅挽起袖子，将橱柜里的粗粮拿出来。 现代人都追求健康饮食，吃惯了细米细面的还会特地做些粗粮来吃，不过现代的粗粮可跟古代的不一样。 但是郑清浅一介孤女，什么苦没吃过？十二岁起就在学校食堂兼职的她，也从后厨那里学了些本事，做些干粮还是没问题的。 将干粮上锅蒸上后，郑清浅又将灶房的东西规整好，用一块破单子包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铜锣声，紧接着一个破锣嗓子吼道：“各户当家的赶紧去村口的核桃树下，里正有紧急大事要说啦！” 第3章 家产都穿来了 郑清浅连忙擦擦手跑出去，和从正屋里出来的云氏碰个正着。 “娘。”郑清浅顿住脚步，看向云氏。 见了她，云氏也没再往外走了，长叹一声对郑清浅挥挥手：“咱们不用去，赶紧忙你的去。” 云氏说完，又脚步匆匆的回了屋。 郑清浅站了站，先转身回灶房，给灶里添了两块耐烧的木柴，然后回了她和墨成章那屋。 原身嫁给墨成章之时，郑家只给了一口楠木箱子做嫁妆，也算是给原身最后的体面。 郑清浅解开脖子上的一颗梅花扣，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精美的荷包来，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钥 匙。 其实她知道，这箱子里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总要清点一番，自己心里有数才行。 果然，当她把箱子打开后，就发现里面除了几套衣服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可眼下是秋收时节，再过不久天气就会变凉，箱子里的衣服都是春夏衫，看来郑家是连冬衣都没舍得替她备上一套。 由此可见，原身在郑家混得有多惨。 郑清浅将所有衣服都打包好，看着又大又沉的箱子，觉得有些可惜。 要是不用走得这么急，这箱子拿去卖掉也能换些铜板。 环视一圈这间完全没有新婚气息的新房，屋里的摆设拿去现代 ，估计连废品回收站都不会收的各种破家具，郑清浅就无比想念她在现代全款买的，才装修好的新房子。 她才搬完家，连搬家酒都没办，居然就在晾衣服时，被楼上掉下来的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这里。 郑清浅闭上眼，她家的大客厅，大卧室，超大卫生间，还有楼下的车库…… 呜呜呜，全都与她永别……了？ 郑清浅眨眨眼，再眨眨眼，啥情况？她又穿回来了？ 她不过就是睁眼闭眼的这几秒钟，居然就又站在了自家客厅的大电视前面！ 郑清浅低头看看手里拿着的古代衣服，再看看她花了大价钱装修 的新家，心里的激动无以言喻！ 她连忙跑到门边，拉开大门，然后……整个人傻住了。 大门外并不是直达住户的电梯，而是她二十万买的车位，位置上还停着她的红色马自达CX。4。 郑清浅僵硬的转回身，视线扫到落地窗，她心底忽然涌上来一丝希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落地窗前。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窗外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 正在郑清浅愣神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嚷嚷：“哎哟，这个败家娘们儿！锅里的水都烧干了，这可真是蒸的好干粮啊！明明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 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郑清浅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在她家里还能听见云氏的声音？ 等等，难道这就是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外挂——空间？她的房子成了她的空间？ “娘，怎么回事，你们东西收拾好了没？” 就在这时，墨成章的声音也传了进来，郑清浅立刻回神，想到自己刚才是因为想起家里的屋子才进来的，此时她再闭眼，脑子里想的是墨成章的屋子。 再睁眼时，她果然出现在了刚刚的屋子里。 所以，只要用意念就能进出空间？ 可此时此刻却容不得郑清浅去试验，因为墨成章已经推开了门。 第4章 墨成章的谎言 “你在做什么？”墨成章皱着眉，眉眼间有几分疲惫。 郑清浅听见了云氏的话，自知理亏，只能低眉顺目的小声道：“我来收拾我的嫁妆，不小心……” “行了，”墨成章打断她的话，“赶紧去帮娘归置，我把你收拾的东西先搬上车。” 郑清浅愣了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家里有车？”墨家不像是能买得起车的人家啊。 墨成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回身去搬东西时回了句：“我从县城租来的骡子车。” 这下换郑清浅尴尬了，可转念一想，她倒是又看了几眼墨成章的背影，没 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腹黑。 她不知道墨成章是什么时候得到成王已经打过来的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在他回来的路上知道的。 细想一下，如果有人正在逃命，人家会停下来跟你瞎唠嗑吗？再说了，他嘴里那个林家小厮，只是一个下人，平时都会有诸多不便，更何况是在逃难的路上。 而墨家这家徒四壁的情况，平时连牛车都舍不得坐，更何况是从县城租骡子车回来了。 所以，郑清浅猜测，墨成章多半是从别人嘴里得来的消息，只是为了让云氏等人相信，这才扯了谎。 “怎么还没去帮娘？”墨成章跑了一趟，再进来时看见郑清浅还傻站在屋里，顿时脸上有了几分不耐，“要是你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他说着就伸手入怀，打算将休书再拿出来。 郑清浅回神，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不会反悔，只是刚刚在想你桌上的哪些东西要带着。” 墨成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看了一眼他那张用两块大石头做桌脚，一块木板子当桌面的“书桌”，垂下眼沉声道：“这些都不必带。” 郑清浅诧异的看着他，再次失声。 这个时代跟她生长的全民教育 时代不同，能读书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朝廷都还在采用科举和举荐两种任用官员的形式。 而墨家原本是官宦之家，只是墨成章的亲爹不知得罪了谁，变成了罪臣，如果不是恰逢那一年新帝登基，墨家人都会被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 墨家被判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考，墨成章成了罪臣之后。墨老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坚持让墨家子女都读书，直到他去世，云氏才对几个女儿读书的事不再上心，专心供墨成章上私塾。 郑清浅和墨成章成亲这三日，墨成章不在家，就是去了县里的学舍。 至于他为何丢下身，郑清浅也不清楚原因。 对读书人来说，书籍不是最珍贵的吗？郑清浅不明白墨成章为何要舍弃这些书。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虚妄。”墨成章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又催促郑清浅，“别站着了，你再不过去，娘又该说话了。” 郑清浅醒过神来，对墨成章道了声谢：“多谢。” 既是谢他的提醒，也是谢谢他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选择抛下有名无实的她。 “小四，你媳妇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郑清浅连忙跑出去，没看见墨成章眼底那抹疑惑。 第5章 不征兵就征粮 “赶紧过来搭把手，这些都要先搬到院子里。”云氏没好气的白了郑清浅一眼。 郑清浅看着那一大袋谷子，还有三袋子小麦，外加两个半袋的糙米和面粉，眼角抽了抽。 她可不是大力士，这种体力活真是干不来。 可云氏这时又开口了，话里话外不无敲打的道，“如今你已经是我们墨家的媳妇，不是郑家的后宅小姐了，要是你还看不上我家小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朝不保夕的，我家也不愿多养一个有异心的。” “娘，我明白的，这几天我已经想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我就 是墨家人。”郑清浅连忙表了下忠心。 真是无语，墨家这对母子，看来是被原身这几天的态度弄得伤了心，两人都不信郑清浅会真的安心跟墨成章过日子。 “但愿如此。”云氏的语气透着明显的不信任。 郑清浅也没再多说，先将轻一点的袋子往院子里提，又回来帮着云氏将刚收回来的几袋粮食搬出去。 墨家的田地不多，趁着成亲的前几天，墨成章就和云氏一起，请了村里的两名汉子帮忙，把地里的粮食收了回来。 现在看来，这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就算没有经历过这些，郑清浅从前也在影视 剧中多少看到过有关逃荒的情景。 路上饿死渴死的人比比皆是，有粮食绝对比带着金子强。 就在郑清浅和云氏将屋里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后，院子外来了七八个老头。 “老墨家的，把你家小四喊出来，老哥几个要好好问问，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就到了非得背井离乡的地步？” 领头的老头一进来，说话就很不客气，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云氏。 云氏在墨老爷子死后能独自将四个孩子养大，还让墨成章能读书，并且三个女儿都嫁了，最近又让墨成章成了亲，自然不是什么软柿子。 听见喊话，云 氏直接越过郑清浅，走到这群老头面前，双手叉腰，毫不怯弱的指着他们的鼻子道：“咋啦，我家小四就是通知你们一下，要不要走都是你们的自由，你们这样成群结队的跑来我家是要做啥？” “难道让你们逃命不应该啊？你们要是不想走，那就别走啊，反正我家就小四一个男丁，老娘不乐意他被抓去充军，也不想他去服那比黄连还苦的徭役。” “我告诉你们，不管成王有没有打来，我家都要走，要是你们不走，出了事可别往我家小四身上推，没出事那也是你们命好，跟我们也没啥关系，你们哪里来就 回哪里，我家忙着收东西呢，没空招呼你们！” 云氏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还气势十足，让一众老头都呆在了当场。 这时，墨成章从屋里抱着郑清浅的那口楠木箱子出来了，他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才冲院里的老头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各位叔爷，成章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虽然我们家是村里的外来户，但这种大事我也不会拿来与你们开玩笑。” 墨成章看着门外又赶来的几个老人，诚恳道：“如今越州已经不能再待了，就算上面不来征兵加赋，也一定会来征粮。” 征粮？ 众人心中瞬间一凉。 第6章 故土难离 今年因为干旱，收成本就比去年少了一半，除掉赋税，一家子糊口都难，如果再被征掉一部分，那他们这些人还有活路？ 墨成章静静的看他们一眼，而后便不再管这些人，转身开始将云氏和郑清浅收拾的东西往骡子车上搬。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之所以通知里正，也只是因为他经历过一次逃荒，知道如果只有他们一家走，这一路将会有多危险。 “这，这……真的会像你说的这样吗？”有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墨成章也不生气，停下动作平静道：“朝廷现在管不了到处征战的武王和成王，咱们这个越王又是 个胆小的，能忍到现在都没来征兵征粮，估计是想将人和粮直接集中起来，全部供官府调配。” 至少上一世便是这样。 “咱们都是普通人，一旦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能生还的几率很小。此时不跑，难道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跑吗？行了，我们周家跟小四他们一起走！” 说话的是村里的老猎户老周头，他们家跟墨家一样，都是上阳村的外来户。刚才他一直站在后方没有开口。 老周头说完，就脚步飞快的出了墨家的院子。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有两个也一言不发的走了，剩下的有犹豫的，也有依然不相信的 。 “反正我不走，我就不信越王会不管咱们百姓的死活！” “对，咱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怎么能说走就一大家子全跑了呢？” “是啊，我也不走，死都要留在上阳村！” 这些人嘴上骂骂咧咧的，也很快就离开了墨家。 墨成章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些人太天真了，不止越王，就连朝廷也根本不会管百姓的死活。 郑清浅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暗暗感慨，他们不愿离开，其实并不是不怕死，而是故土难离。 毕竟，古人跟现代人不同，他们一辈子都难去外面走一遭，现在猛然要让他们跑 路，还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他们自然没那么容易接受。 墨成章清点了下东西，把没必要带着的全都留下，又把家里的一顶破旧蚊帐塞到郑清浅的小包袱里，然后招呼着云氏和郑清浅上车。 云氏倒是想将他丢掉的东西又捡回来，但是看着墨成章的神色，终究还是没动。 “小四啊，咱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上车前，云氏眼露不舍的看着墨家略显破旧的小院。 墨成章也回头看了一眼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目光暗了暗，“走吧！” 云氏长叹一声，转身上车，不再多问。 墨成章赶着车来到村口时，这里 已经有几家动作快的在等着了。 “墨小四来了！” 不知谁大喊了一句，墨成章跳下车就被人群包围了。 这些人都是确定要走的，这时围上来也都是询问墨成章要往哪里去的居多。 墨成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等了一会儿，见来的人差不多了，才道：“如今武王和成王四处征战，其余藩王的封地都不安全。我们去南边的闵州，那里有朝廷大军镇守。” 武王和成王再混不吝，也不敢贸然攻打朝廷，闵州是眼下他们这群人最好的选择。 “可闵州太远了，我们这些人真的能走到闵州吗？”有人忧心的问。 第7章 上路 越州和闵州中间隔着襄州和永州，就算有马车，至少也要走一个多月。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并不是家家都有车，走路的话，那时间就拉得更长了。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一路怕是都不会太平，所有人心里都打着鼓。 此时，里正一家和墨成章三个姐姐家的人也到了。 “小四，咱是现在就走还是咋地？”里正被自家两个儿子扶住，火急火燎的走上前。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里正的嘴角就起了两个大火泡，可见心中有多着急。 墨成章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他三姐身上。 吴家人出现在这，说明 他三姐劝服了夫家人跟他们一起走。 “里正叔，刚刚墨小四说，咱们要去闵州，可去闵州要走一两个月，咱们这些人真能走到地方吗？”有人立刻问出心中的担忧。 “是啊，里正叔，我们也不是不愿跑，可上阳村是我们的根，难道以后都不回来了吗？要我说，不然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来征兵征粮的人走了再回来……”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舍不得离开。 里正姓李，李姓是上阳村的大姓，在村里有个似模似样的大祠堂。 这个时代的人对祖宗祭祀这种事看得很重，所以里正其实也不想 走。 刚刚那人问的，也正是里正想问墨成章的话，他的目光同样落在墨成章身上。 墨成章看着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思索了一番后才开口，“我得了消息就回来通知大伙儿，至于以后会如何我也不能保证，但是如今的情形除了朝廷的地界，都不太平。就算躲过了一次，也还有下一次，这样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要过多久。” 墨成章扫了一眼众人，看着里正诚恳道：“里正爷，与其留在这里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不如豁出去赌一把，去闵州重新安家。” 里正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颤了几颤，看 着一张张又急又无措的脸，他长叹一声，使劲跺了下脚高声道：“乡亲们，老天爷不赏饭吃，官府也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听小四的，赌一把！我就不信了，凭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重建一个上阳村？” 想到自家的存粮，还有地里没收回来的粮食，村里有血性的汉子们纷纷脸红脖子粗的高喊着：“赌，必须赌！” “反正在哪都是死，老子不想跟家里的婆娘和娃子们分开！” “我们都听里正叔的，您往哪走，咱们就跟到哪！” 郑清浅和云氏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人这般激动，两人心 里都不好受。 云氏是不想从头再来，她这一生过的好日子不多，苦日子却是过得不少，如今又要去陌生的地方重新来过，她心里实在没底。 而郑清浅却是真的欲哭无泪，她这都是走的什么倒霉运，一穿过来就要去逃荒？ 逃荒就算了，看看马车里这点东西，就算他们现在只有一家三口，可这些粮食目测也吃不了多久。 更悲催的是，今年干旱，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下过一滴雨了，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干净的水源…… 不管郑清浅心里有多少感慨和忧虑，上阳村的逃荒队伍很快就上路了。 第8章 岔路 这次跟郑清浅他们一起逃荒的，总共有三十五家人。 上阳村处在商河县的边缘，村子不大不小，刚好一百零五户人家，可最后愿意离开的也只有三分之一罢了。 可就算只有三十五户，也有小两百号人，走在路上看着也浩浩荡荡的。 墨家的骡子车打头，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里正家的一辆牛车，再之后是墨成章三个姐夫家的牛车板车和独轮车。 上阳村是附近出了名的贫困村，村子里有牲口的人家不到十分之一，其余人家大多都没有牲口，只有双轮板车和用来运粮食的独轮车。 墨成章一边赶车 ，一边对车里的郑清浅和云氏道：“娘，你们赶紧把蚊帐处理一下，做几个能套在头上的套子出来，等进了果子山后有用。” 郑清浅连忙将他之前塞到她包袱里的麻布蚊帐拿出来，瞬间就明白墨成章为什么要让他们做头套。 没走过山路的人可能无法体会，那种被山中的蚊虫包围的苦逼感觉。那些蚊子完全不怕人，赶都赶不走，而且特别毒，一咬一个大包。 云氏在乡下生活这么多年，哪有不明白的？她没有去拿郑清浅手中的蚊帐，反而转身在车上翻找起来。 没过一会儿，云氏拿出几根编成辫子 粗的草绳来，一边用火折子点燃，又将火吹灭，一边瞪着郑清浅道：“你还傻愣着干啥？没听见小四说的话？” 郑清浅有点懵，她虽然比不上这个时代的女子手艺精湛，但是缝个头套啥的还是没问题的，可是她现在很好奇云氏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娘，您手里这是？”郑清浅盯着那几根绳子问。 云氏白了她一眼，“果然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连火绳都不知道。” 云氏一手扒着车厢，一手将火绳挂在车厢外的一个钩子上。 “小四，先用火绳熏着，我和你媳妇儿一会儿就给你做个头套出来。” 郑清浅吸了吸鼻子，唔，有艾草和蒿草的味道，果然是熏蚊子的。在原身的记忆中，郑家用的是类似于初级版蚊香的东西。 云氏退回车里坐好，从郑清浅手里扯过蚊帐，“你要不会做，就先把车上的东西规整一下，常用的拿出来放外面，别到时候要用个什么又手忙脚乱的。” 她对郑清浅原本还是很满意的，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姐，哪怕是庶出，配他们这样的农家也算般配了。 可这几天郑清浅总是要死不活的躺在屋里，还要她这个婆婆伺候，简直闻所未闻。 如今又赶上逃荒，云氏下意识的就开 始嫌弃郑清浅。 郑清浅一听这话，脸上有些尴尬，手却是又把蚊帐抓着，赔笑道：“我会做的，还是娘来规整东西吧，我对咱家的东西不清楚，别漏了什么，到时候岂不是麻烦？” 云氏深知郑清浅说得在理，于是撇撇嘴松开手，又翻出一个针线包递给郑清浅，“省着点用，咱家可跟你娘家不一样，经不起你祸祸。” “娘放心，我肯定省着用。”郑清浅连连点头。 墨成章没说话，专心赶车，只是他的目光却是闪着丝丝幽光。 这时，里正的大儿子过来问话，“小四，前面有条岔路，咱们走哪一条？” 第9章 喊四哥吧 墨成章想也没想的道：“走小路，先去补充水，李大哥，你跟后面的人家说说，让他们把带的能装水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会儿到了地方，咱们必须装满水再走。” “咦？前头那小路上还有水源？”里正家大儿子诧异道。 墨成章点点头，“我听家住那边的同窗提过，咱们去那休息一夜，明天一早装满水再拐到大路上。” “好好，我这就跟后面的人说。”里正家大儿子匆匆忙忙的又跑回去了。 郑清浅从车厢后的小窗口看了看后面的大部队，暗暗咋舌，这一大群人拖家带口的去往未知的地方，还是挺壮观的。 他们是下午出的上阳村 ，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已经出了商河县地界，再走一段路应该就能出越州了。 只是，她怎么觉得墨成章好像很熟悉路线似的？往哪里走，在哪里休息，甚至在哪里补充水都知道。 郑清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很快就用麻布蚊帐做了个头套出来，还是做的双层的。 “墨……”郑清浅下意识的将头套递给墨成章，可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墨成章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年长你两岁，你喊四哥吧。” 郑清浅暗暗松了口气，毫不扭捏的继续开口，“四哥，你先拿着，等上了山再戴上。” 此时已经快要入夜， 而他们这群人也要经过一片山林地才能到大路上。 因为墨成章提前打了招呼，而云氏在车厢上挂了火绳，后面的人有样学样，有车的也挂了火绳，没有车的则是手上提溜着火绳，过山林地时，大伙儿倒是没怎么被蚊子咬到。 不过，走这段路时，墨成章大姐墨韵家的两个孩子，以及二姐墨琪家的小闺女，被抱到了郑清浅他们这辆车上。赶车的人也变成了墨成章的三姐夫吴忧。 “舅母，妞妞困。”墨琪家的小闺女妞妞，一个劲的往郑清浅怀里钻。 郑清浅身子一僵，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习惯跟人太过亲近，哪怕是小孩子。 云氏闻言 ，抬眼冲郑清浅皱眉，“你傻了？还不赶紧抱着妞妞哄她睡觉？” 妞妞犯困得直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从郑清浅腿上掉下去了，郑清浅连忙将她捞起来，学着电视里看见的样子轻拍着她的背。 没过一会儿，妞妞就睡沉了。 这时候，墨韵家的两个小子却闹开了，一个缠着云氏要吃的，一个缠着郑清浅也要睡。 郑清浅一手搂紧妞妞，一手被墨韵家的二小子拉着死命摇，感觉脑子都要炸了，“好好好，你先等我把妞妞放下。” 赶车的三姐夫吴忧忽然回头，“小四家的，要不你下去走走？让你三姐上来哄孩子。” 郑 清浅完全不会哄孩子，闻言立刻将妞妞放在云氏铺好的谷草上，跟云氏打了个招呼就下车了。 墨成章看见郑清浅下来，扭头就对墨诗诗道：“三姐，你去车上坐一会儿。” 墨诗诗长相清秀，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走了一路本就累得慌，可想到郑清浅的出身，她还是犹豫的道：“这不好吧？” “三姐，你就别推让了，坐了这么久车，我早就想下来走走，正好我也搞不定大姐家的两个小子，还是你去吧！”郑清浅立刻表态。 “那，那我上去了。”墨诗诗将自己的头套取下来给郑清浅就上了车。 墨成章若有所思的看着郑清浅，眸光微闪。 第10章 成亲的缘由 郑清浅一开始因为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没戴头套，可刚走出十几步，她就顶不住了，手脚麻利的将墨诗诗给她的头套戴上。 山里的蚊子简直太毒了！就这么一会儿，她脸上脖子上手上就被咬出来好几个大包。 墨成章随手将自己手中的火绳递给她，“拿着。” 郑清浅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来，“谢谢。” 虽然带着头套，可蚊子还是会时不时的往手上和脖子上咬，还是拿着火绳更保险。 墨成章没说话，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了。 郑清浅也想跟上去，可山路难走，这具身子又是个常 年不锻炼的，就算她在现代身体素质再好都没用，根本跟不上。 男人们几乎都推着车走在前头，年轻媳妇和半大小子都跟在后面。郑清浅跟墨成章的两个姐姐走在一起。 “小四家的，听说你这几天病了？”大姐墨韵语带嘲讽的问。 二姐墨琪也阴阳怪气的轻哼了声，“人家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姐，哪里能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活下去？” 郑清浅无比尴尬，真想把原身拖出来打一顿。 郑家原本是商河县的首富，但是近几年因为几个藩王打来打去，郑家的生意大受影响。再加上后宅不稳，整个郑家都乱糟 糟的，以至于郑老爷在今年年初就一病不起。 而他的病来势汹汹，却又一直能吊着命，导致郑家的财富大幅缩水。 直到半个月前，郑家的好几家商行出事，郑家整个崩盘，还惹上了官司。 为了疏通官府的人，郑家花了无数银子出去，但是都石沉大海。 后来不知谁打听到商河县县令在收集虎皮，恰好墨成章拿着猎到的虎皮去卖，就被郑家收下了。 可郑家此时已经拿不出多少银子，于是就有人提议，将府中的庶女嫁出去换聘礼。 于是，最不受待见的郑清浅就被嫁给了墨成章。 一开始墨成章并不 乐意，是云氏得知郑家没钱买虎皮，想用虎皮做聘礼，正好云氏也想替墨成章说一门亲事，所以便直接答应了。 毕竟，在云氏看来，比起乡下丫头来说，养在大户人家的小姐才配得上她最宝贝的墨成章。 成亲当晚，墨成章被村里人灌醉，进了洞房，揭了盖头后，突然摔了一跤，起来后他竟然连夜离开墨家去了县里，一走就是三天。 郑清浅接收的记忆中，对墨成章的印象很浅，但是这三天原身在墨家如何作妖的，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墨韵和墨琪两姐妹，一左一右在郑清浅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 都快把郑清浅挤兑得没法继续走下去了。 郑清浅忽然抬头，左右看了看墨韵和墨琪，用无比诚恳的语气道：“大姐，二姐，之前是我想岔了，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我再也不是郑家的小姐，既然我已经嫁给了四哥，那我就是墨家人。” 她抬眼看了看前方墨成章的背影，嘴角轻扬，“四哥愿意带我一起走，就说明他接受了我，所以还请大姐二姐别再提从前的事。” 她这话可就有点打墨家两姐妹的脸了，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墨韵和墨琪是出嫁女，已经不算墨家人了，她们根本没有权利对郑清浅说三道四。 第11章 不准去 墨韵和墨琪脸上青红交加，不过都被逐渐暗沉的天色遮住了。 两人讪讪的对视一眼，同时轻哼一声，快走两步，将郑清浅甩在了后面。 郑清浅暗暗舒了口气，她可不是只会默默挨骂的性子，但她也不愿意轻易得罪墨家姐妹，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处僵了对她也没好处。 ……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郑清浅这一行人到了墨成章说的补充水的地方。 这地方是一处小小的水塘，估计是附近村民挖来蓄水的，但是在这种干旱天气下，水塘里还有水，说明水塘下还连着地下水源。 “小四，我看这里环境不错，不然我们 再在这里等几天？万一……”里正欲言又止的看着墨成章。 他舍不得啊！祖祖辈辈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哪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墨成章牵着骡子喂草喂水，听到话后，抬头看了看远方，而后对着里正摇摇头，“里正爷，没有万一，如果我们现在不跑，迟早会被打到越州的某个王爷抓去充军。” 他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埋锅造饭的妇人，和四处疯跑的孩子们，“到那时，谁都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上一世……不，也或许该说他那个长长的噩梦之中，这些跟出来的汉子们全都上了战场，而妇人老人和孩子们则大多因为天灾饿 死了。 “可去了朝廷的地界，难道就不会被征兵征粮了吗？”里正满脸忧虑。 墨成章沉默了半晌，眼中闪过一抹沉重得无法分辨的光，“会，但驻守闵州的林家至少不会做得太难看。” 林家是当今和佑帝的外祖家，如今驻守闵州的就是林家人，为了名声，他们也不会做出让百姓绝户上战场的事来。 里正哑口无言，长叹一声后颤巍巍的走了。 墨成章目光深沉的看着缓缓升起的明月，拉着缰绳的手捏得咯咯作响。 郑清浅是从山地就开始走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被云氏安排着做了一堆活之后，她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众人 视线，去空间看看，结果就听见有人哭闹开了。 “娘，求求你，让狗子去通知我娘家人，我家离这不到十里地，狗子腿脚快，肯定赶得及明早跟我们一起走……” 郑清浅抬眼看去，就见一名挺着肚子的孕妇，跪在地上，拉着一名满身补丁的婆子的腿，苦苦哀求。 而墨成章的大姐墨韵就跟这家人站在一起，郑清浅恍然，这不就是墨韵的夫家陈家吗？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你脑子被门夹了吗？狗子才多大？半大小子你让他连夜赶路？再说明儿一天肯定还要从早走到黑，你当娘的就不心疼？你不心疼我心疼！一句话，不准去 ！” 墨韵的婆婆秦氏，拉着陈家二房陈忠平的小儿子狗子，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狗子娘，你赶紧起来，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狗子能去给他姥爷送信吗？等我手里的活干完，我去走一趟！”陈忠平满头大汗的将自家媳妇儿吴氏拉起来。 吴氏抹了一把泪，紧紧抓着陈忠平的手，“那你快……” “老二！你个不孝子，你要是敢去，就别回来了！”秦氏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吴氏。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随时都要收拾东西起来赶路，到时候去送信的人没回来，那他们一家是走还是留着等？ 第12章 谁还没个娘家 都是嫁出来的女儿，秦氏怎么会不知道吴氏的心情？可她不能冒着自家少人的风险去通知娘家！ 吴氏被这一声吼得愣了一瞬，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秦氏平日里算得上好说话，也不会磋磨儿媳妇，不然云氏也不会将墨韵嫁到陈家，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如果她的态度不坚决，谁都无法预料会有什么后果。 这厢闹的动静不小，可谁家也没上前相劝。 几个婆子凑在一起长吁短叹。 “唉，谁又没个娘家呢？咱们还没出来那会儿，我就想让孙子去给我娘家报信，可到底还是不敢冒那个险。” “谁说不是呢？我家里的儿媳妇也被我压得死死的，不准她们闹腾，她们难受，我就 不难受了？说得好像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似的。” “年轻媳妇哪里能想得那么远？娘家人是重要，可自家男人和儿子就不重要啦？这世上怕是还没那个道理吧？” “都别说了，赶紧做饭，娃子们都饿了……” 郑清浅听了一耳朵，心里也说不上是啥滋味，只能说环境弄人吧！ 生在这个时代，这些人注定要经历这些，再苦再难都必须面对。 “郑氏，你杵在这喂蚊子呢？还不赶紧给你男人抹药去？你没见我家小四小腿擦伤了？” 云氏双手叉腰，对着郑清浅大小声，完全不顾周围的人看过来的眼神。 郑清浅微微一愣，墨成章受伤了？她完全看不出来啊！ 可容不得她多想，墨家三 姐妹已经围到墨成章身边去了，郑清浅也只能暂时放弃进空间去看看的想法，提着裙摆跑过去。 “哎哟，你们看看，这就是老墨家新娶的媳妇？这几天听说病倒了，今儿还是第一次见，那脸上长的都是啥呀？” “你还别说，我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不是说她是县城郑家的小姐吗？怎么长这幅样子？” “嘘！别说了别说了，咱们这次可是跟着墨小四走，说得多了瞎得罪人……” 几句惊疑的话传进郑清浅耳中，她连忙垂头，又加快了脚步。 这些人说的她都知道，原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常年长着红疙瘩，看着像湿疹，但找了许多大夫看过也没治好。 而也是因为这张脸，让 原身在郑家不得郑老爷看重，还被家里的兄弟姐妹各种欺负，七岁以后就被丢在后宅自生自灭了。 郑清浅来到墨成章身边，墨家姐妹几个自动让开，墨诗诗递给郑清浅一个小陶罐，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味道特别刺鼻。 “弟妹，还是你给小四抹点药酒吧，别明儿再不能走路了。”墨诗诗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是温柔。 郑清浅点点头，“谢谢三姐。” 不管陶罐里是什么，这东西是墨诗诗给的，郑清浅没道理拒绝，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表现得跟墨成章很陌生，那她以后在墨家的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 正当郑清浅打算替墨成章上药时，墨成章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陶罐，淡淡说 了句，“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说着就自己动手抹药，也没看郑清浅的神色。 “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端来。”为了避免尴尬，郑清浅迅速起身。 墨家姐妹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各异。 恰在这时，一大群人慌乱的朝水塘这边跑来，刚才陈家那二儿媳高声大喊：“爹，娘，小弟，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哎哟，丫头，你们咋在这呢？快快快，起来跟咱们一块儿跑啊！官府的人来征兵征粮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墨成章反应迅速的让云氏等人赶紧收拾东西上路，看来根本没时间给他们休息了。 没想到越王的人这么阴险，居然傍晚下来征兵征粮，根本就是不想给这些人留半点活路！ 第13章 连夜赶路 这下好了，郑清浅也不用给墨成章端饭了，手忙脚乱的帮着云氏收东西，还没收好呢，墨成章就跑过来，将一大串竹筒递给她，“你快去打水！” 郑清浅反应也不慢，接过来就往水塘跑，连脚底刚刚磨出来的水泡都顾不得疼了。 她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要多问，也别纠结啥，在这样干旱的天气下，带足水才能活下去！ 墨成章将家里带出来的两个水桶都装满了水，一手一个提着就往骡子车跑。 他读书之余跟着周猎户学打猎，虽然看上去是个书生，可实际上力气并不小。 其他人看见他们的动作，也赶紧分出人手来打水。 一时间，水塘边热火朝天，可气氛却 越来越紧张和凝重。 “大伙儿都快着些，打完水咱们立刻就走！记住了，还按照刚才的顺序，一家跟一家，都跟紧了，千万别掉队！” 里正站在一个小土丘上，大声喊着。 郑清浅把他们车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全都装上了水，可因为车上地方小，锅碗瓢盆装了水之后，人就没地方能坐了，上路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地上走着。 为了不让水洒太多出来，赶车的人也很小心，既要顾着速度，又要顾着别让水洒了，很是辛苦。 郑清浅忍着脚底水泡破了的疼，咬牙默默跟在云氏身边，身上还挎着抱着背着一堆东西。 这一路走得非常辛苦，还好有周围的人断断续 续的说点话解闷，不然郑清浅都快撑不下去了。 刚刚突然出现的那群人，正是陈家二儿媳的娘家，夏阳村的人。 据他们说，越王的人在今天傍晚突然闯进村里，见了青壮男丁就抓，还让村民们交粮。 吴氏的娘家人住得离村口远，听到风声后，随便收了点东西，就从村子后山的小路跑了出来。 “我们村那些住在前头的太惨了，我到现在都在后怕，我们老吴家现在就只我小儿一个根，要是给抓走了，我就不活了……” 吴氏的娘抹了一把泪，边走边说。 “你们连东西都没带齐吧？这粮食也没带？”上阳村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嘴。 夏阳村跟着出来的也就五 家人，听了这话后，全都一通捶胸顿足。 “别提了，我家还有五亩地的粮食没收上来，这下全完了！” “我家有牛车，还好我大儿动作快，把家里的粮食都搬上了车，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我家没带出来多少，这一路还不知道会咋样，唉……” 听到这里，郑清浅微微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望着赶车的墨成章，刚好看见他眉头紧皱，一脸烦躁的样子。 看来，这群人的出现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然而，今晚注定了并不太平。 郑清浅他们赶路到后半夜时，竟然又有几家上阳村和夏阳村的人逃了出来。 “墨小四，村里有人告诉 官府你们先跑了，你答应给老子一口饭吃，老子就豁出命去保护你老娘和婆娘，你给句准话！” 上阳村追上来的，除了村里有牛车的两家人外，还有在村子里横行多年的刀疤李。 面对刀疤李的喊话，所有人都慌了。 官府知道他们跑了？哎哟我的天哪！这可咋办？所有人都看向墨成章。 墨成章稳稳的坐在骡子车上，静静的看着刀疤李，片刻后沉声道：“你自求多福。” 而后墨成章又从车上站起来，提气大声道：“乡亲们，官府不给咱们活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万万不能被抓回去！现在开始，别再管装的水会不会洒，所有人全速前进！” 第14章 口是心非 所有人都闷头赶路，再也没人有心情说话。 刀疤李被墨成章拒绝后，居然反常的没有闹腾，而是跟着众人一起前进。 郑清浅从没走过这么多路，感觉她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却依然要咬牙跟着大部队一直走。 就在她快坚持不下去时，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现在，老人孩子全部上车！自己家挤不下的，跟别家好好说说，大伙儿帮帮忙，咱们现在劲儿要往一处使，只有尽快走出越州，咱们才能有活路！” 里正在前面高声喊话，后面立刻就有了动作。 云氏忙不迭的跑到前头，爬上骡子车，又冲着墨家几姐妹大喊：“快把孩子递上来！” 墨韵墨琪赶紧把自家孩 子递过去，两个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赶路的时候带着孩子真的不是一般的累，特别是妞妞这种两三岁的，要一直抱着或者背着。 郑清浅都被强制要求，抱过好几次妞妞和墨韵家的二小子了。 为了赶路，老人和孩子先休息，年轻人在地上走，这是所有人都不会反对的决定。 可是郑清浅真的好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羡慕坐这种简陋骡子车的时候。 此时的郑清浅，就连看向骡子车的眼神都带着羡慕。 她不是娇气，而是真的累，脚底更是早就磨破了不知道多少水泡，疼得都快麻木了。 这种逃命的时候，群众的速度是很快的，队伍没过一会儿就再次准备 启程。 这时，墨成章忽然对坐在地上捶着腿的郑清浅喊道：“你也上来。” 郑清浅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你还想走？”墨成章眉头一皱，隐隐有种要发火的征兆。 郑清浅连忙起身，小跑着过去，心里居然有些激动。 墨成章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上车，让她坐在他旁边。 “小四，你把她弄上来做啥？还嫌骡子不够累还是咋地？”云氏一看见郑清浅就很是嫌弃。 墨成章抿了抿唇，一边赶车一边答话，“娘，她跟咱们不一样，没走过这么多路，要是她这双腿废了，到时候更麻烦。” 云氏撇撇嘴，嘟囔道：“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姐真没用，早知道当 初就不让你娶这么个摆设回来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没圆房的事，云氏这个做婆婆的是知道的，毕竟当晚墨成章连夜就去了县里，哪里顾得上圆房呢？ 所以，现在郑清浅在云氏眼中就是个拖累。 墨成章和郑清浅都没说话，云氏说了几句也住了嘴，因为她要忙着哄孩子了。 也不知道大伙儿是不是有意给墨家行方便，他们宁愿好几个老太太挤在一辆牛车上，甚至娃子们躺在平板车的行李上，也没人往墨家的骡子车上来。 但是车里被三个孩子躺平后，再加上一个云氏，的确是没位置了，郑清浅只能同墨成章挤在前面。 “谢谢。”郑清浅小声对墨成章道。 他刚才跟 云氏说的话分明就是故意的，因为墨成章根本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其实他应该是看见她快走不动了吧？ “别谢我，我只是不想你抛尸荒野。”墨成章冷声道。 郑清浅偷偷吐了吐舌头，她才不信呢！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那直接不带她一起不就行了？ 不过，他这般口是心非的样子，郑清浅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她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 墨成章侧头看过来时，见到的便是郑清浅如清风般的微笑，这一刻，他心头的怀疑更重了几分，可同时，却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扎了根。 夜风很凉，天上的星星替他们指明了方向，天快亮时，郑清浅终于撑不住的靠在墨成章肩上睡了过去。 第15章 八卦 “哈哈哈……终于出来了，咱们到襄州了吧？” “到了到了，他娘的，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咱们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我实在走不动了……” 郑清浅被各种声音吵醒，睁开眼时，下意识的翻了个身。 “当心！”墨成章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紧的拉着郑清浅的胳膊。 这下子郑清浅完全清醒了，后怕之余，又有些尴尬的对墨成章道谢，“谢谢。” 墨成章没来得及回话，里正家的大儿子就找了过来。 “小四，大伙儿都走不动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先歇歇？” 墨成章摇头，“不行，趁着早 上不太热，咱们要赶紧赶路，能走多远走多远，等中午开始热起来再休息。” 今年的天气热得邪乎，到处干旱，中午的太阳毒辣得恨不得把人烤了。 里正家的大儿子思索了一会儿，咬咬牙跺跺脚，“行！我这就跟大伙儿说说。” 他很快就去通知人了，而墨成章却侧头对郑清浅道，“你下去，换我大姐他们上来。” 郑清浅反射性的缩了缩脚，因为她的脚底板还疼着呢，可转头一看，墨韵姐妹几个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艰难的挪动，她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还在车上。 墨成章先她一步跳下车，冲三姐 夫吴忧道：“姐夫，你去赶车，让三姐她们也上车歇一会儿。” 郑清浅见他下去了，也连忙下车。 云氏撩开车帘，抱着墨韵家的大小子跳下来。 作为儿媳妇，郑清浅这次很有眼力见，几乎在云氏下来时，就扶住了她。 “娘，当心些。” 四十多岁的人了，可别摔到。 云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呢？”说着话，她直接将墨韵家大小子的手塞到郑清浅手中，“你牵着明小子走。” 墨韵家大小子叫陈明，一般都喊他明小子，也有喊小明的。 郑清浅低头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陈明，笑 眯眯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明，你可是小小男子汉，跟舅母一起走可不能喊累哦。” 陈明不到六岁，听了这话立刻挺起胸膛，“我才不会累！” 郑清浅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不累最好，她可不想背着或者抱着他走。 不管众人有多少抱怨和不愿，倒是没有一个人不跟着走的，不过这时候走在地上的换成了老人和半大小子们，壮劳力和妇人们都挤在车上补觉。 郑清浅一个年轻媳妇，走在这些人中格外扎眼。 “老墨家的，你这儿媳妇咋回事啊？”有人凑到云氏身边低声问。 赶路 太无聊，老太太们又爱八卦，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放到了郑清浅身上。 云氏撇撇嘴，“还能咋地？娇气呗！” 接下来，郑清浅切切实实的见识了老太太们八卦的程度。 “要我说，你家当初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儿媳妇？咱们村里那么多能干的姑娘，你咋就看不上？” “是啊是啊，我觉得你二闺女婆家的小姑子就不错，要是跟你家小四成了，那不就亲上加亲了嘛？” “哎哎哎，我倒是觉得那谁家的闺女更配……” 郑清浅特别无语，这些人当着她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当她死了还是觉得她好欺负？ 第16章 干旱 就在老太太们一边走，一边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郑清浅牵着陈明，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墨成章。 “四哥，喝水。”郑清浅取下身上背着的竹筒，递给墨成章。 墨成章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又垂眼看了下自己腰间挂着的水囊。 郑清浅没管他的神色，直接打开盖子，将竹筒喂到他嘴边。 墨成章下意识的喝了一口。 郑清浅又拿出身上的一块手帕，仔细的替墨成章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才浅浅笑着道：“赶路辛苦，四哥别太累着了。” 做完这一切，郑清浅若无其事的继续牵着陈明往前走。 而这一幕却被后面没隔多远的老太太们看了个正着，所有人立刻 住了嘴，那些刚刚还胡乱给墨成章配对的老太太们，此时脸上讪讪的，纷纷顾左右而言他，没一会儿就换了话题。 看见墨成章没有拒绝郑清浅的亲近，还一直盯着郑清浅的背影看，云氏的脸色有些复杂。 唉，算了，看来小四对郑氏还是有些感情的，看在儿子的面上，她以后就不怎么为难郑氏了。 而实际情况则是，墨成章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怎么会对他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梦里那个她完全不同。 他之所以愿意带着她，不过是因为，在那个漫长又痛苦的噩梦之中，他欠她一条命。 但从昨天到现在，他却不止一次的发现， 她与他梦中看到的那个她有很大的出入。 另一头的郑清浅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既然她以后要跟墨成章一起生活，那就不能让这些人继续八卦下去。 她这样做，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是在告诉云氏和那些八卦的人，不管从前如何，墨成章都已经跟她成亲了，只有她可以光明正在的站在墨成章面前。 日头越来越高，烈日灼心，温度快速上升，郑清浅他们这伙人实在是再也走不动了。 刚好不远处有个松树坡，虽然树叶没多少了，但好歹也能遮挡些阳光，郑清浅等人便在这里休息。 “我的娘耶，可累死我了，总算可以坐了。” 所有人几乎都是 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不是地面有点烫，躺着又太不雅观，这些人都恨不得直接放躺。 “没啥好抱怨的，你们注意了没，这一路上可不止咱们这一拨人，不过咱们比他们跑得快，也就只有那些有马车的跑在咱前头。” “这算啥？刚才咱不是还超过了好几家有马车的嘛？” 休息的时候，有些憋不住话的，难免就会议论几句。 郑清浅靠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松树上，手上拿着一个竹筒，一点一点的慢慢喝着水。 云氏等人可没她这么小心翼翼，纷纷大口大口的喝着自己的水。 不过，他们没喝几口，就被墨成章叫停了。 “娘，你们少喝些，前面 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找到水，要是水喝完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云氏和墨家姐妹连忙停手，母女几人面面相觑。 墨成章的几个姐夫，及其家里人也都住了手，他们全都皱着眉看着墨成章。 “小四，咱们越州干旱，难道襄州也没水？”墨韵的公公陈老头问道。 这些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商河县，一厢情愿的觉得别处应该不会有干旱。 墨成章指了指大伙儿坐着的地上，又看了看天色，“你们看看这地上，还有这天气，像是有水的吗？” 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裂了，头上烈日当头，树上连个知了的叫声都没听见，足以想见，襄州的情况恐怕比越州还要糟糕。 第17章 领头人 郑清浅刚才喝水那样小心，就是因为心里隐隐猜到了几分，现在听墨成章说出来，她心里就更是忧虑。 这么多人，还有牲口，要是没有水，她实在不知道这群人还能走多远。 如果不是墨成章昨晚让他们多装点水，这会儿他们怕是就没水喝了。 墨成章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那些人喝水的动作立刻就顿住，有的没主见的人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里正颤巍巍的过来了，不同于之前，这次里正竟然对着墨成章行了个儒生礼。 墨成章当然不肯受他的礼，侧身让过之后，将里正扶着，“里正爷，你这是作何？” 里正摇摇头，认真的看着他，“这一礼你受得，”他扫了一圈周围的 人，“如果不是你提前让我们走，只怕我们这里有一半的人都被官府给征走了。” 墨成章抿唇，没说话。 里正继续道：“你不但第一时间救了我们大伙儿，昨晚如果不是你坚持让我们装满水再走，我们这些人就算饿不死，也不定啥时候就渴死了。” 毕竟前路茫茫，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碰上水源？ “里正爷言重了，都是乡亲，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谁愿意看见大伙儿去战场送死？”墨成章说得振振有词。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自家独自上路，在之后的路途中再发生梦里那些事。 “好了，爹，您过来不是主要道谢的，人家小四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您老还是说正 事吧！”里正的大儿子提醒道。 里正连连点头，“对对对，看我，都老糊涂了，”他握着墨成章的手拍了拍，“小四啊，你看咱们这里也有二百多号人，我琢磨着还得确定个人领头，不然容易乱套，我看你来做这个领头的正合适。” 他这提议立刻引来众人附和，根本没给墨成章拒绝的机会。 “我看行，墨小四在县城读过书，还认得路，比我们这些只知道地里刨食的强多了，他领头我可放心。” “没错，我也愿意听小四的，你说往哪我就往哪，绝不磨叽！” “咱这些人里，也就小四在外面跑的多些，肯定比咱们有经验，他领头我没意见。” 众人纷纷表态，里正一家也不停的点头。 墨 成章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一出，可那梦里的经历告诉他，这种时候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带领这些人。 一盘散沙跟他自己带着自己一家也没区别，统一起来一致对外才是最佳选择。 “好！承蒙大家不嫌弃，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墨成章没有扭捏，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不过，我怕有些事处不好，还请里正爷多替我看着些，咱们有事商量着来。” 里正捋着胡须笑着点头，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在这之前，夏阳村来的人却是要先问清楚，毕竟他们和墨成章这边不是一个村的，万一之后有什么冲突，那就说不清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现在逃出来了，那还分什么上阳村夏阳村？再说了 ，我家闺女就嫁到你们上阳村陈家，本来就是一路人，我们家没意见，以后都听你们安排。”吴氏的爹拍着胸脯大声道。 其他夏阳村的人也纷纷点头，他们也没意见。 他们敢有意见吗？本来逃出来时就没有充分准备，现在能跟上阳村的人一起，之后路上有困难还能厚着脸皮请求帮忙，自然要听人家的。 墨成章见没人反对，便让大伙儿先就地休息，有干粮的可以先吃点干粮，没有的可以拿粮食跟别家换些，今天先对付着，等下晌太阳快下山时他们再启程。 这些事跟郑清浅没什么关系，她被云氏分了一小块干粮，艰难的吃了几口就收了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后，郑清浅总算找到了进空间的机会。 第18章 这下不怕了 吃喝拉撒睡是生理规律，郑清浅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没人上厕所。 男人们无所谓，无非就是多跑几步路躲起来解决，但是女人们可不能这样随便。 在郑清浅接收的记忆中，这个叫大乾的朝代，对女子的约束非常苛刻，是绝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或者有任何妇德有损行为出现的。 所以，就算是云氏她们这些婆子，在外面方便也要做好防护。 村里的老太太们拿着几块破草帘子，结伴往远处去，没一会儿就搭了一个简易的茅房出来。 大姑娘小媳妇们见了，纷纷跑过去排队解决生理需求。 郑 清浅灵光一闪，也跟在墨家姐妹后面过去了。 说实话，昨天到现在，因为没怎么吃喝，天气有这么热，她并不是很急。 反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空间里看一眼，至少确定一下，她家里那些吃的喝的能不能吃，或者看看能不能拿出来。 郑清浅刻意等到最后一个才进去，为此还被墨韵说了一句矫情，不过她现在懒得理会这些口舌官司。 刚进入这个临时旱厕，郑清浅就快被里面的味道熏晕了，她连忙闭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我要回家”，下一瞬，她就站在了她家的客厅里。 太好了！看来她 真的拥有了一个空间，还能用意念进出。 时间紧迫，郑清浅也顾不得多想，连忙跑到厨房，拉开冰箱，先把脑袋伸进去凉快了下。 没办法，外面实在太热了，她先降降温，让脑子清醒些再说。 五秒过后，郑清浅拉开冷冻室，拿了根老冰棍出来吃。 别问她为什么高价买来的冰箱里居然装的是老冰棍，问就是她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在她童年的记忆中，他们孤儿院很穷，是那种朝不保夕的穷。 每到夏天，天气特别热的那几天，院长妈妈都会骑着自行车，跑去好几条街之外的雪糕厂，批发一箱 子的冰棍回来。 孤儿院里每个孩子每天只能吃一根，所以孩子们都很珍惜，每个人都吃得很慢。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因为在她心底，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滋味。 时间不多，郑清浅快速的吃掉一根冰棍，然后又去翻零食，确定零食也能吃之后，她就暂时放心了。 约摸着差不多了，郑清浅又拿了点盐和糖放在竹筒里，然后就出了空间。 她刚出来，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郑清浅连忙出去，脚步飞快的朝着墨成章他们休息的地方走。 妈呀，旱厕里的味道简直了，她只不小心闻 到了一点都受不了，真的无法想象，要是以后她都要在这里生活，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啧啧啧，老墨家这媳妇可真是的，这就受不了了，以后可咋整？” 在郑清浅身后，两名老太太冲着她的背影摇头。 “能咋整？墨小四都没说啥，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听见她们对话的郑清浅，嘴角抽了抽，不过很快她便扬起一抹笑，这下她可不怕渴不怕饿了！ 老天保佑，幸好她穿来之前，为了请同事们来家里认门，特地去超市做了大采购，所以冰箱里和家里的粮食储备，以及零食箱子等等全是满的。 第19章 脸上的印子 “就你磨叽，赶紧去把车上的东西收拾一下，下晌上路的时候，咱们车上还要放东西。”云氏一看见郑清浅过来，连忙就冲着她喊。 郑清浅这会儿心情正好，哪怕云氏的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她也笑盈盈答应道：“好的，娘，我这就去。” 她这般笑脸迎人，倒让云氏闹了个不自在，憋了一会儿才嫌弃的对郑清浅道：“没事少笑点，就你脸上那些印子，笑着不吓人啊？” 郑清浅脸上的笑一顿，没再吭声，爬到车上去把之前装水的，没有盖子的东西全都规整了一番。 这一路虽然洒了些水，但到地方后 ，他们车上这些零散的水也够拉车的骡子喝一顿了。 郑清浅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没听见有人叫她，她便也懒得下车，坐在车里休息。 坐了一会后，她想起刚才云氏的话，脸上满是沮丧。 穿越前她也是大美女一枚，整栋办公楼追她的商业精英都能凑好几桌了。 谁知道穿越一次，竟然穿到一个满脸疙瘩印子的女子身上，她都没地方说理去。 这里又没个镜子之类的，郑清浅现在又不方便再进去空间照镜子，正郁闷着，忽然灵光一闪。 她记得她的包就放在鞋柜上，而包里有一面小的化妆镜， 要不试试看能不能用意念拿出来？ 想到就做，郑清浅闭上眼，集中精神想着家里的鞋柜，再到鞋柜上的包，心里不断想象着将包包拿在手里的样子。 郑清浅的嘴角不断上扬，险些没忍住大笑出声。 她睁眼，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包，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得先看看自己的脸到底咋样了。 原身的记忆中，这张脸永远都顶着满脸的小红疙瘩，就算偶尔消下去一点，没两天就又会长出来。 郑清浅穿过来就一直忙着逃荒，根本没想过去看自己的脸。 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当镜中 的脸出现在眼前时，郑清浅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天哪，这脸上怎么这么多疙瘩印子？ 现在她脸上的不是红疙瘩了，而是类似于痘痘爆掉的印记。 郑清浅皱了皱眉，怎么跟记忆里的不一样？她记得从前脸上都有红疙瘩的啊！平时也是红疙瘩和疙瘩印子混合在脸上，怎么现在只有印子了？ 等等！难道说，她的脸逐渐在好转？ 正当郑清浅百思不得其解时，车外忽然传来一道娇娇弱弱的女声，郑清浅下意识的将包包再原路送回空间。 “四哥，这是我娘临走时做的炸糯米丸子，你也快一天没吃了，拿 去垫垫肚肚子吧。” 郑清浅挑了挑眉，啥意思？这么明目张胆的送货上门是想干啥？ 要送东西不知道让家里其他人送吗？一个姑娘家送过来，也不怕人说闲话。 “我不饿，你还是拿回去给婶子吃吧！”墨成章几乎是立刻就回绝了。 这时，墨成章二姐墨琪的声音响起，“小四，小翠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呗，这东西多难得，我们妞妞都没分到一整个呢！” “二姐，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墨成章的声音明显透着不悦。 郑清浅原本还想下去，可现在嘛，她还是先别下去的好，免得有人尴尬。 第20章 爱慕者 墨琪带着小姑子灰溜溜的回到自己家休息的地儿，脸上还带着不满。 她弟可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就他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媳妇儿，脸上还一脸的疙瘩印子，真不明白他还留着干啥。 原本墨琪也没想多管闲事，可刚刚赶路的时候，她听她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小四和郑氏根本没圆房，那这婚事就可以不算。 毕竟这种时候，大家都是逃难的，把郑氏打发了就是，反正他们墨家也没占她便宜，只要郑氏自己不出去乱说，谁知道她嫁过人啊？ “嫂子，你别恼 ，我也觉得刚刚是我做得不对，四哥他……他已经成亲了……”王翠低着头，不安的绞着手。 她知道四哥已经成亲了，但是……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忘？更何况大嫂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没忍住，就过去了。 但现在看来，四哥果然是正人君子，哪怕他媳妇儿长成那样，他也没有二心。 墨琪被墨成章教育了一通，在小姑子面前也没脸，这会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憋屈的给妞妞喂吃的去了。 郑清浅在墨琪姑嫂离开后就下了车。 “四哥，把你的水 囊给我一下。”郑清浅走到墨成章身旁，伸手。 墨成章看她一眼，随口问道：“干什么？” “你先给我吧，一会儿就还给你。”郑清浅笑眯眯的，虽然她此时的尊容实在不怎么样，但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却非常明亮。 墨成章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了她。 郑清浅拿着水囊转身背对着他，将刚才从空间里拿的糖和盐分别放了一些在他的水囊里，摇晃了几下，然后才递给墨成章。 墨成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靠在树干上 休息。 郑清浅也想找个地方休息，扫了一眼周围，看见云氏那边用破草席子和草甸子铺了个地铺，她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他们这伙人比较特殊，几乎都是以家为单位跑出来的，所以休息的时候也大多都是全家人在一起。特别是妇人和孩子们，都在一块儿。 作为墨家新娶的儿媳妇，如果郑清浅单独跑到一边，回头必定会被人嚼舌根。 云氏见她过来，习惯性的就想摆脸子，可想到刚才墨成章对郑清浅的态度，终究还是挪了下位置，不怎么情愿的张口道 ：“给你大姐她们留点位置。” “知道了，娘。”郑清浅乖巧的点头坐下，蜷着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 很快墨家姐妹就带着孩子过来了，赶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路，天气又这般闷热，这会儿也没人想说话，很快就开始集体打瞌睡。 至于郑清浅他们明明有车，为什么不在车上休息？别逗了，这么热的天，在车里哪有地上透风？哪怕这风不那么凉快，可那也比闷着强。 说是休息，可大路边上哪能真的休息好？ 反正郑清浅只眯了一会儿就被行人过路的动静吵醒了。 第21章 别瞎好心 郑清浅看着路过的行人，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也是逃难出来的。 不过比起郑清浅他们来说，后面的人可就惨多了，大多数人都是只身上路，或者只有妇孺踉跄同行，带的行李少之又少。 当然，也有赶着马车匆匆而过的。 路人看见郑清浅他们在路旁休息，也没人上前搭话，全都麻木的往前走。 “老大，你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商河县出来的。”里正对着他大儿子道。 里正家大儿子翻身坐起，腿脚麻利的跑到路旁找人打听去了。 没过一会儿，郑清浅便看见里正家大儿子跑了回来，脸色看着不怎么好。 因为离得 近，他们的对话很快就落到了郑清浅耳中。 “爹，全是别的地方出来的，不过有人听说商河县已经封城了，而且越州边界通往外地的路也都被封了。” “唉……”里正长长一叹，看来上阳村留下的人都没跑掉。 这时候有人庆幸的拍着胸口道：“还好我们跟着墨小四提前走了，不然……” 不管是被官府征兵还是征粮，这后果都绝不会好。 墨成章蓦地睁眼，像是丝毫没被这些影响，站起来就喊了句，“按刚刚说的，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封城后肯定还会有更多人用尽办法往外面逃，到时候这一路上就不会 太平了，还是早些到目的地才能安心。 他这一声下去，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郑清浅和云氏一起，帮着把东西都收拾到车上，他们家东西不多，人也少，收拾起来非常迅速，可那些人多的家庭就不一样了。 各种吼孩子的，婆婆骂儿媳妇动作慢的，还有汉子觉得家里婆娘事多的……总之，现场非常混乱。 不过，这次上路后，郑清浅明显感觉，这些人跟之前不一样了。 比如，所有人现在都在地上走，而且有车的人家被分成了前中后三拨，走在队伍前面的是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妇人们和老头老太太以及小 孩子，都跟在队伍中间。 壮劳力有十几个走在队伍最后面，而包括墨成章在内的其他人，则分散在整个队伍。 最让郑清浅佩服的是，男人们手里居然都拿着武器，虽然所谓的武器各不相同，而且有的拿在手里还特别搞笑，但看到这些，她居然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郑清浅抬眼看向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墨成章，挑了挑眉，看来他还挺会安排的。 里正的媳妇儿金氏，一边走一边大声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记住了，只有咱们这伙人是一起的，要是谁敢瞎好心耽误了赶路，那就别跟咱们一起走了，你爱跟谁就跟谁去！ ” 这话说得狠，可却能从根本上掐断一些隐患。 试想一下，这条路越是往后，必定会越是缺吃少喝，到时候路上的人肯定会有没吃没喝的，那时候要是谁心软给人分点干粮啥的，会不会引起别人觊觎？ 要遇到那起子心狠的，说不定都能煽动其他难民，来把他们这伙人抢了！ 所以墨成章中午那会儿就是在跟里正和那些当家的说这事，为了怕有人忘了，又让金氏时不时的提两句。 云氏像是不放心似的，特地扯了一把郑清浅，“你也给我记好了，咱家可没多余的吃喝给外人，你不许给我家小四找麻烦，记住没？” 第22章 闷头赶路 “我记住了，娘，绝不会把咱家的吃食给任何外人！”郑清浅连忙面色严肃的保证道。 她又不是傻子，这种自顾不暇的时候，她是得多圣母才会不顾自家人死活，去接济外人啊？ “你知道就好。”云氏瞥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这时，走在前面的墨成章取下水囊喝了口水。 高温天气下，有些温热的水刚入口，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水喝着带了点甜，又有一丝丝咸味，根本不是他之前喝的水。 墨成章回头看去，就见郑清浅正一脸老实的跟在云氏身旁，尽量跟上众人的脚步。 是她在 他水里放了盐和糖？墨成章垂眸，没人看见他眼中涌动的一丝情绪。 恰巧这时，郑清浅也拿起她的竹筒，走了这么久了，喝一小口应该不为过吧？ 她仰头喝水的瞬间，眼角余光看见墨成章转头的动作。 这天气，只喝凉水是不行的，再加上他们这伙人还在急速赶路，失去的盐分没有及时补充的话，很容易脱水。 她给墨成章兑盐糖水，也是不想他出什么事。 至于盐糖的来源， 她只说是从云氏那里要来的就是。 …… 这次上路，郑清浅这群人全都闷头赶路，因为一路上也没见着水 源，走到后来，大伙儿就连闲聊的都没了。 毕竟，说话也是费口水的。 郑清浅晃了晃没剩多少水的竹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喝了一口水。 真不怪她，换任何一个现代人跟她这样，连续走了几十里路，不喝几瓶水能行？她每次都是等嗓子快冒烟了才喝一口，已经很省了。 如果她自己走，倒是可以把空间里的矿泉水什么的拿出来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清浅实在不敢冒险。 然而，大人还能忍着，小孩子们却是忍不了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缺水，所以哪怕孩子闹腾，也没 能敞开了喝，大多都像郑清浅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到伸手不见五指才停下来。 “小四啊，你看前面那是不是有火光？要不咱们过去跟他们一起过夜，晚上也能有个照应？”里正指着前方那细微的火光，跟墨成章打着商量。 这毕竟是在野外，哪怕他们人多，里正也还是不放心。 墨成章早就注意到了前面有人，但是梦里惨痛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抱团不一定能取到暖。 “不必了，按照我中午说的做。”墨成章毫不迟疑的拒绝。 也可能是这一路习惯了听 墨成章的话，里正被他拒绝后，心里一点也没不舒坦，转头就去安排各家的任务了。 他们停下这里是一处旷野，大伙儿将所有的车都排成一个圈，围了一大块空地出来，所有人都在空地上扎营。 说是扎营，其实就是各家把自家带的草甸子草席子之类的，垫几把野草，铺一块供人休息的地出来。 完事之后，一群人开始埋锅造饭。 墨家临走之前蒸了一锅干粮，如果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吃三四天是没问题的。但是，墨家三姐妹可没准备这些，以至于这才过了一天，郑清浅昨天蒸的干粮就见了底。 第23章 被怀疑了 “娘，这是我家的面粉和糙米，算上白天跟您借的干粮，都在这了。”墨诗诗提着一小袋子东西过来。 墨韵和墨琪也拿着粮食过来，交给云氏。 云氏身边站着墨韵的婆婆秦氏，和墨琪的婆婆唐氏。 墨诗诗的丈夫吴忧，从小就死了娘，所以吴家没有婆婆，只有一个靠木匠手艺生存的公公吴老爹。 而墨琪的丈夫则是没有爹，只有唐氏这个寡母，外加还没出嫁的小姑子王翠。 三姐妹中，只有墨韵的婆家公婆健在，且陈家人丁兴旺，除了两个外嫁的女儿外，家里还有三个儿子，墨韵的丈 夫排行第三。 不得不说，云氏给几个女儿挑的婆家都不错，不说陈家，王家和吴家虽然人口少家底薄，但相对的麻烦也少。 而且唐氏和吴老爹都是实在人，教出的儿子也都憨厚老实，做事勤勤恳恳。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众人并不是每家每户都单独做饭，而是几户人家一起做，这样能省掉许多麻烦，人多做起来也快。 看到这里，郑清浅就想给云氏点个赞。 别家都是跟不熟悉的人商量，有的人嘴笨的，半天都没能找到人合伙。 墨家就不一样了，墨家三姐妹都嫁在同村，跑路的时候 全部跟上了，这会儿就体现出有血缘的好来。 这么多人中，只有墨家和几个亲家同吃同卧，相处得异常和谐。 当然，如果忽略掉王翠时不时追着墨成章身影的目光的话。 郑清浅这个母胎单身都看出来了，真不明白这姑娘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还是故意想引起别人注意。 就在这时，墨成章忽然朝着郑清浅走来。 “你跟我来一下。” 郑清浅站起身，也没多问，直接跟在他身后往圈子外面走。 他们身后，王翠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来。 跟她一样的还有墨琪，她像是吃惊得眼 珠子都快掉下来一般，愣愣的盯着自家弟弟的背影。 小四这是真的看上郑氏了？他竟然拉着郑氏去说悄悄话？ 云氏只看了一眼，便淡定的回头继续搓火绳。 这一路上他们虽然在赶路，但是路旁边的艾草蒿草什么的，只要他们看见了，就肯定给撸走。 路上这么多蚊子，不多弄点驱蚊子的火绳，难道等着被咬啊？ 距离人群大概十几米的地方，郑清浅狐疑的看着墨成章。 这人把她叫出来，却半天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四哥，你找我有事吗？”郑清浅忍不住开口问道。 墨成章解 下腰间的水囊举到她面前，“你哪里来的糖？我娘除了过年会买一点点糖来做糖肉之外，平时绝不会买。” 而且，盐是精贵物，他娘平时都是锁在柜子里的，不会无缘无故拿给郑清浅。 他这是怀疑她了？郑清浅心下一个咯噔，脑子飞快的转着。 “我……从小爱吃糖，出嫁那日，我三姐姐给我准备了些糖放在嫁妆里。”郑清浅硬着头皮解释，一脸坦荡。 可只有天知道，她手心正在冒汗。 墨成章紧紧的盯着她，面对她坦然又像是带着一丝委屈的眼神，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第24章 多留几个心眼 郑清浅看着若无其事的，实际上这会儿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回去吧。”墨成章突然开口，说完就转身往回走。 郑清浅心底狠狠的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刚回去，就看见有几个陌生人在他们车子外围张望。 几人都是小厮打扮，不过衣服颜色和款式略有不同，应该不是同一家的。 “小哥，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啊？”其中一人看见墨成章，立刻上前询问。 墨成章睨了他们一眼，面不改色的回道：“云瑶县。” 郑清浅连忙垂头捂了一下嘴，将到嘴边的笑咽下去。 哈哈哈，墨成章这家伙果然不老 实，明明是商河县出来的，却告诉人家是从商河县隔壁的云瑶县来的。 几名小厮得了他的回答，脸上露出一抹失望，其中一个语带可惜的道：“我们是商河县的，本来还想找你们打听打听如今那边的情况，看来是打听不到了。” 这几人说着，就摇着头往远处那几堆火光处走。 “你为什么要骗他们？”见那些人走远了，郑清浅连忙好奇的问。 墨成章淡淡看了她一眼，“出门在外，总要多留几个心眼。”他说完就往云氏那边走去。 郑清浅有点被他噎住，她几乎从不骗人，只不过是一个出处罢了，她根本没想太多。 但是对墨成 章来说，不告诉别人实话，是在杜绝麻烦。 看来，以后她也要小心些，千万不能低估任何人。就像刚才，墨成章不就在怀疑她吗？ 就她这种情况，在古代就叫借尸还魂，要是被人知道了，等待她的就是被火烧死的命运，墨成章今晚也算是给她敲了警钟。 因为这个，郑清浅决定今晚还是别再找机会进去空间，等绝对安全的时候再说吧。 辛苦赶路了这么长时间，各家吃过饭收拾好后，直接躺倒就睡，只留了十几名汉子轮流守夜。 之前墨成章跟里正他们商量的时候，郑清浅恰好听了一耳朵，守夜的人可不是白守的，而是会由每家 出点粮食，分给守夜的人。 这也就让那些粮食带得不多的人家，还有刀疤李这样的人有了正当获得粮食的机会。 郑清浅听见时，就给墨成章竖了个大拇指，这简直就是不动声色的就解决了队伍里的不稳定因素啊！ 甭管之后会如何，至少在他们所有人粮食耗尽之前，他们这个队伍会很稳定团结。 当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和稳定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卯时不到，就有人陆续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郑清浅本来以为露宿野外肯定会睡不好，可结果恰恰相反，因为白日里赶路实在太累了，她昨晚睡得非常 沉。 “郑氏，赶紧起来，你以为这还是在家里呢？实话告诉你，要是你以后还敢跟前几天一样成天躺在床上，我可不会再由着你！” 云氏后一句话是凑在郑清浅耳边说的，她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家儿媳妇前几天还在闹着不愿留在墨家。 郑清浅彻底清醒过来，连忙爬起来，满脸尴尬的对云氏道：“娘，以前的事咱能别再提了吗？我现在是真的想跟四哥好好过日子的。” 云氏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赶紧的，把东西都抱到车上去，咱们一会儿就上路了。” “好勒，我这就去。” 郑清浅抹了一把脸，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 第25章 娘家人 郑清浅他们这边很快就再次上路，没过一会儿就路过昨晚他们看见那几处火光的地方。 “啧啧，他们还有马车呢？” “咦？这不是咱们县城郑家商行的标志吗？他们也跑啦？” “等会儿，郑家？那不就是老墨家新娶儿媳妇的娘家吗？” 村里人眼尖，竟然发现停在这里休息的居然是郑家的马车，于是很快就有人问到云氏跟前来。 云氏的脸色不怎么好，敷衍了村里人几句，转头就对郑清浅道：“听说是你娘家人，你不去看看？” 她当初愿意用一张虎皮换郑清浅这个儿媳妇 ，并不是看上郑家有多少钱，而是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姐多少念过些书，能跟墨成章说到一起去。 可谁知道郑清浅嫁过来后成天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还哭着要回去。云氏要是能轻易忘掉这件事才怪了。 “不用了，娘，我说过，我现在是墨家人，就算那边的是我娘家的人，现在这情况，也没时间让我去跟他们说话对不？咱还是加紧赶路吧！”郑清浅赔着笑，毫不迟疑的表态。 开什么玩笑，郑家那群人根本没有一个真心对原身好的，她是傻了才会跑回去。 与其跟郑家那些心里 弯弯绕绕多得数不清人凑一块儿，她还更喜欢跟上阳村这些村民相处呢！ 云氏对郑清浅的回答很满意，故作大方的道：“你去说几句话也不是不可以，别耽搁咱们赶路就成。” 郑清浅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反正郑家人也不知道她在这，她就当没看见好了。 与此同时，郑家那边竟然有眼尖的丫鬟看见了郑清浅。 “三小姐，我看见五小姐了，您看，就在那！” 郑清浅的三姐郑清盈急忙坐起身，往那堆脏兮兮乱糟糟的难民群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她那特征明显的五妹 妹。 “天哪，五妹妹怎么弄成了这样？那些乡下人没给她饭吃吗？还有她的脸……”郑清盈的目光闪烁了一瞬，下一刻，眼泪无声滑落。 “快，小蝶，你去将我的荷包拿来，给五妹妹送去。”郑清盈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道，“我也没什么大本事，给五妹妹些私房银子也好让她防身。” 叫小蝶的丫鬟立刻道：“都这时候了，也只有三小姐会这般好心，五小姐肯定明白您的好意。” 小蝶很快就取了东西朝着郑清浅他们跑去。 这厢郑清浅正努力跟上云氏等人的脚步加紧赶路，就 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喊：“五小姐，等一等！” 五小姐？原身在郑家不就是排行第五吗？家里的下人便是喊的她五小姐。 郑清浅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打扮的女子冲她招手。 云氏等人也看见了，整个队伍都为之一顿。 “五小姐，这是我们三小姐给你的。”小蝶将荷包塞到郑清浅手里，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脸旁扇着风，“从前我们三小姐就对五小姐好，刚刚她看见你，还不忘拿自己的私房让我送来，五小姐有三小姐这样的姐姐，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第26章 黑心莲 郑清浅眨了眨眼，轻扯了下嘴角，“是啊，三姐姐一直对我挺好的，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我也想好好谢谢三姐姐呢！” 这丫鬟说的话简直不要太搞笑，要是真的关心她这个妹妹，真的对她有深厚感情，这会儿就不会是一个小丫鬟站在这里了。 小蝶皱了皱眉，她这话分明是想让郑清浅过去谢谢郑清盈，结果却被郑清浅驳了回来，但这些人看着就脏，她才懒得在这里多待呢。 小蝶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郑清盈的丫鬟没听出来郑清浅的话里有话，云氏倒是听出来了。 她像是第一 次认识郑清浅一般，仔细的打量了她片刻，然后一挥手，“好了好了，别愣着了，赶紧赶路！” 看来郑氏先前说的她在府里过得不好是真的，瞅瞅郑家这什么三小姐干的什么事，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让丫鬟来看郑氏的笑话。 没错，在云氏看来，郑清浅的姐姐让丫鬟来送东西可不是什么好心，不然她咋自己不来呢？ “哎哟，你们看见没，刚刚那丫鬟，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还有她嘴里的什么三小姐，我看啊，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嘛，说什么跟郑氏感情好啥的，当我们傻呢？ 那荷包小小瘪瘪的，能装多少东西？打发个丫鬟来看郑氏笑话还差不多！” “唉，看来这郑氏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她娘是妾室，而且死得早，难怪一个丫鬟也敢这么对她说话。” 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郑清浅丝毫没有伤心，反而觉得这群人挺真实的。 之前他们对她隐隐有些排斥，觉得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农家太过拖累。现在被郑清盈的丫鬟搅和一下，反倒让这些人同情起她来了。 不过，这么闹一下，她反倒想起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来。 整个郑家，在原身的记忆中，只有排行第三 的郑清盈跟她来往，而原身嫁人后一直觉得郑清盈肯定会想办法来接她回去，因为劝原身嫁过来的就是郑清盈。 “五妹妹，如今爹爹一病不起，家里的生意也被人针对，大哥他们还有可能被关进牢里，母亲那里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买虎皮了。你听姐姐一句劝，先嫁过去，只要你一直拖着不圆房，我们肯定想办法去接你回来。” 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就原身那个笨蛋信了。 古代女子名节大过天，嫁了人的除非被休或者和离，不然娘家人绝不会去接人回家。 而且，这时代家里要是有被休的女子， 简直就是全家的耻辱，哪里又有主动去把嫁出去的女儿带回去的道理。 但是原身从小没有亲娘，又被养在后宅自生自灭多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完全不知，自然就被郑清盈几句简单的话给骗了。 郑清浅推测，原本郑家可能是想把郑清盈推出来，毕竟如今郑家适婚的女儿就只有郑清浅和郑清盈，而郑清盈去年被人退过婚。 郑家当然不想家里有个被退婚的女儿，所以换虎皮和走关系的主要人选肯定会是郑清盈。 只是奈何郑清盈是朵黑心莲，自己不想嫁到农家，动动嘴皮子就把原身给卖了。 第27章 避之不及 想通了这些，郑清浅更是对郑家人没了半点好感，直接将郑清盈送的荷包交给云氏。 “娘，这东西您帮我收着吧。” 云氏诧异了一瞬，而后淡定的把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子取出来，又把荷包还给郑清浅，“银子我帮你收着，这荷包你拿着用吧。” 郑清浅接过，笑眯眯的点头，“谢谢娘！” 如今她对云氏的称呼已经非常顺口，更何况她也看出来了，云氏外表凶巴巴的，实际上本性善良，非常容易心软。 这荷包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很是好闻，在这种闷热烦躁的天气里，郑清浅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他们这群人继续上路，而没过多久，郑家和另外几家有马车的人家也跟了上来，并且很快就超过了他们。 毫无悬念的是，郑家人路过郑清浅他们时，根本没有丝毫停留，就像是生怕郑清浅会拦着他们，上去占便宜似的。 郑清浅暗地里啧啧两声，郑家人还真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啊！ “你现在是我们墨家的人，以后可长点心吧！”云氏见郑清浅看着已经跑远的马车，忍不住提醒道。 郑清浅愣了下，而后心里一暖，看着云氏浅浅一笑，“娘，我没事的。” 云氏定然是怕她难过，才故意这样说的。 “没事还不赶紧给你男人拿点干粮过去？”云氏的心意被看穿，脸上有点挂不住，瞪了郑清浅一眼，顺手递给她半块粗粮馍馍。 郑清浅答应一声，拿着东西往前面去了。 他们早上起来是直接走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大多数人家都拿出干粮来充饥，队伍的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墨成章接过郑清浅递过来的馍馍，递到嘴边又放下，看了郑清浅一眼道：“不要在意他们的话。” 咦？墨成章这是关心她吗？郑清浅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将心腔充满，脸上不自觉就带了几分笑。 “四哥放心，我不会在意 的。” 不愧是母子俩，云氏和墨成章都同样心软，生怕她被郑家人的态度影响到，居然一前一后的出声安慰她。 “嗯，你到后面去吧，一会儿先让娘上车，中午日头大的时候你也上去。”墨成章说完，就转回头继续赶路了。 不知道为什么，郑清浅听着他这话，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总觉得墨成章今天跟她说话时柔和了许多。 …… 赶路越是到后面，越是让人有种绝望的感觉。 郑清浅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中午日头大的时候，因为要翻过一座山，所以他们并没有休息，一直在走山路，有树木遮 着，勉强也能走下去。 “大伙儿都坚持一下，等走出这座山，我们就埋锅造饭！”里正扯着嗓子，站在他家牛车上对后面的人大喊。 郑清浅没有上车，她跟在骡子车旁边艰难的往前挪步，不过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墨家虽然只有他们三口人，但是墨成章有三个外甥，外加两个亲家老太太，光是他们轮流坐车，都有些换不过来，郑清浅这样的年轻小媳妇自然就不好厚着脸皮上车了。 眼看着前面的树木越来越稀少，地势也开始呈下沉之势，可这时候前面却传来杂乱的呼救声。 “来人啊！杀人啦！救命……” 第28章 山匪 走在前面的半大小子们神色慌乱，立刻停了脚步。 除了后方的十几名汉子外，其余男人们全都跑到了前面去。 “咋回事啊？” “墨小四，这……咱们还走不走啊？” “大家别慌！先停下来，我们派个人去前面看看再说！” 一时间，队伍里七嘴八舌的闹开了。 荒郊野外的，听见人喊救命，谁心里能不慌？反正郑清浅已经趁着别人不注意，用袖子做掩护，偷偷从空间拿了把水果刀出来。 墨成章皱眉盯着前方，脸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这一带有一伙山匪，但是那些匪徒是看不上他们这伙人的。 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青天白日下，那些匪徒竟然就敢抢劫富户。 如此看来，襄州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了。 没人知道墨成章心里的想法，里正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脚步飞快的跑到墨成章身边，“小四，这可怎么办才是？前面那些人咱要不要救啊？” 现在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就是早上超过他们那一溜驾着马车赶路的人家被抢了嘛。 可离得这么远，他们都能闻到血腥味，这说明啥？说明这些山匪不但抢东西，还杀人！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平日里都是老实种地 的，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慌了神简直再正常不过。 墨成章的目光深了深，深吸一口气道：“这些山匪应该是被干旱逼得没有活路，我们虽然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是各家各户的粮食加起来也不少，等他们抢完前面的富户，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里正惊骇欲绝的瞪大眼，“这，这……那咱们……” “跟他们干啊！爹，小四说得没错，这些人肯定是没吃的了，那抢完别人肯定会来抢我们，咱们凭什么让他们抢？就应该趁他们不注意，直接冲过去！” 里正家大儿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脸狠意。 他们本来就被官府逼着背井离乡了，要是现在再被山匪抢了，那他们这些人还有活路吗？ 墨成章点头，“我们没有退路，但是也不能没个章法的冲出去。” “小四，你说咋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旁边的汉子们听得心头火起，本就被这天气闷得发慌，如今又碰上这样的破事，谁还忍得住？ 墨成章见众人居然没有退缩的，也不再耽搁，对着众人一一安排下去。 他们这伙人行动力非常强，墨成章那边刚安排好，队伍里立即就动起来了。 云氏手脚麻利的爬上骡子 车，将家里唯一的一把菜刀塞到墨成章手里，“小四，你可要护好你自己，打不过就跑，别强撑，知道不？” “我知道，娘，您也小心着些。”墨成章点点头，转身就往前面跑。 郑清浅这边也被云氏塞了一根木棍，这棍子还是云氏走路时用来拄着走用的，拄地上那头特别尖。 “你用这个，机灵着点，要是你伤着了，我可不会管你。”云氏嘴上说着不会管郑清浅，却又拿了一把锅铲给她。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看着云氏手里只拿了一把盛饭用的长柄勺子，她心里暖烘烘的，反手就把锅铲还给了云氏。 “娘，我用这个就可以了。”郑清浅诚恳的道，“我力气小，又没怎么干过活，手脚不协调，拿两个太浪费了。” 云氏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一手锅铲一手长勺，下意识的就半个身子挡在了郑清浅身前，嘴里却嘟囔着，“我就说你们这些娇娇弱弱的小姐最不中用了……” 如果不是说不清楚东西的来源，郑清浅真的很想把藏在自己袖子里的德国产水果刀给云氏。 放眼望去，上阳村的村民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菜刀锅铲长勺之类的都在妇人手中，而锄头砍 刀等等却在汉子们手里。 队伍很快就再次往前，只是这一次，郑清浅他们全神贯注，既紧张又小心的快步往前。 越是往前，郑清浅鼻尖的血腥味便越重。 陈家二儿媳吴氏，因为怀着身孕，闻到这味道立刻吐得稀里哗啦的，被她婆婆秦氏和墨韵拖着走。 而队伍里现在变成了，大部分壮劳力打头阵，半大小子们押后，其余有战斗力的举着锄头走在队伍两侧，将老人孩子和妇人们护在中间。 郑清浅他们这伙人，加上夏阳村的几户人家，浩浩荡荡两百多号人，全速前进时动静可不小。 前方，几家商河县的富户还在顽强抵抗，但是他们人少，而且带的小厮家丁不多，根本不是这些穷凶极恶的山匪的对手。 “老子说了，乖乖交出东西就让你们滚，你们偏不听。可不是老子心狠，这年头，只要能活下去，杀几个人怕什么？” 一名长得五大三粗的壮硕男子，一边在路边扯了把草来擦刀上的血，一边对着七零八落的马车说道。 他不但长得吓人，声音也比普通人来得响亮，这两句话直接让躲在马车里的各家女眷吓得抱在一起，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郑清盈。 “小姐， 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连我们也杀了啊？”小蝶缩在马车角落，哭得梨花带雨的。 郑清盈强做镇定的躲在两个婆子身后，说话时嘴唇都在哆嗦，“不，不会的，他们已经拿了东西，不会再杀人了……” 她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群人已经在搜马车了！如果她落在这些山匪手里，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小的们，给老子好好搜，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吃的喝的！”山匪老大又是一声大喊。 其余山匪动作熟练的撩开各家马车帘子，一边搜索，一边嘿嘿笑着道：“老大，你之前的婆娘都饿死了，要是找到漂亮的小娘子，你拉回去做压寨夫人呗。” 原本山匪老大还没这想法，被手下一说，立刻眼睛一亮，“对对对，你们赶紧的，找个最好看的给老子做压寨夫人去！” 恰在此时，郑清盈所在的马车被人撩开，山匪喽啰眼睛都看直了，“老大，这娘们可太好看了！” 山匪老大转头一眼就看见了郑清盈，眼睛都亮了，“就是她了！” “不！”下一瞬，郑清盈就被山匪喽啰拖出了马车。 就在她尖叫的这一瞬，墨成章领着上阳村的人从山上冲了下来。 第29章 混乱 面对满地的血腥，还有被山匪们拖到路旁的尸体，郑清浅只觉得如坠冰窟，身子都晃了晃。 这是她前后两世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 云氏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怕个屁！你记住了，这些人不是咱们杀的，他们死在这里就是他们的命！赶紧往前走啊！” 郑清浅脸色煞白，反射性的点点头，整个人有些麻木的被云氏扯着往前走。 墨成章定下的计划就是，这群山匪凶恶，由男人们去对付，老人孩子和妇人们要趁着他们混战时赶紧往前跑，等他们解决了山匪后，就会来追他们。 墨成章他们趁着山匪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气势汹汹的冲下山，将山匪的队伍冲散，平均三个壮劳力围攻一名山匪。 抓着郑清盈的山匪一把将她丢下马车，举着刀大吼，“哪里来的泥腿子？竟敢打你爷爷的主意？看老子不剁了你们！” 山匪头子也从突袭中回神，扯着嗓子大喊：“兄弟们，给老子上啊！居然敢埋伏老子，看老子把你们这群龟孙子全宰了！” 上阳村的村民日日劳作，本身就有一身的力气，又是几个人围攻一个山匪，而且开局就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毫无悬 念的率先占了上风。 可山匪们又哪里是吃素的？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开始反杀墨成章等人。 本来郑清浅这队老弱妇孺应该快速通过的，可有的妇人一见自家男人挨了打，立马就不干了。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敢打我家生娃子他爹，老娘跟你们拼了！” 这妇人喊叫着就领着自家的两个半大娃，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别人一见这阵势，自家男人也面临着同样的危险，这哪还能忍得住？ 行了，啥也别说了，老人孩子和各家媳妇全都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一时之间，整个场面极其混乱。 郑清浅也被挤着推上前，不过她的位置还算安全，周围都是自己人。 “小姐，快快快！快上来啊！”郑家马车里的婆子们不敢下车，只敢伸着手想把郑清盈拉上车。 而郑清盈的目光却呆呆的盯着一脸冷酷，面不改色砍翻两个山匪的墨成章身上。 “盈姐儿！你还发什么呆？赶紧上车啊！”前头一辆车里，郑家的几位公子冲着郑清盈大喊。 郑清盈回神，又看了一眼墨成章的方向，然后咬着唇爬上马车。 车里有个婆子会赶车，等郑清盈上来，她立刻就驾着 马车往前跑。 郑家这边如此，别家的人也从刚才的杀戮中回神，纷纷上车准备逃窜。 然而，他们这样一来，可苦了墨成章等人，原本大好的局面，因为这些马车突然闷头乱蹿，导致上阳村的村民们有些人被马车撞翻。 “他娘的！这些有钱人是不是傻子啊？咱们好心救他们，结果他们却想自己跑？” 虽然他们也是不想被抢，才冲出来拼命，但好歹也算是救了这些人一命吧？ 郑清浅一看那几家有钱人家想趁乱逃走，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快把他们的马车拦住！他们跑了，咱们就麻烦了！” 这些马车要是离开战场，那墨成章他们就将完全暴露在凶狠的山匪面前，连个遮掩躲避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半吊子的村民还怎么跟山匪打？ 她这一嗓子，让队伍里使不上力的老头老太太们立马来了劲，风风火火的就冲到马车前面去挡着了。 “你们不许走！这些山匪是你们引来的，休想我们给你们挡刀子！” 老人们愤怒的瞪着赶马车的人，死活不让他们挪地方，更有人直接抱着马腿不撒手，身体擦伤都顾不得了。 那几家富户原本真是打算趁机跑路，可现在 被村民们嚷嚷出来，又被他们死死的拦住，眼看走不了了，几家当家的这才畏畏缩缩的从马车里钻出来。 “各位乡亲，别恼别恼，我们……我们不是真的想跑，我，我们不动还不行吗？” 这些人被刚才山匪的血腥手段吓破了胆，此时虽然有墨成章等人在奋力拼杀，但是他们依然不敢轻易下车去帮忙。 郑清浅见这伙人稳住了，连忙看向墨成章那头。 “小心！”这一眼吓得郑清浅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山匪头子举着刀正从墨成章背后砍去，不过墨成章反应很快，侧身一闪，又迅速反手往后劈出一刀，直接砍断了山匪头子的一条胳膊。 “啊！” 尖利的嚎叫传遍四周，但却没有一个人同情。 “大伙儿加把劲，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他们山上肯定还有人，咱们不能冒险！”墨成章对着周围大喊。 有了妇人们的胡搅蛮缠，几十个山匪很快就彻底占了下风，没过多久就都被撂倒了。 “快快快，赶紧把他们敲晕，咱们继续赶路！”里正家大儿子一声大吼。 这一声喊出来，这些汉子们立刻就又行动起来，把每个倒下的山匪都敲了一记，然后飞快同郑清浅 他们的队伍汇合，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前跑。 留下那几家富户的人目瞪口呆。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 生死存亡之际，生命的爆发力是惊人的。 郑清浅他们这伙人硬生生的走了最少六十里路，一直到月上中天，再走就要打着火把了，他们才停下来。 在这之间，连同郑家在内的那几家富户，赶着马车超过了郑清浅他们的队伍。 “可累死我了……这下，呼……他们可追不上咱们了吧？” 为了确保甩掉那伙山匪的漏网之鱼，他们拼了命的赶路，所有人都累瘫了，说话都呼哧带喘。 郑清浅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但是她实在太渴了，嘴唇都干得裂了口。 她的水在下午就喝光了，又没有机会进去空间，更不可能将空间里的矿泉水之类的拿出来，只能这样干忍着，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娘，咱们车上还有多少水？”墨成章歇过一会儿后，过来问云氏。 墨家的水都是云氏在分配，所有人每天只有一竹筒的饮用水，小孩子是一筒半。 云氏喘了几下，爬起来去车上看了看，再出来时，提着小半桶水，脸色难看的对墨成章道：“只剩这些了。” 第30章 桂花过敏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很省了，但是之前赶夜路时洒了一些，白天赶路也有些损耗，再加上天气热，还被蒸发掉了些，出发那晚带的水就只剩了这么点了。 不止墨家面临缺水的窘境，其他人家也都差不多，甚至有人已经完全没水了。 郑清浅心里非常煎熬，她有水啊！但是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拿出来啊！到底要怎么办？ 看着墨韵和墨琪家的几个孩子因为缺水而蔫头巴脑的，墨成章和云氏两人也因为缺水而嘴唇干裂得快要出血了，郑清浅心里很不好受。 墨成章沉吟了一会儿，果断起身，对着众人大声道：“大伙儿听我说，现在咱们没剩多少水了，我建议将所有水集中起来，按时间和人头分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撑得更久。” 没人知道下一次遇上水源还要多久，这种时候如果自私一些，只能让自己一家走远，那些没水或者水不够的人家只能眼睁睁渴死。 但是，他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所有人在潜意识里都明白，自己一家走，万一遇上麻烦，根本就跑不掉，就像今天那几家被抢的富户一样。 墨成章也很清楚，这时候如果不能把所有人团结起来，那他们这伙人还是早些散了的好。 他的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有的人并不怎么愿意，也有的人盲目信任墨成章，二话不说就 把自家还剩下的水直接拿过来了。 里正被自家两个儿子扶着站了起来，扫了一圈众人后，缓缓开口，“我说几句，这两天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看见了，咱们这伙人跟其他人不同，你们看看路上遇上的那些单独走的，我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他们能再活几天。” “可大伙儿再看看咱们，家里人都齐全着吧？老婆孩子没有掉队的吧？你们想没想过这是为什么？”他又扫了一圈众人，提高音量大声道，“因为咱们拧成了一股绳！” “大伙儿的心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有什么能难倒咱们？你们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既然认了墨小四这个领头的，那他说的话我家绝对服从！”他说着，对身边的大儿子道，“老大，把咱家的水桶搬出来！” 毕竟是做过里正的，看见有人还在犹豫，里正又道：“要是有不愿意把水拿出来一起用的，我们也不勉强，以后你们自家走，或者跟着我们也行，但是，我们要是一起干点啥，就不算你家那一份了。” 他这话意思很简单，不愿意共患难也可以，那以后你们就单干吧！ 有了里正站出来表态，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家纠结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把自家剩余的水摆了出来。 “小四，以后我们都听你的，有啥需要我们配合的，你尽管开口！” 墨成章站在众人之中，环顾 一圈后，平静却坚定的道：“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信任我，我便会尽全力将大伙儿带出去。” 最多三天，只要撑过这三天，他们一定会找到水源！ 看着零零散散摆在地上的水桶，郑清浅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穿越前哪里会遇上这样的事？就算家里停水了，也还可以出去吃饭，可以喝饮料矿泉水。 可这里不行，面对干旱，他们只能看命。 接下来，墨成章让人将水都集中到有盖子的容器中，规定死了多少时间分多少水。 看着他们忙碌，郑清浅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分给她的水她就不喝了，留给云氏和几个孩子多喝几口吧，她自己找机会去空间喝水就是。 睡觉之前，每个人分到了少量的水。 这种时候就别想洗漱了，能有口干净水喝保住命就不错了。 可要命的是，郑清浅忽然觉得脸上很痒，她伸手摸了一把，满脸的疙瘩，让她头都大了。 “天爷哦！郑氏，你这脸咋了？怎么这么多红疙瘩？”墨琪惊叫一声，抱着妞妞一下子跳开到几步之外。 郑清浅习惯性的就想照镜子，但看见云氏和墨成章都看着她，只得忍住，“二姐，你别怕，这个不会传给别人，我这脸隔三差五的就会这样……” 等等！不对啊，她在墨家来已经五六天了，这几天她脸上的疙瘩明明消了，只有印子还 留着，怎么今天突然又冒出来了？ 不想还好，这一想，郑清浅立刻就觉出不对来。 从前在郑家时，原身的脸是一直都长着这样的红疙瘩的，从没断过。可她穿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没长啊！ 而且之前她在镜子里看着时，还感觉她的脸在好转，怎么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郑清浅在脑子里将这几天原身的情况，以及她穿来之后吃过的碰过的东西都过了一遍，好像都很正常，并没什么不妥。 这时，墨成章忽然站到她面前，将自己的水囊递过来，“去洗把脸，洗了应该会好些。” 郑清浅连连摆手，“不用了，也没什么，就是有些痒，我忍忍就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每滴水都如此珍贵，她要是敢用水洗脸，估计会被这些人的眼神杀了。 她直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准备走远些，找机会进空间去一趟。 “你的东西。”墨成章见她不要水囊，也没勉强，捡起地上的一个荷包递过去。 这个荷包绣的很精致，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郑清浅的东西。 郑清浅看见荷包的一刹那，脑中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脸上起疙瘩，看了那么多大夫也没用，原来是这具身体对桂花过敏！ 因为这张脸，原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郑家人嫌弃， 连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 可郑清浅接收的记忆中，原身七岁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郑清浅长得玉雪可爱，郑老爷常常给她买些小东西，当家主母也能容得下死了亲娘的她。 然而，这一切都在原身七岁那年改变了，就因为这张随时随地都长着红疙瘩的脸！ 郑清盈为了取代郑清浅在郑家的地位，可真是心狠手辣不遗余力啊！ 在郑清浅接收的记忆中，原身本来没多喜欢桂花，是郑清盈从她七岁那年开始，经常送桂花做的吃食，以及带着桂花香气的荷包等物，硬生生将原身培养成了喜欢桂花的人。 可这具身体对桂花过敏啊！常年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要是不出问题就怪了！ 也不知道郑清盈是怎么发现原身对桂花过敏的，这么多年硬是没让别人知道。 难怪嫁到墨家以后，原身脸上的疙瘩就开始消散，只是常年长着疙瘩，脸上印子很多，这些 印子散得慢。 “你怎么了？”墨成章见她脸色变幻不定，皱眉问道。 郑清浅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罢了。” 墨成章不明所以，郑清浅却已经转身走了。 既然知道了脸上长疙瘩的原因，以后这张脸当然会恢复如初。 至于罪魁祸首郑清盈……以后别让她见着，见着了她总归会替原身好好讨个公道的。 第31章 重置功能 郑清浅这次没敢去旱厕进空间，没办法，那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酸爽了，这次她是借着上厕所的名头，跑到距离众人扎营比较远的一个土丘之后进了空间。 依然是出现在客厅正中央，郑清浅猜测，这个位置就像是游戏里的出生地，能一键返回的那种。 不过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郑清浅直奔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狠狠的喝了几大口。 等终于不再感觉那么渴了，郑清浅才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一盒草莓，还有一个小蛋糕，去客厅沙发上靠着慢慢吃。 她进来之前，其他人大多都已经睡了，墨成章和云氏他们也已经躺下，因此这会儿倒是不用那么赶时间。 水果和蛋糕吃完后，郑清浅才有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住饿睡着的。”郑清浅摇摇头，又爬起来去冰箱里拿冰棍。 了开冷冻柜后，郑清浅眨了眨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又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有点怪怪的……” 一边说着，郑清浅一边拿起一根冰棍，撕开包装纸后，她的手僵住了。 冰箱旁边的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昨天她扔的冰棍包装纸！ 郑清浅整个后背上的汗毛瞬 间立了起来，她缓缓转身，后背靠着冰箱，双手呈防御姿势挡在身前。 “谁在这里？”郑清浅警惕的看着屋里能看见的每一处，等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有人吗？”她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拿起鞋柜最里面的棒球棒，一步步的朝着卧室走去。 轻轻推开门，她的卧室很开阔，一眼就能望到头，除了衣柜静静立在那，没有任何人。 郑清浅走过去，一手紧紧握着棒球棒，一手飞快的将推拉门拉开。 衣柜里除了她的衣服外，什么也没有。 郑清浅此刻心里紧张到极点，缓缓咽了口唾沫，戒备着去其他房间察看。 她没有退路，这是她打拼近十年才全款买的房子，现在又穿越到了这样一个混乱的朝代，这个空间是她仅有的仪仗，绝对不能出问题！ 郑清浅将包括卫生间在内的所有房间全都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 “难道是我记错了？”她皱着眉自言自语，“不对啊，我明明就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的……” 说到这里时，郑清浅忽然心头一颤，动作僵硬的抬头看向开放式厨房里的冰箱。 她记得……刚刚她拿冰棍的时候，昨天拿掉冰棍的位置好 像不是空的？ 郑清浅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冰箱前，拉开冷冻柜仔细查看。 “我记得我总共买了二十个……” 她仔仔细细的把里面的冰棍数了一遍，除掉刚才她拿出来的，现在躺在里面的还有十九个。 为了确认，郑清浅跑到书房，将她在超市购物的小票拿出来翻了一遍。 她有记账的习惯，书房里有一个抽屉是专门放各种小票的，年底才会清理一次。 “果然，只买了二十个。”郑清浅喃喃道，目光有些茫然。 所以，为什么冰箱里会多出来一个冰棍？ “也许只是买的时候数错了？”郑清浅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等会儿！ 昨天她吃掉了一个，包装纸是实实在在扔到垃圾桶里的，而今天包装纸不见了，又多出来一个冰棍，是不是…… 这空间有重置功能？就是用掉的东西，过了一定时间后会自动还原？ 郑清浅算了一下，从昨天她吃掉冰棍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以上。 会不会是，空间每过二十四小时就会“刷新”一次？就像游戏里的某些玩法一样，时间到了就又可以重来。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郑清浅特地将冰箱里的苹果数了数，还故意把吃掉的果核放在 客厅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去将之前跟风买的迷你保温杯找出来。 这种杯子非常小，可以塞在口袋里。 既然她决定要把自己分到的水分给云氏他们，那她总要准备点自己喝的，毕竟她不敢保证能每天都找到机会进空间。 郑清浅在杯子里装满能量饮料，又揣了几块巧克力和一些白糖在身上，还在房子里到处走了一圈，记住了一些东西放置的具体位置，然后才出了空间。 这次她在空间里待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出来时外面已经很晚了。 值得一提的是，空间里的时间跟外面不同，不是时间流速不同，而是跟外面不同。 郑清浅特地观察了一下，空间里应该是停留在她穿越那天，墙上挂的时钟显示的日期就是那一天，而时钟也是从她穿越那一刻继续走。 所以，这会儿外面的夜里十二点多，空间里却是下午五点多。 就在郑清浅边走边想的时候，前方忽然响起墨成章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 郑清浅一惊，连忙抬头，就见墨成章目光深远的看着她。 “呃，去……那啥，太热了，我随便走走。”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实际上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墨成章见她这样，以 为她是去上厕所，因为受不了旱厕的味道，所以完事后又往远处走了几步。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墨成章淡淡道，径直转身回去。 郑清浅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对他道：“四哥，我有个建议，你听听看行不行，要是不行就当我没说。” 墨成章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你说。” “我昨天给你的盐糖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水里加糖和盐吗？” 郑清浅盯着他，不等他回话又继续道，“因为从前我听有个大夫说过，人在出汗后是需要补充盐分的，所以我想让你跟大伙儿说说，在水里加一点糖和盐，避免中暑。” 她昨天其实就想说，但是给忘记了。 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说罢，他继续转身往前走，郑清浅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而此时墨成章心里想的却是，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喝的郑清浅给的盐糖水，这一天下来，好像的确比其他人状态更好。 而且他们目前最怕的就是有人倒下，只要有一个人倒了，不但会给整个队伍的行进带来麻烦，更是会动摇大伙儿逃难的决心。 第二日一早，墨成章召集几十户当家人说了在水中放糖和盐的决定。 第32章 你儿媳妇不错 现代人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水里放糖和盐还要特地召集人来商量？ 从前郑清浅也不知道，但是有了原身的记忆后，她知道了很多当下百姓的生活实情。 比如在现代无比普遍的糖和盐，在古代其实都是精贵物，特别是对农家人来说。 而且普通百姓用的都是粗盐和有些许杂质的糖，并不是现代随处可见的精盐和白砂糖。 “老大，去把咱家的糖拿出来。”里正头都没回的对自家大儿子说，一边又对着众人道，“小四说得没错，咱们现在不能有人倒下，糖虽然珍贵，但只要家里有的，就先拿出来应应急，以后我们大家伙儿都不会忘记这事。” 他做出表率后，原本有些犹豫肉疼的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连村里平时最吝啬的萧寡妇，也把自家年前用剩下的一点糖拿了出来。 郑清浅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墨成章他们那，连忙把包好的白糖塞到云氏手里，小声道：“娘，这是我娘家带出来的，您也拿过去吧。” 墨家没有剩余的糖，以云氏要强的性子，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看着别家都在凑糖过去，她不给的话，就总觉得欠了人家什么。 云氏有些意外，捏了捏手里 的布包，想了想之后，还是收下了，“先借你的用用，以后再给你买。” “嗯嗯，您快过去吧。”郑清浅轻轻笑着，推了下云氏。 另一头，有糖的人家出了糖，没糖的人家自然就要出盐了。 不过因为所有的水加起来也没多少了，不管是糖还是盐，要的都不多，众人凑的还有剩余。 “先搁在墨小四媳妇儿手里吧，等找到水源，咱们还得继续喝这样的水赶路。”里正直接拍板，多余的糖和盐就交到了郑清浅手里。 郑清浅看看云氏，云氏直接道：“看我做啥，你是小四媳妇，本来就该你帮着你男人管。” “那我收着了，要用时再拿出来。” 郑清浅将东西收好，又帮云氏把昨晚拿出来的东西收起来，没过一会儿，一群人就再次上路。 赶了两天路，大伙儿基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强度，今天上路后，有些妇人们竟然还在一边赶路一边做针线活。 云氏和墨家姐妹也没闲着，一路走一边就将路边看得着的有用的干草之类的抓手里，将这些搓成条，以后可以更方便的编成草席之类的。 郑清浅有点尴尬，因为她前后左右都没人闲着，只有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前走，晃眼看 过去显得特别另类。 可云氏身边的一个老太太居然边走边干活的同时，还对云氏道：“你这儿媳妇不错，比起她娘家人可强太多了。” 云氏身后的另一个老太太也点头道：“没错，看看昨天她娘家那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儿媳妇不但没有吓得躲起来，还提醒大伙儿不能让那些马车先走，是个有胆量的。” 云氏嘴里说着：“还行吧。”脸上却挂着满意的笑。 郑氏这两天看着的确不错，比起刚嫁过来那三天简直判若两人。 郑清浅汗颜，原来是因为对比才这样夸她啊？ 难怪她啥也没帮着干，也没人说闲话，毕竟这些人都知道她的出身，做不来这个农活也在情理之中。 “弟妹，明哥儿和白哥儿就麻烦你了。”墨韵忽然对郑清浅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要帮着婆婆做事，没法子带着两个孩子赶路，只能拜托郑清浅。 之前她也以为这个弟媳妇不是个好的，但是这两天看过来，却是发现郑氏竟然没有叫过一句苦，安排给她的事也都能完成，几个孩子也喜欢她这个舅母。 “大姐客气了，顺带的事儿，他们两个都很听话。”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说这俩小子听话是挺违心的 ，但是墨韵主动示好，她总要接下来。 墨琪看了眼前方背着妞妞的自家汉子，有些扭捏的说了句，“昨晚谢谢你哄妞妞睡觉。” 昨晚那小妮子也不知哪根筋出了错，不要她这个亲娘，硬是要让郑清浅抱着睡，搞得她都没脾气了。 但是之前她还想着拆散小四和郑氏，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拉不下脸来跟她道谢。 直到这会儿，听到周围的人说郑氏的娘家人，她才醒悟过来，郑氏的确跟别的有钱人家的小姐不一样。 “应该的，二姐，妞妞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必客气。”对墨琪的软化，郑清浅简直觉得太稀奇了。 墨成章这个二姐一直看她不顺眼，她心里门儿清，但是她明着也没做出啥太出格的事，郑清浅自然也不好跟她计较。 墨琪没再说话，一行人继续前行。 郑清浅看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连脚底的血泡疼得钻心都顾不得了，心头渐渐变得沉重。 四周连一点绿色都见不到，这说明啥？说明前面还没有水源。 可他们这伙人真的不剩多少水了，就算再省，也抗不过明天。 “舅母，我想喝水。”墨韵家的二小子陈白，也叫白哥儿，可怜兮兮的望着郑清浅 腰间的竹筒。 他人小，走不了几步路，都是被家里的几个大人轮流背着抱着赶路。 大人们当然不想渴着他，但是现在所有人的水都有定量，陈家也只能狠心不让孩子随便喝水。 郑清浅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袖子宽一些的衣服，一路走来都是借着袖子遮掩，喝的迷你保温杯里的能量饮料。竹筒里的水已经给陈明和陈白喝了一小半。 “白哥儿再忍忍，你刚刚才喝了两口，现在还不能喝哦。”郑清浅耐心的哄道。 陈白瘪着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离得不远的云氏见了，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将自己的竹筒递过来，“给他喝点，别给孩子渴坏了。” “我也要，姥姥，我也渴……”陈明盯着竹筒的眼睛都快绿了。 他本就是家里的小霸王，今天已经忍了许久，要是没人愿意分水给他们还好，一旦开了口子，他哪能忍得住？ “娘，别惯着他俩，我的给他们喝就是。” 墨韵连忙把自己竹筒摘下来，然而里面却是倒不出水了。 郑清浅见了这情形，暗暗叹息一声，还是将自己的水给两个孩子分别喝了一口。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弄点水出来给这些人，不然恐怕真的会渴死人。 第33章 半碗水和自来水 墨成章同样在为缺水的事困扰。 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但是他不能保证有些事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如果不能赶紧找到水源，他们别说去闵州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当晚再次扎营后，墨成章安排了四组人手，带着空掉的水桶，推着双排车或者独轮车，往四个不同的方向寻水。 “都计算着点脚程，五里以内还找不到水就立刻回来。”墨成章自己也带了一组，出发前特地叮嘱了一句。 “晓得嘞，你们也要小心些。” 四组人陆续出发，他们每个人都多分了一点点水。 郑清浅的竹筒里是一点水都没了，她的保温杯也空了。 正在她想着要如何找个借口跑远些，好进空间去大吃大喝一顿时，云氏在骡子车上喊她，“郑氏，快过来看看，你这怎么收拾的？” 郑清浅连忙答应一声跑过去，撩开车帘爬上车，“娘，怎么了？” 云氏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一边递给郑清浅一个碗，一边小声道：“快点喝了，别声张！” 郑清浅愣了下，反射性的接过碗，低头一看，是半碗水。 “还愣着干啥？赶紧喝啊！一会儿你大姐他们要是过来了，你让我咋做？”云氏瞪了郑 清浅一眼，“你放心，这水是我之前藏起来的，他们不知道，也不是大伙儿凑起来的水。还有半碗我给小四留着了。” 见郑清浅还傻愣着，云氏又嘟囔道：“你就是个傻的，干什么把自个儿的水给明哥儿他们？你大姐婆家那么多人呢，总能省出两口水来……” 云氏还在絮絮叨叨的嘟囔着，郑清浅却觉得鼻子有点泛酸，干涩的眼底涌上一抹湿意。 她会把自己的水分给几个孩子，纯粹是因为她自己还有依仗。 但云氏却将自己偷偷藏的一点水给她，而且还教训她不该把自己的水分给她的外孙。 郑清浅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而云氏在看见郑清浅喝水时，不自觉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是这会儿她嘴里根本没有唾沫可以吞咽。 郑清浅的眼角余光刚好看见了她的动作，她放下碗，转手就递到了云氏嘴边，“娘，我不渴，你喝吧。” 今天赶路就她最闲，别以为她没看见，云氏也将自己的水分给墨韵墨琪几姐妹了，她自己也没喝多少，此时此刻嘴唇都干得出血了。 云氏一愣，嘴巴微张，郑清浅顺势抬了抬碗，碗里的水便到了云氏嘴里。 云氏喝了几口才反应过来，连忙抓住郑 清浅的手，凶巴巴的瞪着她，“干啥给我喝？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少喝几口也没事，你要是不喝，我给小四留着。” 郑清浅很无奈，但是云氏却死活不肯再喝了，没办法，郑清浅只能暂时放弃让云氏多喝几口水的打算。 …… 来回十里地不算近也不算远，出去寻水的人在一个时辰后陆续回来。 可惜的是，四组人全都空手而归。 墨成章原本还算淡定的脸色，这时已经带了几分焦虑。其他人也都愁眉不展。 里正站起来，环视一圈后说道：“没找着水也别着急，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山匪都被我们打趴下了，老天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那不能。明儿再往前走一天，看看情况再说。明天还要早起赶路，都散了吧。” 天气干旱，众人又都缺水了一整天，关键是现在水源还半点不见踪迹，谁能不着急？ 郑清浅看见好多人嘴角都长了豆大的燎泡，一看就知道心里在着急上火。 今晚是墨成章守前半夜，郑清浅在云氏躺下后，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四哥，如果明天还找不到水，你有什么打算？” 墨成章没有出声，微微仰头看着布满星辰的夜空。 郑清浅也抬头看着天 空，今夜的星空很美，是现代都市中看不到的景色。 “肯定会找到水的，一定会。”墨成章忽然出声，声音中满是肯定。 郑清浅不知道他是在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只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起身，“我去那边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与其去赌那不知道是不是为零的运气，她宁愿相信自己。 墨成章看着郑清浅往黑夜深处走去的背影，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活下来！ 云氏的半碗水让郑清浅心生感动，她不会让这样质朴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离开墨成章的视线后，郑清浅加快脚步，没过一会儿就小跑起来。 她不累吗？当然累。但是现在有比她休息更重要的事！ 估摸着跑出两里地后，郑清浅一个念头就进了空间。 她没有去厨房，也没去看昨天故意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果核还在不在，而是直奔大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大门一开，她新买的红色马自达就出现在眼前。 郑清浅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在车上，脑中想着车子出现在旷野的画面，心中默念“出去”，下一瞬，她睁眼，忍不住笑了。 红色马自达已经从空间里到了旷野之上。 郑清浅动作利落的上车，发 动车子，朝着前面开去。 她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直到看见一个干枯的水坑才停下。 郑清浅从车上下来，看了看这周围，依然不见一点绿色，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再次进到空间，这次郑清浅把杂物间的水管拿了出来，接在厨房的水龙头上。 她一手握着水管的另一头，一边紧张的喃喃道：“我就想偷个懒，拜托千万别不行啊！” 没错，郑清浅就是想用水管把家里的自来水引出去。 这想法看上去很荒唐，但是连空间这种违反科学原理的东西都能出现，她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退一步说，就算不行，她也还可以用水桶，一桶一桶的把空间里的水倒腾出来。 她本来就是行动派，这会儿也顾不得多想，握着水管的一头就出了空间。 “真的可以！” 郑清浅看着只握着一截水管的手，水管的另一头在她的袖子里，但是又没有从中截断，她能感觉到，水管此时还连在水龙头上。 此时的郑清浅紧张万分，压下心中的激动，闭上眼尝试用意念打开厨房的自来水开关。 几秒过后，郑清浅手中的水管开始往外潺潺流水。 “太好了！” 这下他们再也不会缺水了！ 第34章 老天有眼 第二日一早，墨成章照样派了四组人出去，继续往他们行进的大路两旁寻找水源。 郑清浅神色萎靡，感觉走路都在发飘，但是她还必须坚持走下去。 “郑氏，你是不是病了？”云氏见她这模样，立刻就皱了眉。 郑清浅摇摇头，“我没事的，娘，昨晚没睡好，一会儿就好了。” 昨晚为了把那个水坑填满，她足足在那里等了快两个小时，后面开车回去时走错了路，折腾了一下才找到正确方向，一来二去的，她回来时刚好碰上墨成章他们守夜的换班。 墨成章还顺嘴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为了遮掩，她只能说自己在外面睡着了，这才骗过了他。 “那你赶紧去车上坐着吧，今儿明哥儿他们也走不动了，你正好看着他们。” 郑清浅摆摆手，“不了，让孩子们上去就成，骡子两天没怎么喝水，我再上去，它可能不会往前走。” 人喝的水都没有，牲口自然也不能敞开了喝。 现在已经没有人坐在车上赶车了，都是牵着牲口赶路。 家里老人和娃子们实在走不动了才会上车歇一会儿，像郑清浅这样的年轻人，基本没人好意思换着上去。 云氏对郑清浅改观之后，就不自觉的想对她好，见她坚持不上 去，云氏也没法子，只能一路走一路注意着些她的情况。 “咦，这地上是什么印子啊？这么宽的轮子吗？”有人盯着地上的轮胎印子疑惑的发问。 郑清浅精神一振，看来快到昨晚她放水的地方了。 “你管它什么印子呢？只要不是熊瞎子之类的，咱只管往前走就是。” 众人并未对此继续纠结，倒是墨成章盯着地上的印子皱了下眉。 这些印子明显不是只有来路，也有倒着回去的，两层印子有叠加的部分，看上去有点凌乱。 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印子。 郑清浅非常淡定，若无其事的跟着其他人一起赶路，因为她知道，绝不会有人猜到实情。 时代局限性是很可怕的，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往那些方面想过的人，又怎么可能猜到事情真相呢？ 日头越来越高，队伍里也越来越沉闷，没有水的恐慌感让人无比难受。 “要是再找不到水……”有人小声的喃喃着什么。 但立刻就有人跳出来斥责，“瞎说什么？咱肯定能找着水！” 这句话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却像是点燃了众人的希望一般，很快就有人陆续跟着大喊，“咱们肯定能找到水！” 一时间，众 人就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般，大喊着这句话往前走，甚至比刚才走得还要快上许多。 郑清浅一直注意着周围，她记得应该快到地方了。 正在这时，前面提前一步去寻水的人兴高采烈的折返，挥舞着双手对众人大喊，“前面有水，前面有水了！” 这话就像是滴入油锅的水般，一下子就让队伍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干劲十足的往前跑，也没人觉得累了，刚才那些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本就离着不远，郑清浅也跟着云氏他们一起跑，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昨晚她放水的地方。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里正捧着一捧水老泪纵横，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快，大家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拿出来，这里的水不多，咱们能全部装走！”墨成章在前面指挥。 他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水的，但是这水看上去一点也不脏，吃喝应该是没问题的，先装走再说。 郑清浅找的这个坑本来就不大，也就不到半个篮球场的大小，她昨晚虽然坚持把水放得差不多满了，但是一晚上加一上午过去，除去渗入地下的和被蒸发的，剩下也就一半多点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装水，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 这里的水虽 然不多，但是省着点用，还是能顶两天的，两天后说不定他们就找到别的水源了。 郑清浅帮着云氏和墨成章，把家里能装水的容器都装上水，抹了一把汗，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 其他人也跟她差不多，大人们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这会儿总算有心情闲聊了。 “小四，你盯着地上看啥呢？”墨成章的大姐夫陈忠达问道。 郑清浅转头看去，就见墨成章的目光一直盯在地上的轮胎印子上，她心里不由得就是一紧。 这家伙不会看出什么来吧？不会的，不会的，他连汽车是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看出来呢？ 郑清浅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会儿，然后竖着耳朵听墨成章跟他几个姐夫说话。 “你们看看这印子，有没有想到什么？”墨成章始终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 陈忠达和身旁的王进吴忧，一起盯着地上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倒是吴忧不怎么确定的开口，“我怎么觉得这印子好像是特地引着我们来找水的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印子是半路出现的，到这里就没了！”陈忠达一拍大腿，非常赞同吴忧的说法。 墨成章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对，你们仔细看，这印子 分明是有来有回的，但是这么明显的印记，又怎么会在半途消失呢？” 他刚才就仔细看过，除了他们来这一路之外，周围都没见着这样的印子。 “啥？难道这还是突然失踪的不成？小四你可别吓我。”王进胆子小，抱着胳膊往四周看了看。 他这样子引来唐氏的一个白眼，“瞧你胆小成啥样？我们女的都没说话，你倒是怕上了。”她指了指头顶的烈日，“看看你脑袋顶上是啥？这天气还能让你见鬼不成？” 郑清浅一脸无辜的眨眨眼，“我倒觉得，也许这就是老天给咱们大伙儿的活路，就算真有什么，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毕竟我们是真的见着水了。” 墨成章朝她看过来，那一眼让郑清浅心尖一颤，强忍着才没避开他的视线。 “没错，小四你也别多想了，我觉着郑氏说的有理，管它咋回事儿呢，反正咱得着水了，”云氏歇好了，拍拍屁股起身，顺便对郑清浅道，“你别歇着了，赶紧跟我一起去烧水，这些水可不能喝生的。” 墨家与别家不同，他们不喜欢喝生水，只要条件允许，都尽量烧开了才会喝。 郑清浅答应一声，连忙跟着去了。 墨成章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 也许真是他多想了。 第35章 揭穿 补充了水后，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当下就在附近的阴凉地埋锅造饭。 云氏今日大方了一回，跟墨成章几个姐姐家商量过后，把几家凑的不多小米拿出来，混着大米熬了一锅清粥。 “这几天大家吃干粮都快咽不下去了，喝点稀粥吧。”云氏如此说。 墨韵和墨琪齐齐点头，他们大人还能勉强吃干粮，可娃子们就太难了。准备的细粮本就不多，这几天还缺水，其中的艰难就别提了。 郑清浅看着自己手中的碗发呆，这真的是稀粥吗？她脸上的疙瘩印子都照得一清二楚！ 自从把那个带着桂花香的荷包丢了以后，她的脸就没再冒出过红疙瘩了，由此可见，从前原主的遭遇绝对跟郑清盈脱不了关系。 这女人实在太狠毒了，骗原身随便嫁到农家就算了，逃难路上遇见了都不忘记继续害她。 想到郑清盈，郑清浅倒是有点奇怪，这两天居然没再碰见他们那群人，难道是被山匪吓破了胆，总算有个逃难的样子了？ 马车的速度和郑清浅他们这伙人的速度天差地别，之前还能遇上他们，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没吃过苦，走走停停的。 不过，那些人难道不会缺水吗？ 远在二十几里地之外的郑清盈等人，此时也正在为缺水烦恼。 “老爷 ，咱们带出来水和冰都快没了，要是今天再找不到水源，这些马就不能带着了。” 郑家的管家郑忠，愁着一张脸到郑老爷面前汇报。 商河县的几家富户，经过了山匪的事后，倒是也团结在了一起，因着郑家之前在县城的地位，这些人暂时以郑家为首。 “两马车的冰块都没了吗？别的人家呢？”郑成富的脸色有一抹不正常的红，那是长期闷热留下的痕迹。 “大伙儿都没了，现在就等老爷拿主意。”郑忠嗓子眼都在冒烟，说话时喉咙疼得不轻，但依旧把情况说了一遍。 他们这些人家可跟墨成章那群人不同，逃出来时每家都单独用马车拉着整车的冰块。 这时代的冰块都是装在冰鉴之中，不过因为他们是赶路，带冰块也是为了避免水洒出来，所以能不能一直保持低温并不是很重要。 因为每家带着出行的主子仆从都不少，这些冰块化成的水用得也很快。 “让他们都忍忍吧，中午也别做饭了，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赶紧赶路，说不定再往前不久就能找到水了。”郑成富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道。 “是，老奴这就去说。”郑忠行了个礼退下。 后面马车上的郑清盈一边喝着最后的一点水，一边想着郑清浅那伙人。 “小姐 ，您的水快洒了……”小蝶眼睁睁看着郑清盈手里的杯子歪着，里面的水就快洒出来，急得立刻提醒。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饥饿并不是最可怕的，缺水才是要命的事！ 郑清盈回神，将杯子递给小蝶，“装回去吧。” 她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后面，很快又将帘子放下，“小蝶，你说五妹妹他们也会缺水吗？” “当然了啊！咱们比他们走得快，这一路都没碰见水源，五小姐他们人又多，而且他们也没有冰块，指不定昨天就没水了。” 小蝶偷偷瞟了郑清盈一眼，有句话她没说出口，五小姐那伙人说不定已经有渴死的了呢！ 郑清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勾，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不过这目光闪得太快，没人捕捉到。 “唉，可怜五妹妹，遇上这样的天灾人祸，希望她可千万别有事。”郑清盈一边说，还一边做出一副诚心祈求的模样来。 “三小姐就是心善，如今咱们都这样了，您居然还想着五小姐……”小蝶絮絮叨叨的，又开始了日常夸奖郑清盈的基本操作。 …… 有了郑清浅弄出的水补充，墨成章这伙人赶路的热情高涨，第二天下午就碰上了已经完全没有一滴水的郑清盈等人。 “啧啧啧，被我说着 了吧？他们果然也没水了，还没咱们走得远呢。” “可惜了那些马啊，看看，全倒在路边了。” “墨小四他媳妇儿的娘家是哪个？要是看见了，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分点水给他们？” 最后一句话一问出来，立刻就被旁边的人打了回去，“你家水多是吧？咱们多艰难才省下来的水，凭什么给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郑清浅自然也听见了这些话，不过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毫无波动的跟在云氏身边，快步从郑家的马车旁边路过。 可她想装作没这回事，奈何有人不乐意看她置身事外。 “五妹妹，你们总算赶上来了，”郑清盈被小蝶扶着站起来，离得老远看着郑清浅，“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都被叫住了，郑清浅当然不能继续装死，只能不情不愿的停下来，先跟云氏说了一声，然后才离队走到郑清盈面前。 “三姐，你想喝水吗？”郑清浅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竹筒，“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何必总是这般绕圈子呢？” 她敢保证，如果不是想在她这里得到点什么，郑清盈绝不会主动开口叫住她。 现在她身上唯一能被郑清盈惦记的，也就只有这点水了。 “五妹妹，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郑清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得郑清浅都想翻个白眼给她看。 “你明明很早就知道我对桂花过敏，可是依然三天两头的给我送桂花糕桂花糖，有什么目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吧？” 原身七岁以前也是很得郑成富喜爱的，但是这些都在她的脸毁了之后，变成了郑清盈的。 郑清浅平静的看着她，“如今我已经嫁到了墨家，不再是你的心腹大患，你何必继续做出这副样子来？之前还让小蝶给我送了桂花香味的荷包，你是怕我在婆家过得太舒适吗？” “你……你……” 因为太过震惊，郑清盈盯着郑清浅久久说不出话来。 郑清浅取下腰间的竹筒，当着郑清盈和小蝶的面，一口气喝了半筒水，放下竹筒后，她微微一笑，“我劝你们还是快些上路，如今你们没了马，后面的路都要靠脚走，三姐，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说完这些，郑清浅潇洒的转身就走，小跑着去追前面的大部队。 这时候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都要用来赶路，口水更宝贵，多说一句话就要多喝一点水，她可不愿意将这么宝贵的东西花在郑清盈身上。 揭穿她不过是再也不想看见她假惺惺的嘴脸，至于替原身报仇……还是先看看郑清盈能不能在这场干旱中活下来吧！ 第36章 先上山 “盈姐儿，那是浅姐儿？”郑家大少爷郑瑾，看着跑远的郑清浅皱眉。 郑清盈有些摇摇欲坠，紧紧咬了咬唇，“嗯，五妹妹对我有些误会，我想问她讨些水给爹，她宁愿把她的水喝光也不给我。” “混账！她怎么能这样？我去追她！”郑瑾说完就想追上去，却被郑清盈阻止了。 “算了大哥，本来就是我们不对，把五妹妹嫁到那样的人家……”她说着就掩面哭了出来。 郑瑾怒不可遏的一甩手，“那是她的命！难道郑家养她这么多年，她不该做出点牺牲？” 站在郑清盈身后的小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敢置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三小姐只比五小姐大三个月而已，五小姐七岁时，三小姐也是七岁……七岁的三小姐就已经知道算计人了？ 小蝶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郑清盈这边会如何，甚至郑家人会如何看她，郑清浅完全不关心。她现在只想知道，他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摆脱这种赶路的情况。 再这么走下去，她的腿就要罢工了啊！ 一行人又走一天一夜，在他们的存水告罄之前，这天午后，墨成章让整个队伍停下来了。 “小四，怎么不走了？” 墨成章看着他们右手边的一座大山，陷入了沉思。 “咋回事啊？前面怎么停下了？”后面的人一边抹着汗，一边奇怪的看着前面。 郑清浅也 看着前方鹤立鸡群的墨成章，他还没回话，周围的人已经在议论纷纷了。 “我们先上山，过几日再走。”过了一会儿后，墨成章盯着大山缓缓开口。 “啊？为啥啊？这不是走得好好的吗？” 墨成章来到吴忧的爹吴老爹面前，“吴叔，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吴老爹抹了一把脸，跑到右边山脚下去站了一会儿，很快又跑回来拉着周猎户再跑到山下，两人在那里比比划划了老半天，然后才一起跑回来。 “里正，小四，我们俩看了下，感觉这天怕是要下雨了，而且这雨绝对小不了。”吴老爹皱着眉道。 周猎户在一旁点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这么多人，老人孩子和行礼一大堆，要是碰上暴雨，绝对是个大麻烦，我看就按小四说的，咱们先上山，等雨停了再走。” 里正狐疑的看看天，再看看墨成章和周猎户吴老爹，“你们确定会下雨？” “不敢打包票，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周猎户神色肯定的道。 他和吴老爹都是村子里的老猎人，多年下来，早就练就了一身看天气的本事。 墨成章道：“事不宜迟，趁着天色还早，我们赶紧上山，先找到栖身的地方再说。” 在如此人困马乏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这伙人再淋点雨，那啥也别说了，肯定会病倒一大片人，到时候缺医少药的，谁知 道能活下来几个人？ 里正等人都不用深想，在得了肯定答案后，所有人立刻改变了路线，推着车，带着行李，互相搀扶着往山上走。 郑清浅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双眼总是忍不住看向墨成章。 她怎么觉得，墨成章像是早就知道会下雨呢？而且这个地方也不是随便找的，从昨天开始，他就在不停催促大伙儿赶路，不偏不倚的，到这里就让人停下。 对了，那晚她去放水之前，墨成章还非常肯定的说，肯定会有水，难道他当时说的就是这个？ 下雨了自然就有水了啊，可是……不能吧？难道他会预知？ 郑清浅怎么都想不明白，身旁的云氏却已经在拉着她帮忙推车了。 墨成章在前面拉着骡子，云氏和郑清浅，并吴忧和吴老爹在后面推着车。 两百多号人的队伍，趟着从没人走过的山路，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大蛇从山脚下往山上爬行。 十几个半大小子拿着家里的砍刀，镰刀，菜刀，在前面开路。他们身后是十几头牲口，牲口后面拉着车，车后面是推车的人。 老人孩子和使不上力的，有的在队伍中间护着，有的则跟在后面艰难前行。 “你们看！前面那是什么？”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开阔些的林地时，开路的小子们在前面惊奇的大喊。 “咋啦？咋啦？你们倒是说清楚，别一惊一乍 的。”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冲着前面嚷道。 正说着话，后面的人也陆续跟了上来，然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就在这片开阔地的前方，大半个山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山洞。 郑清浅看着这些洞暗暗称奇，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天然溶洞，关键居然是裸露出来的，还是在这样原生态的山林之中。 这些洞都被茂密的丛林遮挡着，他们之前在山脚下，以及远处的时候，完全没看见。 不知道为什么，郑清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墨成章，他的脸色很平静，跟其他人惊奇的神色完全不同。 不会这些溶洞他之前也知道吧？难道他以前来过？ 这想法在郑清浅心里生了根，怎么都挥不去。 “我之前说啥来着？咱们就是老天爷眷顾的人！看看，想有个栖身的地方，立马就给咱送这么多山洞来，哈哈哈……” 震惊过后，没人多想，所有人都高兴有地方可以栖身了。 里正喘了一会儿气，站在山壁前面，对众人大声道：“一会儿我给你们分一分，五个人一组先去探一探这些洞里有没有危险，确定没事了，咱们再进去收拾。” 郑清浅他们这些小媳妇们，被安排赶紧将各家的草帘子等物接起来，一会儿好铺在洞里。 这里虽然洞穴多，但是因为怕夜里有危险，所以最终大家一致决定，选几个大的山洞安顿。 当 然，要是有想单独住的，也可以，大伙儿会帮忙把洞穴收拾出来，自个儿注意安全便是。 墨成章好像不喜欢跟人一起住，因此，他特意自己找了个距离大伙儿不远的小山洞，刚好够他们一家三口住。 收拾洞穴的时候，免不了碰到些蛇虫鼠蚁，但是很遗憾，因为郑清浅他们这伙人有些人家带的粮食不多，山鼠和蛇这等算得上肉食的，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粮食储备。 不过郑清浅本人对此敬谢不敏，对着墨成章递过来的一条菜花蛇连连摆手，生生后退了好几步，咽了口唾沫道：“我……我不敢，还是请娘来收拾吧。” 她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别说让她处理，让她吃现成的她都不敢！ “看你那胆小样儿，还是没挨过饿，这有什么可怕的。小四，给我！”云氏霸气的将墨成章手上舌头都被砸扁了的菜花蛇接过来。 郑清浅讪讪的笑了笑，“我帮忙烧点水，大姐他们肯定没时间弄，妞妞他们该吃东西了。” 人多力量大，天色暗下来之前，他们这伙人不但已经安顿好，而且在每个山洞中都垒了个简单的土灶。 既然要下雨，那就不存在缺水的问题了，给孩子们做点稀粥，总比吃干粮要强。 “你这舅母倒是称职，以后对你自个儿的娃多上上心吧！” 云氏嘀咕了一句，没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齐齐变了脸。 第37章 扭捏个啥 墨成章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沉默了一瞬后，丢下一句，“我去找点干柴回来。”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郑清浅则是老脸一红，低着头往锅里添水。 想什么呢？都没圆房哪来的娃？ 也许是因为快下雨的缘故，空气沉闷得令人心慌。 据吴老爹和周猎户推测，这么久没下雨，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暴雨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他们在每个洞里垒土灶的时候，不但将灶垒在洞口一侧，还做了简易烟囱，洞里也不是随便布置的。 比如郑清浅他们这个洞里，基本上分成了两个区域，前面是生活区，后面就是休息区。 更妙的是，墨成章找的这个洞里还连着一个小一些的洞，在洞口拉个草帘子，再把小洞处理一下，做成了简易卫生间。 在山洞安顿下来的第一顿饭，大伙儿是一起吃的，在里正他们的山洞里。 “趁着大伙儿都在，我说几句啊。”里正放下碗，擦了擦嘴道。 条件简陋，他们吃饭可没桌子凳子啥的，都捧着碗找个地方蹲着，或者站着靠着洞壁吃。 乡下没那么多规矩，不存在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这会儿没吃完的还继续吃着，该喂娃的接着喂娃，不过目光倒是都集中到里正身 上去了。 “这几天路上是啥情况，相信大家都看到了。”里正靠在洞壁上，“我知道，有的人心里可能还会计较自家多拿了粮食或者水出来，或者还在想着回老家去。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咱们大伙儿走到现在不容易，要是没有小四领路，咱们没饿死也会渴死在路上。” “这一路走来你们看见了没？襄州的路上都是逃难的百姓，你们也听到路过的人说的闲言碎语了，治理襄州和永州的晋王已经跑了！这就表明，小四带我们去闵州的决定是对的。” “所以啊，咱大伙儿要惜福，老天看在咱们这么懂事的份上，肯定不会亏待咱，这不，没水的时候咱找着了水，要下雨了，咱们能找到这里避雨，这说明啥？说明咱们做的事老天爷都看着。只要咱们都把心放宽些，少些斤斤计较，队伍里少些吵闹，咱总能得到福报。” “你们也别再想着回去的事了，我估摸着怕是回不去了……” 里正说着，便扶着洞壁站起来，朝着洞口走去，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老眼中有泪光闪动。 他的话让众人沉默，但是这些乐观的人们很快就再次活跃起来。 “里正叔，你说的这些咱们都懂，您老放心吧，咱们肯定听你 和小四的话，好好赶路！” “是啊，里正爷，我虎头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倒是不小，有啥吩咐您随时开口！” “小四的大恩咱们都记着呢，哪个心里有疙瘩了？没有的事儿！” 里正转过身，先仰头把眼里的泪憋回去，然后呵呵笑道：“离了上阳村，我已经不是里正了，你们以后别喊我里正了，娃子们喊李阿爷，小子们喊李大叔吧！” 他在李家本就排行老大，喊李大叔正好。 这话说得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次恢复得更快，有人立刻就道：“等咱们去了新的地方，到时候落户了，还推举您老做里正！” “对对对，我看这肯定行！” 李阿爷呵呵笑着没说话，看着大伙儿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心头也高兴。 所有人中，只有郑清浅是刚嫁到上阳村的，对上阳村没什么感情，她又是穿来的，更是无法体会到他们对故土的感情。 但是她能感觉到，不管是故作看开的里正，还是其他脸上笑嘻嘻的村民，他们心里对上阳村都没有完全放下。 墨家也是十几年前搬到上阳村的，云氏和墨成章都很沉默，吃过饭后，他们一家三口回了自家的山洞。 这时候就看出单独住一个山洞的好来，隔壁几个山 洞还闹哄哄的时候，他们这边已经可以躺下就睡了。 可今晚与之前不同，郑清浅看着靠边躺着的云氏，和躺在另一边的墨成章犯了难。 前几天她晚上都是躺在云氏身边睡，周边是墨家姐妹，或者几个孩子。 但是今晚她该挨着谁睡？洞里只铺了一个通铺，并没分开。而这个地铺又是刚好能躺下三个人的大小。 “赶了一天路，你不累啊？”云氏翻了个身，看见郑清浅还没躺下，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感觉这个儿媳妇傻兮兮的？别人巴不得好好睡个好觉，她倒好，这么好的条件还不赶紧睡。 郑清浅尴尬的笑了笑，斟酌再三还是朝着云氏这边坐下。 但她还没坐稳，就被云氏推了一把，“你男人在那边，挨着我干啥？” 这就很尴尬了有没有？郑清浅的脸瞬间爆红，讷讷道：“我，我还是跟娘挨着吧……” 她也不想跟任何人挨着，但是比起墨成章，她还是跟云氏挨着要自在些。 “你可是我们小四明媒正娶的媳妇，扭捏个啥？又不是让你俩干啥，就挨着睡个觉，你怕什么？”云氏白了她一眼，颇有几分不耐烦的又推了推她。 郑清浅用眼睛瞟了一下墨成章的方向，结果只看见他的背影，这男 人到底是装睡还是咋？都这时候了，还不出来说句话。 墨成章装死，郑清浅无奈之下，只能朝着墨成章的位置挪了挪。 她小心翼翼的躺下来，背对着墨成章，面朝云氏的方向闭上眼。 面朝洞壁的云氏撇了撇嘴，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家小四跟郑氏还别扭着呢，她这个当娘的，当然要想着法儿的将两人凑一起，次数多了，他俩不就能成一家了嘛。 一张虎皮换来的儿媳妇，怎么着也不能轻易丢了不是？虎皮这东西要是卖上了价，几十两上百两银子都有可能，郑氏这个儿媳妇可值钱了！ 云氏心里如何作想，郑清浅当然不知道，她这会儿尽量让自己离墨成章远点，虽然闭着眼，可好半天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郑清浅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隐约间好像听见墨成章一句呓语般的话。 “好好休息。” 郑清浅立刻就清醒了，犹豫着转过头，看见的却是墨成章的后脑勺。 额，难不成她刚刚听错了？郑清浅摇了摇头，重新躺好闭上眼。 也不知是不是墨成章的话起了作用，这次郑清浅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一脸安详，睡得非常沉。 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面朝洞壁的墨成章蓦地睁开了眼。 第38章 不可能闲着 郑清浅他们安顿好后的第二天，天气沉闷得更加厉害，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感觉空气都凝滞了。 而空中也开始聚集大量乌云，但是云层中的雨就是不往地上掉。 郑清浅本来以为他们在这里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然而并不是。 李阿爷一大早就把所有人叫起来集合，“小子们，带着绳子和砍刀，背背篓也行，赶紧去周围划拉点柴火回来，记住别走得太远。” “各家的小媳妇和姑娘们，那边看见了没？那种草可以做草席，也可以编成鞋子，你们去采回来，争取在离开前给家里增加点物件儿，那些鞋子坏了的，就用这先凑合着吧！” “老太太们也别闲着，就按小四说的，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一个他比划的……小四，”李阿爷偏头看向墨成章，“你说的那叫啥来着？” 墨成章想了想道：“既然是围住头脸的，就叫头套吧！” 他们此时在山上还好说，等大雨过后下山，之前那些没带粮也没带水的，指不定有多少被热死渴死在路上，谁能保证不出问题？ 这一路上别的见的不多，蚊子却是不少，这些蚊子靠什么活着？不就是吸食人血吗？吸了有问题的血，再来咬他们这伙人，万一被染上什么病就麻烦了。 这些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而是在他那个梦里，就发生过的惨剧。 “对对对，就是头套！老太太们负责做头套，那些磨破的衣服蚊帐啥的，别再舍不得用了，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每个人都 必须要有，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 两百来号人齐声应诺，山中那些不怎么粗壮的树木都抖了抖。 事情安排妥当后，一众人立刻四散开来。 郑清浅摸摸扁扁的肚子，认命的跟在墨诗诗身后，去采李阿爷说的那种草。 “弟妹，你没干过这些活，一会儿我来割，你帮忙捆起来，咱们再一起抬回去就好。”墨诗诗朝郑清浅柔柔的笑着。 郑清浅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用了，三姐，我可以学着做的。” 现在就这条件，等他们这伙人安顿下来，估计还是要继续种地为生，这些事她绝对躲不掉。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学习和熟悉，免得以后安了家再手忙脚乱。 墨诗诗也不勉强，点点头，将自己手里小一号的镰刀递给郑清浅，“你那刀太大了，用着不方便，还是用我的吧。” 这次郑清浅没拒绝，毕竟她是真没用过镰刀这种东西。墨家只有一大一小两把镰刀，小的那把刚刚被云氏拿走了，郑清浅只好拿了把大的。 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将这片长得像是某种麻草的植物收割回去。 都是年轻人，虽然之前可能还会不怎么熟悉，但是这会儿一起干活，很快就互相熟悉起来。 只不过郑清浅跟她们还是有些生疏，不只因为她的出身，还因为她明显比她们笨拙的动作。 “墨小四家的，你这动作不对，你看看我咋做的。”站在郑清浅身边的一个小媳妇，侧头擦汗时，看见郑清 浅拿刀割草的动作，差点笑喷。 郑清浅立刻停下，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嫂子，让你见笑了。” 她不认识这人，但是人家好心提点，她却是感激的。 墨诗诗刚才去了另一头，她想着先弄出自家够用的，然后再来带郑清浅。 “没事儿，我小时候第一次拿镰刀还不如你呢！”说话的人明显性子比较爽朗，一说一个哈哈，一边给郑清浅做示范。 郑清浅一边道谢，一边学着她的动作割草。还别说，按照人家教的来做，果然既省力又加快了割草的速度。 “你刚到咱们这，还不熟悉人吧？这会儿没啥事，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位看着没比郑清浅大多少的大嫂，还真是个自来熟，也不管郑清浅愿不愿意，一边割草，一边将周围各家的姑娘媳妇介绍了个七七八八。 郑清浅不好拒绝她的好意，竟然也磕磕绊绊的把这些人给记全了。 “原来嫂子是李阿爷的孙媳妇，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才知道。”郑清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扬起一个笑脸。 因为不是本家亲戚，郑清浅称呼全氏是按照年龄喊的，就像墨成章喊李大山大哥，喊里正阿爷，是一个道理。 实际上按照辈分来算，墨成章应该喊李阿爷伯伯，而全氏是李阿爷的孙媳妇，郑清浅其实比全氏高一辈。 “这有啥？乡里乡亲的，迟早也会认识。”李阿爷的孙媳妇全氏咧嘴一笑，完全不以为意。 至此，全氏成了郑清浅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等墨诗 诗那边弄完，过来一看，郑清浅这里居然也像模像样的弄了一大捆。 “三姐，都是全姐姐教我的，咱们一起抬回去吧？”郑清浅笑眯眯的看着墨诗诗。 女人们干活一点也不比男人们差，等找柴的小子们回来时，郑清浅她们都在开始处理这些刚割下来的草了。 而墨成章他们这样的成年男子，今日是被派去寻水，顺便让吴老爹和周猎户带队，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回来。 郑清浅完全不会这种编织类的手工活，只能帮着墨家姐妹打下手，就这还被人嫌弃了。 墨韵：“哎呀，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又弄错了？” 墨琪：“行了行了，你还是去娘那边看看能不能帮忙做针线活吧！” 墨诗诗：“弟妹，你……实在不适合做这个……” 于是，郑清浅就被赶出了大姑娘小媳妇的阵容。 想想还真是有些沮丧，在现代她好歹也算是商务精英吧？结果到这里居然被人这么嫌弃。 郑清浅出了山洞，本想按照墨琪说的去找云氏，她们老太太做针线活是聚在一起的，在另一个山洞。 但是她出来后，看见周围被枯叶掩盖的路面，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下雨的确会让他们不缺水，但是这些水却不能立刻饮用啊！ 郑清浅想了想，脚步一转，朝着那群凑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的小孩子们走去。 “舅母。”陈明和陈白异口同声的喊道。 “四婶儿。” 见她过来，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同郑清浅打招呼。 因为墨成章的 关系，这些出来的人，没有不认识墨家人的，郑清浅这个新媳妇自然也不例外。 “你们在玩什么？”郑清浅走到陈明身边，笑着蹲下来。 陈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在挖沟，刚才柱子哥说，下雨的话，咱们要把洞口的水引过来，不然洞里就不能住人了。” 郑清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看向陈明指着的柱子。 看着也不过七岁左右，这孩子竟然还知道这呢？ 柱子不好意思的垂着头，“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他是周猎户家的孙子，亲娘在生他时难产没了，他爹一直没有续娶。 “你们做得不错，我可以帮忙，但是做完以后你们也要帮我做件事，可以吗？”郑清浅笑看着孩子们。 “哇哦！有舅母帮忙，咱们肯定很快就能做完，柱子哥，答应吧？”陈明兴奋看着柱子。 很明显，这群孩子现在以柱子为首。 柱子本来以为郑清浅可能会说他瞎胡闹，结果她不但没说，反而还要帮他们。 他高兴的点点头，“先帮四婶儿做事也行，反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呢。” “不用，你们的事也很重要，咱们做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嘛。”郑清浅笑着摇头。 她这句话更是让孩子们认可，有了她的加入，大伙儿干的更加起劲了，没过一会儿就把几个洞口到低处的水沟挖了出来。 “舅母，你要做什么？”陈明胡乱抹了一把汗，笑嘻嘻的问。 郑清浅眨了眨眼，“先保密，做好了你们就知道了。” 第39章 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墨成章领着一群人回来时，就看见郑清浅带着一群孩子在山洞附近干得热火朝天的。 “小四，你媳妇儿在干啥呢？”有人看见郑清浅跟孩子们混在一起，忍不住好奇的问。 墨成章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在他的认知中，不管是梦里，还是这几日性格迥异的她，郑清浅都不是一个贪玩的人。 另一头，云氏从洞里走出来，也看见了郑清浅的行为。 “郑氏，你没事不知道来帮忙啊？跟一群孩子混在一起，也不嫌丢人。” 作为婆婆，看见儿媳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孩子玩在一起，她还是要出面说说的。 其他人都各有各的事干，见了郑清浅这样，还不得说她偷懒啊？ “娘，我马上就来，您等我一会儿！”郑清浅扬声回道，一边快速跟柱子交代了几句。 她跑回去时，正巧看见墨成章他们回来了，连忙顿住脚步，冲墨成章笑笑，“四哥，你们回来啦？” “嗯，”墨成章淡淡的应了声，“你刚刚在做什么？” 郑清浅见其他人也都面带好奇的盯着她，便不再卖关子，大大方方的道：“我跟孩子们一起做了个简易的滤水池。” “什么是滤水池？” “那是啥？” 所有人都看着郑清浅，等着听她解释。 “我们现在没水，所以没怎么注意过水质，但是下雨后，那些水是不能立刻喝的，就算烧开了，也还是有生病的危险。滤水池便是将污水过滤，得到干净的水便可以饮用。” 实际上她刚刚在出水口的位置，放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竹炭包做过滤层，这样出来的水她放心一些。 那些孩子们根本就没问郑清浅放的是什么，也没人追根究底。 “哎呀，小四媳妇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别咱们没被渴死饿死，倒是喝了脏水给病死了，那不是太亏了嘛？” “瞎说啥呢？别张口闭口就是死不死的，咱有这么多能干人，哪那么容易死？” “嘿嘿，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嘛。” 墨成章看了看郑清浅，没再多问，转身去了她做的滤水池那边。 郑清浅见状，看着云氏道：“娘，我也跟去看看？” 云氏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 见郑清浅走了，云氏脸上才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来。 她就说嘛，郑氏不是个拎不清的，咋会跟一群孩子瞎玩呢？ 此时的云氏完全忘了，刚才她怕别人说郑清浅懒，还朝着郑清浅吼了一句的事。 …… “这样就能过滤水？”看着这个简单的滤水池，墨成章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 郑清浅将池子里的每一层翻给他看，“由大到小，由粗到细的砂石混合，再从出水口出来的水，能过滤掉绝大部分杂质，饮用之前再烧开的话，基本上就能保证没问题了。” 当然，她没说的是，出水口被她赌了两包竹炭颗粒。有这玩意儿在，就是双保险了。 她记得现代还有的人为了喝纯天然的泉水，跑到那些名山去圈地拉水的都有呢。这地方可没见着什么泉水，先弄个过滤池出来总不会有错。 墨成章想了想道：“你这池子离洞口有点距离，要是到时候雨太大，或者下雨的时间长了，终究还是不方便。” 郑清浅一愣，对哦，总不能冒着雨出来取水吧？这可是山路，万一出点啥事，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墨成章顿了顿后，转身匆匆回了山洞。 不一会儿，郑清浅就看见他又带着几名汉子出去了。 郑清浅眨了眨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墨成章不会是要把水直接引到洞口去吧？ 不久后，她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墨成章领着人砍了一大堆竹子回来，虽然这些竹子看着干巴巴的，但用来引水倒是没问题。 他们将竹子接在郑清浅原本弄的出水口上，又分出好几个分支，一路接到每个 洞口。 郑清浅抹了一把汗，还好还好，他们没把她弄的出水口拔了，不然里面的竹炭包就藏不住了。 “小四，你媳妇儿脑子还真好使，一开始就把这池子建在咱们的山洞上方，不然这水还真是不好引。” 有人对墨成章竖了个大拇指，墨成章却没什么反应，反倒又对几人道：“这里的水是我们要喝的，弄个竹屋把出水口围起来吧。” “好勒，这活儿我拿手，你们瞧好吧！”那人说着就开始动手。 等下午天气大变时，滤水池的出水口已经被牢牢的围好了。 除此之外，上午郑清浅和孩子们一起挖的排水沟，也被墨成章他们加固了一遍。 “都别再往外跑了，我看马上就要下……”周猎户的话还没说完，洞外就开始大颗大颗的滴雨。 还有没进来的人连忙往洞里跑，墨成章也招呼郑清浅和云氏赶紧回去他们的洞穴。 他们前脚刚进去，外面就下成了倾盆大雨。 “这雨要是早些下，咱家今年也不至于才收这么点粮食。”云氏望着洞外的雨幕摇头叹气。 墨成章一直看着外面，沉默不语。 如果他的梦就是现实，那这场雨会下半个月之久。 乾河决堤，越州襄州和永州全部被波及，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郑清浅一抬眼就看见墨成章有些萧索的背影，她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墨成章今年明明只有十八岁，但是他给她的感觉却像是饱经风霜的成熟男子。 “你俩别站着了，赶紧过来帮忙。”云氏对两人招呼道。 好不容易下雨了，总要弄点水来用。 郑清浅压下心头的思绪，帮忙把水桶摆在洞口，由于雨势太大，没一会儿就接了一桶水。 云氏将水倒在大铁锅里，直接开始烧水，又把空桶递给郑清浅，“继续接。” 赶了这么多天路，又缺水，又没机会洗洗，几口人身上都快馊了。 云氏爱干净，早就受不住了，这会儿见了这么多水，当然想赶紧洗一洗。 郑清浅看云氏这架势，也明白过来她想干啥。 别说云氏，她长这么大也没这样脏过，要不是怕穿帮，她早就在空间里洗澡了。 “小四，一会儿我先洗，洗完了再换你俩。”云氏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道。 墨成章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氏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说小四，我怎么觉着，你最近的话好像太少了？是累着了还是咋地？” 郑清浅猛地看向墨成章，云氏为什么这么说？从前的墨成章不是这样寡言少语的性格吗？ 他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第40章 洗个澡太难了 “没，就是有些累，也没什么想说的。”墨成章淡淡道，“娘您不用担心。” 云氏见他的确没什么问题，这才嘀咕道：“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心里不得劲，怪我……” 她后面的话郑清浅没听清楚，但是心头冒出的念头怎么都压不下去，忍不住频频看向墨成章。 第一锅水烧好，云氏将水兑在大盆里，然后让墨成章搬进去。 等她开始洗了，墨成章才看向郑清浅，若无其事的问：“为何一直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郑清浅反射性的摇头，连忙别开眼。 墨成章挑眉，她肯定不知道，她说谎时，目光会不自觉的闪烁，而且不敢看他的眼睛。 又一桶水接满，墨成章毫不费力的就将水桶提起，将水倒进锅里。 郑清浅接替云氏的位置，往灶里一点点的添着柴火。 但是，她心里那个念头越发强烈，实在忍不住，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些情景后，装出若无其事的主动跟墨成章搭话。 “我从前听人说，读书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你……”她抬了抬下巴，看向水桶，“我看你这些天做事，力气倒是大得很。” 墨成章在一边整理上午弄回来的柴，听见她的问题后，手中动作顿了顿，而后淡淡的答道：“我爹走得早，家里条件不好，我从小便跟着吴叔上山，学着套点野物回来。” 墨家如今的光景虽然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贫如洗，但是对墨成章来说，却是比前些年 好太多了。 他不到十岁就能独自上山，在大山外围套些小动物，兔子野鸡之类的回来。有时云氏会拿去换银子，有时则会做来全家一起吃。 虽然每次吃完云氏都会后悔，但是他们一家也因为这样，才没长期缺油水。 他和吴家走得近，导致双生姐姐墨诗诗跟吴忧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两人长大后顺其自然的成了亲。 三个姐夫中，墨成章跟吴忧的关系最好。 墨成章跟吴忧的成长经历也有些相似。 吴老爹不想吴忧子承父业，省吃俭用的供吴忧读书，奈何吴忧对书本完全不感兴趣，要不是有墨成章拉着，他可能连最简单的千字文都记不下来。 而墨成章则恰恰相反，他喜欢读书，但是因为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所以他懂事起就一边读书一边努力学习打猎，替云氏分担一些压力。 郑清浅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动作看上去一点也不弱，明明穿着书生的长衫，却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出一种阳刚之美。 “你真的不认识之前地上那奇怪的印子吗？”郑清浅突如其来的张口，同时双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墨成章的眼睛。 她问的是轮胎印，这句话问出口后，郑清浅猛地意识到，她可能搞错了。 如果墨成章也是穿来的，绝对不可能不认识轮胎印，而且现代人有很多人家里都有滤水器，墨成章不可能不知道滤水池，还有之前的盐糖水…… 郑清浅有些懊恼，她真是傻了，怎么就因 着云氏的一句话，竟然怀疑墨成章也是穿来的呢？要是穿越成为了常态，这个世界还不乱套了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墨成章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你见过？” 郑清浅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一个弄不好，没试探出墨成章的底细，反倒把她自己给卖了。 而且墨成章想错了，郑清浅很清楚自己撒谎时的表现。 于是郑清浅强迫自己直视着墨成章的眼睛，摇头道：“没见过。我只是好奇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印记，有些像是车辙印子，但是车轮子哪里有那样大的。”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墨成章也就姑且信了，摇头道：“我也没见过。” 这时，云氏在里面喊：“小四，再端点热水放在里边洞口。” 墨成章应了一声，将锅里的热水舀到另一个小些的木盆里，端过去放在洞口的帘子外，然后转身背对着洞口。 郑清浅转头看去，就见里面伸出两只胳膊来，飞快的将木盆拖了进去。 那小洞被他们弄成了卫生间，洞口挂着一床破旧的床单做门帘。 “好了，把盆子拿走。”云氏一喊，墨成章才回身，将她踢出来的木盆拿走。 这下郑清浅懂了，看来她一会儿洗澡也得这样才行。 期间云氏添了四次水，直到洗得没力气了，才从里面出来。 云氏呼出一口气，“可憋死我了，要是没找到这地方，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洗一洗呢！” 说完这话，云氏对郑清浅道：“你也去 洗洗，一会儿出来帮我弄弄头发，也不知道有没有长头虱……” 云氏一边说着，一边就坐到了灶前，催着郑清浅赶紧去洗。 而郑清浅在听见“头虱”两个字的时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呀！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果然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久了，对农村生活完全不了解。 很多新时代的小朋友根本不知道，乡下的孩子除了到处疯玩之外，家里只要稍微不爱干净的，都很容易长头虱。 男人还好说，长了大不了把头发剃光，但是女人要是生了头虱，那简直就是一场大灾难！ 因为这东西产卵特别快，要想彻底清除，只能一次性将头上的虱子和虫卵全部杀死，除此之外还要把所有床上用品换下来消毒清洗，非常之麻烦。 要问她怎么知道？别问，问就是曾经跟她睡同一床的小姑娘头上长过，惹到她头上后，院长妈妈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们弄清爽。 想到这里，郑清浅也顾不得谦让墨成章了，麻溜的跑去里面清洗。 依旧是墨成章帮着把水弄进去，郑清浅将衣服脱掉，装模作样的弄出了点声响，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脏衣服留在外面，她进去后直奔浴室。 先把浴缸的水放上，用淋浴飞快的洗了个战斗澡，然后又出去要了一次热水，再进来泡在浴缸里，等仔细清洁过后，又出去要了一次热水。 如此反复几次，确保墨成章和云氏不会怀疑。 虽然累了点，但是却 能让她洗得更自在。 郑清浅之所以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墨家的沐浴用品她实在不会用。 这个时代可不是现代那样，有各种沐浴露洗发乳什么的，农村一般用皂角等天然去污的洗头，洗澡的有的人家会买便宜些的澡豆，大多数人家是根本不会用这些的。 总之，穷极郑清浅从前的认知来看，她是绝对想不到真正的农家生活竟然是怎样的。 因为怕被怀疑，郑清浅洗得很认真，用清水冲洗了一遍又一遍，以避免被其他人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等她终于洗好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郑清浅一边擦头发一边感慨：洗个澡实在是太难了！ 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趟，郑清浅的目光扫过茶几，立刻又坐了起来。 之前她猜测空间有重置功能，所以特地将吃过的苹果之类的，放在茶几上来测试，但是此时茶几上空无一物。 她连忙起身，跑到冰箱前，拉开冰箱一看，果然，苹果还是之前的数量，吃掉的那盒草莓也静静的放在原位。 郑清浅再看了看冷冻柜里的冰棍，更加确认了她的猜测。 冰棍的数量依旧是二十个，而且冰箱旁边的垃圾桶里面也是空的。 “这空间可以啊，居然还能自动重置，那我岂不是有吃不完的东西了吗？”郑清浅喃喃自语。 不但如此，她连打扫都省了，反正会重置成她穿越之前的模样。 对了，有件事她还得确认一下，郑清浅抬脚往书房跑去。 第41章 太尴尬了 推开书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躺在书桌上。 郑清浅坐在她花了三千多块买的人体工学椅上，双手握拳又松开，快速的按了电脑的开机键，然后又拿起手机，指纹解锁。 下一刻，她清楚的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021年1月18日，17:32。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进来时瞄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时钟，那时候是下午四点出头。 也就是说，时间一直在流逝。 郑清浅别的都没看，点开手机浏览器，看看能不能访问网页。 “不是吧？竟然还能上网？”郑清浅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的瞪着手机。 与此同时，笔记本电脑也开机了。 正处于震惊中的郑清浅根本没有想太多，先登录了几个常用的聊天软件，发现里面的消息还是停留在她穿越那天。 “没有新消息……”郑清浅喃喃道。 她试了一下，不管她发什么消息，全都发不出去，但是网页却可以正常打开，从前的消息记录也全都能看见。 稍微想了想，郑清浅就有些明白过来。 这应该是个单向网络，截止时间就是她穿越的时候。 她可以查询各种资料，也能登录聊天软件，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只能查到她穿越前网上就有的信息。 之前她便想过，既然她的车位和车都穿来了，那就应该是只要她花钱买的，都在这个空间里。 事实上这些天研究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 “郑氏，你在里面干啥呢？不知道你男人还没洗啊？别磨叽了，赶紧出来，让小四也进去洗洗。”云氏的声音忽然远远的传来。 郑清浅一个激灵，连忙闪身出去，也顾不得再去想空间的事情了，飞快的把干净的衣服换上，又把水盆里的水倒掉，拿着脏衣服出去。 “抱歉，我好像洗得太久了。”她有些尴尬的对墨成章笑笑。 墨成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只要你不嫌水凉。”他说着便提了热水进去。 呃，郑清浅更尴尬了，刚刚研究空间耽搁了一会儿，距离她最后一次要热水，好像是久了点。 “你还愣着干啥？赶紧趁着我头发没干透，用篦子帮我通通头发。”云氏递了一把篦子在郑清浅手中。 郑清浅连忙回神，坐在云氏身后的干草上，一点一点的替她梳头发。 “没看出来啊，你还会干这活。”云氏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郑清浅说话。 郑清浅抿唇笑了笑，“我在府里没有丫鬟，这些事都得自己动手，梳头罢了，不算什么。” 原身自然是有丫鬟的，但是自从失宠之后，她身边的丫鬟都被调去了别的地方。 “以前的事就别想了，人啊，总该往前看，活在当下比什么都强。”云氏忽然感慨，眼眸半眯，脸上止不住的唏嘘和追忆。 郑清浅有些意外，云氏竟然看得这般通透。 难得有这样宁静祥和的气氛，郑清浅也问了云氏一些跟墨家有关的 事。 婆媳两个在暴雨的伴奏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 “你去那洞口支个火把，小四估计还得洗一会儿。”云氏动作熟练的从灶里取出一根没烧完的木柴，将扎好的火把点着，递给郑清浅。 郑清浅没有多想，答应一声，接过火把站起身，朝那边洞口走过去。 她刚到洞口，挂在洞口的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赤着上身的墨成章和郑清浅的目光对个正着。 活了二十几年的郑清浅，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了什么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 墨成章的肤色很白，就算这几天在烈日下赶路，也只是将他的脸和脖子晒得有了一丝丝的古铜色，他身上的肤色可是半点没变。 他上半身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有着明显的八块腹肌，处处都透着阳刚之美，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火把插上？”墨成章双臂环胸，气定神闲的看着郑清浅脸上的绯红。 郑清浅瞬间回神，感觉脸都快烧起来了，什么都来不及想，垂着头举着火把就往墨成章身上戳，“你……我……我不会，你，你来……” 墨成章可不想被火把烫伤，一个侧身躲过，拧着眉从她手里夺过火把，将之插在洞壁上的一个细小的裂缝里。 插好火把后，墨成章什么都没说，又去灶上弄了一大盆水搬进去。 郑清浅头都不敢抬，刚刚真是太丢脸了！ 她干嘛要 不好意思啊？又不是没见过，从前在健身房她看得可不少，也没哪次觉得有啥不对劲啊！ 郑清浅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拍了拍，摇摇头甩掉脑子里墨成章赤着上身的模样，跑过去帮着云氏铺地铺。 “下了雨，夜里肯定会冷，先把没烧的干草垫在下面，家里带出来的被子也拿出来，晚上谁冷了就自个儿盖上。”云氏一边铺着干草，一边絮絮叨叨的道。 郑清浅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满脑子都被一个大大的“囧”字占据。 好在墨成章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事，洗完澡出来后，若无其事的让郑清浅给他梳头发。 她怎么就成梳头丫头了呢？郑清浅暗暗吐槽了句，老实的半跪在墨成章身后，一点点替他梳头。 他的头发粗细适中，黑亮光泽，浓密又柔顺，手感非常好，郑清浅梳着梳着竟然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你已经在左边梳了一刻钟了。”墨成章好听的嗓音忽然响起。 郑清浅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再次爆红，无比迅速的换了方向。 天哪！她居然对墨成章的头发……真是太丢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头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呢！ 郑清浅实在有些欲哭无泪，很想丢开篦子躲到被子里哭一会儿。 “可以了，我自己来。”墨成章不知何时回了头，看都没看郑清浅一眼，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篦子开始自己梳头。 郑清浅默默退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觉得不自在，墨成章何尝不是？ 只不过墨成章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硬是将那抹不自在捂得严严实实的，没人看得出来。 “你两别磨叽了，灶上热着蒸馍，今晚将就着吃点，早些睡觉。”云氏铺好睡的地方，直接躺下就打算睡了。 明天还不知道啥情况，万一这雨没有停下的趋势，他们还得趁着下雨的时间不长时，去多弄些柴火回来。 雨下得久了，弄回来的柴就不好烧了。 郑清浅接连受刺激，一点胃口都没有，小声说了句，“四哥多吃些，我不饿，先睡了。” 说完，她也挨着云氏躺下了。 这次云氏倒是没让她睡过去些，郑清浅也松了口气。 刚刚那么尴尬，要是让她晚上还挨着墨成章睡，那简直就是要命啊！ 这一夜，所有人都是在暴雨倾盆的声音中睡着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没亮云氏就起了。 而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的郑清浅，在云氏起来时，也爬了起来。 “这雨怎么这么邪乎？这一晚都没见小。”云氏皱着眉，盯着洞外的雨幕嘀咕着。 郑清浅也看向洞外，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雨，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至少下了十几个小时了，竟然完全没有变小的趋势。 还好他们落脚的山洞并不是沙土层，而是有些类似于石英岩的坚固山洞。不然，按照这雨势下去，不说别的，一个泥石流就能让他们这伙人团灭。 第42章 谁都有爱好 发愁的显然不止郑清浅他们，墨成章起来之后，一家人简单吃过早饭，还没收拾好，就有人到他们这洞里来了。 “小四，我爹让我过来问问你，咱们要不要冒雨去弄些柴回来？再这么下下去，我们现在这点东西可烧不了多久。” 李阿爷的大儿子，身上披着一件临时做的蓑衣，头上绑着一个破草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急地对墨成章道。 “嗯，我正要过去找你们说这事。”墨成章点头，抬脚就要出去。 云氏连忙拉住他，“外面雨这么大，你就这样去啊？我去给你找个草帘子顶在头上。” 郑清浅想起之前垫在车里的草席，先云氏一步从角落里扒拉了出来。 “外面路滑，你小心些。”郑清浅一边将东西递给墨成章，一边无意识的叮嘱道。 墨成章的眸子闪了闪，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身跟着李阿爷家的大儿子走了。 “别看了，赶紧过来帮我裁布。”云氏见郑清浅还愣在洞口，忍不住骄傲的道，“知道我家小四好了吧？不是我夸，我家小四那可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你嫁到我们家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郑清浅脸一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咳咳，可不是个随便的人。绝对不能承认，她昨晚凌乱的梦境中居然有墨成章的身影！ 云氏从她的包袱里取出一块深蓝色的粗布，铺在郑清浅的嫁妆箱子上。 “你们郑家真不是东 西，你出嫁竟然一件冬衣都没给你做，”云氏一边拿着随手捡来的土块，熟练的在布上画线，一边絮絮叨叨道，“这场雨过后，天气绝对转凉，到时候你可别冻死在路上，我可不想我家小四被人说是克妻命。” 郑清浅按着布匹两角的手一颤，鼻子瞬间泛酸。 她微微仰着头，将眼底涌上的泪水逼回去，闷不吭声的听着云氏的唠叨。 郑清浅从未想过，云氏这个一开始对她各种嫌弃的婆婆，竟然会替她想得那么远。 这些天她一直生活在一种不真实的情绪中，做什么事都像是环境推着她去做一样，根本就想不到过冬这种事。 古代的冬天跟现代可不一样。 在现代，人们可以待在暖气房或者空调屋里不出去，有外卖和各种跑腿公司帮忙做所有需要外出的事。哪怕出门，也有汽车代步，路上都很少吹到冷风。 可是在古代却不同，富贵人家还好些，有些人家会修建火墙，或者买碳来取暖。 穷人家冬日里大多都是待在家里，要么一家人挤在一个被窝，要么就用陶盆烧大树的枝丫或者牛粪来烤火。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穷人到底可以穷到什么地步。 郑清浅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郑家那些卖身为奴的人家里，有的穷得全家只有一条厚裤子，冬天都是谁要出门就给谁穿，其他人则在家里窝着。 墨家的情况并不比那些穷人家好多少，要不然也不至 于墨成章十八岁还没定亲，还娶了原身这样一脸疙瘩的女子。 在这种情况下，云氏还愿意将家里省下的布料拿出来给郑清浅做衣服，还是要费更多材料的冬衣，怎么能让郑清浅不感动？ 布料剪裁好后，云氏拿着针线，对着洞口穿针，可尝试了好几次都穿不进去。 “果然是老了，连针都穿不上了。”云氏摇头叹道，侧头想喊郑清浅帮忙，却看见她眼角有泪，“你这是干啥？可别瞎感动啊，我这都是为了我家小四，不是为你。” 郑清浅破涕为笑，“我明白的，娘，我来穿针吧。” 她从云氏手中接过针线，只一下就穿上了。 但郑清浅并没有将针还给云氏，而是开口道：“娘，既然是我的衣服，还是我自己来做吧，您可以去隔壁看看大姐他们要不要帮忙。” 墨家人少，事情自然就不多，云氏昨天就把几口人的头套都做好了，别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用着急。 但是墨韵家里不一样，陈家有三个儿子，墨韵的男人排行第三，上头还有哥嫂四个，再加上陈家子孙繁茂，要做的事简直多如牛毛。 云氏平时最常帮衬的也是大女儿，不看别的，只看陈明和陈白两个外孙，她也舍不得让墨韵太过操劳。 “你针线活没问题吧？可别浪费了我的布料。”云氏不怎么信任的看着她。 郑清浅微微一笑，“您放心吧，太复杂的我可能做不好，简单的还是没问题的。” 原身不但会做，手艺还不错。而郑清浅本人也不是对缝纫技艺一窍不通，毕竟谁还没个业余爱好呢？她的爱好恰好就是做汉服。 云氏见她说得这般自信，也就半信半疑的将这件事交给她了。 但是，看着云氏留下的棉花，郑清浅觉得有点怀疑人生。 说是棉花，可却被包在一个小包袱里，露出的那一角只看着就觉得硬。 在现代，黑心棉都不敢这么做吧？ 郑清浅伸手捏了捏，只觉得一阵头疼，她实在很怀疑，这做成衣服穿在身上，真的会暖和吗？ 眼见着这会儿云氏和墨成章都不在，郑清浅眨了眨眼，带着东西进了空间。 郑清浅的房子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格局，除了主卧之外，另外两个房间，一个被她装修成了书房，一个则是杂物间。 说是杂物间其实也不尽然，这间屋子里放的都是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比如一台复古的缝纫机。 郑清浅上高中时，学校很是盛行了一阵复古风。当时很多女生违反校规也要穿着汉服来上课，学校方面屡禁不止后，竟然顺势打起了复兴汉服文化的招牌，这波操作也真能称得上溜得飞起了。 而她也是在那时喜欢上了华夏的传统服饰，为此还常常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学习相关方面的知识。 后来她工作后，收入激增，买来的衣服已经不符合她的要求了，自然而然的便萌生了自己做的念头，缝纫机就是那时候买的。 郑清浅 怕墨成章他们随时会回来，不敢在空间待太久，进来后便先去卧室，打开衣柜拿出两件因为过时而放在柜子底层的羽绒服。 她抱着一堆东西跑到杂物间，来到缝纫机面前开始拆羽绒服的面料。 一般情况下，质量比较好的羽绒服，都会做一个防止羽绒跑绒的内胆，然后在外面加上防风面料。郑清浅拿的这两件便是这样的。 她把两件羽绒服的内胆都取出来，然后又将云氏给的棉花铺在缝边的位置，再用缝纫机将粗布过一遍线。 因为从前自己动手做过，这会儿又是赶时间的时候，郑清浅的动作又快又准，只花了不到两小时就给自己做好了冬衣。 “呼，”她长出一口气，口中喃喃道，“应该不会看出来吧？” 云氏给的棉花她并没有用完，只用了一点点在缝边的地方，这样就算袖口或者领口等位置破了，也不会一眼就看见里面的羽绒内胆。 唯一可能惹人起疑的，就只有衣服的手感了。 但是这点也可以解释，硬的棉花经过处理，也可以有蓬松感。 郑清浅甩甩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总不能让自己挨冻吧？ 又检查了一遍后，郑清浅才出了空间。 这时墨成章和云氏都没回来，郑清浅看看天色，将衣服收好后，就开始动手做午饭了。 其实这个时代的农家除了农忙时节外，平日里是不吃中饭的，每天只吃早晚两顿。 但墨家不知为何，一直都是每天三顿饭。 第43章 被狼咬了 中午的时候，云氏回来吃了饭。 “娘，我的衣服做好了，下午我跟您一起去隔壁吧？”郑清浅一边收拾，一边道。 云氏诧异的看着她，“做好了？这么快？” 郑清浅点头，“您要看看吗？” “不用了，反正是你自个儿穿的，要是做得不好，也怨不得别人。”云氏嘀咕了几句，然后道，“既然你没事，那就跟我过去吧，去帮忙看着明哥儿他们也好。” 外面的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趋势，好在墨韵他们都在隔壁，郑清浅和云氏冒雨过去，身上的衣服也没太湿。 “亲家，我可太感谢你了，你看你，上午来了不说，下午又来，弄得我多不好意思。”墨韵的婆婆秦氏拉着云氏的手，真心的道谢。 云氏爽朗一笑，“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我帮帮忙也是举手之劳。” 两人客套了几句，就接着干活去了。 陈家这边因为人多，所以一大家子的干粮消耗得很快，秦氏和云氏便是在一直做干粮。 他们这个洞穴总共住了七八家人，灶台都搭了四个，因为墨成章的关系，陈家一直霸着一个灶台才没人说话。 郑清浅见陈明两兄弟和妞妞在一块儿玩得很好，便走到墨家姐妹身边。 王家和吴家人丁单薄，墨琪和墨诗诗也没什么事，两人都是来帮墨韵干活的。 几人见郑清浅过来，连忙起身给她挪出个位置。 墨诗诗笑道：“弟妹，你也过来了。” “嗯，”郑清浅 笑笑，“我们那边没什么事了，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墨韵看了眼墨琪，笑着将一团线递过来，“那正好，弟妹就帮我理一下这些线吧。” 墨琪虽然对郑清浅有了改观，但是看见她还是忍不住道：“大姐，你就不怕她再把你的线弄坏了？毕竟……” 她想说郑清浅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肯定没做过这种事，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郑清浅的好，于是只能讪讪的住嘴。 郑清浅不以为意的接过线团，“给我吧，大姐放心，不会弄坏的。” 墨韵有些尴尬的笑笑，“弟妹你别跟你二姐计较，她就是嘴硬心软的一人，以后处的久了你就知道了。” 墨琪将头别到一旁，没吭声。 郑清浅笑着点头，“我知道呢，姐姐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有云氏那样的母亲，墨家姐妹再怎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墨韵顿时觉得这个弟媳妇是个妙人儿，她弟应该能跟郑氏把日子过起来。 墨诗诗见状，拿起手中正在做的针线活，有意转移话题，“弟妹，你帮我看看这样做行不行……” 于是，郑清浅一边理着一团糟的线团，一边跟墨诗诗和墨韵说着话，偶尔墨琪也会忍不住加入话题，晃眼看去，她们几个还挺融洽。 跟在唐氏身边编草帘子的王翠，就频频往郑清浅她们这处看。 “别看了，人家墨小四的媳妇人不错。”唐氏头也没抬，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句话。 她们母女周围没有外人，这个音量说话不会被人听见。 王翠脸一红，讷讷道：“没……我没有……” “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啥我能不知道？”唐氏轻叹一声，“你跟墨小四没那缘分，就别再多想了。” 王翠垂着头，脸颊通红，但是一句话都没反驳。 唐氏带着几分惋惜的道：“你嫂子之前也为你制造了许多机会，但是墨小四对你没那心思，咱就别再把心放他那了，改明儿咱们安顿下来，我再给你找个好婆家……” 唐氏的絮叨王翠只默默听着，她的嘴角慢慢溢出一抹苦笑。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何况他那新媳妇长得实在不怎么好看。 另一头，墨诗诗不经意抬眼的瞬间，恰好看见郑清浅比之前又好转了些的脸，她有些惊异的道：“弟妹，你的脸是不是好些了？” 郑清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光滑了点。 举个形象的例子就是，之前她的脸属于拖拉机开上去都能翻车的类型，现在应该就翻不了了。 “嗯，这几天是好些了。”郑清浅笑笑，没有说太多。 远离了过敏原，她的脸自然会恢复成本来的样子。 墨韵和墨琪闻言也仔细的打量起了郑清浅的脸。 “弟妹要是没有脸上这些东西，肯定是个大美人。”墨韵比了个大拇指。 她这话目前看来还是有些夸大的成分，墨琪的评价就真实多了，“是比她之前好看些了 ，不过也只是比别人白一点而已。” 墨家人长得都不差，墨家姐妹都是皮肤白皙，有着小家碧玉气质的女子。 从墨成章身上就能看出来，这一家子皮肤是真的好，这么暴晒都没让她们被晒得太黑。 想到这里，墨成章昨晚赤着上身的模样又出现在郑清浅脑子里，她的脸立刻就浮上一抹浅红。 “弟妹，你的脸怎么红了？”墨诗诗奇怪的问。 墨琪嘴快的接了句，“肯定是想到小四了呗！” 郑清浅险些用线头把自己的手指缠住，这下子她微红的脸直接变得爆红，哪怕她刚刚没想到墨成章，也说不清了。 墨韵和墨诗诗都捂着嘴善意的笑，墨琪则拍着手闷笑，“我天，还真被我说对啦？” “二姐，你……你别瞎说，我没想他……”郑清浅感觉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没办法，她心虚啊，刚刚她的确是想到墨成章了嘛。 墨琪这会儿跟郑清浅说话自在多了，“少来了，谁还没过这么段时候啊？你想你自个儿的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郑清浅实在被她笑话得不轻，正想找个借口跑路呢，洞外忽然有了动静，隐隐能听见有人大喊的声音。 “里面的赶紧烧热水！有人受伤了！” 很快外面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洞里的人听了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起来往洞口跑。 郑清浅心中一紧，想也没想的也跟着往前跑。 墨成章今天可是也跟着出去了的，他 不会受伤吧？ “快快快，挪个位置出来，让小四躺过去！” “柱子他娘，赶紧的把热水烧上！” “三伢子他奶，把咱家的烧酒拿出来，快！” 吵吵嚷嚷中，墨成章和另外几个汉子被人扶着进了洞，他们每个人都浑身湿透，且墨成章的胳膊肘还断断续续的往下滴着血水！ 云氏哭天抢地的就扑了上去，“咋回事啊？小四你怎么流血了？” “是啊，不是去找柴吗？怎么弄伤了？” 郑清浅看到这样的情况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墨成章的脸色，但这一看就让她心下一个咯噔。 此时的墨成章精神萎靡，唇色惨白，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丝健康的颜色，这分明就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都散开都散开，别围在这，把热水和烧酒拿来，小四被狼咬了！”李阿爷家的大儿子对着人群大吼。 什么？被狼咬了？郑清浅本就忐忑的心一下子更加高悬。 “啥啥啥？狼？这山上有狼？”没跟着去的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云氏哭得更大声了，“咋会有狼呢？咋就咬着我家小四了呢？” “娘，您先别哭，先看看四哥的情况再说。”郑清浅挤上前，将云氏拉开。 她回头看着人群问：“咱们有大夫吗？”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摇头。 村里唯一的一个赤脚医生这次没跟他们一起走，哪里来的大夫？ 郑清浅心头更加沉重，看见有人送了烧酒过来，她直接伸手接过，“我来吧。” 第44章 生存不易 上大学时，郑清浅的学校组织过护理培训，当时她正巧结束了一个兼职，本着艺多不压身的理念，她也跟着去混了个实践学分。 墨成章忽然抓着郑清浅的手，声音低沉又虚弱，“去隔壁处理。” 郑清浅顿了顿，看了一眼另外几个人，发现他们都是擦伤，很好处理，不需要她在也没问题。 可是墨成章的情况比他们严重，被野生的狼咬了，又失血过多，说不定晚上会发高烧，跟这么多人在一起反而大大增加了感染的风险。 “好，”郑清浅转头看着李阿爷家的大儿子，“李大哥，麻烦你们把四哥送到隔壁。” 这些人也是因为太着急，刚才回来的时候没想太多，不然应该是先把墨成章送去他们的洞里的。 “好好，我们动作快些，小四的伤不能再拖了！” 说着话，几个强壮的汉子就过来将墨成章扶起来，只这么一小会儿，墨成章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李阿爷家的大儿子连忙蹲下，“小四，上来，哥背你！” 墨成章没有逞强，脚下一个趔趄就趴到他背上去了。 几个人护着他们立刻往隔壁洞转移，云氏和郑清浅连草帘子都顾不得遮一下，拿着东西就匆匆跟了过去。 其他人有的留下给另外几个受伤的处理，墨家三姐妹愣神过后，心急得连交代一声都没，墨韵跑得鞋子都掉了一只，墨琪和墨诗诗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扶着彼此，跌跌撞撞的冲到隔壁。 墨成章被放下之后 ，郑清浅立刻开始替他处理伤口。 他的左手臂上方，被要掉了一大块肉！ 只是看着，郑清浅就觉得痛，眼里迅速蓄积起了一汪泪水。 “四哥，你忍着点，会有点痛。” 郑清浅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眨了眨眼把泪水憋回去，先拿着烧酒瓶子小心的冲洗他的伤口，挤出被污染的血液，一直到挤出来的血是鲜红的为止。 然后她又用干净的棉布一点点在伤口周围擦拭，把那些碎肉弄掉。 云氏颤着手递过来一个黑漆漆的小陶罐，“家里没药，这还是从前小四和老吴上山采回来的，说是能止血，用这个行不行？” 郑清浅皱眉，本想拒绝，毕竟她根本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 但转念一想，她手里也没有任何药，而且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去空间拿消炎药，于是郑清浅点头接过，将黑漆漆的药膏往墨成章的伤口上抹。 先这样吧，等会儿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她再想办法去空间找找看有没有能给墨成章用的药。 因为没有包扎的东西，云氏把自己一件干净的贴身衣服剪了，那布料还算柔软透气，绑在墨成章的伤口上后，没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处理完这些，郑清浅额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众人来到洞口，开始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本来都要回来了，但是不知道哪里跑来几头狼，那么大的雨就直接朝我们扑过来。” 周猎户满脸愧疚，眼睛都红了，“小四是因为救 我才会被咬的……” 年龄大些的周猎户和吴老爹腿脚没有年轻人快，落在后面险些成了野狼的盘中餐。 当时墨成章本来是跑得最快的那几个人，但是一发现有人没跟上来，他立刻就掉头回去，正巧看见一头狼朝着周猎户的脖子扑去。 从现在的结果就能猜到，周猎户没什么事，只是摔倒时擦伤了腿，可墨成章却被野狼咬掉了胳膊上的一块肉。 周猎户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要不是我说那个方向应该能找到好烧的柴，大伙儿也不会遇到这事。” “老周，你这是做啥？发生这样的事哪能怨你？咱们都同意往那边走的，而且谁也没那个预知的本事，哪能就知道那里有狼呢？”立刻就有人来拉周猎户的手。 云氏一个劲儿的抹泪，一句话也没说。 她儿子碰上了这种事，要说她心里一点也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又能如何？总不能让周猎户以死谢罪吧？ 郑清浅非常理解云氏的感受，拍拍她的肩膀道：“娘，四哥不会有事的。” 墨成章身体素质不错，能在大雨中撑着回来，还能挺到上完药才昏睡，理论上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当然，这个前提是，今晚他不会发高烧。 这里所有人都没有药，也没有懂医术的大夫，就吴老爹和周猎户那点辨别止血药的能力，要想找到退烧的药，估计没戏。 郑清浅之所以镇定，是因为她还有空间这个大外挂。 她不会医 术，更不懂药草，但是她可以去空间里查啊！只是要等这些人离开后。 事情说清楚后，其余人总算离开了，不过离去之前，他们放了话，让郑清浅婆媳有事就大喊几声，他们那边会安排人守夜。 这也是墨成章昏睡之前交代的，既然他们遇到了狼，保不齐这山里还有别的野兽，晚上睡觉还是小心些的好。 云氏坐在墨成章身边抹泪，小声低泣着，“不过就是去找柴火，怎么就被狼咬了呢？” 郑清浅靠在一旁的洞壁上沉默着，直到今天，她才深深体会到“生存不易”这四个字。 比起她在现代的遭遇，这里的人们才是真的生存不易。 她虽然是孤儿，但是国家有福利机构，哪怕条件不怎么样，可他们至少不会饿肚子。长大了也能跟正常孩子一样去上学，和普通孩子拥有一样的参加高考的权利。 许多同她一样的孤儿，都是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们在社会上活得很艰难，要想成功的确比普通人付出的更多，但至少他们还有个盼头。 这里的人生活之困苦简直难以想象，出去捡柴都差点丢了命，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倒霉还是怎么。 但是这些人依旧怀着对新家园的憧憬，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前往目的地。 郑清浅甩了甩头，跟云氏说了一声后，去了里面的小洞。 进空间后，她直接将电视柜下面的医药箱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因为是新房子，医药箱也是新的，里面除 了之前在租屋用剩下的常用药之外，还被郑清浅补齐了一些必备药。 “头孢，消炎药，退烧药……这个要发烧了才能吃，这个味道太特别，不能给他用……”郑清浅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能用得上的药都挑出来。 不管墨成章今晚的情况如何，她先备着总不会有错。 片剂药还能磨成粉放到他喝的水里让他喝下去，那些冲剂什么的就难了，因为药味太大，冲泡还有浓度要求，如果他问起，郑清浅都没法解释。 可郑清浅还是拿了两包冲剂在身上，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先救人要紧。 按道理来说，被野生动物咬了，应该注射狂犬疫苗和破伤风针，但是郑清浅手里根本没有，只能用有限的药品来尽可能保证墨成章不被感染。 “应该不会有事吧？”郑清浅皱着眉，偏着头想了想。 按照周猎户他们说的，以及墨成章伤口呈现出来的情况来看，他的伤口处被野狼接触的面积不大，而且他胳膊上那块肉是被瞬间撕下去的，应该不属于危重型患者。 郑清浅摇摇头，不再瞎想，转身去了书房。 她还得查一查常见的能退烧和消炎的中草药都有哪些，画个简图藏在身上，明天带人去找。 别问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她也不想如此麻烦，可是墨成章那伤看着就严重，总不能一直都是她偷偷给他用药吧？ 为了解释药的出路，郑清浅真是绞尽脑汁。 毫不意外的，晚上墨成章开始发起了高烧。 第45章 狼群来袭 因为早有准备，在云氏慌乱无助之时，郑清浅有条不紊的给墨成章喂下了退烧药。 按理来说，被狼咬掉一块肉，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才是，但坏就坏在，墨成章他们是一路淋着雨跑回来的。 且不说跑着的过程中加快了血液循环，野狼牙齿上的细菌可能已经在墨成章体内跑了几圈，只说淋雨这一项，正常人都还没几个能顶得住，更何况是这种情况了。 失血过多让墨成章变得虚弱，高烧之下开始呓语。 郑清浅只隐约听到一句“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其他就完全听不清楚了。 云氏一直替墨成章热敷，不断的换着热帕子，看着他昏睡着都不踏实，她那被岁月磨砺得粗糙不堪的脸上再次淌下两行热泪。 “小四，你别怕，娘在，娘守着你……” 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都怪老头子，也怪她没用，连累了她的儿子。 郑清浅递了块手帕过去，“娘，四哥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你当然不担心了！你跟小四连房都没圆，根本算不得正经夫妻，他死不死的对你也没啥影响。”云氏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郑清浅低吼，“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家就算再穷，我也没让他受过伤……” 云氏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趴在墨成章身上大哭。 她不想又怎样？一文钱憋死英雄汉，更何况她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 她的小四 从小就懂事，不但听话，还会想方设法给家里赚银子。 这一刻，云氏只觉得要是墨成章有个什么，她也不想活了。 郑清浅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顿，但她心里一点埋怨也没有。 云氏不知道她给墨成章喂了药，如果没有其他感染，明天早上他应该就能好起来。 这种时候，郑清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氏，只能一直默默陪着，接替云氏的工作，给墨成章换热敷的帕子。 许久之后，云氏许是哭累了，抹了一把脸，没什么好气的对郑清浅道：“你就不能有点眼力劲？赶紧去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累了还要睡，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看着小四。” 虽然不合时宜，但郑清浅还是有点想笑。云氏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是怕她太困，想让她先休息，却偏要找一堆借口。 “娘，您去睡吧，我看着四哥。”郑清浅怕云氏推辞，紧接着又道，“我年轻，精神好着呢，你不用管我，我保证不会让四哥有事的。” 云氏虽然只有四十岁，但这个时代的四十岁跟现代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熬了大半夜，哪怕她心里很焦虑，但还是很疲惫很困。 郑清浅这些日子的表现还是让她很放心的，所以看见郑清浅毫无困意的神情后，她也不再多说，倒头就躺在墨成章身旁不远的地方睡下了。 郑清浅坐在墨成章脑袋这头，靠着洞壁，曲着双腿，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 了墨成章的脸上。 虽然光线模糊，但依旧能看出来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脸部的每一根线条都像是顶级雕刻师刻出来的一样，她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农家汉。 不仅如此，其实墨家人长得都不错，就连看着皮肤粗糙的云氏，也能从那双眼睛上看出来，年轻时候绝对是个美人。 与墨成章是龙凤胎的墨诗诗，更是墨家三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只不过墨诗诗的长相跟墨成章并不怎么挂像。 两个人站在一起，要是不说是一胎所生，根本就不会有人联想到两人是龙凤胎。 墨老爷从前是做官的，墨成章是官宦之后，只不过他比较惨，是罪臣之后罢了。 这些还是原身刚嫁过来那几日，躺在屋里听云氏偶尔骂骂咧咧提到的。 所以墨家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跟村里人格格不入的举动来，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郑清浅盯着墨成章的脸，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这个山洞里，也就只有他的脸能看一看了。 本以为这一夜就要这样熬过去，但在郑清浅目不转睛看着墨成章，想着她或许可以把他画下来了之时，洞外响起一声带着惊恐的尖叫。 “狼来了！大伙儿快起来打狼啊！” 紧接着，有人放声大喊：“我的娘啊，咋这么多狼？大郎他爹快起来打狼啊！” 转瞬之间，隔壁就传来一阵阵慌乱的惊叫和各种呼喊。 与此同时，洞外响起了一 声声狼吼。 郑清浅整个人一激灵，翻身就爬起来，可她的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有点发麻，踢腾了两下才站稳。 云氏也懵懵懂懂的睁开眼，“我好像听见有人喊狼来了？” “娘，您快拿着，”郑清浅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跑到灶台前，把菜刀拿过来塞给云氏，“您守在四哥前面，我去洞口！” 铁质的刀柄在夜里格外冰凉，刀一入手，云氏就清醒过来，顿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这这这……咋会有狼过来呢？” 郑清浅趁着云氏慌神时，闭眼用意念从空间取出了外表像木棍的电击棒，直接开到了最大档位。 这会儿洞里只有灶台里的一点点火星光芒，不亲自上手，根本不知道她手里拿的不是木棍。 还好这种东西她都是放在固定的地方，不然这会儿就该抓瞎了。 听见云氏的问题，郑清浅神情带了几分凝重，“应该是四哥他们这一路留下了痕迹，把狼群引来了。” 狼不是群居动物，但是在特定时期，它们会团结一致，共同觅食。比如今年这样特别干旱的年份，为了活下去，不止狼会结伴，还有别的独居动物也会这样。所以下午墨成章他们一下子就碰上了好几只狼。 而墨成章等人因为毫无防备，明明有十几个人，手里也都有东西，却在见到狼时掉头就跑，要是冷静的拼一拼，应该也能把狼吓走。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郑清浅推测，外面的狼肯定是跟着墨成章他们滴下的血水追来的，而且以外面的动静来看，来的肯定是狼群。 “那咋办？我们……不对啊，”云氏猛地冲到洞口，“你大姐他们……” 郑清浅一把拉住她，厉声喝道：“娘，你冷静点！” 云氏站住后，郑清浅才降低了声量，“大姐他们那边人多，而且他们有刀有锄头那些，只要守住洞口，总会把狼打退。你看看我们这里，四哥还在昏迷，要是那些狼在另外的洞占不到便宜，肯定就会来我们这边……” 说到后来，郑清浅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后背寒毛直竖，人类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她转身毫不犹豫的一棒挥出去。 “嗷呜！”凄厉的狼叫瞬间响起，一头小牛犊般大小的灰狼从洞口摔了下去。 云氏看得目瞪口呆，震惊的瞪圆了眼，指着洞外，又指指郑清浅，“你……它……” 郑清浅头也没回，神情沉着又坚定，“您守好四哥，我会守住洞口！” 不管活在哪个时空，她都会珍惜上天的恩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一刻，云氏下意识的信任郑清浅，拿着菜刀退回到墨成章地铺前，紧了紧握着刀的手，脸上也逐渐变得镇定起来。 没错，她一定会守好小四！ 洞外不断传来各种惨叫，有人的，也有狼的。但是郑清浅和云氏坚定的站在自己的位置纹丝不动，聚精会神的看着洞口。 第46章 来送菜的 “柱子他爹！小心啊！” “当家的，刀刀刀！快拿着！” “这些杀千刀的畜生！老子跟你们拼了！” 住人的几个洞都有狼攻击，郑清浅猜的一点都没错，来的的确是狼群，而且还是好几十头。 如果不是墨成章昏睡之前提醒了要有人守夜，今晚他们这些人很可能全都会死在这里。 而且因为白天才遭遇过狼的袭击，守夜的人都是一手菜刀一手锄头的守在洞口。 当第一头狼攻进来时，就被守夜的一锄头打飞了出去。 后面有了防备，那些狼就更是进不来了。 毕竟，这些人很清楚，他们不能后退，身后就是自己的老子娘和老婆孩子，要是他们退了，那就真的是全家都完犊子了。 “明哥儿别怕，你爹肯定会保护咱们……你姥姥和舅舅他们肯定也会没事的，肯定没事……”墨韵一手抱着陈明，一手抱着陈白，流着泪喃喃道。 她现在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她多想喊自家男人去隔壁洞看看，但这种时候要她怎么开口？ 一出去洞外就是狼群，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出去就被狼群撕碎了！ 可她真的很担心云氏和墨成章，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边洞里此时已经点了好些火把，汉子们都在前面抵御狼群，妇人和老人都在后面护着孩子。 墨韵和墨诗诗双双跑到墨韵这里来，两人也都是急得泪流满面。 “大姐，娘和小四他们怎么办啊？” “小四还受了伤，刚刚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都昏过去了，这么多狼，万一……”墨诗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墨琪朝着地上“呸呸呸”了几声，“别乱说，那些狼肯定都在我们这边，小四他们肯定没事！对，肯定没事！” 她握着拳头，朝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也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她自己。 万物皆有灵性，人类懂得随机应变，动物也明白。洞外的狼群也不是铁憨憨，见久攻不下，它们便改了策略。 先是试探性的集中十几头狼朝着一个洞口进攻，但是依然被打了出来。 而后，领头的狼一声长啸，狼群瞬间改变了进攻方向。 包括头狼在内，所有狼全部朝着郑清浅他们隔壁的洞穴进攻！ 而因为洞口并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狼，以至于好几头狼朝着郑清浅他们的洞穴而去！ 与此同时，雨下得更大了，几乎已经形成了连绵的水幕。 郑清浅一直密切注意着洞外的动静，借着其他洞穴发出的火光，以及那明显异于之前的狼啸，她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娘，你千万别出来！” 郑清浅大喊一声，然后屏息凝目，将电击棒前端的开关打开，顶端露出一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金属来。 她靠近洞口，让电击棒除了手柄之外的部分，全部露在雨中！ 下一瞬，所有人都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雨幕忽然变成了一片莹蓝色，进攻的狼群齐齐惨叫，纷纷跌落。 除了郑清浅之外，所有人都呆住 了。 然而，郑清浅丝毫没有放松，朝着隔壁洞大喊：“快去杀了它们啊！” 这一声喊用尽了郑清浅所有的力气，她喊得声嘶力竭，将周围洞里的人全都惊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狼群全都落在地上乱抖，但听到郑清浅的话，汉子们立刻热血沸腾。 “杀了它们！” “狗日的，竟然想吃了咱们，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 汉子们嗷嗷叫着冲出洞穴，不管不顾的跳下去，见着狼就往脑袋上砍。 在第一个人出来之前，郑清浅将电击棒抽回来放回空间，并顺手摸来灶旁的一根木棍拿在手里。 云氏刚刚愣住了，根本没察觉郑清浅的小动作。 这会儿形势逆转，云氏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看着郑清浅喃喃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怎么那些狼全都……” 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洞外的雨水变了个颜色，然后所有扑到他们洞口的狼就全掉下去了。 郑清浅揉了揉脸，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看来那些狼怕刚刚的东西。”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就是她弄出来的。 就在刚才其他洞辛苦抵御狼群时，郑清浅苦思冥想，又看到外面的瓢泼大雨，终于想到一个应该可以一次性解决这些狼的办法。 这还是她小时候，跟着院长妈妈去乡下网鱼的时候见过的事。 养鱼的人将带电的东西放在河里，然后没过一会儿，就会有鱼飘上来。 刚才她就是利用外面的雨形成 的水幕，电击棒前端是一个导电装置，在最大的功率之下，将储存的电传输到雨幕之中。 当然，这点功率只能打得这群狼措手不及，大概也就让他们身体发麻十几秒左右，如果不快些干掉它们，依然没什么用。 所以郑清浅才会在那些狼跌落之后，大喊那一句。 云氏双手合十，不断念叨着，“感谢老天保佑，感谢老天保佑……” 可不就是老天保佑嘛？要是没有郑清浅，就凭这伙缺衣少食人体力和耐力，这群狼耗都能耗死他们。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刚才的一幕是郑清浅制造的。 在这种危急关头，真的不会有任何一个吃素的人。 在狼群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全都成了郑清浅他们这伙人的刀下亡魂。 “哈哈哈！我李狗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狼！” “李狗子你个傻不拉几的玩意儿，这是狼吗？这他娘的是肉啊！” “哈哈哈，对对对，咱们这下有肉吃了！” 郑清浅怎么都没想到，这伙人经过了刚才的拼杀之后，居然还能想到吃肉！这特么得有多粗的脑神经啊？ 不过，他们说得也对啊，这些狼感觉就像是来送菜的似的，想吃他们没成功，被反杀之后当然只能成为他们的盘中餐啦！ 十几名汉子组队又在周围搜寻了一圈，确认没有漏网之狼后，高高兴兴的回到里正他们所在的洞穴分狼肉去了。 郑清浅没去凑这个热闹，云氏放心不下墨家三姐妹，跑去隔壁洞穴 了，她留在洞里照顾墨成章。 刚刚外面这般吵闹，墨成章都没有醒过来，可见烧得有多厉害。 郑清浅不放心，又把体温计拿出来替他量了体温。 看着温度计上显示的三十八度五，郑清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虽然这个温度也不低，但是还不至于将人烧得怎么样。 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吃退烧药和消炎药已经超过三小时，郑清浅又给墨成章喂了一些下去。 他好像不喜欢苦味，一小碗底药水喝得异常艰难，整张俊脸都皱成了一团。 “乖乖喝哦，喝了就不难受了。”郑清浅下意识的轻哄着。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虽然看得出来他特别抗拒，但还是一点点的将药水喝了下去。 喝过药后，郑清浅又给他喂了些清水。不过她这次喂给墨成章的，是空间里她买的滤水器净化过的水。 虽然如今他们吃的水也是经过滤水池过滤的，但是墨成章现在情况特殊，能减少一分感染的风险就减少一分。 为此，郑清浅还趁着云氏没回来之前，把他们洞里所有吃的水都换了一遍。 与此同时，其他洞穴都集中到了一起，所有人都在讨论刚才的事。 “我的娘耶，足足三十九头狼！” 这个数字实在令人咋舌，所有人想想都后怕。 “所以我说，咱们都是受老天庇护的人，刚才啥情况你们都见着了，要是咱们有一点退缩，有半点推诿不团结，也等不到刚才的神迹！”李阿爷神情激动的道。 第47章 接纳 “阿爷说得对！” “咱们以后也要一直在一块儿，坚决不分开！” “大伙儿别忘了小四，是小四让我们团结在一起的！” 这种时候都有人不忘提起墨成章，可见他在这群人心里的地位。 “没错，今晚要是没有小四让咱们守夜，这会儿咱们都成狼崽子嘴里的食物啦！”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堆在洞口那一大堆野狼尸体上。 “阿爷，这些狼咱们怎么处理？”有人看向李阿爷。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移到李阿爷身上。 李阿爷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明儿个就把这些狼剥皮，拿出咱们一半的盐，能腌多少腌多少，剩下的就是咱们最近的口粮。” “你们可别想着留着以后吃，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万一放坏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用他多说什么，众人就毫无疑义的同意了。 “阿爷说啥就是啥，反正我李狗子就听阿爷和小四的！” 李狗子的话刚落下，就被李富贵顶了回去，“你快别说了，搞得好像我们都不听话似的。”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日常互顶，李阿爷连忙喊道：“都别说了，现在全都回去睡觉，明儿起来再细说！” 说完，他自己就先回了自己的位置躺下。 而墨韵这边，墨家三姐妹正在询问云氏刚才的情况。 “娘，你说刚才是郑氏守在洞口？”墨韵惊奇道。 墨琪紧随而上，“而且她还把刀给您，自己就拿根 木棍？” “可真是难为弟妹了。”墨诗诗心有余悸。 云氏也露出一个深有同感的表情，“我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不过，这次我算是看出来了，郑氏还真不是一般的娇小姐。” 连她都被吓得差点尿裤子，郑氏居然还能镇定的守在洞口，还一棍子拍下去一头狼！ “弟妹是个好的，”墨韵赞道，然后看向墨琪，“二妹，以后你别再跟弟妹斗嘴了吧，她真不是坏人。” 毕竟今晚她们几个做女儿的，不但没能帮上忙，就连开口让自家男人过去帮忙都开不了口。 郑清浅替她们保护了母亲和弟弟，于情于理她们都是要感激的。 墨琪讪讪的摸摸鼻子，“我也没怎么着她啊……” 云氏瞪了她一眼，“你就使劲作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干了些啥，之前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从今儿起，你要是还做糊涂事，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是是是，娘您别生气，以后我不乱把人凑做堆不就得了嘛？” 墨琪对云氏那是一点脾气也不敢有，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 母女几个说了会儿话，云氏趁着外面雨势变小的功夫回了隔壁，她们都没看见的是，墨琪的小姑子王翠一直在她们附近打转，把母女几人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郑氏拿着木棍守在洞口？她那样的出身，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反正王翠是不信的，在她看来，这都是因为云氏接受了郑氏这个儿媳妇 ，所以才会替她说话。 她信不信的，根本对郑清浅没有任何影响。 云氏回去后，看见的就是郑清浅累得靠在洞壁上睡着的样子。 也许是此时距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她在精神紧绷了许久后忽然松懈下来，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一个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云氏轻手轻脚的过来，将破旧但干净的被子搭在郑清浅身上，又摸了摸墨成章的额头，发现已经没那么烫了。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再看郑清浅，睡得那是真沉。 云氏暗叹，郑氏也是个可怜娃，从小就没了娘，又是庶出，看看之前郑家人在路上碰见她时的态度，就能想到她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看看天色，云氏也不打算睡了，放轻动作开始收拾洞口。 昨晚那群该死的畜生，将洞口弄得泥泞不堪，看了就觉得碍眼，反正云氏是忍不了的。 …… 这一晚有许多人都兴奋得没有睡觉，第二天却依旧精神抖擞的。 “啧啧啧，三十九头狼呢……” 这句话几乎成了男人们的口头禅，任何两个人碰了面都要拿出来说一通。 太阳初升之后，墨家三姐妹带着东西来看墨成章，自然而然的将郑清浅吵醒了。 “弟妹，你接着睡，我们看看小四就走。”墨韵和墨诗诗将郑清浅按下去。 墨琪将一旁云氏冬天穿的大棉袄扯过来盖在郑清浅身上，脸上泛红，嘴上嘟囔着，“早晨天凉，你注意着些……” 郑清浅有一瞬间的懵圈，怎么感觉一夜过后，墨家姐妹对她更加亲近了？ 恰在此时，墨成章悠悠醒转，自己坐了起来。 “小四，你醒了？”墨韵惊喜的看着他。 墨诗诗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小四，你可吓死我们了，咋就那么不小心呢……” 云氏听到这动静，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将几个女儿挤开，凑到墨成章身边殷切的问：“小四，你咋样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墨成章揉了揉额角，“娘，姐，我没事了。” 郑清浅见他醒来，也没多想，直接去摸他的额头，“嗯，退烧了，这几天多喝点水，观察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被咬掉的那块肉，就要看营养是不是跟得上，后面慢慢的就会长起来。 因为刚睡醒，她的手是温热的，摸在墨成章额上轻轻柔柔的，如羽毛般的触感让墨成章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的愣愣的看着郑清浅。 “小四啊，昨晚多亏了郑氏，你是不知道……”墨琪是个憋不住话的，不一会儿就将昨晚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云氏瞪着墨琪，“就你话多，没看见小四才刚醒呢？还不去锅里给他弄点粥来？” 郑清浅翻身起来，抢着道：“我去吧。” 被墨成章的目光盯着，郑清浅总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古代，她和墨成章虽然是夫妻，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刚才的举动算得上亲密了。 “你坐着，我去！” 墨琪一把将郑清浅按住，转身就去洞口的灶台。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郑清浅被墨琪按下来坐着的位置，紧紧挨着墨成章，晃一眼看去，就像她靠在墨成章怀里似的。 郑清浅的脸瞬间就红了，想立即爬起来，可又想起墨成章受伤了，只得放轻动作，慢慢的站起身。 “我渴了。”墨成章忽然开口。 郑清浅立即接口，“我去给你拿水！”然后飞快的跑向灶台。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墨成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墨诗诗看着这一幕，低着头抿唇，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拉着墨韵和墨琪离开。 “不是来看小四的嘛？咋这么快就回去？”墨琪傻傻的问。 墨诗诗故作正经的声音传来，“二姐，你家妞妞怕是该醒了……” 郑清浅看着墨家三姐妹风一样离开，还有些没回过神，结果云氏忽然就轻咳了两声，“那什么，我去隔壁看看，昨晚那些狼要人处理，咱家的盐不多，总得出个劳力。” 说完，云氏也走了。 郑清浅端着一碗水，愣愣的站在洞口，怎么眨眼间洞里就只剩她和墨成章了？ “咳，”墨成章轻咳一声，“我能不能喝水了？” 其实他可以自己起来去喝水，但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想看她略带羞涩的神情。 郑清浅连忙回神，端着水过来，递给墨成章，“你能自己喝吧？” 墨成章眼角轻轻上挑，“当然。” 郑清浅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第48章 独处 喝过水后，墨成章忽然的对郑清浅道：“昨晚难为你了。” 在墨成章想来，云氏等人说的郑清浅昨晚守在洞口的事，应该算是昨晚他们运气比较好，那些狼都去围攻别的洞，不然就凭郑清浅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守得住？ “啊？你受了伤，我自然要替你保护娘。”郑清浅愣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 墨成章的目光闪了一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这话是不是说，已经将他们看成一家人了？ 梦里的郑清浅一心想离开墨家，总想着郑家人会来接她回去。可是这一世的他看到的却是，她一直避着郑家人在走。 原本他以为她同他一样，也在梦里过了一生，然而她眼中对他和云氏等人的陌生是做不得假的，所以他很快就排除了这个想法。 她会有这样的变化，有可能是新婚夜那天，他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一走就是三天，而避免了梦里那几天发生的不愉快，导致她慢慢的接受了他们？ 墨成章心中猜测着，但是不管怎样，郑清浅愿意留下，并且真心接纳他和他的家人，他心中还是欢喜的。 一开始他给她休书，是希望成全她想回去郑家的愿望。如今既然她不愿回去郑家，那他自然会接纳她。 不说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只梦里他欠她一条命，这辈子他都是要还的。 墨成章从地上起来，郑清浅连忙紧张的问：“你想做什么？让我去便是。” 墨成章 指了指里面的洞，“你确定？” 郑清浅大囧，迅速低头，默默的跑去洞口。 可她身后却传来墨成章带着浅笑的声音，“我只是胳膊受伤，退了烧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他是一只胳膊受伤，又不是残废。 郑清浅胡乱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墨成章从里面出来，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躺着，而是来到洞口，看着郑清浅道：“你跟我一起去隔壁看看吧。” 外面路滑，他一只胳膊不好走路，需要郑清浅扶着。 “隔壁应该没什么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郑清浅本能的劝了一句。 墨成章摇头，“你不懂，刚才娘说他们要腌制一些狼肉，但是狼肉本身就咸，不宜放太多盐，而且我们的盐不多，要是用在这些狼身上，怕是会得不偿失。另外，我还有些事要跟他们说。” 不算在这山上耽搁的时间，他们要到闵州还得走上两个月时间，这段时间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城镇，现在是特殊时期，官府对盐管制严格，他们很可能买不到什么盐。 人没有盐是不行的，在他的梦里，那些因为没有盐而渐渐脱力死掉的人不计其数。 而且昨天他们因为躲避狼，以至于根本没弄什么柴火回来，他们在这山上最少还要呆十来天，下过雨后的山里气温低，柴火是个大问题。 他都这样说了，郑清浅当然不能再拒绝，她扶着墨成章受伤的胳 膊，小心翼翼的不去碰到他的伤处。 两人第一次靠得这般近，郑清浅和墨成章的脸上都有几分不自然。 郑清浅毕竟是女生，还是母胎单身多年那种，头一次跟男子靠得这么近，还是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她脸上的表情更加明显。 墨成章比她高出一个头，眼角余光早就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他心头的那抹不自在很快便散了。 他心中暗暗好笑，新婚夫妻弄成他们这样的，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总算将墨成章平安送到隔壁，郑清浅暗暗松了口气。 简直太考验她的定力了！实不相瞒，其实她不但是个颜控，还是个声控！而墨成章恰好两个都占，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试问，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还要让她保持镇定，别露出花痴的一面来，是不是太残忍了？ “小四，你咋过来了？有啥事喊一声就行，你别起来啊！” “是啊，小四，有事你说话，别起来，昨天那样可真是吓死我了……” 隔壁的人一看见墨成章，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跟他说话。 郑清浅默默走到云氏身边，见她在帮着秦氏纳鞋底，她便捡起一旁的鞋面子帮着刷浆糊。 “是小四非要过来的吧？”云氏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郑清浅点头，“嗯，他说有事跟大伙儿说。” 她的话音刚落，墨成章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大伙儿听我说，咱们现在有 几件事需要注意。”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墨成章身上。 墨成章接着就将他方才告诉郑清浅的话说了一遍，“还有柴火的问题，这件事非常紧急，必须尽快让人去弄柴回来。” 下了雨后，山洞里是非常湿冷的，可以说一刻也离不了火，不烘着烤着，大人们尚且受不住，更别说奶娃子了。 郑清浅趁着没人说话时，插了句话，“还有药材，我们需要准备些治疗风寒和止血的伤药，而且四哥胳膊上的伤也需要敷药。” 其他人看向她时，郑清浅又镇定的道：“以前我在家里看过一些书，记得上面一些药材的样子，等雨小了，我带你们去找。” 不，其实她不想出去，外面又冷又要淋雨，光是想想她就不想动弹。 可没办法啊，她总不能放着墨成章的伤不管，之后还得给他敷药和熬汤药，用以遮掩她偷偷给他吃的消炎药和退烧药。 而且谁知道他之后还会不会发烧啥的，总要有备无患才能让人放心。 “小四媳妇说得没错，咱们的确该出去找些药材。这天气太古怪了，反反复复的，要是有哪家的娃生病，咱们也不用干着急。”李阿爷一拍大腿，当场认可了郑清浅的提议。 墨成章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看了看郑清浅，没有反驳。 药材的确是要备着的，但是这里除了吴老爹和周猎户认得几种止血草外，别人都是两眼一抹黑，那么只能由 郑清浅跟着去了。 就她那单薄的身子，他很怀疑，她出去淋了雨会不会也生病？ 云氏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说什么。 “行了，就按小四两口子说的，咱们现在就把事情安排下去。”李阿爷是个急性子，事情定下后立刻就要开始行动。 昨晚因为斗狼，汉子们都累得不轻，只有几个精力旺盛的年轻小伙子主动要求要去。 “明日再去找柴也可以，今日就让大伙儿歇一天吧。”墨成章在一旁开口道。 那几个主动请缨的小伙子立刻就道：“四哥你就放心吧，咱们几个身体好着呢！而且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看看，能弄多少算多少，不会去深山里冒险。” 经过了昨晚集体对抗狼群的场面，这些即将成年的小伙子们正是热血上涌的时候，在洞里根本呆不住。 “小四，你别管他们，这些小子就是该出去磨练磨练，我做主，今儿就你们几个去吧！记住了啊，安全第一！”李阿爷呵呵笑着，让他们几个去洞口放工具的地方挑砍刀。 郑清浅见状，也对周围的女人们问了句，“各位婶子大娘嫂子弟妹们，你们有谁愿意今儿跟我出去找药材的？我先声明，今天我出去主要是给我家四哥找药，他那伤拖不得。” 今天她本来也是想出去给墨成章找药的，并不会主要找治风寒的，其他人愿意去就不说了，外面雨这么大，万一要是不情愿的，她也不想勉强人家。 第49章 再也不缺盐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小四媳妇，你家小四可是咱们大伙儿的恩人，给他找药咱们哪有不愿意的？婶子跟你去！” “是啊，弟妹，嫂子也跟你一起去。” “哎哟，弟妹会认药材，我们跟着去还能学个本事，这种好事上哪找去？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没错！” 郑清浅没料到，这些人的想法还真是……跟她不在一个频道啊！ 这么大的雨，出去找药绝对不是个轻松活，但是这些人却找出各种借口要跟她一起去，只能说他们真的很淳朴。 在现代可看不到这种淳朴了，哪怕是在现代的农村，也难找这样质朴的人。 “行，那一会儿要是雨变小了，咱们就走。”郑清浅也不矫情，只要愿意去的，她都来者不拒。 云氏没说话，墨家姐妹三个都想跟着去。 只是墨韵手上的事情太多，又要照看两个孩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墨诗诗自小体弱，根本不敢出去淋雨。 只有墨琪毫不犹豫的跟自家男人和婆婆说：“娘，进哥，给小四采药我必须得去！” “看你，我们又没说不让你去。”唐氏瞪了她一眼。 王进也道：“要不是我昨晚扭到了脚，我也跟你一起去。” 王翠也小声道：“嫂子，我也想去。” 墨琪看了看她，“你留下帮我照看下妞妞吧。”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给郑氏添堵了。 王翠脸色一白，垂着头不再说话。 唐氏头也不抬的继续纳鞋底，就 像没听见她们姑嫂二人的话似的。 …… 这天中午，所有人都在一起分食狼肉。 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精细烹调，为了省盐，妇人们将狼肉跟家里带出来的干咸菜一起用大火炖，汤里则是一颗盐都没放的。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样做出来的肉汤竟然还挺好喝的。 “你是不是傻？”云氏见郑清浅一个劲的喝汤，特地凑到她身边拽她袖子，“这肉都是白来的，不吃白不吃，你不吃就成人家的了，看看你这小身板，不多吃点肉，以后怎么生孩子？” 郑清浅听着前面还挺感动，可云氏后一句话让她直接把嘴里的一口汤全喷了出去。 “咳咳咳……” 云氏立刻嫌弃的跳离她身边，故意扬声道：“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不动手，我给你夹几块！” 周围的人下意识便觉得郑清浅是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在锅里捞肉，全都善意的看着她。 郑清浅被呛了一下，咳嗽还没缓过来呢，碗里就被云氏硬塞了好几块肉。 墨成章也朝她看了一眼，郑清浅顿时觉得太窘迫了。 关键她还不能就这样保持沉默，“多谢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是她不想吃肉，而是看了他们处理肉的过程……额，总之，还是原谅她吧。 吃过午饭后，雨势减小，郑清浅他们和找柴火的几个小伙子一起出去了。 “反正只要是好木头，现在找回去还能点着，我们去哪里都一样，跟你 们一起走，还能互相有个照应。”领头的小伙子拍着胸脯道。 郑清浅他们运气不错，刚出来没多久，雨就停了。 趁着停雨这会儿，众人拼命朝山里走了一段路。 这座不知名的大山是真的大，他们走了许久，还依然在山的外围转圈。 不过，因为山脚下是荒无人烟的地界，这山平时估计没人来，哪怕就是外围，也让他们找到了不少东西。 “呀，这里竟然有蘑菇！”有人在一丛矮树下惊喜的喊道。 郑清浅正好在附近，闻言连忙过去看了看。 矮树之下，一些才落下的树叶底下，正长着一小片的菌菇。 “看看哪些是能吃的，咱们带回去，晚上弄点蘑菇汤来喝，给娃子们换换口味。” 郑清浅没有这种野外生活的经验，无法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就转头接着找药材。 刚刚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采了一些药，墨成章喝上三天绝对没问题，也有一些治疗风寒的，还有药食两用的。总之，收获还不少。 “呸！这水咋是咸的呢？” 有人忘记带水出来，看到附近有条小溪，本想过去喝两口解解渴，结果水一入口，倒是让他感觉更渴了。 “让你喝我的你不听，这下知道了吧？赶紧拿去。”另一个小伙子把自己装水的竹筒递过去。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随着郑清浅等人沿着溪流而上，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什么植物了，这下子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 “怎 么回事？这地方不长东西啦？” “之前他们来过这地方没有？这里有水有土的，怎么会没个花草树木呢？” 郑清浅看看四周，目光落在潺潺流淌的小溪上时，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她放下背篓，跑到溪边，用手掬起一捧水往嘴里送。 “四嫂，那水咸的，不能喝！”刚才喝过水的小伙子连忙大喊。 郑清浅没理他，让溪水在舌头上呆着。 果然很咸，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苦涩味道。 她吐掉嘴里的水，然后对众人道：“我们再往上走走，这里好像是一处盐矿。” “啊？什么盐矿？”众人傻眼，呆呆的看着郑清浅。 郑清浅想了想解释道：“之前我爹从外面拿过一块岩盐回来，顺便跟我们讲了盐矿的事。这水是咸的，而且还不是一点点的咸，那说明附近有让溪水变咸的东西，就算不是盐矿，咱们去看看，要是人能吃的，不就可以暂时解决咱们缺盐的事了吗？” 更重要的是，溪流周围五米之内可谓寸草不生，一般只会发生在地下有矿藏的情况下。 她的话让众人眼睛一亮，本来还走得有些疲惫的，这会儿也不觉得累了，纷纷催促郑清浅赶紧往溪流的上游走。 越是往上，溪流周围寸草不生的情况越是严重。 “你们看！”走在前面的小伙子惊讶的大喊。 所有人都加快脚步往前跑，不一会儿，郑清浅便看见了眼前让人难忘的一幕。 溪流尽头，一大片 晶莹雪白的东西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片盐矿床，规模不是很大，也不知如何形成的，但是它就是这样真实的展现在郑清浅面前。 她记得前年她为了拿下一个大订单，特意去研究客户的企业，他们企业便会用到盐矿做原材料，为此她找了许多资料，对盐矿也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怎么之前没听我爹他们说过啊？我爹跟我说过刚刚那条小溪，但是他没说这里还有这么好看的东西。” 除了郑清浅之外，上阳村的其他人暂时都只是觉得眼前的情景好看而已，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守着怎样一座金山。 自古以来，贩盐都是最暴利的行业。盐在古代甚至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堪比现代的石油。 在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襄州产盐的信息，郑清浅盯着面前的盐矿床，猜测这一片很可能是今天或者昨晚才被暴雨重刷出来的。 她不知道从前这里有没有下过这样的暴雨，但是这两日的暴雨是她自己生平仅见最大的雨了。 暴雨将盐矿床上的泥土冲走，顺着刚刚的溪流流下去，所以溪水是咸的。 从如今暴露出来的部分来看，地下估计还有更大的储备量。 “对了，小四媳妇，你刚刚说这东西可以代替盐？你快看看是不是啊？”某位婶子迫不及待的催着郑清浅上前。 郑清浅捡起地上的一小块岩盐，眉眼弯弯的笑道：“婶子，这就是盐。” 他们再也不会缺盐了！ 第50章 保不住也是枉然 这次出来要找的东西也找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发现了盐矿，郑清浅一行人挑了几块晶莹剔透的盐矿原石带回去，所有人回去的脚步都迈得飞快。 上阳村的人是很淳朴的，他们现在想到的是以后不会缺盐用，暂时还没往赚钱上面想。 但郑清浅知道，等他们将消息带回去，总有见识广的人会从中看到商机。 不过这个时代对盐的提纯技术好像非常粗糙，反正她从前在郑家厨房里都没见过现代那种细盐，郑家用的盐也只是，比墨成章他们这些时日拿出来的少些杂质罢了。 一行人回到洞口外面的平地上时，郑清浅对众人道：“我先回我们那边，把四哥的药煎上，一会儿就过去找你们。” “好勒，你快去吧，我们等你过来再细说。” 郑清浅便先朝着他们那洞爬上去，抬头时，看见墨成章和云氏不知啥时候站在洞口。 此时虽然没下雨，但地上有些滑，云氏拦着要下来接郑清浅的墨成章，自己从洞口下来，护着郑清浅上去。 “你说你逞什么强？中午那阵人多我不好说你，下着雨的天，你出去干什么？小四的药我会请你几个姐夫帮忙去找。”云氏一边埋怨，一边却手脚麻利的将郑清浅背上的背篓接下来。 郑清浅笑笑，“姐夫他们昨晚都受累了，娘哪里好意思去请他们？反正我也识得几种草药，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云氏又念叨了几句，终 归也没说什么，她脸上反倒是带出几丝满意的笑来。 对云氏来说，郑清浅这个儿媳妇，属于一开始不喜欢，之后越看越满意的类型。 “这药怎么煎？你告诉我，我来就成。”云氏挽起袖子，抓着郑清浅带回来的背篓不撒手。 郑清浅想了想，便把这些药该怎么配告诉了她。 别误会，不是她懂医术，而且昨天在查药草资料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配比。 未来几天她可能不会天天在洞里，那给墨成章熬药的事情自然要云氏来做，云氏不知道配比可不成。 云氏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开始守在灶前烧火了。 趁着云氏熬药的功夫，郑清浅来到墨成章面前，“四哥，我们刚刚在北面的山上发现了一块盐矿床。” 她将手中的岩盐晶体递给墨成章，“你从前见过这个吗？” 说着，郑清浅便又将之前忽悠其他村民的话说了一遍。 墨成章盯着手中的岩盐晶体不敢置信，猛地看向郑清浅，“你确定这是盐矿？” 郑清浅点头，“肯定是，跟我爹从前带回家那块一样，味道也一样。” 岩盐晶体都属等轴晶系，是六八面体晶类的卤化物。单晶体呈立方体，在立方体晶面上常有阶梯状凹陷，集合体常呈粒状或块状。 郑清浅带回来这块就是立方体的。 他们的运气真的很好，这一片岩盐的质量非常高，大多数晶体都是无色透明的，只有边缘地带有少量含有 多杂质的岩盐。 “其他人也知道了？”墨成章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郑清浅愣了下，“怎么了？不能让他们知道吗？” 墨成章摇头，“如今整个大乾产盐的州府很少，成王之所以四处征战，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蒙州缺盐，每年他都要花大价钱从闵州买盐。” 正因为如此，成王从几年前便开始筹备挥军南下，目的地正是沿海一带的永州等地。 不打闵州，是因为师出无名，毕竟闵州是朝廷的地盘。 但是他清楚的记得，梦里永州百姓的下场实在是好不凄惨。 如果真的像郑清浅说的，这座山里有一片盐矿，没人知道这个消息还好，一旦让人知道，肯定会加快成王攻伐的脚步。 “应该不会有事吧？大伙儿没人会傻得说出去才是。”郑清浅不太确定的道。 墨成章一提起藩王抢地盘的事，郑清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古以来，引起战争的终极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而资源争夺又是最常见的一种，看看现代标榜和平的世界，不是照样为了争夺石油资源打得难分难舍吗？ 而在古代，食盐的地位就跟现代的石油差不多，那是具有战略地位的存在。 “我们现在过去。”墨成章摇摇头，没再多说，抬脚就往外走。 下午雨停了一阵，洞口没那么滑了，墨成章本想自己过去，但云氏见了，立刻对郑清浅道：“快扶着小四，他胳膊使不上力 ，别摔着了。” 郑清浅原本正在纠结到底扶不扶的手，瞬间就放到墨成章手臂上去了。 这一次或许是两人心里都有事，倒是没有早上那么尴尬，没一会儿两人便进了隔壁洞。 “小四，小四媳妇，你俩过来了？快快快，给我说说这到底咋回事啊？”李阿爷被一群女人和几个小伙子围着说盐矿的事，正一头雾水呢，看见墨成章夫妻两个，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阿爷，我们过来也是要说这件事。”墨成章站在李阿爷身旁，转身面对着洞里的人。 李阿爷一看他这表情，直觉他要说的是大事，于是连忙对自家大儿子道：“柱子他爹，赶紧去其他洞里喊人，所有人都喊过来，小四有话要说。” 看着李阿爷的样子，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郑清浅依旧很想笑。 没办法，她太久没见过那种开大会之前的场面了。 李阿爷现在就很像她小时候，院长妈妈每次有重要的事通知大家之前，也是这样，让人到处喊人聚在一起，因为他们孤儿院没有广播。 权且就当现在要开大会了吧，郑清浅跑到洞口对隔壁喊了一句，“娘，药开了就用细火闷在锅里，要好一会儿才能好，您先过来。” 他们这伙人的行动力是很强的，没过一会儿，两百多号人便都聚在了一起。 郑清浅默默的站在墨成章身后，尽量放慢呼吸。 试想一下，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安顿当天就赶紧洗 洗刷刷之外，其他人根本没那个条件，又是在这样的天气下，两百来人凑在一起那味道…… 总之，郑清浅是无法习惯的。 “大伙儿静一静，我先说说是咋回事，你们已经知道的就别开口了，我是说给不知道的人听的。”李阿爷果然不愧是当做里正的，说话就是霸气。 三言两语之下，李阿爷便将郑清浅他们在山里发现了盐矿的事情说了。 除了早就知道的不到二十个人外，其他人顿时一片哗然。 “俺的个娘耶！盐矿？咱以后不会缺盐了？” “哎哟喂，看你们那点出息，岂止是咱们不缺盐了？咱们这是要发大财啦！” “哈哈哈……这么多盐，以后我家小不点也能上学了吧？” 李阿爷一开始想到的也是他们这伙人要发了，但是他侧头一看墨成章脸上的表情，立刻明白，墨成章要说的估计不是赚钱的事。 “行了行了，都别激动了，让小四说几句，小四绝对不会害咱们！”李阿爷立刻高举上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直到此时，众人的目光才全部集中在墨成章身上。 墨成章的表情非常冷静，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我知道大伙儿现在想的都是怎么利用这个盐矿赚银子，但是，你们想过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吗？这个盐矿虽然是我们发现的，可却是在襄州境内，且这里有盐矿的事传出去后，咱们能守得住吗？” 宝物再好，保不住也是枉然。 第51章 那就藏起来 墨成章说到这里，又将成王为何挥军南下的原因说了，“我们因为成王才逃荒到这里，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难道大伙儿又要因为发现了成王想要的东西而丢命吗？” 他可不是危言耸听，不仅是成王，任何一个有权势的人知道了这片盐矿，都绝不会放过。 他们这些人拿什么跟人家拼？除了一条贱命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可这条贱命却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有多激动兴奋，现在就有多后怕。 刚才都有人在想着要找更多人来这里开采盐矿，然后做成粗盐拿去卖了。 可墨成章的一盆冷水，让这些人瞬间冷静。 “那咱们现在咋办？”有人迟疑的问道。 总不能当做没看见那片盐矿吧？那真的是要人命的事！ 明知道那东西能吃能挣钱，要假装不知道的话，估计他们都得憋死。 “是啊，小四，咱现在咋办？只要你说，我们都听你的！”李阿爷带头大声道。 “对，我们听你的！” 到得今天，墨成章在这伙人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李阿爷，既然他这样说了，那指不定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呢？ 墨成章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既然守不住，那就藏起来。” “啊？藏起来？怎么藏？”众人傻眼，全都愣愣的盯着墨成章看。 郑清浅却是眼前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那片盐矿露出来的部分并不是很大，估计不到两亩地的样子，之前又是被浅 土层遮住的，要不是这场暴雨，估计根本不会露出来。 他们这伙人的确守不住，但是将那片地方藏起来还是能做到的。 “等雨停了，用土将那里埋了就是。”墨成章说得轻描淡写。 他们这伙人，除去完全帮不上忙的小娃子们，能加入掩藏大军的最少有一百七八十人，只要细心些，包管能把那片地弄得跟之前一样。 “哎呀，小四的脑子就是转得快，这么简单的法子，咱们刚刚都没想到。” “就这么办！等雨停了，我老周第一个上！” “哈哈，周叔，哪里轮得到你第一个，我指定比你跑得快……” 这些人的情绪起伏可真是，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心焦，这会儿放松下来后，又开始了日常斗嘴。 不过，有些话郑清浅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四哥，在掩藏之前，咱们是不是要弄点盐矿来制盐啊？” 他们这么缺盐，是有多傻才会守着盐矿干瞪眼。 墨成章点头，“那是自然，这几日我们便可趁着雨小的时候去弄些岩盐回来。” 如今不缺盐了，弄够他们这些人能吃三年的便可。 郑清浅眼珠转了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多说。 算了，还是等他们制了粗盐出来再说吧。 粗盐中还有一些杂质，吃久了对人体有害，所以郑清浅在知道情况的前提下，并不赞成这些人还继续提炼粗盐。 反正她有空间神器，这几天找机会去查查怎么提纯盐吧！ …… 既然有了盐， 那之前的狼肉便要重新处置。 “昨天大伙儿敞开了肚皮吃了一顿肉，那是因为咱们的盐不够，现在我们有盐了，这些肉就要腌制起来，等需要拿出来的时候，咱们再接着吃。” 李阿爷板着指头算账，“咱们总共有四十二户人家，但是每家的粮食带得都不充足，还有刀疤李这样啥也没带的，平时他们帮着干活和守夜都是最卖力的，又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在大家都有余力的时候，咱也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所以你们算算，咱们所有的粮食还够吃多久？”他看了一眼洞里的其他人，“这些肉说不定能救咱们的命！” 言下之意便是，别再大吃大喝的浪费粮食了，接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 对此，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毕竟狼肉是大伙儿一起打的，而且这些天，包括刀疤李在内，所有人都处出了感情，谁也不想看着谁饿死。 这晚郑清浅他们三口人也是在隔壁洞里吃的饭，还没出粮食那种。 “小四他娘，你就别跟咱们客气了，看看你家小四和小四媳妇，一个带着咱们逃命，一个给咱们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能走到今天，咱们这些人都要谢谢你们。” 李阿爷拦着云氏回去拿粮食，“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 整个洞里的声音整齐划一，堪比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云氏都被这一出弄得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不当事不当事……” “ 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四哥对我们那可是救命的恩情，你们跟咱吃几顿饭咋啦？” “就是说嘛，老墨家的，你快别跟咱大伙儿客气了。” 这场谦让，在有人忽然提出的一个想法后，戛然而止。 “我看，要不咱大伙儿把所有粮食都集中起来，每天按人头分配吧？这样会不会吃得久些？” 这话一出，洞里的妇人们全都面露难色。 一般人家都是女人管资源分配，所以这些粮食也都是妇女们在掌握用量。 猛然听到要将自家的粮食交公，谁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 但是，也有胸怀坦荡的，当下就站起来道：“我看成，粮食合在一起再分配，我不反对，可是咱们也要把账理清了。” 说话的是李阿爷家的孙媳妇全氏，“像咱们家人多，带出来的粮食也多，这些粮食合在一起之后，咱们按人头算，每人吃了多少，多出来的就等到了地方再还给多出粮食的人家。” 郑清浅暗暗点头，全氏是个脑子清楚的。 虽说他们现在很难撇开人情，但是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顿两顿的接济一下别人还没啥，日子久了，心里自然会不舒服。 如果能够记账，那就好多了，不管之后能不能还上，心里总有个念想。 “如果是这样，那我家也愿意把粮食拿出来。”又一户粮食带得多的人家表了态。 云氏也赶紧跟上，“我们家也愿意。” 墨家今年是把地里的粮食都收上来了的， 不过他们家里地少，加上今年干旱欠收，这些粮食也就够他们三口人吃上几个月而已。 其他人见李阿爷家和墨家都同意了，又有村里粮多的大户加入，他们自然就没有不愿意的。 墨成章对此也没有意见，因为从头至尾他都很清楚，只有抱团才能走得长久。 郑清浅他们吃过饭就回了隔壁，他们刚进洞，外面就又开始了瓢泼大雨。 墨成章站在洞口看了一会儿，随后沉默的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打热水。 “诶，小四你别动，娘帮你把热水弄进去，”云氏连忙抢过墨成章手中的葫芦瓢，又对郑清浅道，“郑氏，一会儿你帮小四洗。” 郑清浅傻眼了，啥情况？让她给墨成章洗脸洗脚，还是洗澡？ 卧槽！这玩笑可开不得啊喂！ “不是，娘，您这……” 郑清浅努力为自己争取，可是云氏却无情的打断了她，“咋啦？你害羞啊？有啥好害羞的？小四是你男人，他的手不方便，你替他洗洗怎么了？” 见郑清浅一脸风中凌乱的样子，云氏立马就不高兴了，马着脸哼道：“怎么地？你还不想伺候我们小四不成？还是说，你还是不想跟小四好好过日子？” “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求生欲极强的郑清浅想都没想的否认三连。 这时，墨成章忽然开口了，“我只是受伤，不是残废，不会要你帮太多忙。” 郑清浅：“……” 得了，看来今晚她这脸是要准备往兜里放了。 第52章 不想喝狗血 在郑清浅的想象中，她和墨成章去小洞以后的场景应该是，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给他洗脸洗手洗脚……不管洗啥吧，反正绝对不包括洗澡。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 “你为什么脱衣服？！” “等等！裤子绝对不能脱！” “我我我……我什么也不想看啊！” 郑清浅捂着眼，飞快转身面向洞壁，背对着墨成章。 她的心怦怦直跳，越来越干净白皙的脸上一片绯色。 他他他……不会真的要让她帮忙洗澡吧？！ “你再不替我处理一下，明天我恐怕就不能走路了。”墨成章淡定理智的声音在郑清浅背后响起。 郑清浅懵了一瞬，满脑子都是问号，啥意思？让她处理啥？ 墨成章勾了勾唇角，很快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叹了声道：“我的背上和腿上都受了伤，你真的不替我处理一下？” 什么？他身上还有伤？ 郑清浅迅速转回身，就见墨成章背对着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外面的云氏肯定听不见，“背上我自己处理不了，如果你实在不乐意，腿上的伤我自己来。” 他一只胳膊伤成那样，怎么自己来？ 郑清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看她 都搞了什么乌龙，人家明明是想让她帮着处理受伤的背和腿，她居然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呜呜呜……这下她在墨成章面前，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郑清浅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装作刚刚啥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把药酒拿进来了？”郑清浅看见地上放着一个酒瓶子和一个黑陶罐，顺嘴一问。 墨成章非常给面子，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闻言只淡淡道：“趁娘不注意的时候。” 今天一整天，为了不让云氏发现他身上还有别的伤，他过得实在是有些辛苦。 “你身上既然还有伤，为什么昨天不说？”郑清浅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这还用问嘛，肯定是不想让云氏担心啊！ “自爹走后，娘就将我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手臂上的伤已经让她哭成那样了，我又怎能让她更加难过？”墨成章的语气淡淡的，目光有些深远。 梦里他们一家没有提前逃荒，从越州逃出来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人缺吃少喝的，云氏为了省下口粮让他活下去，活活饿死在了路上。 后来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更是觉得愧对墨家，愧对云氏。 所以这 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护好他们。 不知怎么的，郑清浅从墨成章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的东西，但是她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甩了甩头，郑清浅仔细查看墨成章背上的伤。 他的右肩到左边腰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不知被什么东西弄伤的，没有出血，但是整条伤青紫得厉害，里面的毛细血管绝对出血严重。 郑清浅咽了口唾沫，没有轻易动手，而是绕到他身前，看向他的腿。 左腿没看出什么，可是右腿膝盖之下，却有很大一段乌青，只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她简直不敢想象墨成章这一天一夜，为了不让云氏担心，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你应该早点说的……”郑清浅嚅嗫着，一边拿起地上的药酒。 墨成章摇摇头，“没出血，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 郑清浅无语，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笨蛋！有些内伤才是最致命的好吗？” 墨成章明显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挑了挑眉，并没开口。 郑清浅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根本就不是原主会说的话啊！ 准确的说，这样的话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会对自己丈 夫说的话。 好在墨成章特别配合，不管郑清浅怎么替他揉药酒，哪怕疼得他脸都变了形，他也没有吭一声。 将淤血揉散点一些，墨成章受伤的地方看上去总算没那么恐怖了。 “你这个太严重了，估计还要用药酒擦好几天才会好，而且这期间你还必须喝药，就是我采回来那几种有助伤口愈合的。” 郑清浅一边替他洗脚，一边说得头头是道。 这都是她的下意识行为，以前院长妈妈还在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回去帮着照顾院里的小朋友，给他们洗澡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所以，在替墨成章擦完药酒之后，她顺手就帮他洗了脚。 可墨成章却有些不自在了。 他脸上虽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耳垂和耳朵后一片绯红。 郑清浅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一只手从盆里撩了水往上浇，墨成章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烫得厉害，本能的就想收回自己的脚。 “你干嘛？还没洗完……”郑清浅紧抓着他脚的手瞬间一僵，下意识的就松开了他。 墨成章原本在暗暗用力，她一松手，坐在草甸子上他立刻就朝后倒去。 郑清浅见状， 第一个念头是，他背上还有伤，于是反射性的伸手去拉他。 于是，狗血的一幕出现了。 郑清浅拉他时候的动作本就有些别扭，再加上地上有水，她不但没能拉住墨成章，反而整个人朝着他扑了过去！ 毫无悬念的，郑清浅摔在了墨成章身上。 墨成章闷哼一声，背上的伤疼得他脸上一阵扭曲。 更狗血的是，郑清浅的唇，不偏不倚的磕在墨成章的唇上。 郑清浅彻底傻眼了，都来不及询问墨成章怎么样了，手忙脚乱的先从他身上爬起来。 她满脸羞窘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天哪，真的好丢脸！她怎么会干出这种糗事来？ 呜呜呜……院长妈妈，这碗狗血她不想喝啊！ 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墨成章只觉得一个柔软软的东西碰到了他嘴上，很快那东西就离开了，以至于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后知后觉的愣在那里。 直到郑清浅的道歉声传来，他才回神，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轻咳了两声道：“没事，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洞外就传来云氏的声音，“小四，热水我给你端来了，郑氏，快给小四换热水。” 第53章 一世英名没了 郑清浅逃也似的跑出小洞，没敢立刻面对墨成章。 云氏放下水桶就回了灶台前，倒是没看见郑清浅的脸红得跟个猴子屁股的样子。 郑清浅站在洞口的帘子前，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拍了拍胸口，暗暗告诉自己，啥也别管，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足足过了三分钟，她还是不敢进去。 云氏偶然回头，见她站了半天都没动，纳闷的问：“你咋还不进去？今天可没多暖和，别再把小四冻着了。” 郑清浅尴尬的笑笑，提着热水桶连忙道：“我这就进去，这就进去。” 说着话，她便倒退着进了小洞里。 墨成章见她进来，脑中又浮现刚才两人嘴唇相贴的画面，不太自然的扭了下头，捂着嘴轻咳了下。 郑清浅也不知道今天她到底哪根筋接错了，听见墨成章咳嗽，连忙紧张兮兮的跑上前，“怎么了？你现在可不能感冒啊！赶紧把衣服穿上。” 也不管她还没帮他擦擦身子，就一个劲的帮他把衣服披在身上。 “感冒？”墨成章疑惑的看着她，“你说的可是风寒？” 郑清浅懊恼得不行，她一时着急，竟然连感冒都说出来了，“嗯，就是风寒，我刚刚说的是我娘他们那里的土话。”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先解释一句再说。 墨成章点点头，然后抓住她的手腕，“我没事，你先出去，我擦一下身上再穿衣服。” 郑清浅巴不得赶紧离他远远的，可是想到云氏在外面，如果她出去了，云氏肯定会问，说不定还会再次怀疑她不想留在墨家。 想到这里，郑清浅拼尽全力将涌上脸颊的气血压下去，垂着头低声道：“还是我帮你吧。” 他一只手本来就不方便，别到时候再扯到伤口，那最后不还是她的 活儿嘛。 墨成章没有拒绝，只是低着头的郑清浅没看见的是，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两抹不太明显的粉色。 因为太过尴尬，郑清浅并没有很细致的替墨成章擦洗，在她不断将他想成孤儿院的小男孩之后，手上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墨成章全程都很配合，所以这次他们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全部搞定了。 给墨成章搭把手把衣服裤子套上后，郑清浅跑得比兔子都快的出去了。 小洞里的墨成章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他怎么觉得，刚才的郑清浅那么可爱呢？ 云氏看见郑清浅出来，此时她脸上的颜色并未完全消退，云氏眼珠一转，脑子里立刻上演了一出暧昧大戏，喜得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看来小两口感情进步神速呀，那她这个做婆婆的，当然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了。 于是，在郑清浅还在庆幸总算不用单独面对墨成章时，云氏开口了，“你二姐家的妞妞这几晚有些闹人，晚上我去他们那里帮忙看着，让你二姐好好休息休息。” 她说着话，就干脆利落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都没给郑清浅反应的时间，连个遮雨的东西都没拿，直接冒着雨就去隔壁了。 郑清浅：“……” 墨成章出来时，就看见郑清浅呆呆的盯着洞口。 “怎么了？娘呢？” 郑清浅无意识的喃喃道：“去隔壁帮二姐带妞妞了。” 墨成章拿着衣服的手一顿，脑中几个念头一转，就猜到了云氏的用意。 他若无其事的道：“嗯，那你也去洗洗，准备睡了吧。” 郑清浅表示，她的内心是崩溃的，是无措的，是……总之，虽然要跟美男独处了，但她并没有觉得很欢乐。 不过，既然有单独的时间和空间，她还是麻溜 的提了热水进去洗漱。 当然，跟之前一样，她并没在小洞里洗漱，而是进了空间。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郑清浅做得游刃有余，根本不会让墨成章起疑。 郑清浅一边泡澡，一边用手机查询如何提纯精盐。 看过一圈资料后，郑清浅肯定了大乾的盐还停留在粗提纯时代。 就是采集到海盐或者盐矿后，经过了溶解和过滤的步骤，并没有经过蒸煮这一步。 不过就算经过了蒸煮，得到的盐也还是比不上现代的精盐。 要想得到那样的盐，还需要做一些工作。 郑清浅一边看一边想，如何利用他们眼下的条件来提取精盐。 有杂质的粗盐虽然也可以食用，但是时间长了后，会给身体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害，这也是精盐出现之前，古人寿命普遍不高的原因之一。 穿越虽然有点坑，但郑清浅可不想自己死得太早。所以，在她能改变的前提下，她还是很愿意去做这些事的。 她的空间里当然有盐，但是她总不能无中生有把盐拿出去给云氏用吧？还是说她能自己单独开火？ 别搞笑了，人是群居生物，离了社会，没几个人能坚持得下去。 既然想在这里生活的好一些，那么，除了必要的东西外，她必须努力适应这里的一切。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也可以改变一些东西，让她活得更有质量。 这便是郑清浅对待当下处境的态度。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郑清浅动作迅速的出了空间。 等她从小洞里出来时，墨成章已经面朝洞壁躺好了。 有了这一小段的时间缓冲，郑清浅没有之前那般尴尬羞窘了，将洞里收拾了一下后，她也躺下准备休息。 今晚她躺的是云氏的位置，本以为今天要失眠，可白天走 了那么多山路，还淋了点雨，郑清浅躺下后没多久就睡沉了。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另一头的墨成章也翻过身来。 他睡不着，尤其是她身上不知什么香味，淡淡的，幽幽的弥漫在他周围。 盯着郑清浅的背影，墨成章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梦中的场景。 “你是个好人，我欠你的，只这条命怕是还不够，其他的来世再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别让他们得……逞……” 这是她最后的遗言，说完这话她就香消玉殒了。 这时，郑清浅忽然翻了个身，变成了面朝墨成章的样子。 墨成章眼前的情景消失，梦中郑清浅的形象和眼前之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合到一起。 她脸上的疙瘩已经全部消了，从前的那些难看的印子也少了大半，此时看来，这张脸倒是跟他梦里的能联系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郑清浅的真实长相，因为梦里的她也是一路逃难之后，脸上的东西才全部消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脸好像好得快了些，也不知是何缘故。 墨成章毕竟还是个伤患，困意渐渐袭来，他也缓缓进入梦乡。 …… 又是一夜大雨过去，这天早上，外面总算露了晴，清晨的阳光照进洞里，相拥而眠的人闭着眼，眼珠无意识的动了动。 郑清浅感觉手下的触感又软又硬，忍不住用力按了一下，同时另一只手揉着眼睛睁开眼。 “抱了一晚上，是不是该松手了？”墨成章慵懒又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郑清浅闻声直接僵住，双眼傻傻的盯着自己放在墨成章胸口的手。 难怪会是这样的触感，竟然是墨成章坚实的胸膛！ 如果只是这样，郑清浅还能立刻收回手，强行装作她没摸，可是…… 她的腿居 然是搭在墨成章腿上的！ 这特么怎么解释？她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没了！ 墨成章看着她急速变换的脸色，心情十分愉悦，总算没枉费他大半个晚上都没睡着。 见她还没回神，墨成章轻咳了一声，“再不起来，娘该过来喊我们了。” 郑清浅总算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地铺上爬起来，整张脸包括脖子都红透了，低头都无法掩饰她的羞窘。 忽然有种想原地消失的感觉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然而，这里没有网友，没人会给郑清浅答案，反倒是洞外传来云氏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尴尬。 “小四，赶紧跟你媳妇儿过来吃饭！” 昨晚他们说了粮食凑在一起，按人头分配，今儿个就开始了。 李阿爷的孙子从前在县城里做过账房先生，所以这记账的活就落在了他身上，但是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这活还没啥时间干，于是就交给了他媳妇儿全氏。 本来提出粮食记账的就是全氏，这件事交给她倒也合适。 郑清浅和墨成章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们身上。 “弟妹，快过来！”墨诗诗对郑清浅招手。 郑清浅莫名其妙的看着有几个笑得暧昧的婶子和大娘，走到墨诗诗身边后，她低声问道：“三姐，她们看着我笑什么啊？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墨诗诗一愣，一旁的墨韵和墨琪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墨琪对着郑清浅挤眉弄眼的，小小声的用气音问道：“昨晚你跟小四单独睡一个被窝了没？” 她这样一问，郑清浅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色“腾”的又上来了。 “没，没……你们说什么呢？才，才没有！” 郑清浅说得实在是底气不足，引得墨家三姐妹全都捂着嘴笑。 第54章 多层过滤 好在这些人对郑清浅都没有恶意，知道她脸皮薄，很快就转了话题。 “弟妹，一会儿你跟小四一起去采盐矿吗？”墨诗诗笑看着郑清浅问。 郑清浅愣了下，今天就要去采盐矿了？外面不是还在下雨吗？ 墨琪见状，解释道：“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李阿爷就安排好了。咱们这两天也把各自家里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会出去好几拨人，砍柴的，采盐的，还有打猎的呢。” 墨韵点点头，“采盐是大事，所以李阿爷想让小四带着去。” 他们两百多口人，吃几年的盐可不能马虎，不说别的，折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银子呢。 “对啊，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去，因为昨儿是你发现盐矿的。”墨诗诗附和道。 郑清浅想了想，摇摇头，“我就不去了，留下来跟大伙儿一起做提纯盐的工具吧。” “提纯？”墨家三姐妹全都疑惑的看着她。 墨琪嘴快的问道：“昨天你们带回来的盐矿很干净，在水里化开后，再拿白布过滤一下，再在灶上烘干不就行了吗？提纯是什么？” 呃，郑清浅表示，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 些人都没见过精盐。 她想了想，斟酌着道：“我们现在吃的盐还是有些杂质，那些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我曾经听府里的人说过，京城有些人家吃的盐，都是再处理过的，据说能得到跟面粉差不多粗细的盐粒。” “那么细？不可能吧？”墨琪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墨韵连忙纠正道：“二妹，弟妹说的意思不是盐的粗细，而是粗盐吃了对身体不好，她想让我们也学京城的富贵人家那样，做细盐出来。是吧，弟妹？” 郑清浅点头，“就是大姐说的这意思。” 性子大大咧咧的墨琪甩了甩头，“哎呀，我搞不懂这些，反正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不就得了？” 郑清浅和墨韵墨诗诗相视一笑，对墨琪这性子也是服气的。 吃过早饭后，那些被安排的人都出去了，墨成章还是伤患，郑清浅想提醒他别去，可他那头已经在穿蓑衣戴斗笠了，她也只好把话咽回去。 算了，只要他自己觉得可以，她还是别多嘴了。 云氏倒是捞到了几句，不过被墨成章温和的劝住了，“娘，我不会淋到雨的，而且今天看着就是好天气，应该不会下 大雨。” 这倒是，早上刚起那会儿还有太阳呢，这会儿也只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上的太阳都没躲起来。 墨成章他们走了，郑清浅拉着云氏，并墨家几姐妹，一起来找全氏，说了她的想法后，全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四媳妇这想法好，咱们祖祖辈辈吃了多少年的粗盐？如今有机会弄细盐来吃，傻子才会不乐意呢！”全氏拍着手连连称好。 “那就有劳嫂子挑几个人，咱们现在就开始吧。”郑清浅也笑眯眯的道。 全氏哈哈笑道：“你别跟我客气，我家正好有一口坏了锅底的大锅，我婆婆舍不得丢，这次也带出来了，我这就去翻出来。” 墨韵几个自告奋勇的道：“我们去找细沙！” 云氏本来以为她们几个是瞎胡闹，现在一听好像真能成事，就别别扭扭的张口道：“那我去烧柴闷碳吧！” 郑清浅眨眨眼，状似无奈的道：“那我只能带着孩子们去捡石头了。” 云氏瞪了她一眼，大有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郑清浅吐了吐舌，连忙转身去找陈明和柱子他们了。 在野外要提纯盐其实也不难，就是有些麻 烦罢了。 因为有之前做过滤池的经验，郑清浅等人很快就将东西凑到了一起。 “娘，碳还要碾碎。”郑清浅看了看云氏刚从灶里取出来的碳，直接上手就把整块的碳在一块破布上弄碎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来帮忙，没一会儿这些充当中间过滤层的活性炭就弄好了。 现代很多人不知道活性炭怎么做，其实很简单，把木柴烧得半透，然后将火闷灭就能得到。 “弟妹，这些东西怎么提纯盐啊？”墨琪都快好奇死了，一会儿看看地上的东西，一会儿看看郑清浅。 “还早着呢，二姐你别急，一会儿有你帮忙的地方。”郑清浅一脸神秘的道。 全氏拿出来的破锅的确很大，只是底部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而且看这铁锅的成色，应该用了许多年。 “要不是家里真的该添置新的锅了，我婆婆还想把这破锅补补再凑合几年呢！”全氏看了眼自家婆婆没往他们这边看，小声的说道。 郑清浅等人捂着嘴偷笑，不过也都能理解全氏的婆婆。 这年头，铁制品可是稀罕物，除非实在用不了了，不然谁都舍不得丢。 笑过之后，郑清浅便 将铁锅翻过来，在锅底蒙上三层纱布，这些布还是借的别人家暂时不用的，等用完还要还回去。 纱布绑好后，她又将锅翻过来，在锅底五分之一的地方装上细沙，细沙之上再铺满五分之一的活性炭，然后是粗砂和细小的石子。 弄好之后，这口锅表面看着就只能装五分之一的水了。 “这样就好了吗？”云氏像看稀奇似的，围着被郑清浅改造过的锅转圈。 郑清浅点点头，“等他们把盐矿拿来，溶解过后，倒进这锅里，过滤出来的盐水再煮干，就能得到细盐。不过要想得到更精细的盐，还需要重复这个步骤好几次。” 要是能搞个蒸馏装置的话，还能更加精细一些。 而且他们这是盐矿的处理法子，海盐的话，要想得到粗盐，还得研磨成细小的盐粒，再经过多次洗盐才能得到能够食用的洗盐。 正说着话，第一批带着盐矿的人就回来了。 “快快快，咱们试试这个能不能成！”墨琪比郑清浅还着急，一边说着，就要开始去处理盐矿。 郑清浅也想看看这个法子行不行，所以她们几个比其他人都积极的开始将第一批带回来的盐矿溶解。 第55章 这才是细盐 溶解，过滤，蒸煮，烘干。 这些步骤并不复杂，但却着实费时。 墨成章他们都回来了，第一批盐才提炼出来。 “天哪，小四，你快来瞅瞅，你媳妇儿弄出来的这盐，这也太细了吧！” “这才是细盐！” 墨成章还没往山坡上来，洞口灶台边的人就在朝他兴奋的大喊。 “啥情况啊？小四媳妇弄出细盐来了？”跟在墨成章身后的人纷纷加快脚步。 墨成章身上有伤，自然是不要他来背盐矿的。 这些出来采盐矿的人并不清楚这事，他们分批送东西回来后，在山坡下就有人接住，送一次他们就又掉头回去继续采，当然不知道郑清浅他们在洞里提纯盐的事了。 洞口这边，郑清浅已经被全氏抱住了。 “哈哈！浅浅你好厉害！成了，真的成了！”全氏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弄得郑清浅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如果只要普通的细盐的话，是用不了这么久的，是全氏磨着她再多反复了几次，最终出来的就跟现代食用的差不多了。 现在锅底刮上来的盐，洁白细腻，细细小小，一粒一粒的，只颜值就比他们之前用的盐高出了无数倍。 看见郑清浅被全氏抱着，墨琪不乐意了，她的弟媳妇，凭啥要跟别人这么亲近啊？要亲近也是跟她这个二姑姐不是？ “诶，你别勒着我弟妹的脖子了，赶紧松手！”墨琪直接上前挤开全氏，抱着郑清浅的胳膊不撒手。 全氏现在满心都是新提纯出来的细盐，哪里会跟她计较这个，转个身又去李阿爷面前献宝了。 墨成章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洞里的人兴高采烈的，郑清浅被好几个人围着，笑得脸都快僵了。 郑清浅眼角瞥见墨成章的身影，便有些不受控制的转头 朝他看来。 一天不见，他的脸色看上去还算正常，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墨成章在洞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大步朝着郑清浅走来。 “这些细盐是你弄出来的？”他低头看着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郑清浅，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 郑清浅有点懵圈的点点头，“怎么了？” 难道她不该把盐提纯出来吗？ 墨成章看了她一会儿，缓缓摇摇头，“没什么。” 郑清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么觉得墨成章有话没说出来呢？他那眼神分明就是有事啊！ 但是这时候她周围不断有人上前来找她搭话，郑清浅只好先把这事放下，想着等回去以后再问问他。 因着这事，云氏和墨家三姐妹也被人不断恭维着，母女几个对郑清浅就更加满意了。 “娘，一张虎皮换个这样的弟媳妇，咱不亏！”墨琪对着云氏竖了个大拇指。 云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嘴上却还要谦虚道：“这都是你弟弟跟郑氏的缘分，谁让刚巧咱家那时就缺个儿媳妇呢？” 墨诗诗小声道：“她刚嫁过来那几天，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云氏瞪了墨诗诗一眼，“那时的她跟现在的她能比吗？以后别瞎说，知道不？” 谁知道郑氏会不会一不高兴就又变成之前的模样呢？要真是那样，她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反正她对现在这个儿媳妇是一百一千个满意，她可不想再要一个娇娇女儿媳妇。 吃过饭后，墨成章就跟云氏招呼了一声，带着郑清浅一起回了隔壁。 云氏今天特别照顾郑清浅，不让她上灶台，让她跟墨成章先歇着去。 墨成章和郑清浅坐在地铺上，郑清浅便开口问了，“刚刚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嗯？”墨成 章疑惑了下，然后想到提纯盐的事，便点点头，“嗯，这件事也不能让他们外传。” 郑清浅不解道：“外传肯定是不会的，不过为什么呢？” 这种过滤提纯的简单技术，应该不是什么大秘密吧？ 墨成章看向洞口，目光深远又带着几分神伤，“大乾还未有过这般细腻的食盐。” 只一句话，郑清浅就听得后背冷汗直冒。 换句话说就是，墨成章根本就没有相信她之前说的，京城中有人家会再处理买来的盐。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马甲就要掉了，郑清浅实在着急啊！ 咦？等等！墨成章也没去过京城，更不可能了解到京城的人用什么样的盐，他怎么知道大乾没有这般精细的盐呢？ 这个念头一起，郑清浅就想立刻反问回去，可她的目光刚触上他的脸，便忽然有一股深沉的悲哀从心底涌了上来。 郑清浅愣愣的看着墨成章，他就那样盯着洞口，没再对她说多余的话，也没问她为什么知道如何提纯精盐，他只是那样坐在那里看着外面。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身上有个无比沉重的担子压着呢？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哀伤，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能够经历的。 这时候郑清浅忽然想起，墨成章今年才十八岁，本就年纪不大，可是这些天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个决定，都不像是一个生活在乡下，只在商河县城读了几年书的少年能想到和做到的事。 此时此刻，郑清浅忽然意识到，墨成章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一件跟她一样，不能对别人提及的事。 每个人都有秘密，郑清浅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哪怕猜到了几分，她也不会去追问墨成章的秘密。 “小四，今儿我先洗， 你们俩等会儿吧。”云氏提着水桶进了小洞，跟墨成章招呼了一声。 她昨晚带着妞妞，根本没怎么睡，白天又干了一天的活，实在是困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两人动作一致的看着洞口，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夜很平静，只是墨成章和郑清浅都各怀心事，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毫不意外的，两人眼下都有点黑眼圈。 “你俩咋了？怎么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云氏看了他俩一眼，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尴尬的摸摸鼻子，“那啥，咱这不是逃荒路上嘛，等到了地方，娘肯定给你俩挪位置，让你俩赶紧圆房，好让我早些抱上大胖孙子。” 她这话一说完，郑清浅的脸色“腾”的一下就冒出两朵红云，飞快的扭过头，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我……我先去隔壁了！” 然后就飞一般的跑走了，看得墨成章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他们这洞口到下面下路怎么也有一人高，郑清浅就这样直接跳了下去，看得云氏目瞪口呆。 “她也不用害羞成这样吧？小四，你老实说，你俩昨晚干啥了？”云氏见郑清浅走了，立刻就将矛头对准了儿子。 墨成章就比郑清浅淡定多了，“没干啥，总之您老想的事绝对没干。” 云氏：“……” 饶是云氏经历过大风大浪，被自己儿子这般一说，她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个死小子，居然敢说话带刺到她身上来了？ “娘，她脸皮薄，以后这些话您还是别说了吧。”墨成章丢下这句话，也出了洞口。 云氏气呼呼的站在灶台前生闷气，“我这都是为谁呢？一个个的都不知好歹！” 她嘟囔了几句，终究还是往隔壁去吃早饭了。 他们可是交了粮 食的，一顿不吃都亏得慌。 今日这边的气氛不怎么好，原因也很明显，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 “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昨儿看着像是要放晴，可晚上就又开始下得大了。” “唉，今年百姓的日子苦啊！也不知道朝廷管不管，江南那边肯定会发大水，到时候……” 有些话不用明说，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江南是大乾的粮仓，这几年中原和北方连续干旱，之前江南的存粮都被几个藩王要得差不多了，如果今年江南发了大水，那地里的收成绝对锐减，到时候朝廷又拿什么来赈灾？ 郑清浅光是听着都觉得忧心，也不知这个大乾朝的皇帝还能不能坐得稳龙椅。 自然灾害频发的年份，总是最容易爆发农民起义的时候，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也总是很快就被镇压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样逃难的人都没好日子过，也不知这逃荒何时才是个尽头。 墨成章忽然开口了，“我正有件事想跟大伙儿商量。” “啥事啊？” “小四，有事你直说，我们肯定配合。” “对，你说要咱干啥吧！” 这些人可真是急性子，郑清浅暗暗摇头，看向墨成章。 “看这个雨量，乾河决堤已经无法避免了，如果我们继续沿着襄州到永州再到闵州的路线走，很可能被这两个州府逃难的人困在路上。” 墨成章说得很冷静，完全看不出他心里有多着急。 “啊？乾河决堤？那襄州和永州岂不是有很多地方会被淹？” “我的个天爷！咱们现在走的这条道，可是唯一没有乾河流经的官道，要是乾河决堤，这路上还不得被人挤爆了啊？” “那咱们咋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墨成章。 第56章 走水路 墨成章看着众人，轻描淡写的道：“走水路。” “啊？水路？” 别说这些人，就连郑清浅听见墨成章说走水路的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他们两百多号人，要是走水路，要么分开坐船，要么就得弄一艏大船才行。 而且他们都是北方人，很多人一辈子也不见得坐过一次船，要是到时候再来个大面积晕船，那情形简直不敢多想。 墨成章却点点头，“没错，就是走水路。等雨停了，趁着路上逃难的人还不多，咱们从永州大伊山的渡口出发，沿着闽江一路南下。” 他说的闽江可不是郑清浅那个世界的闽江，而是大乾王朝从大伊山发源，流经闵州，惠州，琼州的一条大江。 李阿爷等人听得一头雾水，倒是也在县城读书的吴忧沉吟了一下道：“小四这想法应该没错，大伊山一带没什么人烟，他们渡口那边倒是有船，据说是当地山民为了方便来往永州和闵州的商旅准备的。” 这些事他们在学馆的时候，先生偶尔会提及。 他们这伙人跟别的难民不同，都是拖家带口的，老的老小的小，可经不起折腾，要是被别的难民联合打劫 什么的，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那……咱就听小四的，雨停了之后就往永州大伊山的方向，改走水路？”李阿爷看着众人，征求大伙儿的意见。 可他自己都不太确定，说的话也就带了几分忐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面面相觑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咋办。 刀疤李将手中的碗重重的往灶台一放，“我刀疤李烂命一条，小四兄弟咋说我就咋做！不就是走水路吗？那能比这山路难走？” 他本就是上阳村里的混子，平日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破事，但是这一路走来，刀疤李除了干活的时候非常卖力，显得很有存在感之外，平时都是自个儿默默的缩在一旁。 村里人原本对刀疤李都存了几分防备之心，但是这段日子以来，看见他干事挺卖力，也没谁家缺东少西的，于是便对他有些改观。 他这样坚定不移的支持墨成章，倒显得之前那些喊着不管墨成章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的人，说的话跟放屁似的。 那些人就算为了面子，也不好在这时候退缩啊！ “没错，咱们都听小四的，走水路吧！” “对对对，咱走水路！” 一时间，众 人从犹疑不定，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墨成章见状便道：“我们这里没人会水，所以走水路风险很大，因此我们需要做些准备。” 还要做准备？郑清浅眨了眨眼，墨成章这是在一步步的套路这些人啊！ 先提出走水路，等人答应了，他才说还要做些准备，那这个准备绝对不轻松。 “小四，啥准备啊？咱们一不会划船，二不会游水的，难道让咱们现在去学划水？”李阿爷颤巍巍的问。 他是真怕墨成章让他去学游水，那才是要人命呢！ 墨成章看见众人一脸忐忑，忽然笑了笑，“大家别慌，不是让你们学游水什么的，我是想让大伙儿这段时间，尽量在山里弄一些大小差不多的树木，再找些韧劲足的藤蔓，编成绳子，等到了地方，咱们先做几个筏子，带上船，避免遇上风浪，大伙儿没地方躲。” 他这样一说，郑清浅立刻就懂了。 这不就是提前做好救生艇吗？说得简单点就是，哪怕真遇上什么灾难，有保命的东西也比啥也没有的好。 “哎呀，吓我一跳，刚我还真以为小四要让咱去学游水呢！” “可不是？原来只是要弄些树木 ，这个简单，咱今天再去弄些盐回来就可以去弄树木了。” “没错，昨天咱们弄回来的盐矿已经不少了，今儿再弄些，等女人们把盐提出来看看还差多少再继续弄。”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这些人居然就开始讨论要去哪里弄木材了。 郑清浅摇头失笑，这些人可真是心大啊！ 只做了筏子，根本也不能保证每个人的安全，而且他们还有这么多东西，那是随便就能弄走的吗？ 再说了，他们这些人家，全部加起来的存款估计都不够雇船去闵州的，现在首先要弄的就是钱吧？ 墨成章见郑清浅一脸沉思，脑中转了转，就大概猜到她在担心啥了。 不过他现在不方便跟她解释，还是先做眼前的事吧。 “阿爷，进入永州后，我们还需要去买油纸。”墨成章单独找到李阿爷，用商量的语气道，“走水路的话，我们必须确保大伙儿的行李和粮食，以及盐，不能被水弄湿。用油纸包着，就算有什么事，把东西往筏子上一扔，咱们心里也踏实。” 李阿爷闻言，连连点头，“要的要的，油纸必须买！” 所以接下来就是找大伙儿凑银子了。 有 了之前的凑盐凑糖凑粮食，这次凑银子简直就顺理成章了。 各家留了些压箱底的钱，其余都上交给了李阿爷，依旧是全氏记账。 郑清浅听说凑银子是买油纸和到时候的船资，不由得对墨成章又高看了一眼。 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感觉总能想到别人前面去，就连她这个现代人有时候都要甘拜下风。 …… 接下来几天，天上依旧没放晴，白天下小雨，晚上下暴雨，愁得郑清浅他们这伙人都快睡不着了。 不过他们因为白日里的劳动强度大，倒是也不怎么顾得上去想那么多，每天就是冒着雨干活，到后来，郑清浅发现，他们居然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蓑衣和斗笠，这些都是女人们做的，虽然比不上卖的那般好看，但是遮雨那是杠杠的。 而郑清浅在又出去采了一次药后，发现了一处野生的生姜，一群女人急忙将那一片姜全扒拉了回来，每天都熬几大锅姜汤给众人驱寒，好险没人因为湿气而病倒。 这场雨足足下了半个月之久，当雨停的那天，所有人都站在洞外的空地上放声大笑。 “雨终于停了！咱们总算不用再待在这里了！” 第57章 一个都不能少 郑清浅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妈呀，可真是愁死她了，昨天她还以为他们说不定要一直过着这种山顶洞人的生活呢。 这天说放晴就放晴，又变成了之前艳阳高照的样子。 所有人都在高兴的时候，墨成章并没露出任何高兴的表情。 因为，干旱并未结束，乾河决堤造成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很快的，襄州和永州就会有时疫传开……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紧将山里的事情善后，把该准备的东西全部准备好，然后尽快赶去大伊山的渡口！ 当天下午，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东西，把暂时用不到的都绑在车上，将牲口从洞里牵出来，放了一下午的风。 别误会，他们不是现在就要下山，毕竟盐矿还没遮掩呢。只是先准备着，之后要走也能从容些。 第二天依旧艳阳高照，墨成章就带人先去盐矿床那边，做掩藏的工作。 这可是个细活儿，除了要在矿床之上埋上厚厚的泥土之外，周围也必须做好相关的掩护，比如该把什么树啊草啊之类的弄过来站着，就得让它们长在上面。 村里从前厉害的庄稼把式，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郑清浅她们过来送饭的时候，就看见几个老人，正在指导墨成章他们把哪些草皮全部移过来。 全氏咋舌道：“先前我还以为藏这点东西很容易，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容易嘛。” 郑清浅深有同感的点头，“不但要把矿床遮住，还要让被动过土的地方看不出来问题，今儿一天不一定能干完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山里没人来，他们就算有些遗漏，只要不是近期有人上山，那这地方就不会暴露。 没过一会儿，墨成章他们就从地里过来了。 郑清浅将一大碗面上盖着几大块狼 肉，还浇了不少肉汤的糙米饭递过去，“四哥，快吃吧。” 墨成章接过碗，点点头，开始埋头吃饭。 之前郑清浅从没这么近距离的看墨成章吃饭，现在一看，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一些不同。 他吃饭的动作很快，但是看着却一点也不显得粗鲁，反而透着几分优雅。 郑清浅自己出身孤儿院，自然不可能从小接受什么精英教育，所以在初入职场被人笑话过一次后，她便自己下功夫去学了一些贵族礼仪。 整整学了半年，又有意识的练习了一年以后，她才养成良好的用餐礼仪。 可郑清浅注意到，墨家人不管说话的习惯变得怎样，在平时一些小事当中，他们总能表现出跟别人不同的一面。 比如吃饭的动作，还有生活上的一些习惯，爱干净，注重仪容等等。 有的人还偷偷在背后说他们一家穷讲究，但是因为墨成章在这伙人里的地位，没人敢把这话当面说出来。 “你吃过了吗？”墨成章放下碗，顺口问道。 郑清浅回神，点点头，“娘让我先吃了几口再出来的，全嫂子他们还没吃。” 这也是云氏跟别的婆婆不同的地方。 云氏心疼墨成章不假，但是也没有忽略郑清浅。 从他们住的山洞到这里还有一段距离，送饭来回跑一趟，怎么着都要花半个多时辰，云氏怕她饿着，先给她吃了半碗饭才让她出来。 其实郑清浅想说，谁饿着她也不可能饿着，但是面对云氏的好意，她心里暖暖的，就算糙米饭她吃着拉嗓子，她也把那半碗饭全部吃下去了。 今儿有可能是他们住在山上的最后一天，所以李阿爷做主，给所有人做了糙米饭。 可别小看这一碗糙米饭，在古代的穷人家里，只有过年才能吃上 一顿这样纯正的干饭。 郑清浅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人要是吃到白米饭，还不得高兴疯了？ “回去路上当心些，我们估计要戌时以后才会回去。”墨成章拍拍衣服上的泥草，又往地里去了。 郑清浅冲着他的背影也喊了句，“你也当心些，你身上的伤才好，别再伤着了。” 墨成章被狼咬的地方已经结痂了，背上和腿上的淤青乌紫也已经散去，今天要是能坚持住，那明天赶路肯定也没问题。 其他人也陆续吃完，全氏等人也收拾好碗筷放在筐子里，两个人抬一个筐，准备往回走。 墨家三姐妹走不开，所以都没来送饭，这些人里，郑清浅跟全氏关系最好，所以她们两个抬一个筐。 “浅浅，明儿咱们就要走了，你说我这心里咋这么没底呢？” 一路上全氏都跟郑清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嫂子，你要这样想，咱总不能永远住在山里吧？反正都要走，当然早些走更好。” 早点走的话，路上遇到的难民少，危险就少，还能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从水路去闵州。 原本他们要去闵州的话，走路要花两个来月，但是如果从永州改走水路，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算，再过一个月左右，他们就能到达目的地。 “唉，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可这心里就是不怎么舒服，我倒是觉得，咱们大伙儿一直住在山上也没什么不好。”全是叹道。 郑清浅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嫂子你看看，之前咱们还被狼群围攻过，要不是运气好，咱这些人还有命在吗？所以住在这大山里真的不合适。” 特别是现在大雨停了，山里的野兽会出来觅食，谁知道会不会来什么大型动物呢，到时 候不管谁被伤着，都会成为他们这伙人的大损失。 全氏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一拍脑门，“你瞅瞅，果然还是你们想得通透，我就只想着这里的日子过得也没那么艰难，都忘记这山里可是有野兽的！” 想到这里，全氏心里一阵后怕，还好墨成章他们是明白人，不然要是都跟她一个想法，那后果…… 全氏打了个寒颤，再不敢想住在山上的事了。 其实，他们这伙人中跟全氏一个想法的，还有好些，只不过他们都习惯听从墨成章的安排，所以没人说出来。 郑清浅摇摇头，全氏之所以会觉得山里的日子过得还可以，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如今大伙儿算是在吃大锅饭，不管是干活还是吃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在公平心理的驱使之下，人类是很容易满足的。 但是，一旦出现任何一点不公平，这个平衡就会很容易的被打破。 当然了，这些事郑清浅也只是想想，她可没有那个能耐去改变什么，有墨成章这个高个儿顶在前面，她只要老实跟着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郑清浅他们送饭的人也没闲着，凡是看见大伙儿能吃能用的，都顺手扒拉回去。 一开始郑清浅对他们的行为完全无法适应，但是后来尝到其中的甜头后……嗯，真香！ 所以他们这十几个人说是送饭，结果回去时却是满载而归，而且已经过了未时，也就是三点以后了。 匆匆吃了几口饭，郑清浅又跟着众人一起收拾各种东西。 本来她是不会编绳子之类的，但是这几天跟着墨家姐妹慢慢做着，竟然也学会了。 当然，她编的比较不堪入目罢了。 “大伙儿尽量别把用不上的再带着了啊，咱们这次上路跟先前不同，要按小四 说的那啥，对了，合理安排！不能浪费大伙儿的力气，路上吃的用的都要省着些。” 李阿爷在几个洞里转来转去，不断提醒着众人。 除了这些之外，因为这段日子吃的水都是经过过滤的干净水，他们这伙人对水也有新的要求了。 在云氏的指挥下，几个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们，正在改造自己手中的竹筒。 “看到没，细沙要放在最底下，中间放碳，最上面放粗砂和石子儿……”云氏一边说，一边熟练的做了一个竹筒过滤器。 她这个完全就是照着之前郑清浅过滤盐水的东西来的，所以对她来说很简单。 因着这事，卖豆腐的李老六家遭了殃，那些用来过滤的布都被分了个七七八八，李老六的婆娘好几次想说话，都被李老六拉住了。 “你别瞎心疼，这些过滤的竹筒做好了，咱们能喝上干净水，那不比让你生病强啊？” 李老六的婆娘还是很心疼，“可那些布都是咱们真金白银买来的，就这么碎成了一片片的，以后咱们拿啥谋生？” “我说你真是目光短浅！现在这形式你还看不出来啊？有墨小四两口子领着，还能饿着你？”李老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可别给我作啊，小心回头收拾你！” 郑清浅刚好听到了两句，除了疑惑他把她也当成领头人之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一天所有人都很忙，一直到晚上子时过后，郑清浅他们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都在洞口的空地上集合。 “大伙儿注意了，我说几句咱们就准备出发！”李阿爷站在山坡上，看着大伙儿整装待发的样子，忽然就湿了眼眶，“我也没啥要求，只有一句话想说，不管之后的路如何艰难，咱们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 第58章 山下的世界 郑清浅他们下山了。 每个人都按照之前要求的，带着头套，手里拿着防身的武器。 就连拉车的牲口都没落下，老太太们也都趁着这段时间，把家里的碎布和旧得实在穿不出门的衣服收拾出来，给每个牲口都弄了一身“行头”穿上。 因为墨成章说啦，人还能自己躲蚊子啥的，牲口没法躲啊，所以给它们也穿上衣服戴上头套，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牲口们能多活些日子。 这次上路因为准备充足，人的食物储备都比不上这些动物的，弄来的那些草都被一捆一捆的垒在手推车和板车上。 除此之外，现在已经不分谁家的车，谁家的牛之类的了，都是统一安排，按时轮替。 不怕雨淋的东西都在板车和手推车上堆着，其余的粮食和盐之类的，则是在骡子车和有车厢的牛车上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管啥车，顶上都堆着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编的各种草帘子，蓑衣和麻绳之类的。 郑清浅手里拿着的是电击棒伪装成的木棒，这些天她可不是白过的，只要有机会就进去空间倒腾几下，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她可以把空间里的米面之类的掺在大伙儿凑的粮食堆里，做饭的 老太太就算看见了，也只会猜测是哪个富裕点的人家拿出来的。 有了在山上提纯的盐后，郑清浅空间里的那点盐也能隔三差五的混进去了。至于糖，现代的白砂糖实在太白了，根本没办法混到古代的糖里去，郑清浅也只能望糖兴叹。 以上种种，她不能做得太明显，每次放的量都不多，也就刚好把他们一家三口吃掉的补上罢了。 反正在郑清浅看来，她能添补多少算多少，这些粮食顶了天也就够他们这伙人吃个把月，到了目的地以后可不会立刻有粮食，未来的路还长，且先走着看着吧！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下山后看到的会是这样的世界……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打头的汉子和半大小子组合，从下山开始就不断重复哼唱着这么几句歌词，郑清浅在后面听得一阵汗颜。 这歌还是她跟孩子们一起做过滤池那天，她随口哼唱了几句，也不知被哪个孩子学了去，反正之后这歌就成了孩子们的队歌了，不管谁都能唱上一两句。 好在这些孩子单纯，有人问这是谁教的，他们也说不清楚，还以为是哪个孩子自己编的呢。 “等等！”前面的人歌声忽地停 住，回头朝后面大喊了一声。 整个队伍此时正走在一段不是特别陡峭的路上，听到喊声，立刻就停了下来。 李阿爷说了，所有人都要听命令行事。 “咋回事？你们看到啥了？”后面的人纷纷往前面问。 打头的正走到一处能看见山下路上情景的地方，他们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看见路上有两伙人正在打架！ 负责传信的小子从前往后报信，“山下有人打架，墨四叔让大伙儿等等再下去！” 郑清浅和云氏他们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负责护着拉着牲口粮草的板车不要翻了，闻言也就不再精神紧绷，婆媳两个从车上扯了一个草垫子下来，直接坐在车旁，等前面再通知。 队伍里的人听到这话，原本紧张的心就放了下来，大多数人就地找个位置坐下休息。 “这种麻烦咱们可不去沾，要是谁敢来抢咱们，老子可是杀死过三十九头狼的人！谁怕谁啊？” 提起三十九头狼的话题，汉子们的热血就又起来了，纷纷开始回忆那晚的惊险，爱吹牛的人说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呀。 “大伙儿注意，咱们可以继续下山啦！”传信的小子没过多久又跑来传话，看来山下已经分出了胜负。 队伍再次启动，这次的脚步明显比刚刚快了不少。 他们这群人说是说闹是闹，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他们现在可是在赶路，刚刚耽搁了时间，后面就得补上。 所以没过多久，郑清浅他们就站到了襄州到永州的官道上。 刚刚打架的两伙人已经不见了，可地上却留下了好几具尸体！ 郑清浅放眼看去，心底暗暗发凉，这条道上哪里还是之前他们山上时那样？此时这路上，不说被连着半月大雨冲刷得不成样子，只看每隔一段距离，便能见着一两个死人，就让人不寒而栗！ 云氏等人面面相觑，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快走快走，别看了！咱们赶路要紧！”李阿爷心里慌得很，回过神后立刻冲着众人喊。 这一次，众人赶路的速度再次加快，哪怕这路再难走，他们也走得飞快。 刚刚那些尸体有许多都被雨水泡得不成人样了，有些能看出来是自然倒下的，要么是饿死的，要么是病死的。 但是还有一些却是明显被人打死的！至于挨打的原因，不用细想也知道，要么是因为吃的，要么是因为喝的，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钱。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看着打架的那几个死 者身边，就有好些金银首饰散落在地上。这说明抢劫他们的人求的不是财！ 郑清浅很是忧心的看了看他们装粮食的几辆车，眉头不自觉的皱得死紧。 那些地上倒下的人，看穿着都知道，不是什么富裕人，他们身上又能有多少吃的呢？再看看他们这伙人，跟那些人一比，不夸张的说，都能赶上地主老财了。 本以为过了刚才那段路就不会看见死人了，然而，郑清浅他们拼了老命的赶路，走出三四十里之后，路上依旧隔一段路就有死人，看着实在太渗人了。 “嫂子，我现在是真心感谢你家小四，要不是他让咱们上山，咱大伙儿指不定现在成啥样了。” 走在郑清浅和云氏后面的一个婶子忽然找云氏搭话，她这话立刻引来队伍里所有人的共鸣。 之前他们没亲眼看见路上的情况，还没觉得墨成章又救了他们一命。现在亲眼见了，谁都明白过来，他们上山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 “唉，大伙儿都不容易，咱们一起出来的，以后也需要互相帮助着才能把日子过下去，这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云氏摆摆手，她的脸上也是一脸忧色。 大灾之年必有大疫，今后的路只怕更难走啊！ 第59章 郑家散了 行进的队伍越来越沉默，天色逐渐暗下来，有小娃子受不了赶路的辛苦，有的哭累都睡着了。 可墨成章没有喊停，所有人也就闷头往前走。 在看到一路上的惨像之后，谁都恨不得立刻飞到闵州去，哪里还管得了累不累。 干粮早就准备充足了，是村里手艺最好的老太太亲手烙的大饼，据说能吃上半个月，所以干粮都是按照半个月的量准备的。 有吃的也有水，省去了埋锅做饭的时间，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就能立刻停下来休息，因此墨成章咬牙领着大伙儿继续赶路。 郑清浅的双腿已经麻木了，腰部以下都完全感觉不到腿的存在，脚底板绝对又是好几个大泡出来了，但这会儿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她的鞋子里垫的是空间里的减压鞋垫，比起之前赶路来说，舒服了好几倍。 可再舒服的鞋子也挡不住一天走五六十里路啊！谁走谁知道，要是脚底不起水泡，她愿意直播表演吃鞋！ 打头的人开始举着火把，后面的人也连忙将火把点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再次传来打架争吵的声音，听响动应该是混战。 几十里路下来，郑清浅他们见过好几次这样的事件，大伙儿都麻木了。 这一次自然也一样，他们这伙人目不斜视的直接从旁边快速通过。 因为他们这伙人全都带着头套，别人也看清他们的长相，再加上他们队形还算整齐，经过这些互相争抢的人时，这些人还停下来愣愣的看了郑清浅他们好一会儿。 有点眼色都知道，郑清浅他们这伙人决不能惹，看看护在队伍周边的汉子们，手里不是拿着锄头就是拿着砍刀，只有脑子有问题的才会对他们下手。 走到近前时，郑清浅听 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求求你们别抢我跟我爹的吃食，我们就剩这点了，我把所有的银子首饰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郑清浅猛地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跪在地上，不断从包袱里往外掏首饰。 “就这么多了，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们……” 她说着话，还朝着那几个男人磕头，然而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她，全都目标明确的去抢她身旁胖男人怀里的包袱。 “赶紧把吃的交出来！不然咱哥几个就送你们下去了！” 这些人明显是干惯了打家劫舍勾当的，这种时候钱财女人都没有粮食来得重要。 “爹！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抢我们的吃食……” “盈姐儿，是爹连累了你……”胖男人呜咽着，终究没能保住最后一点吃食。 那些人抢了东西就走，一点都没停留，而且他们也忌惮着墨成章这伙人，生怕他们转过头来抢自己手上的吃的。 如果不是胖男人的一句“盈姐儿”，郑清浅还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一身脏污，长发凌乱，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是郑清盈。 没错，她们就是这么有缘分，郑清浅又遇到郑清盈了，不过这次，郑清盈是跟郑成富单独在一起，不知道郑家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郑成富比起从前来，身形都小了一大圈，因为瘦得太快，身上就像是搭着一层皮，看着就很别扭。 “爹，爹……咱们怎么办啊？吃的没了，水也没了……哥哥们也带着东西跑了，呜呜呜……”郑清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成富也哽咽着道：“盈姐儿，郑家散了，散了啊！咱们认命吧，跟你母亲和姨娘一起死在这路上，也能做个伴……”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会有所触动，不过不包括 郑清浅。 她接收了原身全部记忆，所以很清楚，郑成富只不过对原身有生恩无养恩，早在郑家把原身，像处理垃圾一样，用一块虎皮换给墨家做媳妇的时候，这具身体就跟郑家没关系了。 “咦，这不是那谁的娘家人嘛？” 队伍里有人眼尖，因为之前郑清盈曾经到他们队伍里来过，所以认出了她，就顺口问了一句。 不过，立刻就被身旁的人喝止了，“别瞎说！” 没见墨小四的媳妇都没动静吗？再说了，之前他们就看出来了，郑家人根本就没把小四媳妇当回事，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 云氏看了看郑清浅，犹豫着开口，“要不你……” 郑清浅直接打断她，“不用了，赶路要紧。” 她的声音很平静，难免显得有些冷血。 云氏张了张嘴，又朝郑成富和郑清盈看了一眼，终究是长叹了一声，没再多说。 婆媳两个相处了快一个月，郑清浅是什么样的人，云氏心里自有论断。如若不是郑家从前做得太过分，郑清浅又怎么会这般漠视他们？ 走在前面的墨成章一开始便认出了郑成富和郑清盈，不过他直接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旁走过，半点也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然而，郑清浅不想多生事端，郑清盈那头却耳尖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五妹妹？五妹妹，是你对不对？”郑清盈忽然疯了一般朝着郑清浅他们的队伍冲过来。 郑清浅和云氏这段负责安全的是三姐夫吴忧，见郑清盈冲过来，他一点也没心软，更没手软的将手中的锄头一横，拦在郑清盈面前恶狠狠的怒道：“干什么干什么？赶紧滚！” 吴忧原本长得文质彬彬的，又读了书，平日里看着就是个书生模样，但因为他喜欢打猎，实际情况可 跟肉眼所见完全不同。 刚刚吴忧自然听到了云氏和郑清浅的话，既然自家人说了不用理会，他就不会把郑家人当亲戚对待。 被拦着的郑清盈盯着这群带着头套的人，仔细辨认哪个是郑清浅，可天色太黑，火把的照明范围有限，她硬是没能看出来哪个是郑清浅。 郑清浅又不傻，要是这时候出声了，不就是明晃晃在告诉郑清盈赶紧来赖上他们嘛，所以郑清浅一直没出声。 这时云氏开口了，“这姑娘怕不是疯了吧？见着谁都乱认亲戚？赶紧走开，别挡着我们赶路！” 其余人也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咱们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别跟她废话了，吴家小子，咱赶紧着，要不就跟不上前面队伍了！” 前方墨成章等人并没停留，这话一出，众人哪里还顾得上郑清盈，吴忧直接一个巧劲将她推开，她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郑清浅头都没回的加快脚步赶路，郑清盈有几天，她真的一点点也不会同情。 一个七岁就知道算计人的女人，她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同情她！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这伙人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余力去接济其他人？更何况严格来说，郑清盈可是原身的仇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郑成富，抱歉，她跟他的父女缘分早就尽了，也被一张虎皮买断了生养之恩，不管是原身还是现在的郑清浅，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郑成富也不过只是个陌生人。 郑清盈愣愣的看着郑清浅他们的队伍走远，眼中流下一行浊泪。 “盈姐儿，刚刚真是你五妹妹？” 郑成富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抢夺中缓过来，刚才郑清盈追着郑清浅他们时，他不是不想过来，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原本就病得不轻，如今已经是风中残烛，但为着在他心里最孝顺的女儿，他必须撑下去。 “我不知道，”郑清盈失神的盯着远处已经快消失的队伍，“我只是听到了五妹妹的声音。” 郑成富有些死灰的眼中忽然冒出一团火，他挣扎着爬起来，去拉地上的郑清盈，“盈姐儿快起来！咱们去追他们，不管是不是浅姐儿，那伙人有吃的！” 只要跟着他们，那他们父女就不至于饿死！ 郑清盈眼睛一亮，对啊，那伙人有吃的！而且看样子还不少，只要他们厚着脸皮跟上去，万一真的是郑清浅呢？她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亲爹饿死？ 郑成富死不了，她郑清盈就绝对死不了！ “爹，快快快，咱们赶紧追上去！” 父女俩也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郑清浅那伙人就一定不会看着他俩饿死，两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扫刚才的疲态，拼命往前追去。 只可惜，父女俩完全低估了郑清浅他们这伙人赶路的速度和毅力，他们追到亥时就再也走不动了，可前面依然没看见郑清浅他们的人影。 其不说郑家父女如何欲哭无泪，郑清浅他们这伙人是完全没受影响，今天走的路创下了多日来的新高，粗略的估算一下，这一天少说也走了百十里路。 最终停下休息的地方，是官道旁的一个小竹林后方。 这里有一片野草地，湿气很重，但是郑清浅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将带的干燥的草帘子铺了厚厚的几层在地上，所有人躺下就不想再起来，有的人甚至躺下就睡着了。 郑清浅也很想立刻睡死过去，但是她不能，因为查过资料的她很清楚，高强度长时间走路之后，一定要泡泡脚，按摩一下腿部，不然可能好几天都走不了路。 第60章 替她洗脚 郑清浅休息了一会儿后，强打精神翻身爬起来，来到正在捏小腿的墨成章面前蹲下，“四哥，你跟大伙儿说一声，还有精力的话，最好还是起来烧点热水泡泡脚揉揉腿，不然我怕明天大伙儿会走不动。” 墨成章的手一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郑清浅心里发毛，但他很快就开口了，“嗯，我会跟他们说，你去坐着，我来烧水。” 他早就看到郑清浅恨不得睡死过去的表情了，不自觉的就说了后面一句话。 郑清浅愣了下，然后连连摇头，“不用了，我可以的。” 不是她逞强，而是这一天所有人都很累，墨成章这个领头人更累，毕竟要随时精神紧绷的注意着周遭的环境，避免撞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墨成章也没勉强，点点头后，起身挨家挨户去叫人了。 郑清浅看了看早就睡死过去的云氏，欲哭无泪的在心里哀嚎一声，然后拖着毫无知觉的腿，从车上把一个小炉子搬下来。 这是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备着的东西，有孩子的人家自不必说，冬日里孩子尿裤子了，或者洗了衣服干得慢，这种小炉子就派上了用场。不但可以烧热水， 还能将孩子的衣裤和被褥烤干。 普通人家则可以在冬日用来取暖，比如云氏便是如此，冬日里做针线活的时候，就喜欢在小炉子上烧一壶热水，她坐在一旁蹭点温度，随时有口热水喝。 这炉子小，也不费碳，而且也能烧柴火，没碳的人家也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小了，不能用来做饭。 因为是泥土烤制而成，所以售价也不高，算是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的东西。 郑清浅也是第一次用这东西，本以为不是多难，结果却半天也没能把火点燃。 正懊恼着，墨成章忽然接过她手上的打火石，“你去休息，我来。” 郑清浅尴尬的挪开位置，也没去休息，她偏要看看这炉子到底怎么用的。 只见墨成章把炉子上的一个小部件按了一下，那炉子口就露出几个小孔来。 “这是通风口，想让火烧起来，就要打开。”墨成章解释了一句。 郑清浅刚才就是不知道这个，所以点燃的碳放进去，要不了几秒就灭了。 “原来是这样，下次我就会了。”郑清浅干笑了两声。 墨成章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句，“你原本就不会，何必逞强？” 她在郑家 虽然不受宠，但也不会用到这样的小炉子，不会用才是正常的。要是真的会用，他才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也是在这一刻，墨成章觉得郑清浅更符合他的认知了。 郑清浅却是后背冷汗直冒，总觉得墨成章的话别有深意，她不会又做了什么让他怀疑的事吧？ 有时候郑清浅真觉得墨成章有些诡异，感觉许多事他都提前知道，而且对她好像也很了解。 按道理来说，他们两个成亲前也没见过，不可能认识，那他为什么会偶尔露出那种“别说谎，我知道你”的表情来呢？ 就像此时此刻，他说得如此笃定，就像原身真的完全不会用这种小炉子一样。 郑清浅不服气的想了许多种原身能够接触这种炉子的可能，但一对上墨成章认真烧水的神情，她立马就泄了气。 算了，何必计较这个呢？能者多劳，她不会做不是正好？ 带着满心的不解和吐槽，郑清浅往云氏旁边一坐，下巴搁在膝盖上，想着眯一会儿再说，结果不到半分钟，她就直接睡着了。 墨成章回头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嘴角勾了勾。 还说她可以，看看，这不睡得很香 吗？ 郑清浅这一睡过去，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睡得迷迷糊糊时，她感觉有人在捏她的脚，可她实在太困了，踢了两下之后又睡沉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云氏和墨成章等人陆续醒转。 “小四，你昨晚替我洗脚了？”云氏早上起来就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看见墨成章已经起来了，便顺口问了一句。 墨成章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往远处走去。 他习惯早起去打一套拳，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武艺，但能够强身健体。 得了肯定答案，云氏心里美滋滋的，眼角余光看见还睡得跟个死人一样的郑清浅，不由得撇撇嘴，果然还是自己生的贴心。 “墨嫂子，昨晚多亏了你家小四媳妇，提醒咱大伙儿泡了脚再睡，不然今儿我这腿绝对走不了路。” “是啊，我家也是，昨天真的坐下就起不来了，但小四过来说了以后，我还是听了他的话，毕竟小四媳妇一直就挺靠谱，她说的准没错！” “对对对，咱们啊，可真是跟着沾了光……” 正当云氏吐槽郑清浅不够孝顺时，就被众人围着夸了一圈，原本想将郑清浅叫起来烧水的，这会儿也没好 意思开口。 众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起来忙活，第一件事就是将从竹筒过滤出来的水烧开，一会儿凉一点再灌进竹筒和水囊里。 至于洗脸刷牙？别逗了，这种情况下，能有口吃喝的水已经很不容易，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带洗脸刷牙的水啊？ 郑清浅起来后，习惯性的想去刷牙洗脸，等周遭的情景入眼，她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 她才想起，他们如今又在逃荒了，可不比先前在洞里，她还能借着特殊的卫生间跑去空间里刷牙。 就现在这情况，就算她有机会进去空间，也绝对不能刷牙洗脸洗澡之类的。 为什么？这还用问嘛，一群人都灰头土脸的时候，她一个人干干净净，还口吐芬芳，那不是明摆着让人来怀疑她吗？ 郑清浅认命的爬起来，反正大家一起脏，谁也别嫌弃谁。 然而，她坐着穿鞋时忽然发现了不对。 她记得昨晚她明明没有脱鞋就睡了啊！ 呃，对了，还有她本来想泡了脚再睡的，是墨成章……等等！ 难道是墨成章给她洗脚了？ 脑中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郑清浅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墨成章竟然替她洗脚了！ 第61章 往死里打 “你站那干啥呢？赶紧过来帮忙装水！”云氏见郑清浅傻站在那，皱了皱眉朝她喊道。 郑清浅连忙回神，小跑着过去，帮着将水灌进竹筒中。 而这时她又有个惊人的猜测。 她刚刚走路基本上没感觉腿部有什么大问题，也就是说，昨晚不但有人给她泡脚，还有人给她按摩腿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人除了墨成章外，不可能有别人。 大乾朝男尊女卑的观念非常严重，别说男人给女人洗脚了，就是男人给女人穿鞋都能当做一件大事被人提及。 可以想见，墨成章昨晚替她洗脚揉腿的举动，到底有多惊世骇俗。 不知道怎么的，郑清浅的脸上忽然就红了。 一开始墨成章给她的感觉，明明是那种冷冷的美男子，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却发现，这个男人不管是对他的母亲，还是对他几个姐姐，甚至是对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其实都非常体贴。 只是这种体贴常常隐藏在他冷淡的外表之下，而且都是在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上，不是跟他相处时间长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你脸红个啥？”云氏狐疑的看着郑清浅，“赶紧把这些拿去发给你大姐他们，小四的我送过去。” 郑清浅的思绪猛然被拉回，有些尴尬，但听见云氏的话后，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脱口而出，“我给四哥他们送过去吧！” 云氏愣了一下，而后扑哧一下笑了，“行行行，是我考虑不周，还是你去给小四送吧！” 说完，她就笑着离开了。 郑清浅的脸更红了，但是这次她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太久，很快就拍拍脸颊，提着几个水囊，往不远处的竹林走去。 男人们几乎都有水囊，毕竟这个社会是男人经常行走在外，有个水囊会 方便些。而竹筒都是给女人和孩子准备的。 竹林中是墨成章和几个姐夫一起在锻炼，其他人之前见了，也有加入他们的。 远远看见郑清浅提着水囊过来，王进和吴忧纷纷对墨成章挤眉弄眼的，被他一人在肩上揍了一拳，两人才消停。 等郑清浅走到近前，将水囊分给他们后，陈忠达，王进和吴忧很有眼色的跑了。 “四哥，我……”郑清浅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墨成章瞥了她一眼，看她那扭捏的样子，便大概猜到她想问什么了。 “之前我受伤，你也替我洗过脚，你不必多想。”墨成章说完就大步走了。 虽然昨晚是他不忍将她叫起来，才会亲自动手替她洗脚揉腿，但是她脸皮薄，他自然要替她找个理由。 郑清浅傻傻的愣在原地，她纠结了一早上的问题，竟然是因为这个？ 太让人泄气了有木有？她本来以为…… “郑氏，你怎么又在发呆？赶紧过来，要上路了！”另一头，云氏正朝着郑清浅大声招呼着。 郑清浅连忙收回思绪，小跑着回到云氏身边。 “你咋回事啊？昨儿太累还是咋地？怎么今天总是出神？”队伍开始上路，云氏忍不住问道。 郑清浅兴致不高的随口回道：“没什么。” 云氏见她不愿多说，以为她是真的累着了，便也没再问，转而说道：“昨天大伙儿都走得太狠了，今儿可不敢再走那么多路。” 周遭的人便就着这个话题跟云氏边走边说。 而经过了昨日，今天郑清浅他们对路边的死人已经能够看得很淡定了。 人都死了，难道还能跳起来咬他们不成？ 反倒是那些活着的人，才更让人忌惮。 战战兢兢的走了几天之后，他们总算要出襄州了。 越是接近永 州，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而那些人见郑清浅他们这伙人搞得奇装异服的，便忍不住多瞧了他们几眼，这一看可就看出麻烦来了。 因为他们这伙人都是边走边吃的，倒是没给人哄抢的机会。但只要是人就都不傻，见他们全都能吃上东西，那些人便也动了心思。 先是不断有老人孩子和女人，来向郑清浅他们讨吃的喝的，讨要无果后，紧接着就有人试探着想跟他们买东西。 “大娘，您行行好，就卖点粮食给我们吧，我家两个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先卖给我们些啊！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还有我……” 这些人一个说得比一个可怜，眼冒绿光的看着郑清浅他们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车车东西。 如果不是他们全都带着头套，这些人肯定会缠着容易心软的老太太和女人们要吃的，但是因为这个头套，导致这些人根本看不见郑清浅他们的长相，只能从衣着和露出来的手上瞎蒙。 前面领头的墨成章等人齐声怒喝，“让开！” 他们呵斥得颇有几分气势，胆子小的人很快就退了回去。 但是也有胆大的，以及那些已经饿狠了的人，不但不退，反而一窝蜂的朝着郑清浅他们的队伍冲过来。 “你们这么多吃的，分给我们一些怎么了？” “就是，凭什么你们能吃，我们不能吃？” “大伙儿一起上，把他们的粮食抢了！” 很快的，生死矛盾激化，这些人看着不为所动的墨成章等人红了眼，连基本的道德和脸皮都不顾了，直接怂恿着一群人来抢他们！ 郑清浅紧握着手里的电击棒，背靠着手推车，对身后的云氏喊道：“娘，您当心！” 她没开电击，因为队伍外围还有人护着，要是这些难 民真的冲破了汉子们的防线，她也绝不会手软！ 这种时候，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他们这伙人的不负责，郑清浅又不是圣母心泛滥的人。 “大伙儿都别怂！”李阿爷站在自家的牛车上，双手放在嘴边充当扩音器，“他们是要抢咱东西的，要是粮食被抢，咱们一家老小全都要饿死！你们可是杀了三十九头狼的人，谁要是敢抢你们，就给我往死里打！” 这话算不得高明，但是也激起了所有人共同抵御外人的决心。 “乡亲们，阿爷说了，谁敢抢咱们，往死里打！” 百十个汉子，震天的气势，让那些冲到近前的难民紧急刹住脚步。 刚刚他们真是饿红了眼，这群人手里全他娘的拿着东西呢！ “这……咱还过去吗？”难民中有人讷讷的问。 领头的见了这阵势，心里虚得厉害，挣扎了许久，咬咬牙怒吼一声，“不抢他们，咱们就死定了！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跟他们拼了！” 郑清浅一听见这话，心中暗道不好，立刻将电击棒开了二档。 这个档位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却不至于将人电死。 而另一厢，难民们已经朝着郑清浅他们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墨成章他们这伙人看着人数不少，但是其中有四分之一都是老人和孩子，还有超过四分之一的女人，只有不到一半的壮劳力。 所以，之前墨成章都是带着他们能躲就躲。 但是赶了几天路，其他人都被饿疯了，人在死亡边缘总是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所以面对这会儿这些难民的冲击，墨成章他们应付得非常吃力。 郑清浅和云氏这一段是吴忧，王进和陈忠达负责保护，面对十几二十个难民的围攻，三个男人左支右绌，眼见就要挡不住了！ “ 进哥！”墨琪忽然一声尖叫，眼睁睁看着王进被人用菜刀砍伤了手臂，她再也顾不得守住粮草车，举着木棍就冲上前。 郑清浅心知不妙，连忙对云氏等人大喊：“大家不要乱！他们几天没吃东西，撑不了多久！咱们肯定能顶住！”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电击棒跟在墨琪身后，猛地一棍挥出去，将刚才砍伤王进，又趁势砍向墨琪的男人击倒！ “二姐，你快扶着二姐夫到娘那里去！”郑清浅眼神冰冷，嘴唇紧紧抿着，站在墨琪身前，补了王进的位置。 “弟妹……”墨琪鼻子一酸，愣愣的望着郑清浅的背影。 “快去！”郑清浅头也没回的吼道。 王进被郑清浅浑身的气势惊住，愣了会儿神，此时回神，再看倒在地上抽搐的男子，心中暗暗惊讶，郑氏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进哥，这……”墨琪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郑清浅是她的弟媳妇，要是她有个什么，她也不好跟墨成章交代。 王进已经看出来了，郑清浅根本不是普通女子，于是用没受伤的手拉着墨琪，“听弟妹的！” 他们很快就退到了王氏身边，而王氏刚刚也看见郑清浅一棍子就把人打倒的画面，正在回忆那晚打狼的事。 她记得那晚也是这样，郑清浅一棍子就将一头狼拍出了洞口。 可这么久以来，她也没看出郑氏的力气异于常人啊！ 容不得云氏多想，他们这边也快被人突破防线了！ 但她这边是陈忠达和吴忧两个人支应，两人慌乱了一瞬后很快就重新补位，险之又险的守住了这个口子。 难民们见这么一会儿都冲不散这伙人的队伍，顿时有些着急，见郑清浅一个女人守在外面，这些人暗暗一喜，纷纷调转，朝着郑清浅的位置攻了过去。 第62章 不是一个人 郑清浅很快就发现，这些难民竟然有意朝她而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犹豫的将电击棒开到最大档！ 对不起，姐现在不想跟你们玩了，让你们瞬间失去行动力是给你们机会，既然你们不要，那就全都地上躺着去吧！ 感谢曾经为了生存而努力付出的自己，郑清浅此时将从前学的防身术运用到极致，全神贯注的将所有靠近她身边的难民全都打倒在地。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她在别人眼里有多恐怖。 只要被她打到的人，毫不例外的全都倒地不起，还是那种再也没爬起来过的。 “娘，弟妹……弟妹她好厉害啊！”墨琪看着这样的郑清浅，简直崇拜得不行，如果眼睛能冒星星的话，她头顶已经是一片星空了。 云氏，墨韵和墨诗诗等人都看傻了，这哪里像个养在后宅的有钱人家小姐啊？根本就比男人们都厉害了啊！ 就连陈忠达，王进和吴忧都喃喃自语着“太厉害了”，几个人因为没人冲击了，以至于都能把目光看向郑清浅。 队伍里其他人守着自己的位置不敢乱动，但是当他们看见郑清浅这边的情况时，依旧吃惊得张 大了嘴。 与此同时，前方的墨成章等人也发现了不对，纷纷看向难民围攻的方向。 这一看，墨成章顿时心中一紧，想也没想的举着砍刀就往后面跑。 其他人见状，面面相觑的问，“咱们要去帮忙吗？” “应该不用吧？你看，他们旁边那么多人呢，再说小四也过去了，我看应该没问题。”李阿爷的大儿子说道。 他们出发前就约定好了的，不能擅自离开自己负责的地方，墨小四说的那啥，好像是“调虎离山”？总之就是，没有墨成章的命令，不能瞎跑。 虽然，这会儿瞎跑的是墨成章本人。 人力总有用尽之时，郑清浅虽然只需要挥动电击棒就能将人制服，但是难民也不是傻的，知道被她打到会完蛋，所以这些人学聪明后，也就不去跟她硬碰硬，而是几个人将她围住，其他人朝着他们的队伍继续冲击。 “乡亲们，干他娘的！连小四媳妇都这么拼命，咱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大伙儿都把自己的地方守好了！” 有人看到郑清浅被围攻，紧急商量身边人后，每段路都抽出一两个人去支援郑清浅。 就在这时， 郑清浅因为连续挥动手臂，用力过猛过快，导致手臂上的肌肉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肌细胞开始释放一种让肌肉放松的物质，以至于郑清浅的手臂有一刹那使不上力，紧握电击棒的手差点没能握住，脚下也被人绊了一下，踉跄着晃了晃。 “弟妹！” “小四媳妇！” 云氏和墨家姐妹都紧张得大喊，几人也顾不得守住他们的地方，急忙就朝郑清浅挤过来，但是却被难民挡住了。 这时，墨成章忽然奔袭而至，手中一把砍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眨眼间，围着郑清浅的人全都被砍翻在地！ 墨成章的身上被溅了许多血，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尊杀神。 他大步跨到郑清浅身前，一手将她扯进怀中，另一只手横举着砍刀挡在身前，低头看着她问，“你没事吧？” 郑清浅抬头看着他，下意识的摇摇头，活动了下手腕，“我没事，他们人多，你快去前面！”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墨成章将她推给墨家姐妹，盯着她说了句，“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说完他便转身接着去解决那些还不死心的难民了。 郑清浅愣住，他为什么这么说？ “弟妹，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们了！咱大伙儿这么多人呢，你咋能一个人硬撑着呢？大姐夫和三妹夫刚刚都过去帮你了，不过他们没能赶上……”墨琪后怕的絮絮叨叨的说着。 而郑清浅却是听得豁然开朗。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独自一个人了，她有墨成章他们这群没有血缘的家人，还有这么多虽有缺点但却质朴的乡亲们！ 因为出身的关系，郑清浅从来都是孤独的，在现代那个功利物质的社会，她连一个值得交心的至交好友都没有。 所以她不管做什么，都习惯了一个人解决所有麻烦。 刚刚也一样，她下意识的只想靠自己，去把所有难民全部赶走，而没有寻求队伍里其他人的帮助。 看着周围努力抵挡难民的“队友”，郑清浅忽然笑了。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正如郑清浅所说，这些难民只是一时激愤，短时间内有些爆发力罢了，跟他们这群在山上养了半个月的人根本没法比。 没过多久，在墨成章等人的奋力抵抗下，难民们受伤惨重，巨大部分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这 群人他们抢不起！ 于是有人心生退意，趁着混乱之际，悄悄退走。 越来越多的人不想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抢粮食，只有几个红了眼的男人在跟墨成章他们死磕。 对这种人，墨成章丝毫不会手软，面无表情的敲断了好几个人的手臂。 “小四，差不多了，咱们快走！”李阿爷一直站在自家的牛车上，看见这会儿已经没人再上前，连忙高声大喊。 墨成章这边应了一声，干净利落的转身，领着队伍继续前进。 刚才虽然又乱又险，但因为提前有过约定，整个队伍并没有出现什么散乱的景象，车上的东西更是一件都没掉在地上，都被各家老太太和老爷子护得好好的呢。 所以，前面一声令下，后面立刻就能跟上，他们这伙人跑得那叫一个干脆，愣是让后面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难民没了脾气。 至于那些被郑清浅的电击棒击倒的人，在地上瘫了好一阵后，总算能勉强爬起来了。 “那女煞星太他娘的邪性了！” “可不是，老子半边身子到现在都还没知觉……”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上有种女士防身用具，叫作电击棒。 第63章 第一个中秋 经过了这次哄抢事件，郑清浅他们这伙人更加团结了。 举个例子，原本在村里有两个不咋对付的小媳妇，因为这次共同抗敌的事，化敌为友，白日里竟然还互相礼让干粮和狼肉干。 还有别的有过节的人家，这次事后，就差抱头痛哭了。 他们从前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个你死我活，现在遇到的事让他们终于意识到，除了生死无大事这句话的意思。 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人最靠谱。 “你们是没看见，小四媳妇那个生猛哟，啧啧，比我男人都厉害！” “可不是？我亲眼看见的，她拿着根木棍，一棍子就能打趴下一个大男人，那人趴下后就没见起来过！” “真是没看出来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墨小四就很厉害了，他媳妇儿也不弱……” 而这件事最大的后遗症就是，所有人看郑清浅的目光都变了。 私底下议论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大多都是夸赞的。 还有人逮着空就到云氏面前来做柠檬精，纷纷羡慕云氏有个聪慧能干的儿媳妇。搞得云氏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 为啥忧？这还用说吗？儿媳妇这么生猛，那她儿子能不能降得住啊？ 所以，接下来几天，云氏看郑清浅的目光就总是透着几分古怪。 郑清浅摸摸自己的脸，看向云氏问，“娘，你怎么总是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能吧？虽然没怎么洗脸，但是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擦擦脸上的灰尘。 云氏摇摇头，想了老半天还是开口问了，“小四媳妇啊，那啥，你那天咋那么大力气呢？平时看你提个水都费劲，那天却把那么多人都打趴下了，这……” 她想说，这万一以后要是墨成章欺负她，她是不是也会这样把他给 打趴下？ 可惜，这句话没能出口，就被郑清浅连连摆手打断了，“不是的，娘，那天不是特殊情况嘛？我那是……短时间的爆发，并不能代表我平时的情况。” 要是没有电击棒，说不定她躲得比谁都严实。 英雄还是让别人做吧，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云氏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心头那颗怕儿子被打趴下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 郑清浅他们进入永州这天，正好是中秋佳节。 这晚，他们停留在一片小树林中露宿。 李阿爷做主，今儿给大家加餐，每人两大片狼肉。 负责掌勺的几个老太太都是手脚麻利的，没过一会儿就烧了一锅加了狼骨头的菜汤，将干粮也在锅里热了热，又把腌制的狼肉煮熟切成两指宽的肉片。 另外，还给几家有奶娃娃的熬了小米粥。 “开饭啦！” 饭菜的香气早就遍布整个小树林，李阿爷一声喊完，所有人便拿着碗，伸长脖子等着轮到自己。 这段时间他们早就形成了排队的习惯，毕竟是一起吃饭一起干活，啥事总要有个制度，排队就是最基本的要求。 当时墨成章快速制定出这些规定的时候，郑清浅还再次怀疑过他是不是穿来的。 但是想想他连提纯盐都不知道，不太可能是穿越人士，郑清浅也就释怀了。 有的人就是天生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不管出身如何，人家那脑子生得就是不一样。估计墨成章就是这种人。 轮到郑清浅的时候，打饭的老太太将勺子往下一沉，愣是给她捞了一根带着不少肉的狼骨头。 郑清浅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才好，偏偏这老太太还不停的冲她使眼色。 行吧，人家都这样了，她再嚷嚷出来岂不是不好？ 于是，郑清浅顶着一双 双羡慕的眼睛，尴尬的回了跟云氏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方。 结果她回去一看，好嘛，他们家每个人，包括最小的妞妞，都分到了一根肉骨头。 “快吃，别说话！”云氏看了一眼郑清浅一言难尽的表情，生怕她说出什么来，连忙抢着道。 都这样了，郑清浅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李阿爷他们照顾他们家，而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 吃饭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完全不说话，云氏让他们别说话，她自己却先开了口。 还没吃两口饭，云氏就叹上了，“你们爹的坟没能迁出来，一会儿吃完，咱娘几个去给他的牌位上柱香，今年纸钱什么的是没了，咱们的心意总要告诉他。” 古人对身后事非常在意，墨成章的爹是病死的，这次走得匆忙，只带了他的牌位出来，尸骨还埋在上阳村的山上。云氏一说这话，墨家姐弟几个全都沉默得厉害。 “娘，等以后定下来了，我会回去将爹的坟迁出来。”墨成章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坐在他身旁的郑清浅低头的刹那，却看见他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很明显他的心情并不如表现的这般平静。 他很在乎墨老爷吗？ 郑清浅忽然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墨成章几岁的时候就没了爹，跟亲爹的感情不至于如此，可他现在的表现却又透着古怪。 云氏湿了眼眶，仰起头用鼻子嗯了一声。 逃荒以来第一个中秋，除了吃了近日来最好的一顿饭之外，吃过饭后，每家人都把从家里带出来的老人牌位拿出来祭拜。 “爹，越州出了事，咱一家已经出来了，您别担心，咱家所有人都好好的呢……” 类似这样的话，许多人家都说过。 而墨家这边，云氏是这样说的，“老爷子，幸好你 走得早，不用跟着我们娘几个遭这种罪……小四如今可出息了，以后我也有脸去见你……商河县本也不是咱们祖籍，走了就走了吧，等日后安定下来，咱再去把你接过来……”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郑清浅他们便静静的听她说，谁也没有不耐烦。 看得出来，云氏跟已故的墨老爷感情很好，虽然老爷子去世多年，但听着云氏的诉说，感觉他才走没几天似的。 “娘，夜里凉，今儿就到这里吧。”墨成章去扶云氏。 墨韵几姐妹也纷纷上前，劝云氏早点休息。 云氏并没有拒绝，起身后细心的将墨老爷的牌位擦拭干净，然后装进她随身带的包袱里。 “好了，都去睡吧！”云氏拍拍衣服，朝郑清浅他们挥挥手。 这时候，其他人家差不多都已经睡下了。 今日找的这个休息的地方还蛮大的，所以各家都分到了一块地方，郑清浅自然被云氏塞到了墨成章身边。 次数多了，郑清浅的脸皮也厚了，再挨着墨成章睡时，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羞窘得脸红心跳了，还能若无其事的聊几句天。 “四哥，爹跟娘感情很好吧？” “嗯。” “你还记得爹长啥样吗？” “记得。” “那娘……” “你不累？” 呃，谈话到此结束，郑清浅被迫闭上眼。 可她今天睡不着。 墨成章他们怀念人还能拿出牌位什么的来缅怀，她怀念的是一个世界，但她连进去空间的机会都没有。 郑清浅睁开眼，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再也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了。 墨成章忽然翻了个身，盯着郑清浅道：“你若睡不着，不如我替你练练臂力？” 郑清浅本来正在伤怀呢，听到这话直接懵 了。 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她哪里需要练臂力啊喂！开什么玩笑，赶了一天路，大半夜的让她练臂力？她疯了才会去！ “不用了，我已经困了，马上就睡！”郑清浅将身上的被单往头上一蒙，立刻进入数羊状态。 墨成章淡淡的声音传来，“上次你才挥了几次棍子就不行了，这是平日里没锻炼造成的。” 郑清浅闷闷的回了句，“这不是有你在嘛，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说得是那样理所当然，墨成章听得一愣，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一刻钟内若你睡不着……” “我已经睡着了！”郑清浅急急忙忙的回道。 墨成章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翻过身，背对着郑清浅，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也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怎么，郑清浅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 中秋过后，天气并未转凉，墨成章等人也即将改换路线。 进入永州后，沿着官道再走一天，去临近的小镇购买油纸，然后再改走小路前往大伊山渡口。 可就是这一天的官道上，郑清浅等人再次亲眼见了，什么是人间惨剧。 “娘啊！您怎么突然就死了？你叫我怎么活啊！” 道路左边，一名女子抱着一个老妇人的尸体大哭。 “崽，别吓娘啊，你快吃点东西，娘讨来吃的了，你快睁眼看看娘……” 道路右边，两口子抱着早就死了的孩子拼命喂他吃东西。 郑清浅他们都不忍心看，纷纷加快脚步。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就在他们的队伍前方，有好几个人毫无征兆的倒下，而路边还有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恶臭无比。 “四叔让大伙儿赶紧往前走，都把头套戴好了，尽量不要吸气！”负责传信的小子在队伍里来回跑着大喊。 第64章 时疫初现 不用墨成章提醒，众人见着这情景也知道，这条路上怕是要出大事了！ 郑清浅的眉心隐隐跳动，心里慌得厉害。 这特么看着就像是要有瘟疫啥的出现啊！ 闻疫色变这个词可不是乱说的，不管什么时代，只要出现疫情，那都是全民都紧张的大事。 历史上有好几次大型疫情，死了无数人，真的就是一死死一大片那种，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还好他们这伙人早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从下山后，几乎就没摘下过头套，一路上也都燃着火绳来驱蚊，就连牲口身上都戴着口罩，穿着衣服。 “从现在开始，大伙儿都要注意，不要喝不干净的水！所有水都要滤过烧开之后才能喝！”李阿爷一边走一边喊，气都快接不上了。 “我们晓得嘞，阿爷，您老快歇歇吧！” 队伍里，大伙儿更关心李阿爷这样的老人，以及年纪小的娃娃们。 “爹娘，你们可千万别图方便，就直接喝生水啊！孩他娘，你也是，咱娃吃的用的你都给看好了，别扯大伙儿后腿，知道不？” “晓得嘞，就你啰嗦，人家墨小四早就说过了，我又是不是傻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各家各户内部又叮嘱了 一遍，队伍也并未停下前进的脚步。 他们今儿走到天黑，就能碰见进入永州后的第一个镇子，到那里买了油纸就能立刻改道，小道上应该没有官道这么多倒下的人，多少安全些。 越是往前走，之前看到的景象出现得越多，看得郑清浅他们这伙人心里拔凉拔凉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好了口鼻，更是拼了命的加快脚步赶路。 这样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郑清浅已经快受不了了。明明已经过了中秋，天气却依旧热得让人难受，在这种天气下赶路，还是全身都包得严严实实的，那感觉，谁来谁知道。 “这天气也不知道咋了，该秋凉了也不见半点凉风，真是要热死人啊！”云氏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嘟囔着。 其他人听见了，也心有戚戚焉的附和了几句。 走在前面的墨成章自然也听见了这些话，他的脸被头套包得严实，看不见表情，但是眼神却非常沉重，一看就是有什么大事在心里压着。 他记得很清楚，梦里也是这样，大雨过后，干旱并未结束，这场大旱一直会持续到腊月底。 而这段时间，朝廷赈灾乏力，百姓民不聊生，各藩王更是有了互相攻讦的借口，整个大乾 一片乌烟瘴气。 和佑帝躲在京中装聋作哑，派人死守闵州，既不放粮也不对藩王的举动进行约束。 闵州是除了水路之外，进京的必经之路，只要守住了闵州，京城就会安然无恙。 墨成章暗暗深吸一口气，不管如何，他一定会带着云氏他们避过这些灾祸！至于他的仇……等一切稳定，他自然会去找那些人算账！ 这时候，没人知道，之前那场被他们抱怨的连天大雨，在未来的几个月中，直接救了他们的命。 郑清浅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 “弟妹，你裤子上有血，是不是来月事了？”墨诗诗忽然凑到郑清浅耳边低声对她道。 郑清浅一直跟云氏和墨家三姐妹走在一起，墨诗诗走在她身后，所以她第一个发现。 郑清浅简直欲哭无泪，尴尬得不行，苦笑着小声回道，“三姐，我知道。” 就在刚刚，他们发现可能有时疫的地方，她身上就有些不舒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症状，她当时就知道，她家亲戚要来了。 高强度赶路两小时后，果然，她心中的侥幸被打破，穿越后大姨妈第一次来拜访了。 所有人都在拼命赶路，她也不好中途离队，只能咬牙跟着 一起走，没想到被墨诗诗看见了。 墨诗诗看看埋头赶路的众人，知道郑清浅尴尬，于是便对云氏道：“娘，我想让弟妹陪我去方便一下。” 云氏听了，看了她俩一眼，“那你们快些，千万别掉队。” “嗯嗯，您放心，我们很快的！” 墨诗诗说着，就对郑清浅使了个眼色，郑清浅感激的对她点点头，两个人便离开队伍，朝着路旁的一座小山丘后面跑去。 他们赶路可不是空着手的，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随身行李，因此，郑清浅的衣服也在她的包袱里。 等到了山丘后，墨诗诗转过身，“你快去吧，我帮你守着。” 郑清浅不好意思的道：“三姐，你可以去另一边吗？我……我不习惯有人在跟前。” 她又没有这个时代用的月事带之类的，必须进去空间换卫生棉，自然不能让墨诗诗发现她凭空消失。 墨诗诗知道她脸皮薄，也没多说，抬脚往另一边去了。 郑清浅连忙进空间，直奔卫生间。 谢天谢地，她习惯性的备了三个月的卫生用品，这下算是派上用场了。 跟古代的月事带相比，现代的经期用品简直就是女人的救赎。 郑清浅换上经期安全裤，又快速的套上 古代的裤子，洗了个手就出了空间。 “三姐，我们回去吧。” 墨诗诗闻声过来，眨眨眼道：“你这么快就好了？” 弟妹不会没带月事带吧？不然怎么换得这么快？ 郑清浅点点头，“已经好了，刚刚谢谢三姐。” “没事没事，走吧。”墨诗诗见郑清浅的确换了干净裤子，也只能将心底的疑惑压下去。 两人跑出来一看，竟然看见队伍停在路旁，并未继续前行。 “娘，怎么停下了？”墨诗诗回到队伍便问云氏。 “小四让大伙儿休息一刻钟再走。”云氏坐在地上，已经摘了头套，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看了郑清浅和墨诗诗一眼，当即便发现郑清浅换了裤子。 稍稍聪明点的人自然就能猜到事情原委，云氏便没多问。 前方墨成章看见郑清浅和墨诗诗回了队伍，喝了几口水后就起身，“走吧！” 队伍再次上路，这一次他们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才到了进永州后的第一个镇子——永宁镇。 然而，永宁镇的所有入口处都有层层衙役把守，将一众难民堵在镇外。 “我们县太爷说了，难民中有患了时疫的，不能让你们将疫病带进我们永宁镇！” 换句话说，永宁镇封镇了！ 第65章 晕倒 墨成章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当然，他们的脸都被头套挡着，别人也看不见他们的脸色。 “小四，咋办？不能进镇就买不到油纸……”那他们走水路的计划是不是又要改？ 墨成章也很头疼，没有油纸的话，他们那么多盐，走水路是个大麻烦。还有那么多行礼，其中也有许多不能沾水。 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另一头，因着墨成章等人异于其他人的装扮，迅速引起了守卫衙役的注意。 “你们干啥的？怎么这副打扮？”一队衙役走到墨成章身前，态度倨傲的将他们这伙人全都打量了一遍，“没事赶紧走，被我们哥几个看见还没啥，要是被别人看到，把你们抓了，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们！” 自古都是民不与官斗，见了穿公家服饰的人，天然就会弱上几分气势，墨成章身旁的人都有些惶恐，有人的手都放在头套上了，犹豫着要不要摘下来。 然而，墨成章却拱了拱手，对着这些衙役道：“几位差爷，我们是越州来的，这一路上死了许多人，我们怕染上什么病，也怕我们自己有什么再传给别人，所以一直都戴着这个，”他指了指头套，“还请各位差爷多谅解，您放心，我们都是普通百姓，绝对不会扰乱这里的秩序。” 这里龙蛇混杂，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来的难民，墨成章担心已经有人染了疫病，所以对身旁的人摇摇头，不让大伙儿把头套摘了。 几名衙役见他们除了戴着头套比较特别之外，身上其他衣服的确是普通百姓的穿着，也就暂且信了墨成章的话。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永宁镇不放行，你们赶紧走！”领头的衙役冲墨成章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墨成章有些 为难的看着他，又看看周围，然后轻轻扯着领头衙役的衣袖，低声道：“差爷，咱们借一步说话。” 那衙役见墨成章神神秘秘的，对身边人打了个招呼，再侧头对墨成章道：“别耍花样啊，我这些兄弟都不是吃素的！” “还请差爷行个方便，我们是真有事请您帮忙，不过您放心，咱们不让您白帮忙。”墨成章别有深意的道。 “有什么事，赶紧说。”领头衙役一听这话，瞬间懂了墨成章的言外之意。 这种天气，领了这样的任务，半点油水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他傻了才会拒绝。 墨成章递出一包铜板，“请差爷帮我们买些油纸送出来，这些钱要是不够，我们再补齐，另外，”他看了看领头衙役的腿，“差爷您这腿好像……正好我们前些日子得了两张完整的狼皮，您帮了我们大忙，这东西就当给您的谢礼，您看如何？” 时下有穿用完整狼皮可以治疗腰腿病的说法，所以墨成章在见到领头衙役走路有些不对劲时，便想到了这一点。 “真有完整的狼皮？”领头衙役眼睛一亮，“要真是完整的狼皮，那这个忙我就帮了！” 狼皮他自然买得到，但永宁镇市面上能买到的都是有缺损的狼皮，要想买到完整的狼皮极其不易。 身手好的猎户都有固定的买家，有货都是直接送去合作的人那，哪里轮得上他们这样的散户？ 他这腿脚是早些年就留下的隐疾，要不是家里有几分人情，他也不可能还留在县衙做事。 “草民如何敢骗差爷？不过，差爷您也知道，咱们这是第一次见，所以……”墨成章没将话挑明，但也差不多了。 大家双方都不认识，他现在已经将一包铜板交给了对方， 要是再把狼皮给了，万一这人一去不返，那他岂不成了冤大头？ 领头衙役没有一开始就强硬的赶他们走，说明这人还有几分值得信任。 “哟呵，你这还是防着我呢？”领头衙役不由得高看墨成章一眼。 在这种情况下，他求着自己帮忙，居然还能想到这些，是个人才啊！ 墨成章也不说话，只轻轻笑了两声。 领头衙役点头道：“行，我就帮你们这个忙，正好镇子口就有一家杂货铺，我去给你们买油纸，要是买来了看不见狼皮，你们可别怪我和我的弟兄们不客气！” “那哪能呀，差爷您放心，咱们都是实诚人。”一直站在墨成章身边的李大山忽然开口了。 李大山就是李阿爷家的大儿子，这段时间他几乎跟墨成章形影不离，代替李阿爷跟墨成章一起处理了许多事。 领头衙役跟等在一旁的几人说了几句，然后就带着两个人进去镇上了。 郑清浅靠在一棵树上，不断的拍着自己的腿，每个月她大姨妈拜访的时候，小腿都会有些浮肿，没想到穿越后好像更严重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这些天走了太多路，身体在抗议。 现在郑清浅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最好是能有独处的时间，能让她进去空间睡得舒适一些。 “弟妹，你要不要去那边换衣服？”墨诗诗知道郑清浅的情况，所以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好像情绪很低落，便出声问道。 郑清浅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那边应该是难民搭建的临时茅房，想到旱厕的恐怖味道，郑清浅连连摇头，“不用了，三姐，我暂时不需要。” 她的经期安全裤应该还能顶几个小时，等离开这里再找机会去换吧。 墨诗 诗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 就在这时，帮他们买油纸的衙役出来了，三个人用一辆推车推了一车油纸出来。 郑清浅他们都看向那边。 “你给那些铜板不够，还差二钱银子。”领头衙役指着身后的油纸道，“不过，要是你们真能拿出两张完整狼皮，这点钱我就给你们垫了。” 两张狼皮少说也能卖三十两银子，这伙人看着就穷酸得不行，他就当日行一善了。 “谢谢差爷，谢谢差爷，小六，快给差爷拿狼皮出来。”李大山冲着自家小弟喊道。 墨成章也对着领头衙役拱了拱手，“多谢。” 他说着，就去接那一车的油纸，又让几个汉子把东西收起来。 李小六立刻就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过来，“大哥，早就备好了。” 李大山将东西给领头衙役，“差爷，您看看。” 领头衙役细细的一看，心中惊喜不已，没想到帮个小忙就能白拿两张上好的完整狼皮，真是赚大发了！ 墨成章他们这边虽然对帮忙的衙役千恩万谢，但也没耽误他们仔细检查这些油纸有没有问题。 “小四，这些油纸不错，这帮人没欺负咱。”李大山凑近墨成章小声道。 墨成章点点头，他自然看出来了。 他给的钱根本买不到这么多油纸，应该是刚才的衙役出了力。 “李大哥，油纸买到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墨成章对李大山道。 然后他又去跟领头衙役道了别，回来就领着郑清浅他们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就在他们前脚刚走，队伍都还没消失在难民的视野中，永宁镇口这里就开始乱了。 先是有好几个人毫无征兆的倒下，紧接着，就有人强烈要求守住过道的衙役让路，他们要进去看大夫，没过半刻钟，难 民就跟守卫的衙役打起来了。 墨成章他们这伙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所有人都默契的再次加快了脚步。 本来要是平时的话，这也算不得什么，可现在郑清浅处在生理期，今天这样高强度的赶路，已经让她非常疲惫，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这会儿又来一次急行军，简直就是要命。 偏偏这还不算，永宁镇门口打起来后，有一小撮难民朝着他们的方向逃了过来。 墨成章他们这么努力的赶路，就是不想跟染了疫病的人一起，见了这情形，所有人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哪里还顾得上郑清浅的异状？ “弟妹，你还好吧？” “小四媳妇，你咋啦？” 云氏和墨诗诗她们的声音就在耳畔，可郑清浅已经开始视线模糊，脑子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下一刻，她就软软的往地上倒去。 “小四媳妇！” “弟妹！” 郑清浅她们走在队伍的中间，她晕倒后，立刻引起队伍骚乱，云氏和墨家姐妹的惊呼传出老远，走在前面的墨成章回头一看，立刻朝着后面奔来。 “怎么回事？”他走近刚问了一句，就见郑清浅倒在地上，云氏正在掐她的人中。 墨诗诗都快哭了，“小四，弟妹她……她下午就开始不舒服，这会儿肯定是撑不下去才晕倒的。” 墨成章立刻蹲下，将郑清浅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他拍了拍郑清浅的脸，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她在发烧，可脸上却是一片苍白，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妙。 云氏掐了半天人中，发现郑清浅没有丝毫反应，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小四，这可咋办？她明明还有气，但就是不醒啊！” “小四，后面的人快追上咱们了！”这时，李阿爷忽然又大喊了一句。 第66章 两个身体 墨成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郑清浅背在背上，朝前面喊了句，“继续前进！” 队伍立刻重新出发，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闷头赶路。 云氏等人忧心郑清浅，但是现在有墨成章在身边，他们又稍稍心安了些，不管咋说，先赶路把后面那些人甩掉要紧！ 而此时此刻，郑清浅却震惊的瞪着光洁墙面上自己的身影，诧异得下巴都快掉了。 她居然在空间里！而且身上是穿越时候那身打扮，包括发型也是！ 可是她明明能清楚的听见云氏他们的声音，也知道墨成章正背着她，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郑清浅傻傻的看看自己的手脚，捏捏自己的脸，是软的，有温度有感觉的，然后还原地蹦了两下，万有引力依旧存在。 郑清浅现在满脑子的问号，空间外面没人惊叫她失踪，但她现在又确实在空间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有两个身体？ 正当她满头雾水时，外面传来墨成章的声音。 “娘，一会儿停下的时候，您先给浅浅熬药，她身上很烫，可能染了风寒。”墨成章的声音很沉，但是却半点都不喘。 这还是郑清浅第一次听见墨成章叫她的名字。 云 氏连忙道：“好，后面那些人快看不见了，咱们再走一阵，转进小路上再停下。” 好在永宁镇附近就有一条小道通往大伊山，不然这会儿他们就必须立刻停下来替郑清浅治病了。 墨韵心疼墨成章赶着路还背着人，张口劝道：“小四，将弟妹放车上吧，咱们推一段。” “不用了。”墨成章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车上放的东西本来就不少，要是再把郑清浅放上去，云氏他们会推得更辛苦。 再说，这路不好走，他背着能让她舒服点。 空间里的郑清浅急得不行，试了很多法子都没改变现状，无奈之下，她只能先放弃，摸着瘪瘪的肚子去拿吃的。 等她吃完一小块蛋糕，再吃了几个水果，又喝了点温开水后，忽然就觉得脑子里开始变得模糊，还没等她想明白咋回事呢，她整个人就栽倒在沙发上了。 再睁眼时，她就看见了墨成章的后脑勺。 “你醒了？”墨成章几乎立刻就发现了郑清浅的情况，边走边问了一句。 郑清浅扯了扯嘴角，本想让他将她放下来，可开口却是虚弱得不行的声音，“四哥，我……”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惊住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怎么就虚弱成这样了？ “别说话，先在我背上睡一会儿，等前面找着地方休息，就给你熬药。”墨成章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真的非常好听，在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郑清浅就被他说得昏昏欲睡，连个回话都没有，便睡了过去。 这次是真睡，并没回到空间里。 云氏等人知道她醒了，纷纷松了口气。 最近两天的突然晕倒太吓人了，还好郑清浅不是倒下去就起不来那种，而且墨诗诗和云氏知道她的情况，不然他们这伙人肯定会变得人心惶惶。 墨成章领着人拐进小道，又走了一段路后才停下来。 难民一般都不会走这种小路，因为他们不认得路，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墨家三姐妹手脚麻利的在地上铺了厚厚的草垫子，墨成章将郑清浅放下来，擦了一把汗后，又摸了摸郑清浅的额头。 温度已经正常了？怎么回事？墨成章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怎么了？小四，弟妹没事吧？”墨韵几个紧张的问道。 墨成章摇摇头，“已经不烧了。” “谢天谢地！”墨韵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 墨诗诗她们都知道郑清浅现在的情况，但是 这种事不好跟男人们说，所以见墨成章眉头紧皱的样子，墨诗诗便道：“小四，我们来照顾弟妹吧，你先去那边看看，我看李阿爷他们好像有事找你。” 墨成章见郑清浅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只是睡着了，于是也点点头，起身到另一头去了。 墨琪见墨成章走远，才小声开口道：“弟妹真是倒霉，这个时候来月事，简直就是遭罪。” “可不是？还好我们几个在山上那阵就过去了，不然……”墨韵摇头感叹着。 墨诗诗也深有同感，她家弟妹身子骨还是不行，村里也有女人们这几天来月事的，但是她们都能撑住。 墨家姐妹和云氏都觉得郑清浅是因为赶路太累，再加上来着月事才会晕倒。 “大姐，二姐，我看秦婶儿和唐婶儿看你们好几眼了，你们快去看看是不是有啥事吧。”墨诗诗催着两个姐姐离开。 她家没有婆婆，而且她现在也没孩子，算是三姐妹中最轻松的人，由她照看弟妹就正好，姐姐们还是去顾着自己的小家吧！ 云氏那边很快就熬了治疗伤寒的药，她两只手轮换着端药碗和捏耳朵，“快快快，把她叫醒，先喝了药再睡！” 这会儿只有墨 诗诗守着郑清浅，见云氏过来，她连忙接过药碗放在草垫子上，然后轻轻的将郑清浅摇醒。 “弟妹，快起来喝药了，喝了药再睡。” 云氏也在一旁喊：“小四媳妇，先别睡了，快起来喝药。” 郑清浅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云氏和墨诗诗有些焦急的脸，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四周，没看见墨成章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生出几分落寞。 “娘，三姐，我睡了多久了？”压下这一丝陌生的情愫，郑清浅挣扎着坐起来。 墨诗诗连忙上前来扶她，“没多久，你刚刚在小四背上睡着了，他刚去李阿爷那边说事，你先别管这些，把药喝了，趁着还没上路赶紧再睡一会儿。” 云氏看见她睁眼，立刻凶巴巴的瞪着她，“瞧瞧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赶紧给我把药喝了，快点好起来，可别想总让我家小四背你，你不心疼自个儿男人，我还心疼我儿子呢！” 郑清浅有点忍俊不禁，云氏明明是想关心她，可偏要说成这样，这婆婆也是没谁了。 “我知道了，娘，谢谢你们照顾我。” 另一头，墨成章皱眉盯着李小六，“你哪里听来的？” 第67章 有人在杀人 “就刚刚在永宁镇口啊！咱不是等着那几个衙役送油纸来嘛，我就在那些人附近听了几句他们在说啥。”李小六瑟缩了下，连忙将自己刚才听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李大山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咋现在才说？襄州那边打起来，这可是大事！” 李小六不服气的反驳道：“他们打不打的，跟咱有啥关系？” “你！”李大山气得都想抽他，却被墨成章打断了。 “好了，李大哥，小六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襄州一乱，永州很快就会有更多难民，而且保不齐会有人跟咱们想到一处，大伊山渡口怕是要热闹了。” 墨成章揉了揉眉心，没想到襄州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乱了，前世他是后来才知道襄州动乱的事情，那时候他几经波折，带着几个外甥和郑清浅已经到了闵州。 “那还等什么？赶紧赶紧，咱现在就走！”李大山风风火火的去通知人了。 墨成章转头朝自家的位置看了一眼，见郑清浅已经在喝药了，心头的大石便渐渐放下，抬脚朝那边走去。 “一会儿你上骡子车，我去把车上的东西挪出来一些。”墨成章来到郑清浅身边，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去了骡子车那头。 郑清浅都没来得及拒绝，眼睁睁看着墨成章三两下就把骡子车里的几件大行李拿出来，背在自己身上。其实她感觉她现在好多了，应该能自己走路。 云氏有些酸的嘀咕道：“瞅瞅小四对你多好，连我这个娘都没这待遇呢！” 他们这一行人从山上下来后，带的东西比之前多了许多，每一辆车上都装得满满当当，为了不让牲口中途不走，车上装的东西都是有数的。 要换人上去，就得把东西拿下来，而墨成章将 这些东西都背在自己身上，云氏想想就心疼。 郑清浅连忙道：“娘，我可以自己走，我现在就去跟四哥说。” 她说着就要起来去找墨成章，结果却被云氏拉住，“去啥去？你老实去车上待着，休息好了再下来。” 云氏心中着实矛盾，既不想儿子太累，又怕儿媳妇这种情况下赶路走出个好歹来，不过最后她还是说服了自己。 儿子毕竟是大老爷们，儿媳妇现在还没生孩子呢，万一因着这个真有点啥事，到时候她后悔都来不及。 郑清浅丝毫不知，这么短短一瞬的时间，云氏竟然又想到生孩子上头去了，她刚才起来得急，差点没站稳。 这会儿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差，看来只能辛苦墨成章了。 郑清浅朝着墨成章的背影，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狗血的是，墨成章居然突然回头朝她看了过来，将这个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郑清浅尴尬的对他咧了咧嘴，然后迅速低头。 没过多久，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郑清浅坐在骡子车上。 因为是小路，路况什么的就不用想了，能顺利让车子通过就很不容易了，脚程自然也快不起来。 墨成章拒绝了别人要帮忙的好意，将身上的几个大包袱又紧了紧，额上的汗就顾不上擦了，他看着周围的环境，努力回想有些模糊的记忆。 这一路应该没什么危险，只要顺着这条路，再穿过大伊山，就能到达渡口。 希望那里能有船只，就算少一点也没事，只要能把他们这些人装下，他们自己再扎几个木筏子，将行礼放在筏子上就能带走。 “小四，大概还要走多久啊？”李大山一边擦汗，一边问。 墨成章回神，大概估算了下才回话， “今晚我们先在大伊山脚下歇一晚，明天一早起来赶路，大概不到午时就能到渡口。” “啊？还要歇一晚啊？” 李大山有点失望，毕竟大伙儿现在心里都很忐忑，生怕找不到船，那他们这伙人可咋整？ “就算今晚到了渡口，夜里也没船夫出工，我们今晚养精蓄锐，明天应该还要扎筏子。”墨成章解释道。 这种事都是男人们来做，大伙儿今儿赶路一整天了，要是晚上再不休息，明天哪里来的力气干活？ “也对，那行吧，一会儿到了大伊山脚下，咱们先休息。”李大山无奈的点头。 郑清浅这边，正掀开车帘子透气。 骡子车下被抱在墨琪怀里的妞妞，眼巴巴的看着她，小丫头紧挨着墨琪的脖子小声道：“娘，我也想坐车车。” “妞妞乖，舅母生着病呢，娘抱你走就成。”墨琪哄了两句。 小丫头亲亲她的脸，“可是妞妞也不想娘太累。” 墨琪笑了，也亲亲她，“娘知道妞妞心疼娘，不过娘抱得动你，你个小人儿就别多想了。” 她们母女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郑清浅还是听见了妞妞软软糯糯的声音。 “二姐，你把妞妞给我吧，多她一个小娃没事的。”郑清浅对墨琪喊道。 墨琪有些犹豫，但是一旁的云氏开口了，“给她吧，你弟弟刚刚拿走的行李可不轻，让妞妞也上去，你能轻松点。” 墨琪这才将妞妞递到骡子车上。 墨韵按着自家蠢蠢欲动的小儿子陈白，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下，“你可别闹，妹妹还小，也不重，去跟你舅母作伴正好，你都多大了，还想跟小娃娃一样？” 大儿子陈明也道：“是啊，二弟，前些天舅母还夸你是小小男子汉，你这么快就要让她收回这句话 啊？” 陈白立刻一挺小胸脯，“我才没有想上去，我就是看看而已！” 一个队伍里，当大家都在地上走路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可一旦有人打破规则，就会有人觉得心理不平衡。 走得快崩溃的王翠就有些嫉妒的盯着骡子车嘟囔道：“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 唐氏飞快的伸手轻轻拧了她一把，低声喝道：“别瞎说！人家刚刚都晕倒了，而且也没坐你家的车，墨家人都没说话，你管好你自己吧！” 王翠拿出竹筒，狠狠的喝了两口水，不再说话了。 她本来不是这样刻薄的人，但是刚才她看着墨成章背着郑氏，心里的酸水怎么都止不住的往外冒。 郑氏咋就那么好命呢？ 郑清浅本人表示，她也觉得她命挺好的，虽然穿越前吃了很多苦，但现在有了墨成章和云氏等人的关心，以前的苦也就不觉得苦了。 就比如现在，就连不到三岁的妞妞都对她亲近得不要不要的，这小可爱还会关心她呢！ “舅母，娘亲说你肚子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郑清浅点点她的小鼻子，“好多了，谢谢妞妞关心。” 小丫头把手放在郑清浅肚子上，“我给舅母暖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郑清浅真是啼笑皆非，一时没忍住，在她有点脏却依旧可爱的脸上亲了一口，“妞妞这么贴心，舅母现在就好啦！” 骡子车上不时传出笑声，让周围的云氏等人赶路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当晚到达大伊山脚下的时候，墨成章等人选了块干燥的高地扎营。 “各家还有蚊帐或者薄单子的，都拿出来，撑在你们草垫子周围，夜里蚊子多，咱们这些人可不能被蚊子咬了，万一惹上那要命的时疫，咱大伙儿都得完犊子……” 李阿爷絮絮叨叨的开始叮嘱大伙儿扎营。 之前他们晚上睡觉都没摘头套，但是那玩意儿戴久了，真的很不舒服，所以今天大伙儿就找墨成章和李阿爷说了，想好好睡一觉，这才有了搭蚊帐的事。 郑清浅已经从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去跑去墨成章身边，将他身上的行李接过来，“四哥，辛苦了。我已经好了，明天肯定可以自己走路。” 她说着话，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看着的确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墨成章点点头，“嗯，你去帮娘把帐子挂起来吧。” 今儿晚上不用做饭，李阿爷那边只让负责做饭的女人们烧了几大锅狼骨头汤，并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一会儿给大伙儿一人分一碗汤就干粮。 云氏这里跟墨家三姐妹的婆家商量了一下，只打算铺三个大地铺，女人和孩子们一铺，男人们分两个铺。 因为要防蚊子，所以今晚的草垫子四周都用竹竿什么的撑着，在上面搭上自家的蚊帐或者薄被单之类的，远远望去，倒是有了几分营地的模样。 郑清浅不由得感慨，古人防疫也是不遗余力啊！只睡一晚，都这般认真的防护。 这晚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第二日寅时刚过，众人就起来收拾东西赶路了。 大伊山上因为走的人少，路也不好走，不过比起之前郑清浅他们避雨那座山来，这山路要好走多了。 不出墨成章所料，午时之前，他们赶到了大伊山渡口。 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闽江边上血腥的一幕，骇得紧急停在了山坡上。 郑清浅他们走在中间段，看不见前面的情形，但队伍突然急刹车，后面的人都在问情况，前面就传来李大山的呵斥。 “别吵！前面有人在杀人！” 第68章 做一回好事 他们这行人目标太大，一出现就把江边那伙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从眼前的形势判断，对面分明就是两伙人，背对着墨成章他们的这十几个男人长得彪悍非常，转过来的脸上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而已经被逼到快掉下闽江的，则是穿着体面的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一对儿女。 墨成章他们的出现，让这一家四口看见了希望，夫妇两人二话不说的跪下，朝着他们高喊。 “各位壮士，救命啊！”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两个早就被吓傻的半大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墨成章他们又跪又拜。 而那几个大汉则是凶神恶煞的瞪着墨成章等人，对他们放了狠话： “江湖恩怨，闲人莫管！识相的赶紧滚！” “要是不开眼，这闽江边可是善后的好地方，咱们兄弟也不介意多杀几个！” “一群死泥腿子，还不给老子滚！” 墨成章抿着唇，双眼沉沉的盯着眼前的画面，没吭声。 李大山等人可都是血性汉子，之前在路上，他们看见那些被抢粮食的没出声，是因为急着赶路，也不想招惹麻烦。 可眼下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地上躺着那么多丫鬟小厮的尸体，看了都令人心寒。 这些恶匪当着他们的面杀人，挡了他们的路，还威胁他们，领头的汉子们互相看了看，李大山就凑到了墨成章身边。 “小四，这事儿咱管不管？” 那些被人抢粮食的，并没死在他们跟前，可眼下这几个人却是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要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恐怕他们以后都很难忘记眼前这一幕了。 “乡亲们救命啊！”见墨成章等人没反应，那一家四口的男主人再次求救，“在下是襄州粮商，因为低价卖给难民粮食，被同行构陷打压……” 他一边说着，一边悲从中来，声泪俱下，“耿某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便想逃到闵州去，但没想到那些人还是不放过我们，我一家老小三十四口人，只剩我们一家了……” “老爷……”他身旁的妻子恸哭失声，“妾身不怕死，可孩子们太无辜了……” 两个孩子紧紧拉着父母的手，哭喊着爹娘。 墨成章在听见这家男人自称“耿某”时，瞳孔狠狠的收缩了下，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李大山等人扫了一眼江边的情况，看上去便是忠仆护主的场面，那一家四口周遭 全是下人的尸体。 这侧面说明，眼前这个姓耿的粮商平日为人肯定不错，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替他们一家挡刀。 “哭你娘的裹脚布啊！”举着大刀的匪徒用刀指着一家四口，“你们挡了别人的财路，活该被杀，去地下哭去吧！” 这些人见墨成章这伙人没有动，认为这些泥腿子被他们吓住了，于是又嚣张起来，再次朝着耿家四口逼近，打算赶紧把耿家四口解决掉。 “小四，他们快掉下去了！”李大山惊呼一声。 墨成章回神，沉声大喊：“乡亲们，咱们今儿也做一回好事！” 话落，他率先冲了出去！ 李大山等人早就摩拳擦掌了，看见墨成章冲了上去，他们也举着锄头砍刀等物，一股脑的跟了上去。 郑清浅他们没有乱动，全都紧张的站在山坡上看着江边，因为之前他们分析过这种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像之前打山匪那样一窝蜂的冲上去了。 “这些杀千刀的哟，人家低价卖粮给难民咋地了？凭什么要杀人全家啊！” “如今这世道，这样好心的粮商怕是不多了，老娘诅咒那些买凶杀人的不得好死！” “放心吧，我看柱子爹他们肯定能 赢！” 云氏他们虽然在看着底下的情况，但是嘴巴可没闲着，将无良奸商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郑清浅则诧异于女人们对自家爷们儿盲目的自信。 她的目光始终盯在墨成章身上，那些匪徒明显是有身手的，墨成章他们最大的仪仗是人多，双方也都有武器，但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 可看着看着，郑清浅也不慌了，因为墨成章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练过的，能跟那些匪徒打得有来有往，隐隐还有压制他们的趋势。 而且，瞧瞧她身边人说的都是啥： “哎哟，看看我男人，不愧是杀过狼的！” “可不是嘛，咱们可是干死过三十九头狼的人！” 郑清浅发现，自从杀过狼以后，“三十九头狼”就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底下明明几番凶险，本来该是很紧张的场面，但硬是被这群女人说得轻松无比。 李阿爷居然还在给下面的人加油，“小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场上从一开始就因为墨成章这边的士气高涨和无所畏惧，使得匪徒们处于下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墨成章等人包了饺子。 耿家四口原本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墨成章他们下来后，耿老爷迅速拉 着妻儿从地上爬起来，很有眼色的瞅着空隙就往山坡上跑。 郑清浅他们这边的人飞快的上去接应，将耿家四口护进了他们的圈子。 “谢谢乡亲们，谢谢乡亲们！”耿老爷对着众人连连作揖。 他的家人也对着众人哽咽着道谢。 而此时江边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墨成章手起刀落，眼都不带眨的砍掉了一个匪徒的胳膊！ “啊……噗通！” 那人的一声尖叫还没叫完，就被墨成章一脚踢进了江中，眨眼就被滚滚江水冲得不见了踪影。 他这边解决了一个，李大山等人见了，更是来了脾气，他们没有墨成章的身手，便几个人围攻一个匪徒，没过多久，匪徒们就被一个个扔进了江里。 “呸！”李大山冲着江里吐了口唾沫，“居然还威胁咱们，你们才在下面哭去吧！” “就是，咱可是杀过三十九头狼的人，哪轮得上这些败类威胁，哼！” 墨成章举手一挥，“留几个人戒备，看看有没有人爬上来，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处理好后，准备扎筏子，咱得赶在天黑前下江！” 耿家人都知道从大伊山渡口去闵州了，那么很快就会有别的人赶来，到时候他们要走就更难了！ 第69章 好人有好报 汉子们听了墨成章的话后，勾肩搭背的往山坡上走，边走还边说笑，就像刚才把一众匪徒扔进江里的不是他们似的。 “哈哈哈！今儿痛快，我二狗也做了一回英雄，以后去地下见了我老子，也能有个谈资了不是？” “先别说什么英雄了，你们没见渡口就这么几条小破船啊？看来咱们要坐筏子去闵州了。” “怕啥？只要咱大伙儿在一处，这都不是事儿！” 郑清浅他们见事情结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有条不紊的往江边运东西。 汉子们过来后，受伤的就找自家媳妇处理一下，没受伤的则帮忙把之前在山上弄的木头推到渡口去。 耿家四口还没从刚才的阴影中回神，哭过之后，看着墨成章等人从容不迫的样子，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救了他们却没把他们当一回事，就像他们不存在似的。 而且这些人也太生猛了，刚刚他们说的什么“三十九头狼”，不会是真的吧？ 郑清浅他们可没空去管耿家人的想法，他们现在正满头大汗的扎筏子。 没有大船，几条小船根本不济事，顶多让队伍里的老人孩子在上面。要是不多扎些筏子，他们哪里走得了？ 女人们将藤蔓做成的绳子递给男人们，两到四个汉子同时扎一个筏子，由之前干过打鱼的老金头指导，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专业呢！ 老太太们用油纸将分成小袋的盐，粮食，不能沾水的行李这些，全都包起来，捆得严严实实的。 “那谁，大嫂子，干粮别包，得留出来大伙儿吃！”云氏喊了一嗓子。 另一位老太太连连点头，“晓得嘞！” 半大小子们则分成两队，一队守着五岁以下的小娃娃， 看着他们别往江边去，另一队则动作迅速的用竹筒滤江水，把过滤后的水倒进大锅里。 “柱子，你带陈明他们先糊个灶出来，咱先烧一锅水，等会儿好给叔伯们喝口干净热水！”领头的小子对旁边的半大孩子道。 “好勒！陈明，李小柱……你们几个跟我来！” 村里有两个孩子叫柱子，一个是周猎户家的孙子周铁柱，一个是李阿爷的曾孙，全氏的儿子李小柱。大伙儿有时候会喊周铁柱“大柱”。 他们这边干得热火朝天的，耿家四口却看得目瞪口呆。 “娘，他们不会是想坐着这些……”耿世勋的女儿耿蝶，指着已经扎好的几个木筏子，呆呆的道，“坐这些东西去闵州吧？” 周氏看看耿世勋，之前哭得狼狈不堪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忍来，“老爷，咱们……” 耿世勋握了握她的手，站起身来，“我去跟他们说说。” 这会儿墨成章他们已经摘下了头套，耿世勋好歹是开商行的，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他们这伙人是以墨成章为首，所以他直直的朝墨成章走来。 “小弟，你们是要去闵州？”耿世勋问得客气。 墨成章看了他两眼，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周遭耿家下人的尸体问：“这些你们要怎么处理？” 耿世勋只看了一眼地下，眼中的泪水就再也包不住了，“我……是我对不起他们……” 墨成章手下的木筏子正好已经绑好，拍了拍手后，对耿世勋道：“节哀。” 他们当然可以帮忙处理，可他们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谁也不愿意瞎好心。 墨成章这会儿顾不上他，转身就去旁边帮忙了。 他刚刚之所以救耿家人，并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因为在梦里他欠了耿家一个人情。 当时，他带着郑清浅和几个外甥到 闵州城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是被人灭了满门的耿世勋带人出城施粥，才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如今看来，今日便是耿家在他的梦里被人灭门的日子。至于耿世勋后来是如何活下来，又是如何平安到闵州的，墨成章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耿世勋绝对是个大善人，因为低价卖粮给难民，在被人灭了满门后，他竟然还愿意做善事，这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品行非常难得。 耿世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的妻儿见了也过来陪着他一起哭。 他们一家人哭了许久后，耿世勋才起身，走到墨成章身边道：“请小弟再帮耿某一个忙，将这些下人好好安葬，天黑之前，耿某家的商船就会到这里，到时候请大伙儿随耿某一起去闵州，耿某一定好好报答各位的救命之恩！” 商船？墨成章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 想必梦里的耿老爷便是掉落江中后，又被自家商船救下的吧？ 李大山等人面面相觑，所以他们不用扎筏子了？这位耿老爷说的可是商船！ 在李大山等人心中，商船是很大的，装下他们这些人肯定不在话下。 耿世勋看见他们的脸色，便猜到他们可能想岔了，连忙歉疚的道：“对不住各位，因为这船本来是来接我们一家子的，没有派太大的船过来，所以……” 今天过来的船装下他们这些人应该没问题，但是他们的行李恐怕就装不下了。 墨成章只想了一瞬，便点头应下了。 这还用得着考虑吗？坐木筏子和坐大船，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郑清浅本来还十分忐忑，他们这么多人，除了极少数人能坐渡口的几条小船之外，其余人怕是都要坐木筏子，光是想想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打鼓。 现在好了，耿家居然有 商船来接，虽然不是大船，但能多几个人在安全范围，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李阿爷得知这事后，乐呵呵的笑道：“咱们这是好人有好报！” 要是刚才他们没有救下这一家人，就算一会儿商船来了，估计他们也没那个脸皮蹭上去。所以，这人啊，还是要多做好事！ 耿世勋也是白手起家，伤心过后，便动手帮着墨成章他们一起做事，他的妻儿也主动加入到郑清浅他们的队伍。 “婶子，刚刚多亏了你们救命，谢谢大伙儿！我姓周，有什么活儿您随便使唤。”周氏也是个眼尖的，过来就直接找云氏说话。 云氏也没跟她客气，毕竟刚才他们一家的狼狈还在她脑子里呢，她实在很难将周氏当成富家太太，“那我不客气了啊？你先帮忙把这些包起来吧！” 本来也没剩多少活儿了，女人们这边的动作很快，东西打包好后，又烧了几锅水灌进水囊和竹筒中。 男人们那边问清楚了耿家的商船能装下多少人，估算了下需要多少筏子拉他们的行李后，发现他们已经扎好了需要的数量。 “弟兄们，开工了！”李大山一声吆喝，几十个汉子就开始在江边的一处背风地挖坑。 耿家的下人有三十个，除了掉进江里尸骨无存的，余下也有二十来个，要是单个儿埋，那还不得弄到大半夜去啊？ 所以耿世勋忍痛同意了墨成章的提议，挖个大坑把这些人一起葬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替他们分坟。 另一头，周氏和耿蝶背过身捂着嘴哭。 很不巧的，郑清浅就在她们母女身边，看见这种情形，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低声说了句，“节哀。” 耿家是很惨，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一家四口还活着。 “呜哇！娘，杏儿她们都死了……都 死了……” 耿蝶毕竟才十二岁，经了这场变故，整个人又惊又慌，陪着自己长大的丫鬟死在她眼前，如今还要跟其他人埋在一个大坑里，小姑娘心里接受不了，这才大哭出来。 周氏心里何尝不难受？可她无力阻止，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跟耿蝶一起，母女俩抱头痛哭。 云氏等人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如今这个乱世，能活着就不错了，其他的，谁也没法子。 他们这边将所有事弄好后，远远就看见了耿家的商船。 墨成章他们将每个木筏子上都绑了一根粗壮的绳子，以便一会儿绑在商船上。 商船靠岸，耿世勋和来接人的掌柜抱头痛哭。 “谢谢各位救了我家老爷一家，请各位受我一拜！”佟掌柜老泪纵横的给墨成章等人跪下磕了个头。 墨成章将他扶起来，“耿老爷是大善人，好人自然会有好报，掌柜的不必多礼。” 梦里，便是这位佟掌柜，见他瘦得厉害，替他舀了两勺稠粥。 “大伙儿快上船吧，一会儿天色便要暗了。”耿世勋擦擦眼睛，看了看天色开口道。 李大山等人立刻迅速的将木筏子绑在商船上，然后将行礼之类的东西放在中间，再慢慢把木筏子推入水中。 所有东西都是用绳子绑着连在一起的，绳子的一头绑在船上。要是有东西掉进水里，能立刻拉上来。 之前他们在无名山里准备的东西，全都派上了用场。 不过，既然有了船，那些提纯出来的盐便跟着墨成章他们放在了船上，虽然挤了一点，但却让人安心。 天黑之前，墨成章他们踏上了前往闵州的征程。 因为地方有限，所有人几乎都挤在一起，墨成章和耿世勋站在船头，看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第70章 如此婆婆 要说郑清浅他们这伙人为了保住行礼物什，也真是想尽了法子，他们这艘船尾巴上吊着几条装了牛和骡子的小船，两侧又绑着好几个木筏子，从远处看去，就跟个巨大的正在游水的鸭子似的。 墨成章他们原本是打算下水之前将牲口杀掉的，因为船只不够，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顾得过来这些牛和骡子？ 可耿家的商船来了后，这些牲口就全被保住了。 这些牲口下水时慌乱了一阵，适应后便卧倒在小船中。 “还好咱刚刚救了耿老爷，不然我家这头才买的牛就要被宰掉了。” “你家还好，才买没多久的牛，我家那头已经养了七八年，还是我爹在的时候借钱买的，这么多年都处出感情来了，要是真要杀，我可真舍不得啊！” “所以嘛，李阿爷说得对，咱们还是要多做好事。” “是啊，谁不想做好人？可这乱世，也得咱管得过来的时候才能做啊！” 大伙儿因着这事，又是好一阵感慨。 这些都跟郑清浅关系不大，她这会儿正强忍着眩晕和即将上涌到嗓子眼的胃酸，欲哭无泪。 因为，她特么竟然晕船！ 如果只是单纯晕船也 就罢了，可她现在还来着大姨妈，这简直就是要命的节奏啊！ “弟妹，你怎么了？”墨诗诗看着郑清浅额上隐隐冒出的汗，关心的问道。 郑清浅连个浅笑都扯不出来，胃里翻涌得厉害，冲着墨诗诗摆摆手，转头就趴在船舷上大吐特吐了好一阵。 “你晕船啊？这可咋办？”墨诗诗一边轻拍着郑清浅的背，一边寻求一旁云氏等人的帮助。 墨韵和墨琪从未坐过船，但是墨家人没有晕船的，她们也只能干着急。 还是云氏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米，当即就挤到船室去找掌舵的船家。 一般行船的人都会备一些晕船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来了来了，快给她闻闻！” 云氏手里拿着个小瓷瓶，也不知里面装的啥，直接就递到了郑清浅鼻子底下。 郑清浅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一股刺鼻得无法形容的味道就直冲脑门，瞬间就把她脑子里那股眩晕的感觉冲散了。 “咋样？有用没？刚刚那船家跟我说，闻了这个保管你不晕船。”云氏急急地追问。 郑清浅用手捂着鼻子，连连点头，“不晕了不晕了！” 妈呀！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闻那个味道了！ 她这边刚搞定，船上又有人出现了晕船的症状，这回好了，云氏手里的小瓷瓶直接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一会儿，晕船的现象就被扼杀了。 站在墨成章身边的佟掌柜，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还是老郑的东西好，我从前也晕船，可被他那偏方治了两次后，就再也没晕过。” 也不知老郑从哪里弄来的东西，真的是让人闻一次就终身难忘，不是念念不忘，而是巴不得这辈子都没闻过那味道！ 耿世勋遭逢大难，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笑了下，“他家世代都在江河湖海上生活，有些本事也正常。” 这老郑还是前些年他偶然救下来的，后来耿家开了商行，需要有个懂跑船的人领头，他便把老郑请来帮忙了。 墨成章的心思没在他们的谈话上，他的目光落在郑清浅身上，见她没有再吐，才收回目光，看向佟掌柜道：“掌柜的，不知可否与我说说闵州城内的事？” “唉，要说这最近的事，那真是……一言难尽啊！”佟掌柜唉声叹气的，将最近闵州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耿世勋听得认真，并未注意到墨成章在听的过程中变幻莫测的神色。 闵州 属于朝廷管辖，各地藩王怎么打都不会打到闵州来，因此，从两个月前开始，就陆陆续续有难民逃到闵州。 一开始去的还是各地有远见的权贵和商人，后来的就都是普通百姓了。 闵州本身就是大乾仅次于京城的繁华州府，光是本地百姓就有百万之数，唯一不好的是，闵州的占地面积不大，如果尽数接纳各地难民，那么就会面临无法平衡本地各项事务的后果。 所以，佟掌柜虽然没有明说闵州现在已经在限制难民流入，但墨成章已经分析出来了。 梦里的情况比现在还糟糕，闵州城不但不接收难民，还派兵镇压。 他原本以为，这一次他提前赶到闵州，就能带着大伙儿进去，可现在看来，此事还未可知。 墨成章的担忧无人得知，郑清浅此时却正尴尬的跟云氏大眼瞪小眼。 “娘，那个……一会儿我自己洗，您，怎么能让您替我……”郑清浅一边摆手一边后退。 云氏不耐烦的伸着手，“你矫情啥啊？都是女人，谁还没过这事儿不成？你现在还没生孩子呢，这几天可不能沾冷水，我不替你洗，难道让小四替你洗啊？” 郑清浅真是有 口难言，云氏要帮她洗月事带，可她穿的是经期安全裤啊！ “真的不用，我……反正您就别替我操心了，我保证不会碰冷水！”郑清浅频频摇头，反正打死也不能答应。 云氏放下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轻哼了一声，“行吧，反正你记住了，没生孩子之前，每个月那几天你都不许碰冷水。” “嗯嗯，我记住了！”郑清浅连忙点头，摆出一副乖巧得跟小学生差不多的样子来。 只要别问她要月事带，她啥都能记住！ 真的，太尴尬了，郑清浅都不知道别家的婆婆是不是也跟云氏一样，竟然愿意帮儿媳妇洗月事带，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此婆婆，郑清浅既尴尬，又觉得暖心。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云氏不是个拘泥传统的女人，她只看重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现代时，郑清浅的确听过，经期不能碰冷水的禁忌，不过现代人家里都有热水器，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热水，当然不用特别记挂这个禁忌。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郑清浅连忙进去空间换了新的安全裤。 看着镜子中古代打扮的自己，郑清浅才想起来之前两个身体的事。 第71章 舅母有 这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郑清浅都快把这件事忘了，此时想起来，依旧是满脑子的问号。 她记得那天她是突然晕过去，然后就是现代的身体出现在空间里。 可是，那时她依旧对空间外的一切感知得很清楚，外面的人也没醒，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这是不是说，她现在是一魂两体？ 但也不对啊，她古代身体进来空间的时候，空间里也没有现代的她呀！ 郑清浅揉揉额角，这可真是个世纪难题，估计霍金大佬来了也没辙。 不过现在她也有个猜测，那就是如果古代的她昏倒，她就会立刻以现代的身体出现在空间里，古代的身体醒了，空间里的现代身体也就消失了。 可惜的是，此时也没法验证她的猜想，看来，这个玄幻事件只能暂时搁置了。 郑清浅从空间出来后，就被云氏叫着一起去船尾喂牲口了。 “我们刚刚商量了，在船上的几天轮流过来给牛和骡子喂草。”云氏一边把郑清浅怀里抱着的草料用力扔到后面的小船上，一边说道。 他们的行李都在木筏子上，骡子车和牛车的车厢，还有手推车之类的，全都堆在船尾，过来一次都特别不方便。 有船蹭就不错了，拥挤什么的都必须忍住。 而且，这船因为称重的关系，不能同时有太多人来船尾，所以墨成章他们早就商议好了，他们这伙人不得有超过五个人同时到船尾来。 喂完了牲口，云氏看旁边没人，飞快的从兜里掏出一点红糖来递给郑清浅，“赶紧吃了。” 郑清浅愣了下，低头看看手里粘巴巴的一小块红糖，也不知云氏哪里来的，竟然还想着她，“娘，这……” “哎呀，我说你磨叽啥呢？以为你娘我会监守自盗呀？我告诉你，这是咱家的糖！是上次你二姐小产的时候，我 给她买的，她没吃完又还给我了，这事连小四都不知道。” 云氏快速的解释了几句，又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周围，生怕被人撞见她给儿媳妇开小灶。 郑清浅心里暖融融的，鼻子有些酸涩，她使劲眨了眨眼，抬手将还带着云氏体温的红糖吃了。 “谢谢娘！”郑清浅这句谢说得真心实意。 云氏是她两世为人以来，除了院长妈妈之外，第一个真心待她的长辈。 船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吃的喝的都没办法跟岸上一样。要不是郑清浅他们的干粮准备得充足，开火都困难。 要问为啥？看看船上这条件，挤得睡觉都不能躺平，难道还想搭好几个灶来做饭啊？ 因为条件有限，船上是男女分开的活动区域。 男人们都在甲板那一块，他们吹吹风啥的也不会咋样，女人和孩子们则被安排在船上的几间舱房里，多少也能遮风避雨。 不过这些天都热得离谱，根本没有半丝雨。 这天墨成章和李大山到船尾给他们的手推车之类的加固，干得满头大汗时，李大山望着天说了句，“这天，不会还要闹干旱吧？” 他们就是被干旱和战乱逼得逃荒的，好不容易下了半个月的雨，难道现在又要开始旱了？这老天爷到底还要不要人活啊？ 墨成章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江岸边上那明显下去了一截的水位线。 如果进不去闵州城，粮食耗尽之后，他们这些人在干旱下要怎么办？ …… 要是有人以为郑清浅他们在船上就可以放躺好好休息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男人们要轮流去船尾修理东西，女人们要纳鞋底、做冬衣、编火绳等等。 墨家三姐妹都是手脚麻利的，郑清浅跟着她们学了很多，同时也将一些新的东西带给了她们。 “弟妹，你的手这么巧，以后小四可有 福了。” “就是就是，看看，你做的衣服咋这么好看呢？” “你们瞧，弟妹给我画的花样子看着就新颖，等绣出来肯定好看。” 郑清浅都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还要跟姐姐们多学习呢。” 做衣服就是她的业余爱好而已，只是款式比她们见的多，所以做出来看着比较新鲜。 这间舱房只住了墨家相关的女眷和周氏母女，其他人见墨家姐妹这么夸郑清浅，也都围上来看她们刚刚做的衣服。 “呀，墨家弟妹做的真不错呢，蝶儿，你可要跟小婶子好好学学。”周氏忍不住对郑清浅竖大拇指，还不忘拉上自己的女儿耿蝶。 “嫂子可别夸我了，您见得多，我这点微末技艺，哪里入得了您的眼。”郑清浅连忙谦虚的摆手。 几日相处下来，她倒是对周氏母女有几分认识。 周氏跟耿老爷一样，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好相处，跟人说话也让人很舒服。 耿蝶有这样的父母，性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小姑娘原本最得意的就是女红，如今有人专美于前，她那股心气儿也就被激发出来了。 “娘，小婶子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可女儿的手艺也不差啊！”耿蝶不服气的撅噘嘴。 周氏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哦，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你好好看看你小婶子做的衣服，再跟你身上的比一比。” 耿蝶刚才只是粗粗扫了一眼郑清浅做的衣服，这会儿被周氏提醒，她才认真的拿着郑清浅刚做好的衣服仔细看。 郑清浅听了周氏的话，也留意了一下耿蝶身上的衣服。 这小姑娘穿着一身半臂襦裙，衣襟袖口和裙摆上都绣着蝴蝶，一看就是她自己绣的。 不过，研究过一段时间刺绣的郑清浅，一眼就看出了她 这绣法的破绽。 看了一会儿后，耿蝶不情不愿的放下衣服，耸拉着脑袋低声道：“是蝶儿输了。” 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婶子，做的衣服的确比她的好。 “哪有什么输赢？咱们又不是比试女红才艺，就是做着玩罢了，蝶儿不必多想。”郑清浅笑眯眯的看着她。 耿蝶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清浅道：“那小婶子可以帮我改改身上这件衣服吗？” 郑清浅脸上的笑一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现在的小姑娘好胜心也这么强吗？ “这个好，”没等郑清浅回话，周氏就拍手笑道，“反正咱们在江上还要走好几天，不如就请弟妹指点一下蝶儿，可好？” 周氏都开口了，还说的是“指点”，要是郑清浅再拒绝的话，就有些让人下不来台了。 没办法，郑清浅只得点头应了，“指点不敢当，我尽力吧。” 她们这边事情定下，孩子们那头却吵起来了。 郑清浅等人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过去，就看见陈明和耿斌正互相瞪着眼。 耿斌是耿世勋的小儿子，今年才不到八岁，但是因为家境好，平时营养跟得上，看上去倒像是十岁的孩子。 陈明指着耿斌大声道：“你凭什么推我弟弟？” “他一直盯着我手里的糖！”耿斌说得理直气壮。 陈明气呼呼的吼道：“你吃糖还不让人家看吗？我弟弟看一眼咋了？我们又不会要你的！” 五六岁的孩子已经有很强的自尊心了，陈明气的不仅是耿斌推了陈白，更气耿斌看不起他们。 “我爹娘说了，看见别人吃东西就要回避，你们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我还怎么吃？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耿斌也不服气，他又没干什么坏事。 听到这里，事情也已经清楚明白 了，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大人们难免尴尬，墨韵上前直接将陈明和陈白拉走，一边走还一边对周氏道：“对不住啊，孩子们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周氏则是皱着眉上前，盯着耿斌手里的饴糖问：“你怎么不给明哥儿他们分一点？娘平时怎么教你的？” “就剩这几块了，我都不够吃，怎么分给他们啊？”耿斌将糖块藏在身后，生怕周氏来抢。 这下子，周氏板了脸，“斌哥儿，他们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没有他们，咱们已经跟来福他们一样死在了大伊山渡口！你如此忘恩负义，如何对得起我跟你爹对你的教导？” 眼看着周氏动了真怒，云氏和秦氏不得不站出来。 “耿家太太别动气，都是孩子，这种小事不值当你这样。” “是啊，你别跟小孩一般见识，他们这会儿闹腾，过不了一会儿就又能玩到一处了。” 郑清浅跟着墨韵墨琪将陈明他们带到了船舱外，房门关上后，墨韵立刻松开陈明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 “明哥儿，娘平时怎么教你的？” “娘，我都记着呢，可是他……” 这时，一旁的陈白打断了陈明的话，他咬着手指道：“娘，我也想吃糖……” 妞妞也连连点头，“我也想！刚刚那个哥哥的糖看着就好好吃。” 再懂事的娃娃，他也是娃娃，小娃爱吃糖那是天性，如果没见着也就罢了，见了那就真的一时半会儿忘不了。 墨韵和墨琪忽然就沉默了，两人都转过身，不敢去看孩子天真的眼神。 他们都是穷人家，一年到头也不会买什么糖回家，买也是买的最差的那种糖。孩子这般馋糖，还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 郑清浅见状，忙蹲下来，摸摸几个孩子的脑袋，笑眯眯的道：“你们想吃糖对不对？舅母有！” 第72章 担心 墨韵和墨琪同时回身，眼神复杂的看着郑清浅。 在她们看来，郑清浅身上的糖，肯定是从郑家带出来的，绝对不多。之前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见她拿出来哄孩子，由此可见郑清浅本人也很宝贝这些糖。 “弟妹，你别惯着他们，不吃糖又不会怎么样，你……”墨韵急急的道。 郑清浅站起来，打断墨韵的话，“大姐，没事的。” 不过是几颗糖罢了，她空间里虽然不多，可空间有重置功能，给这几个孩子天天吃都不会缺货。 郑清浅在自己的随身包袱，实际上是用意念从空间里取了糖出来，为了不穿帮，她还背着人将包装纸全拆了，然后再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拿出去给所有孩子都分了两颗。 这些糖是她为搬家酒准备的，她虽然朋友不多，但是同事关系处的好，搬了家总要意思意思请人来家里坐坐。 一堆人聚会的时候，不管有没有人吃，瓜子和糖果都是必备的，主要是看着喜庆。 所以当时郑清浅买的就是那种小颗粒的水果硬糖，这种的放得久，没人吃的话，她可以留着后面慢慢吃。 郑清浅让墨诗诗去把船上的孩子都 叫来，刚刚陈明和耿斌闹得声音不小，她说她有糖的时候也被其他人听见过，所以既然要给糖，就不能只给墨家的几个孩子。 孩子们一听有糖吃，没一会儿就都聚集到了郑清浅他们的舱房里。 “每个人都有，不要抢哦。”郑清浅一边分糖一边叮嘱孩子们。 好在这些孩子虽然馋得口水都要滴出来了，但也的确听话，原本还有些骚动的小家伙们，被郑清浅一说，就全都安分下来。 “哇，我的是星星形状的！” “我的是一朵小花！” “我的是……” 这些糖虽然小小个的，但是形状各异，做得特别精致，孩子们拿到手后，兴奋得都舍不得吃。 屋子本就不大，现在就更挤了，周氏母子被挤在人群后方，耿斌看着陈明他们高兴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糖，瞬间就不香了。 他的糖就是切得四四方方的，很普通的饴糖。 “他们怎么也有糖……”耿斌小小声的嘟囔着。 周氏瞥了他一眼，“你爹常说，人不可貌相，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不说别的，就这伙人这几天在船上的表现，那就值得他们佩服。 耿蝶看着陈明他们吃 得那般陶醉，虽然她过了馋糖的年纪，但还是忍不住想尝一尝，不过她是大姑娘了，没好意思开口，只拿一双大眼睛盯着郑清浅的身影。 郑清浅这边确保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以后，转身到了周氏母子身边。 她手中还拿着包糖的布，这会儿握着拳伸到耿斌面前，笑眯眯的道：“这是给你们的。” 耿斌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并没伸手接，因为刚才他都没有把糖分给陈明他们。 耿蝶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郑清浅点点头，“吃糖又不分年纪，更不分男女，你想吃的话，当然可以。” 做错事的是耿斌，耿蝶就没这个顾虑了，她直接将郑清浅手里的布包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惊喜的低喊，“居然是兔子和老虎形状的！” 耿斌一听“老虎”两个字，也不纠结了，连忙凑过来，将老虎形状的糖拿走。 “哇！这个老虎看着好像真的一样！” 周氏也看了一眼孩子们手里的糖，不说别的，就形状来说，看着就不便宜。 “弟妹，你看这事弄得，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周氏对郑清浅干干的笑着。 郑清浅摇摇头，“嫂子别客气，孩 子嘛，哪有不喜欢糖的？不值什么。” 其实，在现代做糖真的都不算是一门技能，她之所以愿意拿出糖来哄孩子，是因为幼年时，她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种被人当小偷一样防着的眼神和行为，她两辈子都忘不了。 虽然有糖的孩子可能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东西，但是那种无意中伤害别人的行为，却可能给人留下永远的阴影。 “弟妹，你想什么呢？娘在叫你。”墨诗诗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郑清浅身边，见她走神，推了推她。 郑清浅眨了眨眼，将脑中某些不好的画面驱走，对墨诗诗道了声谢，就往云氏那边去了。 云氏见周围没人注意她们，才一脸心疼的瞪着郑清浅道：“就你东西多是吧？就这样随便分给别人了，小四吃了吗？我吃了吗？明明你自己都舍不得吃，还假大方……” 郑清浅忍着笑，忽然抓住云氏的手，对她眨眨眼小声道：“我怎么会忘记娘呢？您的跟他们的不一样，保证您喜欢。” 某个追她的男人，趁她不注意时，在她车里塞了一盒特贵的巧克力，她一直没找着机会退回去，这下不用伤脑筋了，直接拿来 吃吧！ 郑清浅给云氏的，便是号称某国王室专用巧克力。 云氏一愣，捏了捏手中的东西，再也说不出埋怨郑清浅的话。 “娘，您慢慢吃，我给四哥送衣服过去。”郑清浅笑了笑，拿起一旁刚做好的大衣，往甲板上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江面上开始起雾，郑清浅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梦如幻的江景。 而墨成章便站在船头，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的他，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四哥，晚上凉，娘让我给你做了件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郑清浅来到他身边，将衣服递给他。 墨成章回头，那张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接过衣服后，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郑清浅看着这样的他，总觉得他好像心事重重的，一时没忍住，她竟然问了出来，“四哥，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事？” 墨成章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什么，”他顿了顿后又道，“你身体好些了吗？可还会晕船？” 郑清浅愣了下，这几天两人都没怎么接触，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她晕船的事，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第73章 他的恨意 “我没事了，谢谢。”郑清浅低着头道了声谢。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可能在暗暗关注她，她就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墨成章却是点点头，“过几天就到闵州城外的码头了，到时候我估计会很乱，你跟娘他们要多注意些。” 郑清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墨成章试了试衣服，“很合身，多谢。” “不客气，都是娘教我做的。”郑清浅摆摆手，看着他身上套着她做的衣服，心里竟然莫名的涌上一阵满足。 墨成章不再说话，又转身看着江面。 本来到这里，郑清浅就该回去了，但是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猛地伸手将墨成章的手拉住，另一手塞了两块巧克力在他手里。 “这是我从郑家带出来的糖，你拿着吃吧！”说完她就转身快速的回了舱房。 给墨成章的巧克力是她自己买的普通巧克力，原本她可以给他口感更好的，但想到那是别的男人送她的，她下意识的就觉得不该给他。 墨成章低头看着手中棕褐色的格子块，她说这是糖？ 不爱吃甜食的墨成章，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郑清浅给的糖。 唔……味道怪怪的，的确甜，可也有一股焦味，但是吃进嘴里又不会觉得难吃。 这样的糖，他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哪怕是在那样的钟鸣鼎食之家，也从未见过。 郑清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墨成章送两块巧克力，等她回过神来时，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 “我这是怎么了？”郑清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甩甩头。 “小四媳妇，你又咋了？”云氏本来准备睡觉，但是见郑清浅坐在那又是发呆又是敲自己的头，不由得皱眉问道。 郑清浅连忙回话，“没，娘，我没怎么，您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在船上白天还能干活，晚上就不 必了。因为船上没有那么多油灯，而且用油灯特别费钱，这又是别人家的船，他们这伙人总不能大晚上还打着火把做手面子活吧？ 郑清浅这边很快就躺下了，但是船一直晃着，这几天她睡得也还不错，于是乎，她硬是数了半天的羊都没睡着。 没法子，她只好闭着眼想着空间里什么东西放在哪个位置。 这空间也是奇怪，非得她清楚记得东西放在哪里，才能用意念取出来，不然就只能自己进去空间才能拿到。 为着这个，郑清浅近来记忆都好了不少。而且每次进去空间，都会下意识的看看哪些东西在哪里，以便要用的时候能立刻取出来。 就这样，她记着记着，竟也逐渐沉入了梦乡。 …… 从大伊山渡口到闵州城外的码头，总共需要行船十来天，郑清浅他们的船因为拖着太多东西，硬生生的比正常时间多走了两天。 随着周围的船只越来越多，郑清浅他们这艘船几乎成了闽江上的一道风景。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码头的轮廓，船上的人也都兴奋起来。 “总算是要到了！” “咱们可太不容易了！” “你们快别只顾着激动，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一会儿直接拿下船，那个谁……” 他们这边全员动起来，周围的船只都满脸古怪的看着他们这里。 有些不怎么好听的话便传了过来。 “这都是哪里跑来的一群难民？居然还知道坐船来，看看那船被他们糟践得，哈哈哈……” “可不是？我听说咱闵州已经不接收难民了，他们这般辛辛苦苦的跑来，怕是又要千里迢迢的跑回去咯！” “但是你还别说，他们这伙人倒是比别人聪明，你们看，他们的牛居然都能活着到闵州……” 老太太们收拾好行李出来，本来还想欣赏欣赏闵州这 边的江上风景，结果却听到这么些戳心窝子的话，顿时老太太们就不干了。 只见老太太们双手叉腰，指着隔壁说闲话的船只怒道： “放你们的狗屁！咱们都是被上天眷顾的，能来这里是咱们的本事！” “闵州可是皇上管着的地儿，你们说不接收就不接收啊？” “我家牛活着来了咋啦？你们自己见识少，没见过咱们这样本事的人吧？” 对面的船又大又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坐得起的，原本那几个人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结果居然引来老太太们的反击，那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寻常的难民见了他们这样的，哪个不是绕道走？今天倒是稀奇，竟然遇上这么一伙人。 郑清浅看见这阵势，还以为两边会吵起来，都已经朝墨成章那边看过去了，可是，隔壁船那几个看他们笑话的人，居然被一个小厮打扮的请进了船舱。 人都走了，这架也就吵不起来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墨成章在看见隔壁船的那个小厮时，瞳孔猛然一缩，浑身蓦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寒意。 那人竟然在隔壁船上！ 墨成章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成章老弟，刚刚那些人的话你听到了吧？”站在他身边的耿世勋忽然忧心的开口。 墨成章翻涌的思绪被耿世勋拉回来，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其他人熟悉的那个墨小四了。 有些人，眼下还是不见的好。 “耿大哥，他们也只是听说，闵州到底会不会接收难民，还是等咱们去城门口看过才能作准。”墨成章淡淡道。 虽然他也担心不能进入闵州城，但是就在昨天，路过某个地方时，他已经有了对策。 耿世勋见他没什么情绪波动，心里对墨成 章很是佩服。 他一直都看不清这个年轻人，明明不到二十岁，但说话行事却非常老道。 而且，看看他们这伙人，别人逃荒都是狼狈不堪，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可是墨成章他们不但拖家带口全都好好的，就连牲口居然都还一直带着。 耿世勋是真的佩服这伙人，这其中又最是佩服墨成章。因为他这些天已经看明白了，这伙人根本就是听墨成章指挥在做事。 “如此，我便陪你们定下来再回城。”耿世勋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大伙儿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不为你们做些事，我心里实在不安。” 墨成章没有拒绝，耿家是开粮店的，而他们现在缺的就是粮食。 说着话这会儿，船就靠了岸。 “喂喂喂！你们这船往后去点，看看你们都弄的什么？挡着别人了！” 码头上有负责维护秩序的，郑清浅他们那些木筏子入不了这些人的眼，船刚靠岸，他们就被呵斥着给后面的船让位。 佟掌柜和老郑常年在这一片打交道，平日里跟这些人也有些交情，但是今日这份交情却并不好用。 “老佟啊，不是哥几个不帮你，你看看你们后面那船，实不相瞒啊，那船上不管哪一个，我们都得罪不起！” 佟掌柜往后一看，顿时明白过来，于是连连对这几个小吏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注意，我这就让老郑将船挪挪。” 这样一来，郑清浅他们的船本来是最先靠岸的，却被排到了最后面去。 墨成章今日特别沉默，一直站在船头，郑清浅每次看他，都看见他的目光在刚刚差点跟老太太们吵起来那艘船上。 郑清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艘船越过他们开始靠岸，不一会儿，船上便下来一群贵公子。 她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那船上的确 是下来了一群贵公子！ 而比较奇怪的是，领头的竟然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公子。 因为角度和距离的关系，郑清浅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只看坐着的背影的话，就能感觉出那位公子不是普通人。 郑清浅拉回目光，看向墨成章，结果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恨意！ 恨？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郑清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等她再细看，墨成章脸上却再也找不到半点情绪波动了。 …… 等终于轮到郑清浅他们靠岸下船时，都已经快傍晚了。 “大伙儿动作都快些，木筏子不要了，把各家的行李都拿好，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装好车排好队！”李阿爷守在码头边，不断的大声叮嘱。 墨成章他们这样的壮劳力，负责将船上的东西弄下来，女人们则有条不紊的把轻的行李搬下船，老人们带着孩子下来，在一旁帮忙看着他们的东西。 木筏子上的东西也被一点点拿下来，后面小船上的牲口也上了岸。 维护码头秩序的小吏都看傻了，根本没料到郑清浅他们做事这么有效率，真正做到了忙而不乱的地步。 “这伙人到底哪里来的？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难民，但是逃难还能连牲口都一个不少的带出来，他们怕是第一个吧？” 然而，他们的问题没人回答，因为墨成章他们还要赶在天黑前去闵州城门口。 闵州的码头在城外，距离城门还有几十里路，因此郑清浅他们装好行李后，立刻就接着赶路。 在水上走了这么些天，突然脚踏实地了，郑清浅还有点不适应。 “娘，四哥以前出过远门吗？”为了转移注意力，郑清浅一边走一边找云氏说话。 她实在有点好奇，墨成章刚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情绪闪过。 第74章 打算抢他们 云氏想也没想的回道：“没有，我们搬到上阳村的时候，他还不到一岁，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上阳村了。” 墨家的基本情况，村里人都知道，云氏也没觉得有啥不能跟郑清浅说的。 可郑清浅听完之后，却觉得更奇怪了。 越州跟闵州相隔千里，如果墨成章没有出过远门的话，难道是那人曾经到过越州？ 他之前看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的表情，郑清浅虽然只瞄到了一眼，可却记忆深刻，此时都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散。 这说明，墨成章肯定认识那个人，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仇怨。 但这段时日她跟墨成章相处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是那种会轻易与人结仇的人。 所以，他跟那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赶路的时候有件事想着，走起来倒是没那么累人，不过郑清浅他们才走出十几里，就被迎面来的大批难民堵住了去路。 “咋不走了？”队伍里有人问道。 郑清浅等人下意识的将防身的东西拿在手里，还以为又遇上要干架的情况了。 但没过一会儿，前面就传了消息过来。 “今日有贵人入城，闵州的几处城门都在驱赶难民，不让难民靠近城门。” 郑清浅皱眉，贵人？就是下 午那些贵公子吗？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闵州城这般大动干戈。 陪着墨成章他们走路的佟掌柜，上前打听了消息。 “墨公子，看来今日你们是不能入城了。”佟掌柜的脸上忧心忡忡的，望着墨成章身后长长的队伍。 他们这么多人和东西，今晚如果不能进城安置，又不能靠近城门，万一被人抢了咋办？ 怨不得佟掌柜有这样的忧心，看看那些碰上墨成章他们后，就眼巴巴的盯着他们遮掩得厚厚实实的粮车的难民，这些人就差眼珠子都变绿了。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贪婪的盯着，郑清浅心里有点慌，不由自主的往云氏身边站了一步。 “娘，为什么他们会一直等在城门口？” 墨诗诗跟郑清浅一样，不明白这些人既然进不了城，为何不另寻出路。 “他们在等闵州继续接收难民，而且城里有些大户人家会时不时的出城施粥，守在城门口还有口吃的。你们看看这老天，说不定闵州今年的收成都会大受影响，大伙儿当然是能省就省一些口粮了。”云氏小声的解释道。 “我们也是这样吗？”墨琪多嘴问了一句。 云氏看了看她，没说话。 都说知子莫若母，但是她近来也 不怎么看得清她家小四到底想怎么做了。 郑清浅下意识的觉得，墨成章应该不会死守在闵州城门口。 队伍前面，李大山一听闵州城门那边竟然在驱赶难民，顿时急得嘴角燎泡都起来了，焦急的看着墨成章问：“小四，咱们现在咋办啊？” 此处距离城门还有二十多里路，要是赶过去再被赶回来，这一来一回折腾得，老人孩子可受不了。 可如果不往城门靠拢，这一路这么多难民，他们这不到百数的汉子，能护得住这支队伍吗？ 此时队伍四周的氛围已经有了变化，郑清浅他们在队伍中间都能感觉到紧张，更何况打头阵的李大山等人了。 墨成章依旧很沉稳，“今晚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休息，明日一早再让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等有了确切消息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开了口，队伍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这话一落下，整个队伍就开始动了起来。 佟掌柜经常走这条道，对周边环境还挺熟悉，在他的建议下，墨成章带着队伍当即改道，拐到一条小路上去了。 “佟掌柜，你说那地方没问题吧？”耿世勋不放心的问道。 这些人是他们一家的恩人，别的地方他管不着，但 是此时此刻，在闵州城外他却是不能让他们出事的。 佟掌柜立刻道：“东家放心，那是一处山坳，三面都有土坡，只有一个口子，墨公子他们今晚在那里休息，只要守住口子就不怕。” 虽然还是有些冒险，但是比起分散开来，那地方更好防御。 而且，在佟掌柜看来，墨成章他们这伙人也不是好惹的，看看他们队伍四周全都是扛着锄头，拿着砍刀的汉子，一般难民还真不敢来抢他们。 佟掌柜说的地方距离大路不远，没走一会儿，郑清浅他们就到地方了。 他们到时，这里漆黑一片，山坳里有许多乱石和杂草，除此外并无其他人。 墨成章环视了一圈四周，点头道：“大伙儿今晚就在此处休息吧。” 山坳里如今的情形可不适合众人休息，所以墨成章的话一说完，李阿爷就开始分派任务了。 “男人们和小子们把石头全部弄到对面小树林去，其他人把草清理了，有坑的地方稍微填一填……” 非常时期，小孩子们也不得闲，他们负责守在行李周围，看着东西别被人拿走了。 耿世勋一家没干过什么重活，所以就帮忙拔草，但他们的动作实在不快，刚弯腰还没扯几把草呢 ，郑清浅他们就已经将山坳里的草清理得差不多了。 这些时日，他们一伙人早就习惯了野外露宿，所以这边才清理干净，云氏等人就迅速的将草垫子往地上一铺，没过多久，整个山坳就完成了扎营任务。 如今襄州和永州还有时疫，所以他们今晚也没马虎，依旧在地铺上搭了蚊帐。 耿蝶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动作好快啊！” “那个草垫子看上去还挺舒服的……”耿斌喃喃道。 周氏对一双儿女很是无语，摇摇头看向耿世勋，“老爷，咱们今晚睡车上还是？” 耿世勋现在对墨成章他们这伙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也没想的道：“就跟他们睡一起吧！” 说着话，他就跟佟掌柜一起去问墨成章要了几张草垫子，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搭了个大地铺。 到闵州的第一晚，郑清浅他们睡在了城外的山坳中。 所有牲口和车辆都在简易帐篷的中间圈着，山坳入口处有十个人轮班守夜。 入夜之后，就在山坳对面的树林中，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手中拿着参差不齐的武器，紧盯着郑清浅他们休息的山坳。 “李二麻子，咱真的要抢他们？” 郑清浅他们丝毫不知，有一伙人正打算抢他们。 第75章 山坳防御战 被喊李二麻子的，正是这群人的头头。 听到问话，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废话！不抢他们，咱们吃什么？” “可是……他们看上去很不好惹啊！” 李二麻子反手一巴掌拍在说话的人肩上，“他们不好惹，老子就好惹了？你他娘的想想你婆娘和孩子都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那人一听这话，顿时就不说话了。 他们这群人都是永州逃出来的难民，半个月前的大雨让乾河决堤，李二麻子他们都是住在江边不远地方的人，他们的农田也大部分在乾河附近，大水一来，他们今年的收成便彻底完蛋了。 只是收成毁了倒还要不了命，可乾河决堤是在大晚上，很多人在睡梦中就被冲走了，无数人变得无家可归。 而永州的藩王和官员根本不管他们这些人的死活，不但拒绝开仓赈灾，还不准难民入城。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踏上逃难之旅。 哪知他们逃到闵州来，闵州也不让难民入城，但是前些天并不驱赶他们，允许他们在城外滞留，城中的富户还会出来施粥，他们也就暂时住在了城外，等着闵州开城门。 然而，今日不知哪里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奢华的马车，那些马车入城后不久，负责守城的士兵便开始驱赶他们，一旦反抗，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刺杀！ 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难民，哪里敢跟官府对抗？伤了几个人后，所有人就开始往城外别的地方走。 本以为所有难民都跟他们一样，吃不饱不说，还被人到处驱赶，可他们居然在路上遇见另一群毫发无损的难民！ 那些人看上去就跟他们差不多，穿得不咋样，可居然拖家带口的，还有牛车和骡子车！ 这一幕当时就让李二麻子等人惊得不轻，再看见他们好像还有吃的，那 就更是眼红。 不知不觉的，这些人就跟着墨成章等人走到了这个山坳。 等看见他们条理分明，动作迅速的搭建帐篷后，这些人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奇葩？都是逃难的，他们怎么就如此与众不同？ 这些问题就这样在李二麻子等人心头不停的转，在看见墨成章等人睡下后，他们心中的贪婪便冒了出来。于是就有了眼下的一幕。 “看到没？他们只有五个人守着，刚刚我数了，他们能打的男人也就几十个，没咱们多，一会儿咱大伙儿冲过去，只要把他们挤散……抢到东西咱们就跑……” 李二麻子又细细的交代了一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辆装着狼肉的牛车，因为刚才他从那车旁边路过的时候，就闻到了肉的香气。 时间很快就到了后半夜，刀疤李被人喊起来换班，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起手边的锄头。 这把锄头还是李阿爷分给他的，因为他力气大，一直都是队伍里干活的主力。 另外几个人也都分别叫了交接的人起来，守了半夜，所有人都很困。 就在这个时候，刀疤李眼角瞄到了一抹银光，他本就是村里的混混，之前还跟商河县里的某个团伙混过几天，对这种光一点也不陌生。 “有贼！大伙儿快起来！” 刀疤李一声大喊，所有人的瞌睡虫立刻跑得无影无踪，负责守夜的人动作迅速的堵在山坳入口，一边高声喊着其他人。 墨成章从地上一跃而起，掀开蚊帐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山坳入口。 “蠢货！不是说了别惊到他们吗？” 李二麻子气得牙疼，他们这边还没开始往山坳里冲就被人发现了，这还抢个屁啊？ 但都被发现了，怎么都得拼一把，不然谁会甘心啊？ “赶紧给我往前 冲啊！你们是不是傻子？” 李二麻子是真的心累，他这都纠结了一伙什么人啊！ 郑清浅等人自然被吵醒了，整个山坳瞬间就清醒过来。 “哪个狗日的竟然敢来抢咱们？” “孩他爹，你小心些，别把人打死了！” “哎哟！真是不要命的啊，弟兄们，往死里打！” 一时间，喊杀声，吼叫声四起。 不过，郑清浅他们这边虽然声音乱了点，但是防御阵型却是半点没乱。 负责抵御的人一步不退的守在入口，负责支援的人时不时的朝越界的难民敲一棒子之类的。 郑清浅他们一直在山坳中间守着东西，一开始云氏等人还紧张得不行，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山坳入口。 可渐渐的，一刻钟过去，入口处的难民一个都没冲进来，云氏等人也就不紧张了。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货色呢，就这，还想来抢咱们？” “呵呵，他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咱可是打死过三十九头狼的人！” 郑清浅：“……”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到三十九头狼？ 她这厢正在无语呢，墨成章那边却是没怎么费力就把领头的李二麻子抓住了。 这些难民本就是在闵州城门口集结在一起的，愿意跟着李二麻子来抢墨成章他们，也是因为饿怕了，都想着趁火打劫一波，能吃顿饱的呢。 所以，李二麻子一被抓住，还在后面的人直接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了。 山坳入口这里的，见李二麻子被制住了，也想逃跑，但是却被李大山等人冲出去追了回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李二麻子就是个滚刀肉，被抓住后，连挣扎两下都没，直接就跪地求饶了。 “饶命？”李大山一脚踹在他心口上，“我们现在饶了你，再让你带人来抢咱们啊？” 李二 麻子立马赌咒发誓的道：“那哪能啊？我们真不是有心来抢你们的，实在是饿得狠了，所以才……”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不是有心的就能这么多人带着家伙来，要是有心的，你们还想咋地啊？”李小六也学着李大山的样子，踢了李二麻子一脚。 其他人也都对抓住的几人拳打脚踢，过了一会儿后，墨成章才开口，“行了，这次给他们个教训便罢，如若再让咱们碰见……” 墨成章看了这些人一眼，手中砍刀手起刀落，一刀砍断山坳入口的一棵小树，“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李二麻子等人浑身一颤，忙不迭的磕头道谢，“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小四，咋能放了他们呢？闽江离这不远，要不咱……”李大山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拖去处理了就是。” 墨成章淡淡道：“都是逃难的，何必相互为难？只要他们不再犯到我们手上，就留他们一命吧！” 李二麻子等人听了这话，顿时对墨成章又拜了下去，“多谢好汉不杀之恩！” 如今这世道，官府哪里会管几个难民的死活？况且还是他们主动来抢墨成章等人，就算被杀了，也没人会多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李二麻子等人是真心感激墨成章。 “还不快滚！”李小六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好好好，我们马上滚！”李二麻子等人麻溜的滚了。 等到再看不见那些人的身影，李小六才哈哈大笑出来，“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大山也没忍住，笑得一口有些泛黄的牙都露了出来，“还是小四有办法，放他们走了，不但不用咱动手杀人，还能让他们记得咱的好。” 没错，刚刚那一幕是墨成章早就跟李大山他们商量好的，如果有人来抢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 人的话，就放那些人离开。但是也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心软好欺负，于是就有了方才李大山唱黑脸，墨成章唱白脸的一幕。 郑清浅一直注意着山坳入口的情况，刚开始她也以为墨成章他们怕是会杀人，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把人放走了，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毕竟是来自文明社会，郑清浅现在根本没办法适应古代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场面。 “好了好了，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快快快，都别站着了，赶紧睡觉！” 有人打着哈欠催促着，山坳里重新安静下来，除了入口处凌乱的脚步能看出些问题外，就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娘，他们怎么还能睡得着啊？”耿蝶后怕的小小声的问。 周氏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刚刚那些人虽然没冲进来，但是因为人多，营造出的氛围倒是十足，刚才确实将她吓得不轻。 “他们……他们跟别人不一样。”周氏干巴巴的回道。 耿世勋闻言却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成章兄弟他们的确不是一般人，明日咱们要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多帮他们一些。” 如果可能，他倒是希望把这些人都带进城。不说救命之恩，只这些人做事情的势头，可实在太让人省心了。 “东家，这伙人可真是这个，”佟掌柜竖了根大拇指，“之前我就觉得佩服，刚才的事更是让我都自愧不如。” 要是换一群人来，遇到这种抢劫的事，第一反应肯定是慌乱得不成样，哪里会像墨成章他们这样，不但半点也不慌，还一鼓作气的把人打跑了。 就连女人孩子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耿家人和佟掌柜这晚是彻底睡不着了，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硬是坐到了天明。 第76章 突来的意外 一晚上过去，墨成章等人跟啥事都没发生一样，早早就起来，烧开水的，熬粥的，喂牲口的……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干活。 耿世勋等人看着这些，都有些麻木了。 这伙人给他们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在家里似的，除了没地方住，吃得差点之外，好像根本没受到逃难的影响。 “成章兄弟，卯时就开城门了，为了不白跑，我建议你们喊两个人坐我们的马车去城门口问问情况，问清楚了再做决定。”耿世勋同墨成章说话更加客气了。 墨成章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拱了拱手道：“有劳耿大哥了。” 耿世勋连忙摆手，侧了下身子，没受他的礼。 可就在这时，李阿爷和云氏等人忽然站出来反对。 “小四啊，咱们大伙儿还是不要分开的好，你们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万一咱两边哪个再出点事，岂不是……” “是啊，墨老弟，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反正就二十多里地，不算啥。” 云氏扯着墨成章的手臂，“我不管，反正我不跟你分开！” 虽然理智上知道墨成章做的决定是对的，但是非常时期，郑清浅其实也不愿意他们分开办事 ，所以她没有出言相劝，也跟众人一样，看着墨成章。 耿世勋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不愿意分开这么一小会儿。 但墨成章曾经历过一次，很清楚在这个乱世，一旦分开，哪怕就是一刻钟，也有可能发生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先前他也是想着别让众人白跑一趟，所以才想分出几个人去打探消息，但现在李阿爷和云氏都反对，他也就不再坚持了。 “好，那咱们一起去！”墨成章看着众人道。 李阿爷等人欢呼了几声，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他们就出发往城门口去了。 幸运的是，也许是他们出发得早，路上并未碰上拦阻难民的人，所以一个多时辰后，墨成章一行人就到了闵州城门口。 此处是北城门，也是闵州守卫最多的一个城门，因为北边南下的难民太多，闵州知府怕难民生事，在一开始便派了大量人手震慑难民。 此时有许多本地百姓在排队入城，佟掌柜和耿世勋他们也下了马车，按规矩排在队伍后面。 有守城士兵看见墨成章他们这么多人出现在队伍后，连忙过来了几个人询问，“干什么的？” 佟掌柜立 刻递上一叠户帖，“官爷，我们东家在城内有产业，我们是耿家商行的。” 大乾虽然没有身份证，但是有户帖。户帖之上除了有本人的籍贯等信息外，还有重要产业登记。 耿世勋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官爷，我们刚从襄州过来，在闵州有产业的能进去吧？” 守城官兵看了一眼耿家的几人，“你们倒是可以进去，”然后指了指墨成章他们，“这些人跟你们也是一伙的？他们的户帖呢？” 耿世勋将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他们都是我在路上雇佣的伙计，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就让他们跟我一起进城吧？” 守城官兵哈哈大笑，然后双眼一瞪，“你们骗鬼呢？雇佣的伙计？耿家商行我听都没听过，居然能一次雇佣两百来号人？” 这个借口的确很容易拆穿，毕竟墨成章他们身上穿的，手里推着的板车，牛和骡子等等，都不像是出来做工的。 可耿世勋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只能尴尬的站在当场。 这时，墨成章开口了，“官爷，这位耿老爷只是好心想帮我们，我们不进城也没事，但是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请问闵州什么时候会再放难民入 城？” 守城官兵见墨成章态度恭敬，倒是也没为难他，上下扫了他一眼后道：“这种事我们哪会知道？不过，昨天来的贵人没走之前，你们这些难民肯定是入不了城的。” 墨成章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此时听闻，也只是确认了而已，倒是没觉得受到打击。 可李阿爷等人就不同了，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这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大伙儿都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就不让咱们进去呢？” “我们又不是来讨饭的，咱是真的想来闵州安家落户啊！” “老天爷啊，咋就这么对咱……” 一时间，众人的抱怨和不满之声此起彼伏，墨成章想拦都拦不住。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些难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赶紧走走走！”守城官兵不耐烦了，举起手中的佩刀推嚷道。 耿世勋想帮忙，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城门口就跑出来一个人，焦急的冲着他大喊：“东家，咱们粮行出事了！您快跟小的进去看看吧！” “什么？”耿世勋一惊，追问道，“怎么回事？” 那伙计急得都快哭了，“咱们在城南的粮行仓库，昨晚被人放火烧了！看管仓库的两个 老伯都被烧死在仓库里，我们粮行已经被那两人的家人堵住了！” 这种大事，必须要能当家做主的人去处理，可偏偏佟掌柜和耿世勋都不在，小伙计已经在城门口等了一晚上，刚才在大门那里看见耿世勋后，立刻就跑过来了。 “这……这……”耿世勋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看看小伙计，又看看墨成章等人。 墨成章对他点点头，“耿大哥，你先去处理城中事务，日后我们进城了再去找你。” “东家，事不宜迟啊！”佟掌柜也急得不行，虽然知道墨成章这伙人也不容易，可现在他们面临的麻烦也不少，必须要耿世勋去处理。 “成章兄弟，对不住了！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后，再出来找你们……”耿世勋急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墨成章他们救耿家人时，本也没想着图什么回报，耿世勋能把他们带到闵州来，也算还了救命之恩。 “后会有期！”墨成章冲着耿世勋等人拱了拱手。 他们这里刚道完别，守城官兵还想继续驱赶墨成章等人时，另一头却是响起了喊杀之声。 “大伙儿冲啊！杀了这些狗腿子！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我们也是大齐的百姓！” 第77章 上山吧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不止是守城官兵呆住了，就连墨成章都懵了一瞬。前世他并没听闻有难民冲击闵州城门的事。 郑清浅他们这伙人跟普通难民的区别就是，遇到危险时，大伙儿都会迅速反应，飞快的摆好阵型后，动作又高度一致的避开冲过来的难民。 这些难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各种农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晃眼看过去，数量还不少，只跑在前面这些，至少都有两千多人！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来，真不知道是谁将他们煽动来的。 “大伙儿快跟我走！”墨成章很快就回过神来，举高双手对着郑清浅等人一挥，往难民进攻的侧边跑去。 这种时候，李大山等人几乎想都没想的，闷头跟在墨成章身后就跑。 他们跑路的经验充足，险险的赶在难民攻过来之前，冲出了战圈。 城门处，守城官兵震惊了片刻后，很快就组织起人手开始抵抗难民。 李大山回头看着那些被打倒在地的难民，又看见后面跟上来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不确定的问墨成章，“小四，咱们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啊？法不责众，说不定今天就能让朝廷表态，把我们都收入闵州呢！” 墨成章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沉声道：“他们很快就会被挡住，原本我们还有机会等待入城，但是现在……闵州绝不会再接收难民了！” 这些难民一看就是被人煽动的，一群乌合之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平白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李大山等人不明白墨成章的意思，但是听到只言片语的郑清浅却是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 任何一个政权，都不会受一群难民的威胁，更何况大乾的朝廷原本也不是个会心疼百姓 的王朝。 要是没有这些人今日的冲突，等闵州城里那些所谓的贵人走了后，说不定闵州知府还会象征性的再接收一些难民。 可有了今日这一出后，闵州只会将城门紧闭，绝不会再放任何一个难民进城。 他们一路从越州逃荒过来，中间的艰辛不必细述，本以为到了闵州就能安顿下来，但现在闵州根本不会再接收难民了，那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活下去？郑清浅不由得担心起来。 城门处的混乱没有影响墨成章等人的脚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昨晚休息的山坳。 每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的，这会儿总算可以找地方坐下休息了。 这一路过来，他们只看到汇聚向城门口的难民，那些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看见郑清浅他们也没再像昨天那样在意了。 “小四，现在我们怎么办？”坐了一会儿后，李阿爷代替大伙儿问出了所有人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墨成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目光深幽的看着闽江的方向，并没有立刻回答李阿爷的问题。 郑清浅和云氏就坐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看见他这样，很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墨成章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个草根企业交到他手中，要让他做企业的掌舵人，领着所有员工奔小康。 在创业初期，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都会导致一个企业覆灭崩盘。 由此可见，墨成章现在的心理压力会有多大。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墨成章，时间在这一刻都像是静止了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成章才缓缓开口，“我们，上山吧！” “啊？上山？啥意思啊？”众人不解。 墨成章收回远眺的目光，眼神认真而坚定的看着这群跟着他从越州出来的人道：“距 离此处大约半天路程的地方，有座荒山，东临闽江，西靠闵州通往京城的官道，南面就是刚才的闵州北城门。我们去那里，安家！” 郑清浅闻言彻底呆住了，他，他竟然要带着大伙儿占山为王？ 她的用词还算客气，别人可就没想那么多了，有人反应过来后，诧异的惊呼，“小四，你是要让我们上山做山匪啊？” “这……这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落草为寇’啊？” “怎么……怎么能上山呢？我家祖上多少代都是平头老百姓，可从没出过山匪啊！” 任谁也不想莫名其妙从“民”变成“匪”，那可是子孙后代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啊！一时间，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 如果不是这一路上墨成章领着大伙儿从没出过事，还不知道这些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云氏听了墨成章的话后也震惊了一瞬，但听了众人的议论，她立刻就不乐意了。 知子莫若母，她的小四才不会带着大伙儿去做山匪！ 云氏站起身，双手叉腰的站在墨成章身边，指着众人怒道：“你们瞎说啥？啊？这一路上，我家小四是怎么对大伙儿的？你们就这么信不过他？谁说上山就要做山匪啦？咱们老老实实的开荒种地，不去干伤天害理的事，不还是普通老百姓吗？” “再说了，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朝廷会管我们的死活吗？很快就要入冬了，咱连片遮顶的瓦都没有，如果不上山，难道去霸占别人的房子，抢别人的田地吗？” 云氏越说越来气，指着众人的手指都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娘，您消消气，大伙儿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看这是个误会，误会……”郑清浅怕云氏气出个好歹，连忙将她拉住，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对墨成 章使了个眼色。 墨成章起身，扫了众人一眼才道：“我娘说得没错，我们上山并不是做山匪，而是从头开始，用自己的双手，在闵州扎根！” 在快到闵州的时候，他看见那座山才想起一件几乎被他遗忘的事。 那座山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因为北靠句芒山脉，绝对饿不到他们这伙人。 再加上它东临闽江，在接下来几个月的干旱期中，如果山中无水，他们也不至于渴死，只是吃水会麻烦一些罢了。 除此之外，如果将来他……这些人也能有个藏身之地。 “吓我一跳，我就说小四不会这么不靠谱嘛。” “小四你别生气啊，我刚刚那是误会了，反正咱们也不是没开过荒，就按你说的，咱们去你说的那座山安家！” “对对对，你刚刚说的那地方又是紧邻闽江，又是挨着官道啥的，也方便以后咱们往外卖东西……” 听着众人瞬间转了话风，郑清浅都替他们觉得尴尬，可又觉得这些人实在有些可爱。 云氏看见大伙儿不再反对，轻哼了一声，转头对墨成章道：“小四，你别怕，他们要是不想跟着你上山，还有娘跟你媳妇儿呢！” 突然被点名的郑清浅连连点头，一双大眼满是信任的看着墨成章。 而墨家三姐妹也纷纷表态，她们的婆家人虽然刚才也有误会的，但这会儿却是旗帜鲜明的支持墨成章。 “好了好了，大伙儿都别说了，既然决定要上山，咱就赶紧的，小四不是说了嘛，还有半天的路程呢！”李大山双手一拍，很快就组织众人再次上路。 这次，云氏和郑清浅都跟在墨成章身边。 “小四，你怎么会想到带大伙儿上山呢？事先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刚刚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云氏小声 的抱怨道。 墨家虽然是戴罪之身，可也只到墨成章这一辈，等墨成章有了后代，就可以参加科举，重回官场，恢复墨家祖上的荣光。 “对不起，娘，我也是刚刚才下定决心。”墨成章温和的回道。 郑清浅偏头看了看他，心底对墨成章又多了几分佩服。 这个男人总是做出一些大胆的决定，可事后想想，他的选择才是对大伙儿最好的。 就像现在，他带着他们上山，从长远来看，其实比进城等待官府安置更好。 首先，不入城的话，他们是自由的。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被人呼来喝去。 其次，由官府安排的话，他们这么多人很可能就不会被分到一个地方，到时候估计又是一场人情官司。 再来，如今时局不稳，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在闵州过上安稳日子呢？上了山就不同了，他们随时都拥有自主权和机动性。 当然，这样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消息可能会滞后。 不管怎么说，上山的好处都比坏处多，选择上山应该是个正确的决定。 当天下午申时左右，郑清浅他们终于到了墨成章说的那座山的山脚。 放眼望去，整个山体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是乱石和红色的泥土，植被也很稀少，甚至连个像样的路径都没有，一看就知道这地方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 “那啥，小四啊，你确定咱们以后要住在这山上？”一直坚定支持墨成章的李大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墨成章抬眼朝大山深处望了一眼，点点头，“先上去再说。” 前世，他也是阴差阳错的到过这里，知道一些山中的情况，不然也不会选中这座山落脚。 “行吧，”李大山咬了咬牙，回头冲身后的众人喊道，“大伙儿跟紧了，咱们上山了！” 第78章 从零开始 入山的第一晚，郑清浅他们走过山石凌乱的外圈，进入深幽的山林深处，周遭树影林立，月光零零散散的照进来，除了他们走路的声音外，山中安静得可怕。 “孩他爹，这……这不会有那啥吧？” “你连山匪都不怕，还怕那些虚的东西？” “说得也是，老娘怕个屁啊！” 说实话，就眼下这氛围，连郑清浅这个无神论者都觉得毛毛的，也难怪队伍里的人开始大声说话壮胆了。 李阿爷坐在自家的牛车上，冲后面大喊：“都跟上了！千万别掉队，有事就大声点儿喊！” 这黑灯瞎火的，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太多了，万一后面的人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咋办？ 墨成章带着墨家的几房亲戚在前面领路，后面推车的，赶牲口的，全都走得气喘吁吁的。 “小四，咱还得走多久啊？”云氏扶着腰，喘了口气问。 郑清浅其实也不太走得动了，上山的路本来就比平地难走，还是这种人迹罕至的路，那就更难走了。 听到云氏的问话，她也停下来，擦了一把汗，看向墨成章。 “再往前走走，这里不适合咱们休息，晚上山里也会有野兽觅食，我们要找安全一点的地方 。”墨成章举着火把朝前看了看，仔细搜寻记忆中的方向。 他记得再往前走一段路，会有一个山涧，那里地势开阔，适合他们扎营。 云氏听了这话，只得强打起精神，憋足劲儿继续往前。 郑清浅一边往前走，一边捶着自己的腿，她实在有点走不动了。 队伍里其他人也有叫苦连天的，但是都被人劝了下去。 李阿爷家里儿子多，他一个老爷子便坐在他家的牛车上，比其他人的视野高出一截。墨成章在前领路，他便在后面压阵，随时关注着周遭。 “孩他爹，你哪去了？”有女人的忽地大声喊道。 这一声立刻让队伍变得紧张起来，纷纷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别瞎叫唤，我没事！这地方有个斜坡，我不小心掉下来了，这就上去！” 原来只是掉到坡下面去了，众人立刻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响起了那男人的喊叫：“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下一刻，队伍周遭便响起了“叽叽叽”的叫声，郑清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特么是老鼠的叫声啊！ “别慌！是山鼠！”墨成章本就比其他人敏锐，听见叫声立刻就分辨出了是什么在叫。 跟 郑清浅这样长在城市的现代人不同，墨成章等人可是经常跟老鼠打交道的，所以一确定只是山鼠后，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吓死个人了！竟然只是老鼠，我还以为……”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周猎户扬声高喊：“乡亲们，山鼠肉可是好东西，你们都别光看着啊，先抓几只再说！” 吴老爹也出声道：“老周，我已经抓了两只啦！” 队伍里的人一听山鼠肉能吃，立刻动作迅速的放下手头的东西，举着火把到处寻找山鼠。 他们现在的粮食可不多了，管他是什么肉，只要能吃，那就先抓了再说！ “快快快！把这块坡地围起来！这里是它们的老巢！”周猎户着急忙慌的冲到前面来，朝一个小洞里扔了块石头。 不一会儿，洞里就跑出来两只山鼠。 “大伙儿动作利落些！这些山鼠没怎么见人，还不知道躲，咱赶紧的把它们都收了！” 男人们三五成群的按照周猎户和吴老爹教的法子，频频将山鼠引出洞，然后一抓一个准儿的将之全部抓住。 郑清浅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管这是山鼠还是老鼠，她只要想到这是鼠类，胃里就一阵一阵的翻涌。 “你干啥呢？又 没让你现在吃，赶紧把你那表情收起来！”云氏拍了一下郑清浅的肩膀，将她从险些吐出来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郑清浅转头一看，好嘛，云氏和墨家三姐妹的脸，白得跟鬼差不多，只是她们没表现得那么明显，估计她们也跟她一样，对山鼠的肉敬谢不敏。 忙活了一阵，在周猎户大笑着将山鼠绑起来的笑声中，众人再次上路。 “我的天爷哦，老爹我打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山鼠！” “老周，快数数有多少只？”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周猎户喜滋滋的声音，“不算小崽子，四十三只！够咱们大伙儿吃上三天的肉了！” “哈哈哈，那敢情好，刚刚咱没白忙活。” 李阿爷那边也呵呵笑着，因着这事，队伍里赶路都欢快了起来。 墨琪低声对王进道：“要吃你自己偷着吃啊，可别让我碰！” 娘耶，光是想想那是耗子，她浑身鸡皮疙瘩就下不去，哪里还敢弄来吃啊？ 王进摸摸鼻子，连忙答应道：“好好好，我自个儿吃去，你们娘几个就别吃了。” 女人就是麻烦，有肉都不知道吃，看来还是饿得轻。 郑清浅听了，也扯了扯墨成章的衣袖 ，眼巴巴的看着他，“四哥，我也……” “好，你们要不想吃便不吃吧。”墨成章很干脆的道，然后转头继续赶路。 郑清浅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墨成章比较好说话，不像后面有一家的，竟然劝着老婆孩子多吃点山鼠肉。 这次又走了半个时辰，远远的，便看见前面有水光。 “大伙儿看见前面的山涧了吗？我们今晚就在前面休息！”墨成章回头对众人大声喊了句。 众人闻言，都欢呼起来，很快就到了山涧前。 这里地势开阔平坦，地上枯草丛生，树木却并不茂盛，很适合他们这群人扎营。 “时间不早了，大伙儿今晚先歇下，不管有啥问题，都明天早上起来再说！”李大山冲着人群喊道。 都是露宿惯了的，郑清浅他们很快就铺好了草垫子，照样搭了个简易的蚊帐棚子，一家人睡了进去。 奇怪的是，她明明已经很累了，甚至脚上的水泡都疼得有些麻木，可她居然睡不着。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郑清浅透过蚊帐棚子朝外看去，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周围的环境。 明天，他们这群人就要从零开始新生活了吗？进入梦乡之前，这是郑清浅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第79章 选址盖房 今年的天气异常古怪，明明已经进了九月，但挂在天上的太阳却丝毫不减毒辣，卯时醒转的郑清浅都被刺眼的阳光晒得受不了。 而这个时候，云氏和墨成章他们全都已经起来了。 “你最后醒的，这些东西就由你来收拾，我去给妞妞他们熬点米粥。”云氏听见动静，回身对郑清浅道。 “好的，娘。”郑清浅连忙翻身爬起，麻利的就将头顶的蚊帐棚子先收了起来。 整个营地的人都动了，不一会儿就闻到了米粥的清香。 郑清浅他们从踏上闽江的船开始，就没怎么开过火，昨晚也只是给孩子们熬了粥，大人也就喝了口热水。 此时闻到米粥的香味，郑清浅竟被勾起了馋虫。 她环顾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如果她现在消失一会儿，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心中有了渴盼，郑清浅手上的动作就更快了，没一会儿就把草垫子都收到手推车上去了。 为了等一下好解释，她特地跑到云氏身边说了声，云氏挥挥手，“快去快去，当心着些，别走太远。” “好勒。”郑清浅麻溜的跑向早就看好的一处山石后。 她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一个念头进了空间。 这次进来目标明确，就是想喝个粥，所以郑清浅直接去了厨房，淘米放进电饭煲，选了个快速清粥。 搞定这些，也不过才花了几分钟。 郑清浅擦擦手，歪了歪脑袋，又去了浴室。 许久都没好好洗过脸了，现在逃荒结束，他们此时落脚的山涧有条小溪，里面有清水，所以她在空间里洗了脸再出去，也能解释得通。 郑清浅嫌弃的看了一眼洗脸池里的污水，“我的妈呀，这也太脏了！” 她又用洗面奶洗了三遍，看着镜中光洁的脸庞，郑清浅愣住了。 不是这张脸长得多美，而 是这张脸就是她十六岁时候的长相啊！ 之前她照镜子的时候只看出这双眼睛跟她原本的很像，但那时这张脸上还有大量的红疙瘩，所以没能看出这居然就是她的脸。 现在洗干净一看，不得不说，这穿越大神还挺细心，不但给她找了个名字一样的，原来就连长相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郑清浅忽然又想起两个身体的事来，她的眉头皱了皱，“难道这些都有关联？”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长相，还有不会同时出现的身体……唔，怎么想都觉得并不是巧合啊！ 郑清浅甩甩头，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没影响她现在的生活，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她还是她就好了。 用一次性洗脸巾擦干脸，郑清浅又开始在脸上涂抹护肤品。 逃荒这一个多月来，他们这伙人风吹日晒又雨淋的，也亏得这张脸的底子好，就这样居然还没晒黑多少，只有一点点营养不良引起的泛黄。 花了十分钟抹完护肤品，郑清浅正在拍脸的手突然顿住，愣愣的看着镜子喃喃道：“洗脸可以解释，可这些香味怎么说？” 这话说完，她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失神了三秒后，认命的开始洗脸。 看来，以后护肤这件事还得偷偷来。 唉，这穿越搞得，她可真是太难了！ 这一来二去的，郑清浅在空间里就折腾了二十分钟。 厨房里的粥还没好，郑清浅便在厨房到处翻找，看看都有哪些东西。 “辣椒，胡萝卜，土豆，红薯……”她一样一样的数过来，发现家里的菜还不少，不过都是平价菜。 没办法，她习惯吃这些了。就算穿越前她的年薪已经破了百万，那些高档菜她也并不怎么喜欢。 就在这时，粥好了。 为了快点出去，郑清浅拿了好几个碗出来，每个碗里只装一点点粥 ，这样凉得快。 用最快的速度喝掉一碗粥后，郑清浅仔细听了一下空间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这会儿没人，她才带着冰箱里的圣女果出去。 等她跑到营地，云氏毫不意外的回头白了她一眼，“去这么久，又瞎跑了吧？咦，”云氏指着郑清浅的脸，“你这脸……” 郑清浅赔笑了下，递了几个圣女果过去，“我刚刚就是去洗了把脸，看见有麻雀祸害这果子，顺手就摘了些果子回来。娘，您尝尝？” 云氏愣愣的咬了一口，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神，“还行，要是再甜点就好了。” 郑清浅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匆匆道：“那我把剩下的给四哥他们分分。” 这张脸的确好看，可也说不上倾国倾城吧？云氏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云氏总算回神了，见她要走，连忙喊住，“你在哪找的，等会儿再带你三姐他们去找找。” 郑清浅一愣，而后尴尬的回道：“那一片就这些，都被我摘光了。” 她刚刚本来就把空间里有的都拿出来了，还想吃的话，就得等明天了。 “那倒是可惜，”云氏叹了一声，又盯着郑清浅的背影喃喃道，“小四媳妇还怪好看的……” 这些圣女果数量有限，所以郑清浅只能先可着墨家人来分配，大人们也就一人一个尝个味道，其余都分给几个孩子了。 眼看着日头就要挂到正空，李阿爷那边就开始组织众人聚在一处，郑清浅他们开了第一次全体成员大会。 “乡亲们，咱们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一路走来，你们也都瞧见了，外面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咱们跟着小四，虽然也是餐风露宿，但好歹咱们这么多人一个不少的都走过来了。” “现在，朝廷不愿意管我们，那我们就自个儿努力的活下去！”李阿爷有些激动 ，挥舞了一下双手，“我知道，有的人可能还想着咱能回去上阳村，但咱先不说你能不能走回去，你们就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明明已经入秋了，但跟夏天有啥区别？就这样的天气回去，你能有好收成？” “换句话说，收不到粮食，你不还得出来逃荒吗？与其这样折腾，还不如就在这里想想办法。”李阿爷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所以啊，大伙儿都把能回去的念头掐灭咯，咱们啊，回不去了！” 所有人都很沉默，没人说话，因为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他们是不怕吃苦受累，可眼下一无所有的，很快又要入冬了，他们真的能在这深山里生存下去吗？ “小四，你也说几句吧！”李阿爷看向墨成章。 墨成章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众人，“大伙儿能跟我走到现在，说明你们信任我，既然信任我，那就请继续信任下去。如果现在还有别的想法的，我会负责将你们送下山。” 所有人都看着他，没人出声。 墨成章等了等，还是没人说话，于是他继续道：“要是大家决定留下来安家，那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我们要将房子盖在哪里吧！” 他这话让众人都惊呆了，连个要求啥的都没有吗？直接盖房子？ 郑清浅盯着墨成章，眨了眨眼。她还以为他至少也要做个动员啥的，比如要求大伙儿团结一致呀，一切听指挥什么的。 结果他倒好，直接就让选址盖房子。 不得不说，墨成章的确是个行动派。见没人反对，他也就半点都不纠结，直接开始安排下去。 “我们的东西暂时留在这里，让家里的老人孩子看着，其余人分成五组，从不同的方向去找，看看哪里更合适我们安家。” 这个山涧的确不错，但如果盖房子的话，他们这么多人就 住不下了。 郑清浅和墨诗诗因为不用带孩子，所以也被派出去了。 但是，他们这一队除了各家的小媳妇和姑娘们外，只有十几岁的小伙子，因此，他们的任务比较简单，只需要在山涧周围转转就可以。 “三姐，你看，”郑清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咱们去那，那里高，能看到周围。” 站在高处就能看见周围的环境，那样他们还能省下不少脚程。 “好。”墨诗诗看了看，点头同意。 其他人在上次遇见盐矿的时候，就对郑清浅很服气，所以这个小队虽然明着没有队长，但众人还是隐隐的以郑清浅为首。 那座小山丘看着不高，但是爬上去还是花了点时间，等他们都爬上去时，正好是日正当空的时候。 “咦？”郑清浅俯瞰脚下，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怎么了？”墨诗诗连忙问道，也看向山丘下面，可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郑清浅指着他们扎营的山涧，“你们看，那一块看着是不是像一把椅子？那条小溪的北面就是椅背，两边有两道矮坡，看着像是扶手。” 让她惊奇的不是这把椅子，而是从高处看下去，山涧那里的开阔地带，以及两边椅背的地方，正好互为犄角。 要是将房子建在这些地方，那他们这伙人离得不远，又能互相照应，岂不是正好？ “还真是一把椅子呢，”墨诗诗看着山丘下道，“其实我看着，咱们就把房子盖在这一片就行，有山有水的，挺好的。” 郑清浅原本没啥想法，但现在也觉得这个地方不错，苦于手边没有纸跟笔，所以只能暗暗将这一片的地形记在心里，等晚上墨成章他们回来了，她再画个图，听听大伙儿的意见。 “弟妹，那是不是小四他们？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墨诗诗忽然指着一处问。 第80章 抓阄 郑清浅闻言，立刻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的确是墨成章他们，难道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咱们先回去，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找到地方了。” 郑清浅他们很快就下了山丘，没过多久就跟墨成章他们汇合了。 “四哥，你们怎么回来了？”郑清浅很自然的走在墨成章身边。 墨成章侧头看了看她，“刚才我们在那边山上，”他指了指往北的一个小山头，“看到这一片也很适合盖房子，所以就先回来了。” 咦？不会跟她想到一处去了吧？郑清浅眨了眨眼。 有位小伙子抢着道：“我们刚刚也在小山丘上看到了，墨四嫂说这一片像是一把椅子，扶手和坐的位置都挺适合盖房子的。” “椅子？”墨成章闻言一愣，而后点点头，“的确挺像一把椅子。” 众人说着话，就回到了山涧里。 云氏等人正在处理昨晚捉到的山鼠，郑清浅一见那画面，喉头就忍不住上下滚动，然后拉着墨成章迅速转身，“四哥，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盖房子的事吧！” 墨成章垂眸看着被她抓住的手，嘴角略微扬了扬。 手头没事的众人听到这话，也围了过来。 郑清浅用 树枝将刚刚看到的画面在地上画出来，“四哥你看，这里，这儿，还有这儿……都是平地，房子盖在这些地方，肯定够我们住。” 墨成章没有回话，他正讶异的看着地上立体的简图，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山涧周围的环境。 墨诗诗等人也都瞪大眼盯着地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画画。 郑清浅说完，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出声，她不由得疑惑的抬头，结果就看见包括墨成章在内的众人，全都神情惊讶的盯着她画的简图。 “呃，怎么了？是不是我画得不好？”郑清浅有点尴尬的笑了下，“那啥，我没学过画画，只能画这样的简图，大伙儿将就看看就好。” 墨诗诗喃喃道：“弟妹，你没学过都能画得这么形象，要是学过的话，那还不得成大乾有名的女画师啊？” “啊？”郑清浅茫然的张了张嘴，啥情况？ 她不知道的是，大乾还没有立体图的概念，所有的画作都是平面图，所以墨成章等人才会这般惊讶。 墨成章心里又涌上那种眼前人不是他认识之人的感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次他都不愿再去细想，这次也 一样。 他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模样，指着郑清浅画的图道：“你说得没错，这些地方的确适合盖房子。而且这处山涧有水源，树木也不多，清理起来更容易，还有……” 他一条条的将在此处建房的理由列举出来，众人也顺着他的思路，暂时忘记了郑清浅独特的画画方式，频频点头。 郑清浅见状，只好将刚才众人的惊讶，归结于他们都没学过作画所致。 墨成章的话还没说完，另外几组人也陆续回来了。 “小四，我看咱就在这附近找地方吧，刚才我们去的那边，越往里走，越是林深树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到。” “我们去的那方向也是这样……” 去探路的人全都愁眉苦脸，迫不及待的将自己见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李阿爷刚刚就在一旁听墨成章跟众人说在山涧周围盖房子，这会儿便冲着忙碌的人喊道：“大伙儿先别忙了，都过来听听，咱先把盖房子的事定一定！” 云氏等人一听，立刻洗了手，边擦着手就边过来了。 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子，墨成章站在中间，将刚才说给郑清浅等人的话又对着大伙儿说了一遍。 “我们就在这些地 方盖房子吧！”他指着方才郑清浅画的图，做了最后定论。 派出去的几组人都没找到更合适的地方，自然就没人反对了。 可是，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 “小四，那咱们这房子要怎么盖？谁家盖哪里啥的，总得先定下来吧？” 山涧这里的环境好，但再好的地方也能分出个好赖，他们既然决定在这里安家，那谁都想住在更好的位置。 比如，谁家住的离水源近，谁家住得离大伙儿远，谁家又更靠近北边的山林等等，这些只要细想下来，那可都是事儿！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盯着墨成章和李阿爷。 “既然说到这里，”李阿爷先开口了，“那我先说说我家的态度，大伙儿都知道我腿脚不好，咱们许多事都是我跟小四商量着来，所以别的我都不管，但有一条大伙儿必须依我，我家得跟小四一家挨着！” 郑清浅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都还没确定位置呢，李阿爷就急着先给自己选邻居了。 可在她眼里觉得好笑的事，在别人眼里竟然还是大事。 “阿爷，您这样就不好了吧？我们家跟墨家还是亲家呢，怎么 着也得是我们挨着他家啊！”墨韵的婆婆秦氏，立刻就站出来反对。 “还有我们王家，我家妞妞一天都离不得她姥姥，我们可不愿意跟他家分开住。”唐氏紧随其后。 墨诗诗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吴老爹也不想跟墨成章一家住得远了，可他一个男人实在不方便开口，便频频给墨诗诗递眼色。 “我们家自然也是要跟我娘住一起的。”墨诗诗也开口了。 郑清浅眨眨眼，他们家居然成香饽饽了？ 她看向墨成章，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透出几分无奈，郑清浅顿时就有种想笑的冲动。 好吧，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墨成章在大伙儿心里的地位，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阿爷，婶子，你们先别说都想挨着我住，咱们总共四十二户人家，我觉得让每家选一个人来抓阄选房子，这样更公平。” 墨成章见周猎户等人也加入了抢他家周围位置的队伍，只得赶紧出声。 “抓阄？这个好，这个好，这样谁都不用争了，而且自己抓的地方，不管旁边住的是谁，那都是老天爷的意思，是吧？”周猎户拍着手笑道。 于是，众人开始准备抓阄确定各家房子的位置。 第81章 建房和屯粮 说要抓阄，那也得先准备。 首先便是要把这地方能建房子的位置分成四十二份，然后还要找纸笔写好数字。 还好墨成章等人都是行动派，没一会儿就做好了抓阄的准备。 每一家选一个人去抓，墨家没什么好选的，墨成章自己来就行。 李阿爷作为墨成章他们原本的里正，第一个抓。 他拿到手后并没立刻看，而是催着墨成章道：“小四，你也赶紧拿一个。”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推让的，墨成章点点头，直接在布兜里拿了一个纸团。 李阿爷这才打开自己手里的，“四，小四你是几号？” 墨成章展开纸团，“五。” “哎呀，那咱们可就是邻居了呀！” 前面十二号人家都是住在山涧靠近水源的地方，墨成章的运气很好，五号是正中间的位置。 五号周围就是四和六，所以这两家就是墨家未来的邻居。 其他人抓了纸团的人也都纷纷打开，有人高兴也有人闷闷不乐。 “我这手咋就这运气呢？居然抓了最靠边的位置。” “完了，一会儿孩他娘肯定要揍我了……” 很快抓阄的结果就出来了，除了李阿爷家外，墨诗诗家成了郑清浅他们的另一个邻居。 尽管还是有人不乐意，但抓阄已经是最公平的了，不乐意也没法子。 确定了各家的位置，接下来便是划定宅基地的大小。 这事就得各家当家人出面了，墨成章跟其他家的当家商议了许久，终于定了下来。 墨成章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只看了一遍，就学了郑清浅的画法，画了山涧的立体图出来，在其上标明各家的位置和大小。 “大伙儿再确认一下，有问题的咱们现在说清楚，等到动工盖房子后，就不能更改了。”墨成章提醒道。 “能有啥问题？都是自己抓阄选的位 置，地方大小也是咱大伙儿刚刚商量好的。”李大山拍拍裤子站起来。 郑清浅听见有人小声抱怨分到的地方太小，她忍不住开口，“要是地方小，那就盖两层呀。” 然而，她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郑清浅不明所以，习惯性的看向墨成章。 “普通百姓家中的院墙不能超过四尺半。”墨成章淡淡道。 古代农村盖房几乎没有楼房的概念，大多都是按照家中人口来盖，再配上一个大院子。 不是农民不想盖楼房，更不是技术条件达不到，而是古代有着严格的阶级划分，普通人家别说住楼房了，就是房子的高度也是有限制的。 更甚者，在秦砖汉瓦时代，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就连砖瓦都是不能用的。 郑清浅恍然大悟，随即干笑道：“抱歉，我没考虑清楚。” 墨成章摇摇头，“你说得也不是不对，咱们现在不在官府管辖，房子怎么盖都可以。但是，在这里并不适合盖两层。山里温度比山外低，要是房子修得太通透，冬日里肯定会很冷。” 那样的话就不适合住人了，用来风干东西还差不多。 “嗐，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家分到的地方也不小了，只是不能分出来老家那样大的院子，小四媳妇你别多想啊！” 刚才抱怨地方小的妇人，一脸尴尬的对郑清浅解释道。 农家人嘛，总是希望家里院子越大越好，因为方便晒粮食呀。 郑清浅摆摆手，“没事没事。” 定下各家的宅基地后，墨成章又对李阿爷道：“阿爷，快入冬了，咱们不能只顾房子，屯粮过冬也同样重要。” “哎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赶紧赶紧，大伙儿先别急着去看地，咱们还得说说粮食的事！”李阿爷原本都有点困倦了，一听这话 ，立刻一个激灵站直身子。 虽然都知道他们粮食不多，但这些天大伙儿在一起吃饭，的确很容易就把这个问题忽略了。 于是，众人再次围在一起，开始商量怎么解决吃饭这个大问题。 “咱先确定一件事，不管以后咋样，这个冬天，咱们还在一起吃饭，这点大伙儿没意见吧？”李阿爷朝众人问道。 “那当然啊，要我说，咱们以后都在一起吃才好呢！” “行了行了，这些以后再说，”李阿爷连忙打断又要讨论开的众人，“目前我们剩下的粮食，省着吃也就只够吃半个月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不但要盖房子，还得漫山遍野的去找吃的！” 郑清浅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放粮食的几辆车，竟然只够吃半个月的了吗？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接下来，墨成章顺势做了安排。 壮劳力需要负责盖房子的事，这可不是女人们干得来的，毕竟他们现在手里啥都没有，木材什么的都要现在山上找，不说别的，就这体力活，郑清浅就不敢想象。 总之，因为男人们要负责盖房子，所以找吃的这件事就落在了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头上。 老太太和老爷子们留守山涧，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孩子们在半大小子们的带领下，在山涧周围去找找有没有野菜野果之类的。 作为村里唯二的两个会打猎的，周猎户和吴老爹被单独放了出来，负责带着年轻女人们去山里做陷阱，争取多弄些野物回来。 他们现在不缺盐，所以不怕肉多，只要能弄来，那都不是事儿。 作为一个现代人，郑清浅骨子里还是挺抵触打猎这件事的，但现在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 弱肉强食，不管在何时都存在。他们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怎么活下去。 “弟妹 ，你是不是害怕？”墨诗诗扯了扯郑清浅的衣袖，小声问道。 “没，我只是……”郑清浅想了想，“有些不适应。” 墨诗诗以为她是从前在郑家从没接触过这些，于是安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们只负责帮我公爹他们搭把手。等明年开春，咱就可以自己种地了，挨到秋收应该就不怎么缺粮了。” 郑清浅点点头，没再多说。 其实女人们可不止是帮着做陷阱这点事，盖房子需要的东西很多，光靠男人们哪里够，他们在找吃的时，还要留意盖房子需要的东西，能弄回去的就弄回去，实在弄不回去的，再叫男人们来弄回去。 除了这些，老太太们还要在山涧周围种菜，争取能赶在入冬前收获一批蔬菜存起来。 菜种和粮食种子这么重要的东西，墨成章他们自然是带出来的，只是现在还不适合播种，而且暂时也没找到合适的田地。 总之，墨成章等人是全体动员，都想赶在入冬前做好过冬的准备。 分配完任务的当晚，大伙儿先在山涧的空地搭了几个大通铺。在房子盖好之前，他们就先在这里将就着睡了。 而因为粮食存量告急，连小娃娃们喝的粥都多放了几葫芦瓢水。 郑清浅他们这样的成人，因为今天没干什么活儿，所以晚上就一人啃半个粗粮馍馍就算晚饭。 不过郑清浅的半个馍馍她没吃，而是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墨成章，一半给了云氏。 “娘，四哥，你们吃吧，我不饿。” 云氏皱着眉瞪她，“你咋老是不吃饭？瞅瞅你都瘦成啥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墨家苛待你呢！” 郑清浅连忙道：“那哪能啊？我是真的不饿。” 她随时都能从空间里拿吃的出来，怎么都不会饿着。只是这段日子天天赶路，不瘦才怪。 倒是云氏和墨成章，整天吃得不多，干活却不少，他们才是让她担心的人。 唔，她记得她还有两瓶保健品，要不也想个办法给墨成章他们吃点？ 墨成章看了看她，一口将她给的馍馍吃下，然后对她道：“你跟我来。” 说完他就率先起身，朝溪边走去。 郑清浅连忙跟上，两人沿着溪流朝上游走去。 走了一会儿，远离人群后，墨成章才停下，回身看着郑清浅，将手伸到她面前，“给。” 郑清浅看着他的手掌缓缓摊开，在他的掌心躺着一颗梨。 “你不习惯吃粗粮，吃这个吧。”墨成章缓缓道。 郑清浅愣愣的站着，半晌都没伸手接。 墨成章皱了下眉，直接将梨塞她手里，“吃完了再回去。” 说完，他直接抬脚就往回走了。 郑清浅傻傻的盯着手中的梨，心头有什么东西疯狂的往上涌。 他……一直都在关注她吧？ 无数思绪在脑中闪现，郑清浅忽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拿起梨直接咬了一口。 真甜！ 一口一口将这个不知他打哪摘的梨吃完后，趁着周围没人，郑清浅直接进了空间。 墨成章这般替她着想，她也要尽力替他做些事才对。 郑清浅打算多查一些有用的植物或者药材的信息，免得遇到了好东西都不认识。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查资料，按在键盘上的手忽然一顿，他们这么缺吃的，她为什么不看看怎么种土豆和红薯呢？ 这两种作物几乎是人尽皆知的高产作物，而刚好，她家厨房就有这两种菜。 拍了拍脑袋，郑清浅连忙开始查有关土豆和红薯的种植问题。 将相关资料记在脑子里后，她又跑去厨房。 “天哪，我怎么就买了三个土豆？红薯也才五个……”郑清浅无语的瞪着袋子里的东西。 第82章 果然不一样 早知道要穿越，她应该多买些东西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空间有重置功能。 只要她将东西拿出去，二十四小时后，空间就会把东西补上。 如此囤个一两个月，应该也能存下不少做种的土豆和红薯了吧？ 想到这个，不得不提一句，这空间倒是挺智能的，重置功能竟然只针对消耗品，像电击棒这种物品，就算她拿出去，也不会补出一根来。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空间里所有东西都会在她拿走之后补上，那她光靠把空间里的东西搬空就能发财。 郑清浅有些沮丧的，一手拿着土豆，一手拿着红薯，发了一会儿呆又高兴起来。 数量少不是正好方便她操作吗？ 仔细想想，她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是不懂农事的人，就算有各种资料支撑，但是动手能力跟不上，也一样白搭。 所以，这些东西数量不多的话，她可以慢慢的偷偷的做育苗育种工作，等存够一定数量了，再想办法让墨成章他们发现这种作物，之后再图后续发展。 这事不能急，一着急就容易惹人怀疑。 郑清浅将思绪理顺，又在空间待了一会儿才出去。 房子还没盖出来之 前，大伙儿还是集中打地铺。 也幸好今年的天气异常，入秋了也没有特别冷，不然他们这些人光是应付感冒，估计就够呛。 翌日，天不见亮，墨成章等人就带着工具，背上干粮进了北边的深山。 云氏等人昨天将山鼠肉处理好，抹了盐，今儿就开始在山涧周围拉绳子，先把这些风干再说。 “小四媳妇，你们一会儿去找吃的时，别忘了顺便采药，咱就算自己不用，等之后闵州开城门了，也能卖到城里去，多少换几个铜板。”云氏叮嘱道。 郑清浅点点头，“我知道的，娘，您放心。” 他们这伙人眼下是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房子和粮食是当下急需的，但是长远来看，银子才是大头。 毕竟他们安顿下来后，还是要去山下采购东西，不说别的，布匹需要吧？油盐酱醋之类的也少不了。 他们再厉害，难道还能做到什么都自给自足不成？ 郑清浅这个有度娘在手的选手都不敢说这句话，更何况是墨成章他们了。 吴老爹和周猎户先带走了一批身强体健的妇人们，郑清浅她们这样的小娘子就出发得晚一些，她们今日的主要任务是逛遍方圆十里 。 云氏和墨韵她们留在山涧里照看孩子和老人，顺便还要带人弄个大一点的过滤池子出来。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嘴，这段日子郑清浅他们这伙人生病的很少很少，大伙儿直接将这个归功于他们都喝的过滤烧开的水之上。 所以，确定好了地方以后，建过滤池子的事竟然成了最先要做的事。 郑清浅她们进山了，跟她走在一起的，除了墨琪墨诗诗外，还有全氏和王翠。 “弟妹，昨晚小四喊你出去说啥了？”墨琪靠近郑清浅，神秘兮兮的问。 郑清浅愣了下，而后便觉得无语，她怎么觉得墨琪有点八卦呢？ “没什么，就说了几句话。”郑清浅笑着回道。 她这笑看在王翠眼里，直接成了另一种意思。 墨琪还想追问几句，但王翠却突然硬邦邦的说了句，“我去前面了。”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王翠就快步往前冲，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似的。 郑清浅眨眨眼，没有说话。这小姑娘不会还没放下墨成章吧？ 墨琪却是皱了眉，“别理她，咱们又不是非得赶在今天走完这附近，慢慢走着就行。”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她脚下 的茧子都快比鞋底厚了，现在安顿下来，她疯了才会继续自虐。 郑清浅想了想，还是对众人道：“山里危险，咱们还是别走散的好。” 这小姑娘人不坏，就是死脑筋罢了，要是真的出了事，墨琪在婆家也不好过，所以郑清浅加快了速度，朝着王翠离开的方向追去。 全氏等人都不是傻子，况且王翠跟墨成章的事，村里多少有些传言，所以众人都聪明的没有多说，反正都是要走路的，走快些也没什么不可以。 王翠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冲动之下跑到前面，没一会儿就开始后悔了。 周围都是幽深的林木，不时响起一两声虫鸣，踩在枯叶之上的感觉很不真实，王翠心里毛毛的，下意识的就回头往后看。 嫂子他们不会不管她了吧？她这样想着，下一刻，郑清浅就领着众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小翠，你等等我们！”郑清浅冲着王翠喊道。 她的声音有点喘，王翠听了，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原本想转身继续跑的，可这会儿她的双脚却是钉在地上，半天都没迈出一步。 “呼，总算赶上了。”郑清浅弯着腰，双手拄在自己的膝盖上，狠 狠的喘了两口气。 全氏也累得不轻，喘了一会儿气后道：“我说妹子，你没事别自个儿跑啊！咱们是一起出来的，就得一起回去，不然我们怎么跟你娘和哥哥交代？” 墨琪一巴掌拍在王翠背上，“你想累死我们啊？” 王翠被说得脸颊通红，支支吾吾的道：“对……对不起大伙儿，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墨诗诗拍拍她的肩膀，“还好弟妹提醒我们不能分开，不然你要是单独遇上野兽啥的咋办？” 王翠这才知道，竟然是郑清浅让他们来追她的，顿时便垂下头不吭声了。 她……果然跟别人不一样，难怪墨成章对她那么特别。 郑清浅是不知道王翠心里在想什么啦，她现在正瞧着左前方不远处的一丛灌木，眼睛熠熠发光。 “大伙儿快看，前面那是什么？”郑清浅指着前方，也不管其他人看没看见，她自己抬脚就往那边走。 她竟然看见了板栗！ 全氏等人当然认识板栗，那外形简直不要太有辨识度。 “咦，那不是栗子吗？是板栗子！” “快快快，咱赶紧去摘下来，看上去有好多啊！” 一时间，众人都来了劲儿，纷纷跑上前。 第83章 林中遇险 长在人迹罕至大山中的板栗，就像怒放的花朵般，栗子掉在地上，冬去春来碾作泥，它们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用自己的方式生长着。 “哎哟，看看地上掉了这么多，太可惜了！”全氏说着话，直接蹲下来，先捡地上还没坏的，通通放进背篓里。 这棵板栗树也不知道长在这里多少年了，树枝长得非常茂盛，枝头的果实哪怕在干旱的影响下，也依旧将粗壮的树枝压弯了腰。 此时正是板栗成熟的季节，长在树上的栗子基本都爆开了，郑清浅还是第一次摘栗子，不敢去碰它带刺的外壳，傻乎乎的将整个枝丫弄下来。 可是这样一来就很费劲，不一会儿她就弄得汗流浃背的，脸上全是汗和叶子上的灰尘，看着有些狼狈。 墨琪在一旁看了大笑，“哈哈……弟妹，你用剪刀啊，娘不是拿给你了？” 王翠闻言也看过来，见郑清浅笨手笨脚的样子，她也扑哧一笑，心里总算好受些了，墨小四的媳妇儿也不是啥都会嘛。 郑清浅被墨琪一提醒，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真是高兴傻了，竟然忘记用剪刀这种工具。 “知道了，二姐。”郑清浅不好意思的从背篓里拿出剪刀，先把她弄下来的剪下来，然后又学着其他人往树上爬。 “弟妹，你就在树下吧，我们上去就行。”墨诗诗连忙拉住她。 郑清浅看看别人，又看看墨诗诗，摇头道：“不用，我可以上去。” 爬树这种事从前她没做过，正好体验一次。 而且，这树的枝干很粗壮，没什么危险。 “行吧，那你自己小心，别踩太细的树枝啊。”墨诗诗不放心的叮嘱。 郑清浅连连点头，“嗯嗯，我明白的，三姐你别担心。” 野生板栗树高的能长到二十米左右，这棵树目测至少有 十多米高，郑清浅他们只摘了七八米高的位置，所有人的背篓就装不下了。 “先回去，上面的我们弄不到，让男人们来。”全氏擦了一把汗，一边说一边往树下滑去。 郑清浅抬头看了看头顶，实在有些高，再往上就有些危险了，就算墨成章他们来了，也不一定能摘到顶上的栗子。 不过今天的收获已经不错了，这些栗子虽然不能做主食，但处理一下，也够他们这些人吃上一阵了。 郑清浅她们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还把来时看见的一些野菜和药材顺了回去。 “你们咋这么快就回来啦？哟，这不是板栗吗？” 山涧里的人看见郑清浅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看到背篓里的东西，大伙儿都笑开了。 山里的吃食不少，野果野菜什么的，只要能吃的，对他们来说都是能顶饿的粮食。 郑清浅坐下休息这会儿，云氏已经在开始处理板栗的外壳了。 小孩子们都围在大人身边，盯着板栗流口水。 “行了行了，瞧你们那馋样，等剥出来，先给你炒一锅！”老太太们笑呵呵的道。 虽然他们缺粮食，但现在也不缺孩子们那一口。 云氏一边做事，一边对郑清浅道：“你们运气倒好，昨儿小四他们也去了那面，就没见他们发现板栗树。” 郑清浅笑笑，“虽然是一个方向，但不是同一条路，四哥他们没看见也是正常的。” 严格来说，他们现在这附近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每次走的虽然是一个方向，但是也不会在同样的路径上。 再加上山深林密的，就算视力好，也不一定能瞅见啥能吃的，还非得走近了才能看见。 匆匆吃过午饭，郑清浅一行人再次出发，这一次她们依旧走的上午那条路。 “咱们先一条路走到底，把所有能弄回 去的东西都弄回去了，再换另一条路。”郑清浅对众人道。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不错过任何有用的东西。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赶路，慢慢搜寻便好。 “浅浅说得没错，我也同意这样。”全氏立刻站出来表态。 郑清浅他们这一队人，已经隐隐以郑清浅和全氏为首，所以她们两个说完后，其他人也没意见了。 “大伙儿不要放松警惕，手里的镰刀之类的都拿稳了，我们上午没碰上什么大型动物，下午可不一定，大家都要小心。”郑清浅和全氏在前面领路，她一边走一边提醒道。 林中行走其实很不安全，所以郑清浅是一早就将电击棒拿在手上的。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紧了紧自己手上的东西，一边向前，一边观察着四周。 而就像是印证郑清浅的话一样，这话才说出来没多久，就有人大喊了一声，“刚刚有只兔子跑过去了！” 郑清浅也看见了，是只灰色的兔子，不过她没有像别人一样想追上去，而是扬声大喊，“大家不要走散！” 这周围又没发现兔子的窝，这只兔子会经过，要么是出来溜达的，要么就是被什么食肉动物在追！ 她正想着，便听见了一声动物的怒吼。 “娘呀！这是什么声音？”队伍中有人惊慌的问。 郑清浅抓紧电击棒，迅速喊了句，“大家快上树！” 说完后，她自己手脚并用的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爬。还好上午爬过树，不然这会儿她指不定能不能爬上去呢。 她也不知道刚刚是什么动物的叫声，但是只闻其声未见其形就让人胆战心惊了，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个头不小。 一群女人在慌乱中哪里还有平时的反应速度，还没等她们藏起来，在刚才兔子跑来的方向，就冲出来一头野猪 ！ “二姐，三姐，快上来啊！” 郑清浅刚在树枝上趴好，就看见了野猪的身影，顿时急得冷汗直冒，大声催促墨琪和墨诗诗赶紧上来。 墨琪反应快些，看见郑清浅爬树，她刚刚也正在爬，但是墨诗诗在看到野猪的那一刻，整张脸都吓白了，浑身哆嗦着，一动也动不了。 眼看着野猪眨眼间就要到她们面前，其他人也都手忙脚乱的找好了躲藏的地方，可墨诗诗依旧没动。 “三妹！”墨琪吓得花容失色，看着墨诗诗干着急。 郑清浅咬咬牙，一把将墨琪拉过来，“二姐，你接应我们！” 说完，她便从树上滑了下去，落地后动作迅速的去扯墨诗诗，“三姐，快点上去！” 墨诗诗看见郑清浅焦急的眼神，总算回了一点魂，哆哆嗦嗦的开始往树上爬。 “三妹快啊！”墨琪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看着郑清浅又道，“弟妹，你……你去那边的树上！” 她们这附近只有郑清浅刚刚爬的树最粗壮，人在上面相对安全，临近的几棵树都被其他人占了，如果墨诗诗动作太慢，很可能野猪冲过来时，郑清浅根本来不及上去。 郑清浅也急，转身想换个地方，但那头野猪竟然直直的朝她撞了过来！ “弟妹！”墨琪瞪大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墨诗诗爬到一半，听见墨琪的尖叫，连忙低头朝树下看去，她也尖叫一声，“弟妹！” 随即，墨诗诗手上的力道一松，“嘭”的一声掉了下去。 “小四媳妇！”其他人也都冲着郑清浅大喊。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般，只有郑清浅和野猪粗重的呼吸声传入众人耳中。 而她们眼中看到的却是，郑清浅举着一根木棍，死死的顶在野猪的嘴里！ 郑清浅涨红着脸，将电击棒的功率开到最大， 拼尽全力才让野猪没有往她身上扑过来。 片刻后，野猪浑身颤抖，吼声由大到小，很快就没了气息。 郑清浅看准时机抽回电击棒，朝旁边一滚，然后趴在地上，闭着眼拼命喘气。 “弟妹！” “小四媳妇！” 墨琪等人纷纷从树上下来，很快就将郑清浅围住了。 “弟妹，你怎么样？啊？”墨琪跪在地上，将郑清浅扶到她怀里。 墨诗诗哭着去抱郑清浅的手臂，“弟妹，你可不能有事啊！都怪我，都怪我……你要有事，我怎么跟小四交代啊？” 除了几个冷静些的拿着刀在野猪身上捅了几下，其余人也焦急的围着郑清浅。 过了好一会儿，郑清浅才从刚才的生死边缘喘过气来，她睁开眼，对众人露出一个脱力的笑，“我没事。” “呜呜呜……弟妹，吓死我了！”墨诗诗嚎啕大哭。 墨琪也后怕的流着泪，紧紧的抱着郑清浅和墨诗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郑清浅侧头朝地上的野猪看去，发现全氏她们已经将它彻底杀了，她立刻就放了心。 电击棒是不足以杀死野猪的，刚才她是运气好，电击棒戳进了野猪嘴里，电遇到液体能产生更大的能量，就像上次雨夜杀狼一样，让这头野猪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 不然，今日她估计难逃一劫。 “小四媳妇你太厉害了吧？这野猪都被你打死了？”有人围着野猪转，喃喃的道。 在她们看来，刚刚这头野猪就是被郑清浅一棍子顶在嘴里打死的。 可郑清浅却很尴尬，这让她怎么解释？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郑清浅只好找了个借口，“我是运气好，这头野猪估计生病了，你们看它嘴里是不是焦了？我觉得它可能是痛死的。” 被电击棒电了那么久的位置，不焦才怪！ 第84章 有福之人 “哎呀，还真是，你们快看，这头猪嘴里的肉黑乎乎的，这是咋回事呢？” “管他咋回事，你们瞅瞅，这头猪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吧？够咱们吃上好些天啦！” “哎哟，咱们运气咋这么好呢？”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头猪能吃多久吸引了，暂时没人去想它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墨家姐妹此时都在后怕，更是没去在意死去的野猪。 “弟妹，刚刚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墨诗诗还在哭，满心满眼都是自责与愧疚。 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刚才郑清浅出了什么事，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小四？ 郑清浅故作不在意的拍拍墨诗诗的背，“没事的，三姐，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个屁！没看她到现在都还腿软得站不起来吗？ 她是真的心有余悸，但墨诗诗自责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收起那份心悸。 刚才她为了活命，都差点直接闪进空间去，完全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了。 还好在关键时刻她打开了电击棒的前端装置，让电流释放到最大，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墨琪一脸的惊魂未定，“刚才我也是慌了神，要是我拉一把三 妹，弟妹也不会险些被野猪害了。” “没事没事，我再坐一会儿就能起来了。”郑清浅脸上笑嘻嘻，心里却特别无语。 要不是看在墨成章和云氏的面上，她才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去安慰别人呢！ 全氏等人确认郑清浅没事后，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将这头猪弄回去。 至于将这头猪扔在这里？开什么玩笑，这种想法她们根本想都没想过。 这可是野猪肉啊！大几百斤的野猪肉，她们傻了才会丢在这里。 谁知道山里有没有老虎什么的，趁着她们回去叫人的时候，再把这头猪吃了，那她们可就亏大了！ 所以，全氏提议道：“咱们找四根小树砍了，八个人一轮，轮流将这头猪抬回去吧？” 女人的力气绝大多数都是天生不如男人的，郑清浅她们也不例外，这里距离她们的山涧，算上各种弯弯绕绕，少说也有十来里路，只两个人换着抬，那得啥时候才能抬回去？ 更何况……郑清浅看见地上的猪血，脑子里一个激灵，连忙就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中带了几分焦急，“全嫂子说得对，就八个人一起抬，大伙儿动作要快些，猪血可能会把别的动物引过来！ ” 众人一听这话，再顾不得其他，火急火燎的在周边砍了四棵小树，把野猪绑在树干上，成井字形的八个人一起抬着往回走。 郑清浅受了惊吓，其他人体谅她，回去的过程中并没让她跟着一起抬。 不过，这头野猪也不知道平时都吃的啥，实际重量比他们目测的要重得多。 “我的娘呀，这猪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可重死个人了。” “不行了，不行了，谁快来换换我，我的肩膀快压断了。” “大伙儿听听后面是不是有动静？快快快，咱们赶紧跑啊！” 最后一句话刚说出来，郑清浅就隐隐听见一声不知道是熊还是什么的吼声，她都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直接手起刀落的剪下她上衣下摆，利落的缠在野猪脖子上。 她担心山里的大型动物会追着血迹找到山涧！ “大家再跑快些！”郑清浅和全氏同时大喊。 这种生死时速的时候，谁都顾不上累了，咬着牙拼命往前跑。 郑清浅是倒退着跑的，顺便将之前摘了放在背篓里的药草揉碎扔在地上，与此同时，她还时不时的把他们踩过的树叶啥的，往别的方向踢。 墨琪和墨诗诗见了，连忙问，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 “扰乱其他动物的嗅觉，药草的味道可以掩盖一部分血腥味，再把我们走过的痕迹弄乱，不让山里的大型动物找到我们。”郑清浅一边继续干活，一边快速回道。 墨琪等人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做，这下子彻底把她们走过的路弄得乱糟糟的了。 距离山涧五里左右时，郑清浅才停下扫除痕迹的举动。 “可以了，其他的等我们回去再跟四哥他们商量着做。”郑清浅解释了一句。 如果不是这件事，她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们住在山里面临的除了没房没吃的外，还有安全隐患这个严重的问题！ 看来，一会儿回去一定要跟墨成章好好说说，山涧周围必须先设置一些障碍，防止大型动物袭击。 另外，还有一点他们也忽视了，他们只划定了生活范围，却没有想过，他们以后会天天生火做饭，而他们周围都是易燃物，防火也同样重要啊！山涧周围必须隔出一个防火带才行。 回去的路上，郑清浅脑子里都被各种之前忽视的事情占满了。 真的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在山上生活的经验，所以必定会有 很多疏忽的事情。 但是，既然决定了要在这里安家，那么相对的，所有隐患都必须考虑进去。 因为有潜在的危险存在，所以郑清浅等人这次回去的速度，比上午还快。 他们刚进入山涧，留守的人就震惊的瞪着他们。 “我天，你们咋弄了头野猪回来？！” 轮流抬了一路，又是小跑着回来的众人，此刻全都累瘫在地，好半天才将气喘匀了。 “是小四媳妇打死的！”有人快言快语的道。 “啊？”所有人全都看向郑清浅。 郑清浅尴尬的笑笑，“意外，意外，真是凑巧才这样的……” 全氏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力气，看着郑清浅兴奋的笑道：“我看小四媳妇可真是个有福之人，瞅瞅咱们这伙人，上午是她发现的板栗，下午又是她打死的野猪，再看看别人，这都还没回来呢！” “对对对，我也觉得墨小四他媳妇儿真是有福气！” 很快的，众人就七嘴八舌的将下午遇到野猪的事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她们是忘了，还是因为角度问题，没看清当时的情况，总之，这会儿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变成了郑清浅英勇救姑姐，奋力搏杀野猪了。 第85章 想得周到 别人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云氏却是后怕的将墨琪墨诗诗和郑清浅几人拉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几人都没受伤后，才狠狠松了口气。 “你们几个明天别出去了，我去找吃的！”云氏拍拍心口，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媳妇，她哪个都不希望她们出事。 “娘，您别这样，我们没事的，是吧，二姐三姐？”郑清浅连忙冲墨家姐妹使眼色。 墨琪和墨诗诗也知道这会儿该安慰云氏，所以两人很配合的点头。 “娘您真别担心，那哪能天天遇上野猪呢？” “对啊，而且我们现在有经验了，以后出去肯定会小心的。” 墨韵这个做长姐的也很后怕，拍拍墨琪和墨诗诗的肩道：“娘说得对，明天换我们出去。” “不用的，大姐，我们真的没事。”郑清浅连忙摇头。 墨韵家里两个孩子，她婆婆怎么可能放她出去？ 墨琪和墨诗诗也接连解释，好说歹说的，总算将云氏和墨韵劝住了。 “不行，等小四他们回来，我还得去跟他们说说，以后不能让你们女人单独出去，怎么也得跟着几个男人才是。”云氏虽然不嚷着换她出去了，可又说上了另外的事。 这件事郑清浅倒是不反对，毕竟今天的情况来看，还是应该男女搭配着更好。 她们这边说着话，其余人却是将郑清浅是有福之人这个名头坐实了。 “要说墨小四这媳妇吧，长得好看，心地还好，关键是运气也好得没话说啊！” “可不是？今天我可是看得真真的，墨家那三闺女，当时要不是墨小四媳妇从树上下来弄她上去，今儿这事可真不好说。” “有这样的弟媳妇，墨家几个闺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在各种讨论下，云氏和墨家姐妹，包 括墨成章，都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等晚上墨成章抬着木头回来时，众人对他更热情了。 “小四，今天辛苦了啊，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快去看看吧，你媳妇今儿打了一头野猪回来……” 郑清浅和云氏迎上去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话，瞬间就让她尴尬得不行。 好嘛，她已经可以预见到，既三十九头狼以后，估计这头野猪的事又要被他们说好久了。 墨成章被这些人说得一头雾水，抬眼又正巧看见郑清浅尴尬又无奈的神情，顿时便明白，这件事估计另有说法。 众人帮忙将墨成章他们弄的木头放好后，全都围在山涧中间的篝火旁。 负责做饭的老太太们早就做好了晚饭，今晚的饭比起平时更加丰盛，算是一顿不大不小的杀猪宴。 上阳村之前没有屠户，所以杀猪这事没人擅长。 但是因为大伙儿对猪肉的喜爱，野猪弄回来后，去毛，洗猪下水，将猪肉分割等等，老太太们做得可熟练了。 男人们看见挂在树上风干的猪肉，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得多大的野猪啊？小四媳妇怎么打死的？” “用棍子打死的呗！” “什么棍子这么厉害？” “哪里是棍子厉害？分明就是小四媳妇厉害啊！” 诸如此类对话，在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氛围中，出现了无数次。郑清浅这个有福之人再次被提及，并且获得了后面回来的男人们的一致认可。 “果然是有福之人！小四也是！”众人对墨成章和郑清浅竖起大拇指。 墨成章和郑清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埋头吃饭。 好不容易吃一顿干一些的饭，还是少说话的好。 热热闹闹的吃完饭，趁着众人还没散去，郑清浅连忙将下午回来路上想到的事跟墨成章提了 。 墨成章听完后，眉头一皱，“你说得没错，这些的确都是燃眉之急的事。” 她这样一说，便显得他之前考虑得的确不够周全。 “别的可以先缓缓，但是在我们的宅基地外围挖陷阱，以及做隔离防火带的事，必须尽快完成。”郑清浅也很愁。 隔离带和陷阱其实可以做成一个，但是陷阱里必须要放具有杀伤性的东西，不然怎么拦住来袭击的猛兽？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这群人除了从老家带出来的锄头啥的农具外，只有菜刀有杀伤力了。 但是他们总不能把这些东西弄到陷阱里去吧？那样的话，他们用什么干活？ 墨成章思索了一会儿，抬眼便看见郑清浅愁眉苦脸的样子，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伸手去抚她的眉头，“别担心，明天我就带人做陷阱。” 话落，他的手便僵在郑清浅脸上。 而郑清浅此时已经浑身僵直，整个人都傻了，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 片刻后，墨成章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别开头淡淡道：“你说的防火隔离带，可以直接用陷阱来替代，在陷阱中放上密密麻麻削尖的树枝便是。” 除此之外，陷阱中还可以丢一些荆棘之类的。再在陷阱之上松松的盖上一层沙土防火，只要他们这伙人知道哪里能走就行了。 郑清浅还没从“他为什么要碰我的脸”这件事回神，听了墨成章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的点头，脑子里都快成浆糊了。 “我去找李阿爷说事，应该会晚点回，你跟娘先睡，别等我。”墨成章没看郑清浅，直接起身，往李阿爷那边走去。 郑清浅依旧默默点头，不过这次她的目光却是追着墨成章走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郑清浅没能看见墨成章微红的脸，以及红得不太正常的耳垂。 云氏是坐 在郑清浅旁边的，不过刚才她跟一旁的墨韵说话去了，没注意到墨成章和郑清浅直接的小动作，这会儿她回头才发现，郑清浅还在发呆。 “你咋啦？”云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好笑的道，“看小四干啥？他是你男人，你还怕他跑了啊？” 这句话瞬间将郑清浅惊醒，她的脸顿时爆红，飞快的垂下头嚅嗫道：“没，我没看他啊……” 云氏本想继续笑话她两句，可看她那羞涩的模样，还是忍住了。 想想自家儿媳妇和儿子还没圆房呢，有些话还是别说得太过的好。 不过，等房子盖好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俩赶紧圆房才是，不然她想要的大孙子从哪来啊？ 郑清浅根本不知道云氏心里又在想生孩子的事了，她脑子里依旧是刚才墨成章抚上她眉心的画面。 他为什么要摸她的眉心？是一时兴起，还是见不得别人皱眉？ 郑清浅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可全都被她一一推翻。 他，不会是……喜欢她吧？ 最后这个念头刚刚冒头，郑清浅便用力摇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呢？他俩认识又不久，而且这一路上都忙着逃难，哪有那心思呀？ “弟妹，走，咱过去溪边洗碗吧！”墨诗诗喊道。 郑清浅连忙回神，答应一声后，转头去拿云氏手中的碗，“娘，碗给我拿去洗吧？” 云氏顺手递给她，拍拍衣服起身，“行，那我去铺床。” 今晚的月亮很亮，将山涧中照得格外明亮。 “弟妹，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我这条命都是你救下的，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墨诗诗一边洗碗，一边低声道。 今日林中遇险那一幕，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郑清浅摇头失笑，“三姐，事情过去就别提了吧？都是一家人，那种情 况下，我反应过来了，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就像墨琪，如果当时她反应过来了，也肯定不会放着墨诗诗不管的。 今天的事真的发生得太突然了，从她们知道有大型动物靠近，再到后来众人匆忙上树，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没遇到过这种事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很正常的。 就是郑清浅自己，也愣神过，不过因为她从前的经历，她的反应比墨诗诗她们快些。 要说当时有没有犹豫，其实也有。 这世上谁不惜命？她这样活了两世的，比旁人更加惜命。 但是，她有电击棒，有空间，比别人多了活下去的保障，所以才会去救墨诗诗。 “嗯，不提了。”墨诗诗笑笑，只不过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既然弟妹不愿提，她便不提，只是这份救命之恩，她绝不会忘记。 另一头，墨成章将郑清浅说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说给李阿爷和李大山等人听，立刻便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小四媳妇说得没错，咱们的确不能只顾着盖房子的事，那个什么防火隔离带，还有防止大虫之类的袭击的陷阱，都得赶紧动手做出来才行。”李阿爷神情严肃的道。 李大山点点头，“而且他们今天遇到的事也要防着，不能以后咱们的人出去找吃的，再成了山里畜生的粮食，那可太糟心了。” “所以我来跟阿爷和大山哥商量，明天起，咱们不要男女分开了，可以分好队伍一起，男女搭配着来，更加安全，也不影响咱们干活的进度。”墨成章开口道。 “还是小四想得周到，那这事就你跟大山他们商量着来，我留在这里，帮你们打打下手，再让小子们帮着削木头。”李阿爷立刻就同意了。 当天晚上，墨成章等人便将队伍重新做了分配。 第86章 这运气没谁了 然而，郑清浅一晚都没睡好，做梦都是墨成章伸手抚平她眉心的画面。 第二日一早，郑清浅顶着熊猫眼起来，好几次都忍不住去看墨成章，结果却发现，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精神奕奕的，和她就像是两个极端。 “什么嘛，没事跑来撩人，撩了又跟没事人一样，这家伙不会是个渣男吧？”郑清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嘟哝着。 “你嘀嘀咕咕的在说啥呢？”云氏端着簸箕，狐疑的看着郑清浅。 郑清浅干笑两声，“没，没什么，那啥，我收拾好了，去找三姐他们了啊！” 她说着就想跑，却被云氏叫住，“回来！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昨晚从新分组了，你不知道啊？” “啊？”郑清浅站住，愣愣的看着她。 云氏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你今儿跟小四一起出去，从今天开始，都是四家男人带着四家女人一起出门。” 四家人一起，到地方后，女人们收集吃的，男人们砍树，完事再一起回来。 虽然可能会麻烦一点，但是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大伙儿的安全。 墨成章算是这群人中武力值强一些的，所以他带着另外三家身手一般的进山。 像吴忧这样有些狩猎经验的，都是要独当一面，带三家人进山的。 总之，昨晚李阿爷作见证，给众人从新分了组。只不过那时郑清浅还在懵圈中，所以没有注意到。 郑清浅正尴尬呢，墨成章便收拾好了工具，直直的从她身边经过，顺带还丢下一句，“走了。” 郑清浅猛地一个激灵，连忙将自己的背篓背上，跟云氏打了个招呼就跟了上去。 哪知墨成章忽然停下脚步，郑清浅就这样直挺挺的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 妈呀！这下真的是尴尬到家了。 “嗯……”墨成章一声闷哼，反手 揉了一下背部，眉头微皱，回头看着郑清浅，“你……” 话还未出口，他便看见郑清浅捂着鼻子，像是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于是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还好吗？” 他一边问，一边不自觉的伸手过去，可郑清浅一看见他的手，立刻后退了两步，摇着头摆摆手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墨成章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我是想告诉你，今日要去的那片林子蚊虫众多，你最好带上头套。” 郑清浅一愣，道了声谢，回去将她和他的头套找出来带上。 今日跟着墨成章一起出来三家分别是：李阿爷家的小儿子李小六，从前卖豆腐为生的外来户陈为财，还有墨韵婆家兄弟陈忠平的老丈人吴有劲家。 不出郑清浅所料，她这个“有福之人”的标签果然被这些人挂在了嘴上。 “咱们几家运气真好，能跟小四和小四媳妇一起，晚上回去咱们肯定比其他人找到的东西多。”吴有劲的儿媳妇喜滋滋的道。 他们家不是上阳村的人，能跟在墨成章他们队伍，纯粹是因为嫁到上阳村的吴氏，所以吴有劲一家这些日子干活都很卖力。 虽然他们寻找食物只有昨日一天，可已经隐隐有互别苗头的趋势了。 就像昨日郑清浅他们又是栗子又是野猪的弄回去，跟其他人弄回去的零散东西一比，别人直接就不说话了。 “就是呀，小四嫂跟咱们就是不一样，有福气着呢！是不是啊，小四嫂？”李小六的媳妇霍氏笑眯眯的抱着郑清浅的胳膊不撒手。 李阿爷家还有个四儿子，所以霍氏喊李老四的媳妇四嫂，喊郑清浅小四嫂。 郑清浅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忍住了将之抽出来的念头，不无尴尬的笑了笑。 她不喜欢跟人太过亲近，可这个霍氏 比全氏还自来熟，从出来后，就一直跟她勾肩搭背的，她也是被弄得没了脾气。 今日他们走的是东北方向，这一片树木茂密，行走比较困难。 墨成章他们几个男人在前面开路，郑清浅几人紧紧跟在后面，同时戒备着四周的情况。 好在今日还算顺利，这条道一直走到十几里外，也没遇上什么危险。 这次郑清浅他们换了套路，并没有看到什么就立刻上去抢收，而是做好记号，先将这条路走到底再回头慢慢收东西。 墨成章等人帮着他们收野菜和药材等物，等到了标记好的合适的树木前，就换郑清浅她们给男人们把风了。 郑清浅之前走路的时候还戴着头套，这会儿停下来后，他们点了火绳，蚊虫不再靠近，她便将头套摘了下来。 四个男人两把锯子，同时锯着两棵树，山林中响起男人们的呼喝声。 但是，墨成章是个例外，别人一边用力一边喊着号子，他则是闷不吭声的只管干活。 郑清浅她们几个女人也不是就在一旁休息，而是一边用宽大的树叶给男人们扇着风，一边扭着头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啥他们能用得上的东西。 但是郑清浅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就往墨成章的侧脸飘去。 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家伙长得太好看，认真干活的样子更是充满专注的力量美，不止是她在看他，另外几家的女人们也没管住自己的眼睛。 碍于郑清浅和自家男人在旁边，几个女人没看得太过火，不过看着她们遮掩的样子，郑清浅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在种种矛盾的思绪中，郑清浅在换动作时，不知碰到了什么，扭了一下脚。 “嘶……”脚脖子传来一阵生疼，郑清浅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小四嫂，你咋了？”霍氏侧头看过来。 墨成章那边立刻 停下动作，转头见她跌在地上，连忙对李小六道：“先歇歇。” 说完他便过来郑清浅身边，“怎么了？能站起来吗？” 郑清浅双手撑在地上，用力想站起来，可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她瞬间又坐了回去，随即无奈的抬头看着墨成章，“起不来……” 墨成章顿了下，蹲下来，一言不发的将她打横抱起，“你先在这边休息。” 郑清浅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脖子，不好意思的垂着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她咋就扭了脚呢？归根结底还是怪他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不用多想，好好休息。”墨成章将她放下，很快就转回去继续砍树了。 郑清浅靠在一棵树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树，想试试能不能起来了，结果她的手被什么东西梗了一下。 “咦？”郑清浅拨开手下的枯枝烂叶，瞪大眼看着地里冒出来的东西，“竟然有山药？” 她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看看在周围转了半天都没收获的霍氏等人，喃喃道：“难道我真是他们说的有福之人？” 扭了脚坐下休息都能发现野生山药，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小六媳妇，你们快过来，我这里有山药！”郑清浅朝着霍氏他们扬声喊道。 山药这种植物都不是单独生长的，只要发现一根，那周围必定还有一片。 墨成章他们都朝郑清浅这里看过来，李小六笑嘻嘻的道：“四哥，小四嫂果然不愧是有福之人啊！” “哈哈哈，可不是嘛，咱们刚刚走过这里都没发现，她一坐那就发现了。” 霍氏等人在郑清浅坐着的周围一片开始挖，果然这地下长了不少野生山药。 “哎呀，这山药咋长的啊，地面上啥都没看见，怎么全在地里？” 郑清浅扫了一眼地面，不确定的道：“地面上的根 茎部分，可能被别的动物吃了吧？” 山药叶子也是可以吃的，动物们哪里会去分辨，说不定是哪种喜欢山药叶子的动物在叶子长得青翠茂盛的时候，就把叶子吃光了呢？ “我觉得就是这样，你们看，这些山药长得并不是很粗壮，说明之前没长好。”霍氏挖出一根山药后，说得头头是道。 其他人一看，还真是这样，没有叶子吸收阳光雨露，能长好才怪了。 “管他呢，反正这东西咱们不挖回去，埋在地里也会坏，与其便宜了那些虫子，还不如拿回去咱自己吃呢。” 郑清浅的脚扭了，休息一会儿后倒是能站起来，可却不好多走动，所以她便负责她自己周围的一小片地方，就直接坐在地上挖山药。 有事情做的时候，刚刚墨成章抱她的事就被抛在了脑后，郑清浅只顾埋头一阵猛挖。 时间过得飞快，感觉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中午，墨成章他们也已经砍了七八根树，见郑清浅他们的背篓全部装满了，便决定先回去山涧一趟。 “两人抬着四根木头回去正好，下午再来接着砍，顺便把前面没收的东西收回去。”墨成章一边说，一边用绳子将几棵树绑紧。 霍氏擦着汗，笑嘻嘻的道：“咱们跟小四嫂一起可真是占了大便宜，都不用咱们怎么找，能吃的就自动找上门了。” 郑清浅连忙摆摆手，“别这么说，运气好而已，你们可别再夸我了，再夸我就得飘了。” 霍氏扑哧一笑，对着郑清浅挤眉弄眼，“我要有你这运气也不赖啊，不过你还是别飘，万一飘走了，墨四哥找我拼命咋办？” 郑清浅下意识去看墨成章的脸色，结果却见他也在看她，她慌忙低头。 下一刻，郑清浅便听见墨成章一本正经的道：“对，你还是别飘走的好。” 郑清浅：“……” 第87章 孩子也是生力军 一直到回了山涧，郑清浅都还是一脸蒙圈的状态。 她怎么总觉得，墨成章这几天对她的态度有点不一样啊？ 郑清浅不知道的是，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墨成章也时不时的关注着她。 就像这会儿，他喝着云氏递过来的水，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停在郑清浅身上。 “小四啊，这山上去哪找茅草啊？”李阿爷一脸犯愁的过来，一屁股坐在墨成章身边，好巧不巧的，刚好将郑清浅的身影挡住。 墨成章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先用韧性好的藤蔓编草垫子对付着用吧！等冬天过完，或者闵州开城门了，咱再去城里想想法子。” “咱四十二户人家要的东西可不少啊，让陈家大小子先大略算算，看看需要多少木头啥的，你们也好心里有个数。”李阿爷是真的愁。 没决定以后咋走他愁，现在定下来了更愁。 咱就不说别的，只说这盖房子要的东西，那就不止木材和茅草两样，要是只修一两家的，他们这么多人，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房子建起来。 可现在在四十二户啊！ 墨成章应该是早就想过这些问题，闻言便道：“这两天还不用，先多弄些木材回来吧。咱们不是四十二户的房子 一起盖，先替人口多的人家盖，这样就算一时半会儿盖不完，我们也能有地方挤一挤。” 如今山涧中也不是席地而卧了，这两天傍晚，男人们回来后，就已经用砍回来的木头，搭了好几个简陋的大棚子，顶上搭着一些草垫子，先将就着遮一遮。 “唉，也只能先这样了。”李阿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想他家在上阳村时，住的可是青砖大瓦房，来了这里却还为茅草房发愁，果然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啊！ 另一厢，云氏也在感慨，“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茅草这东西都成稀罕物了。” 郑清浅正在将药材分类，闻言手下顿了顿，有些不解的道：“山里又不缺泥土，为什么不盖个窑呢？” 云氏没好气的道：“你以为盖窑烧砖瓦是谁都会的啊？要是谁都会，大伙儿不早就都去盖窑烧砖瓦卖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里是没人会的。 然而，这件事郑清浅还真就会。 她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因为他们院里没什么人资助，所以许多事情都要自己搞定，包括院里的墙塌了，屋顶漏水之类的。 那时候院长妈妈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在孤儿院的后院角落自己垒了个小窑出来，不但 能烧砖瓦，就连碗盘都能烧出来呢！ 而这也是孤儿院为数不多能提供的一项课外活动，直接后果便是，郑清浅他们这些人的陶艺手艺全都不错。 用茅草做屋顶，总没有砖瓦来得好吧？可她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墨成章他们呢？ 正想着，李小柱和陈明他们那群孩子就打打闹闹的从郑清浅身边经过。 “臭小子！让你们别玩泥巴，没听见吗？看看你那身衣服，老娘昨晚才给你洗干净！”全氏追在李小柱身后，举着一根小木棍，作势要打他。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娘啊，您别揍我……” 李小柱跑得飞快，还一边回头求饶，被陈明等人指着哈哈大笑。 其他女人被这动静吸引，有看见自家孩子也脏得不成样的，立马加入了全氏的追击队伍，整个山涧便被这件事弄得热闹起来。 小孩子玩疯了的时候，哪里会注意衣服会不会弄脏，郑清浅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的转回头，难怪女人们要追着自家娃揍，看看那群孩子的衣服都糟蹋成啥样了。 可她刚转回来，又立刻转回去，盯着一群泥猴一样的孩子猛瞧。 她不好明着说出来怎么垒窑，但她可以引着这群孩子来做啊！ 就当给他们上陶艺课，不过就是有个前期增值课嘛。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郑清浅便在心里暗暗决定了，今晚就找机会进空间，去查一查相关的资料，再找机会引着这帮孩子“搞事情”。 有时候，孩子也是生力军嘛。 接下来几天，郑清浅白天跟墨成章他们出去找食物，晚上回来后，就总是跟一群孩子混在一起。 刚开始云氏还会嫌弃郑清浅跟孩子们一起玩泥巴，可后来她想着儿媳妇能喜欢孩子也不错，这样她就能早点抱孙子了。 没错，云氏只要看见孩子，就会忍不住想她那还不知在哪个位面的孙子。所以，郑清浅的行为很快就被默许了。 而经过了前几天墨成章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触碰后，郑清浅和墨成章的关系又恢复到了刚开始的状态。 郑清浅因为有新的事转移注意力，这件事也就没再多纠结。 有郑清浅陪孩子们玩，其他大人们也就没在意孩子们到底在鼓捣啥，反正他们每天神神秘秘的，躲在山涧后的小土坡后面，除了郑清浅外，还不让别人靠近他们的秘密基地。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李小柱和陈明大呼小叫的举着两个东西冲进山涧。 “娘，你快看啊 ，我们烧出盘子来啦！” “姥姥，阿奶，娘，我做出砖头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从外面回来的大人们，以及山涧中正忙碌的云氏等人，全都围过来，抢过孩子们手里的东西一阵猛瞧。 “天爷哟！真的是砖头！” “哎哟，这个盘子也太丑了吧？不过还真是盘子，哈哈哈！” 周猎户家的孙子周铁柱，也大呼小叫的从山涧后冲出来，“让开让开，快看看我烧的瓦能不能行啊！” “啥？你们还会烧瓦？” 这下子，整个山涧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围着几个孩子问东问西。 “你们咋做的啊？” “在哪里烧的？” “谁教你们的呀？” 郑清浅默默退出人群，她可不想担这个名头，还是让孩子们自豪一回吧！ 再说了，本来她也只是引导了几句，顺带帮着做了一些决定性的东西，不过并没让孩子们发现罢了。 “就是用泥巴做的啊！在山涧后面烧的，没人教我们，我们烧着玩的……” 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远，郑清浅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真好呀！ “是你教他们的吧？”墨成章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 郑清浅一惊，连忙回头。 第88章 野猪踩进陷阱了 “没有啊，我只是跟他们一起玩而已。”郑清浅故作轻松的笑道。 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郑清浅有点心虚。 墨成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在她身边坐下，“那你以后就多跟他们玩玩。” 郑清浅：“……” 这话说得，怎么感觉她就那么不务正业呢？ 不知道墨成章有没有怀疑她，郑清浅忐忑了好一会儿，可这人就只是坐在她旁边，一副惬意休闲的模样，再没提过盖窑的事。 郑清浅试探的道：“既然孩子们都能烧出砖瓦来，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盖砖瓦房了？” 从保暖性和安全性来说，砖瓦房肯定比用木头和藤蔓之类的盖的房子要好吧？ “嗯，”墨成章双手撑在背后，往后轻轻仰着头，微闭着眼，“不过，还要另外盖几个大窑。”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需要去砍太多木头，只要去弄足够的，适合烧制砖瓦的泥土就行。 郑清浅还是第一次见墨成章这般放松的模样，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脸庞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配上他本就俊朗的面庞，就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一般。 郑清浅猛地甩甩头，艰难的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美色误人啊！她一定要吸取历史教训，再不能在他面前出丑了。 她的目光刚挪开，墨成章就睁开眼，利落的站起来，对郑清浅招呼一声，“该回去了。”而后便迈着他的大长腿往回走。 郑清浅也只得起身，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今夜的山涧格外热闹，众人都在议论孩子们烧制出砖瓦的事。 “我老胡活了这么些年，真是没想到，从老家逃荒出来，还能住上砖瓦房。” “这说明咱们这些孩子们都是好样的！” “对！阿爷，要不今晚熬点骨 头汤啥的，奖励下孩子们吧？” 李阿爷摸着胡子呵呵笑道：“好！今晚就给娃子们喝骨头汤，让他们长得快些，以后肯定能更有出息！” 他家小柱也出息了，这次跟着墨小四逃荒还真是逃对了。 墨成章那边也在跟李大山确认山涧周围陷阱的设置情况。 “放心吧，小四，今儿下午你二哥他们就带人弄完了，防火隔离带和陷阱一起做完。”李大山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们这伙人可都是舍得下力气的，白日里出去干活，晚上回来还能帮着弄陷阱什么的，人多力量大，那防火隔离带和陷阱又是紧急的东西，所以没几天就做好了。 “嗯，辛苦大伙儿了。”墨成章点点头，看了看四周，眼神落在溪边洗衣服的几个女人身上，眉头轻轻皱了皱，“还有件事，也得提前计划好。” “什么事啊？”李大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出什么来。 墨成章指了指洗衣服的人，又指了指周围洗头洗脸的人道：“打地基之前，要把这周围的排水沟挖好。我们住进这里的时间还不长，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时间长了……” 他没将话说完，李大山等人却是听明白了。 “你说得对，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我现在就记下。”李大山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纸来，用一块细细的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从前在上阳村，李阿爷家的条件是很不错的，几个儿子都读过书，不过因为都对读书没兴趣，所以会写几个字以后，就回家务农了。 李大山的字不好看，但因为事情越来越多，他怕自己忘记，所以就找墨成章要了些纸，把他记不住的都记在纸上。 他们说这事的时候，郑清浅正好跟墨诗诗从旁边经过。 郑清浅脚步一顿，她 怎么没想到？ 他们现在既然是自己盖房子，那为了以后生活方便，她也该贡献点想法吧？ 墨成章他们都知道修下水道，那她要求弄个方便些的浴室，应该没毛病吧？ “弟妹，怎么了？”墨诗诗走了两步，发现郑清浅没跟上，连忙回头。 郑清浅紧走两步跟上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几句。 “你想将茅房建在睡屋里？”墨诗诗惊讶的看着她。 郑清浅迟疑的歪着头，“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不嫌屋里味道大啊？”墨诗诗惊讶过后，捂着嘴笑。 郑清浅想了想，“设计好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味道吧？” 就算她弄不出来马桶这种超时代的物品，可只要下水道系统设计完善，别的地方再边边角角的弄一弄，虽然达不到现代卫生间的水准，可屋里也不至于有味道呀。 墨诗诗见她不是随口说说，也端正了态度，皱眉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要不这样吧，你去找大姐夫，他学过几天木工手艺，让他给你弄个带盖子的那啥。” 她是一番好意，不过郑清浅听了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她这想法又不是只为她自己，要是真能弄好，大伙儿都受益。 想想，大冬天的，这山里必定下雪，她可不觉得有人喜欢大晚上顶着雪去上厕所。 “咱们这么多人，只有大姐夫会做木工手艺吗？”郑清浅顺嘴问了句。 墨诗诗想了下，在心里默数了一遍，“认真跟着老木匠学过手艺的只有大姐夫，但是二姐夫和我家那位也会一些，还有村里其他有几家的男人也会一点。对了，小四也跟大姐夫学过几天。” 郑清浅懂了，会木匠手艺的专业人士只有墨韵的男人陈忠达，其余人家，但凡是 男人，都多少会点。 这样的话，那她一会儿回去后，跟墨成章说说，争取能定下来。 人生在世也就那么几件事，吃喝拉撒睡占了人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所以，郑清浅对自己住的地方还是很在意的。 之前几天忙晕头了，都还没顾得上这一头，现在既然想起，她便不愿随便将就。 晚上墨成章从李阿爷家那边回来时，郑清浅就顺带拉着云氏一起，很认真的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没看出来啊，小四媳妇，你从郑家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会过精致日子了。”云氏听了半截，就觉得太麻烦，直接无语的躺倒就睡。 郑清浅没管云氏这茬，只看着墨成章。 “如果真的想要，”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就将你想要的画出来吧。” 郑清浅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愣了一瞬后回神，欢呼了一声，“太好了！谢谢你，四哥！” 这意味着，她可以自己设计她在古代的家啦！ 郑清浅兴奋激动的时候，就会很自然的去抱一下身边最亲近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等到郑清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墨成章抱住了。 气氛瞬间凝滞，墨成章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可郑清浅从抱着他的手感判断，他现在正浑身僵硬。 郑清浅直接呆住了，她是谁，她在哪，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啊！ 山涧中这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只有几个火把支在远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郑清浅的心跳骤然加快，手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更别提松手了。而墨成章则浑身僵硬，背脊挺得笔直，一时间也忘记推开她。 “事情说完就赶紧睡，明儿还要早起……”云氏本就累得不轻，倒头就差不多睡下了，听到郑清浅 那激动的语气，忍不住闭着眼咕哝了一句。 这句话在此时的郑清浅耳中，简直就是天籁，她动作飞快的推开墨成章，什么都没说的躺在云氏身边，将破旧的被子往头上一蒙，打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呜呜呜……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她怎么会有这么要命的习惯啊啊啊啊啊！！ 墨成章坐在草垫子上，过了许久才无声的笑着摇摇头。 黑暗中，他的目光盯着郑清浅的位置，逐渐变得柔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中带着丝丝宠溺，嘴角也高高的扬起。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定然会觉得很惊奇，因为墨成章平日里便有些不苟言笑，这样笑开的情形并不多见。 墨成章就这样坐着看了许久，然后才躺在草垫子上，这一次，他不自觉的朝郑清浅靠近了些。 虽然她与他记忆中的很不一样，可他这几日越来越觉得，如果这是两个不同的人，那么他更喜欢现在的郑清浅。 就像方才，她开心了会毫不吝啬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不会总是摆着一张满是愁绪的脸。 前世的她因为许多原因，他几乎从未见她笑过。而她之于他而言，也仅是一份责任，后来又救了他一命，他心中对她便多了几分感激。 可是这几天，每当他看向郑清浅时，心中都会没来由的涌上几分欢喜，那是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情绪。 墨成章渐渐沉入梦中，嘴角依旧带着浅笑。 夜色渐深，所有的思绪都被黑夜吞没，山涧里的人们劳作一天后，就连孩子们都睡得很沉。 就在这样静谧安详的氛围中，几声凄厉的“哼唧”声划破了夜空。 “老头子，咋地啦？这什么声音啊？” “我的娘啊！大伙儿快起来，野猪踩进陷阱啦！” 第89章 又来送肉了 山涧中瞬间就苏醒过来，男人们有的累得晕头转向的，可依然麻利的点燃火把，拿上锄头和砍刀等物，纷纷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郑清浅他们自然也被吵醒，墨成章按住她的肩膀，“我过去看看，你们不用起来，这会儿都还没过来，应该是掉进陷阱里了，大山哥他们会处理。” 郑清浅是才睡着没多久就被吵醒的，这会儿正迷糊着呢，听见墨成章这样说，她还真的就想继续倒下去接着睡。 可一旁的云氏却躺不住了，“睡什么睡，动静这么大，也不知道来了几头野猪，去看看，说不定今晚还得连夜收拾出来。” 郑清浅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是不是傻啊，来的可是野猪！ 这时墨成章已经过去了，郑清浅和云氏穿上鞋也跑了过去。 等他们到时，李大山他们已经在喊着拿网了。 “快快快，那只小的快上来了！快那网网住它啊！” “哎哟，你们咋那么磨叽，这只大的这么凶，你们还想留完整的皮啊？赶紧几刀砍下去啊！” “喂喂喂，那谁家的孩子？别靠太近！” 靠北面的陷阱处一片混乱，除了个别老人和孩子没来，所有人都 跑过来了。 几十支火把将陷阱周围照得恍如白昼，郑清浅跟在墨成章身后，居然也挤到了最前面，她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有五头野猪在陷阱里挣扎！ 这些野猪应该从来没遇到过这情况，从北边的山里冲出来后，是直接踩进陷阱里的。 而墨成章他们在陷阱底下不但竖着削尖的树枝，还有锋利的石头，最底下还有一层能割伤手的碎石。 当然，碎石对野猪杀伤力不大，但是，这个陷阱是在郑清浅的提醒下建的，整个环形的隔离带，在靠北边这里，足足挖了一丈宽和将近一丈深。 一丈是三米多长，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奋力跳跃，很少有动物能跳过这么宽。 而这个深度加上坑底的树枝啥的，在惯性作用下，再厚的皮，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有被戳穿的可能。 都知道野猪皮厚，可它们掉下去时多半是肚子着地啊，肚子上的皮总没有背上的皮厚吧？ “哎呀，你们快看看，它们爬不上来，哈哈哈……” “咦，这还是头母猪呢！” “还有三只猪崽，这不会是跟之前小四媳妇打死那只一家的吧？” “那哪能呢，这边不是还有 一头公的？” 李大山等人站在陷阱旁边，原本拿着砍刀锄头的，还怕野猪会从坑里爬上来，这会儿确认它们上不来了，竟然还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郑清浅倒是觉得他们说的不无可能，毕竟野猪是群居动物，她之前弄回来那只是意外，这几头可能循着味道找过来也不一定。 “要我说，咱们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瞧瞧，眼看着之前的狼肉快吃没了，这些野猪就又来送肉了，这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哈哈，你少嘚瑟，要不是之前小四媳妇提议弄陷阱，这会儿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说得对，等把这几头弄上来，给小四他们整只大肘子吃。” 郑清浅听到这里，真是哭笑不得。 可仔细想想，他们说得好像也没错啊。 之前狼群来袭击，结果被他们全灭，白白捡了几十头狼肉，而那件事的起因是因为墨成章被狼咬了。 今晚这些野猪，说不定就是她之前弄回来那头引来的。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啦，咱们赶紧把他们解决了！”李大山那边大喊道。 这一声招呼，众人也不开玩笑了，纷纷开始动手，合力将陷阱里的几只 野猪杀死弄上来。 郑清浅看了看天色，完了，今晚又不用睡了。 就像云氏说的，这些野猪肯定会连夜处理，因为这天气热得邪乎，谁知道放上几个时辰，明早起来会不会臭了。 本着不浪费任何食物的宗旨，女人们全都忙活起来。 云氏知道郑清浅不喜欢碰这些脏污东西，所以直接让她去烧水。 “你好好烧，可别睡着了啊！” “知道了，娘。” 郑清浅挺尴尬的，她咋就这么不得云氏信任呢？ 不过，让她烧火正好，方便她做些炭笔出来。毕竟还要画家里的设计图嘛，毛笔字她倒是会，但是用毛笔画图……还是算了吧。 郑清浅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在柴火堆里找合适的树枝。 条件有限，她可没打算做什么完美的笔，只要把跟正常中性笔差不多粗细的树枝，烧掉其中的一头，另一头当做笔杆就能用了。 她做得专心，不但没耽误烧水烫猪毛，还很快就做了几支能用的炭笔出来。 “你干啥呢？”云氏捶了下腰，看见郑清浅拿着一根半截黑漆漆的树枝傻笑。 郑清浅随口回答，“做笔。” 云氏无语了，“随便捡块碳不就能用 了吗？” 真麻烦，还似模似样的做笔呢。 郑清浅但笑不语，抬头看见云氏额上的汗，连忙起身，“娘，我来吧，您来看着火。” 这时她才想起，作为儿媳妇，她好像太轻松了些。 看看别家，都是儿媳妇在灶台前忙前忙后，她这里却是云氏累得直不起腰，实在太不应该了。 云氏也没跟她客气，交代了几句怎么处理后，就坐到了灶后。 她烧着火，顺手捡起郑清浅做的炭笔，在地上划了几下，顿时就明白了。 “你这东西倒是方便，拿着趁手，还不用墨水，再弄个东西套着，能随身带着走，给明哥儿他们写字正好。”云氏夸赞道。 郑清浅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么想的！ “啊，对了，你不是跟小四说要画图吗？”云氏忽然想起这茬，“给我那屋也弄个你说的那啥，马桶？不就是夜壶嘛，还非得叫马桶，反正你记得给我屋也画一个。” “您不说我也会画上去的。”郑清浅抿唇一笑，云氏嘴上各种嫌弃，实际上却还是支持她的。 再说了，她既然要画设计图，就不会只画自己的房间。 呃，等等……盖了新房子，她还能自己睡一个房间吗？ 第90章 势在必行 这个问题在郑清浅脑子里冒出来后，就一直没被压下去过，以至于她迟迟没能动手画设计图。 几天过后，山涧后方不远处，新建了三个砖瓦窑，墨成章等人又重新分配了任务。 “最近三天，所有人都去东北方向那片林洼地挑土回来，等三天后开始烧窑了，再接着去砍树寻食物……”李阿爷站在早上刚做的土台子上，将最近要做的事全都理了一遍。 有件事不得不提一下，经过那晚野猪踩了陷阱后，郑清浅他们这伙人现在出行都更加谨慎了。 有这么多野猪，那指不定还有多少豺狼虎豹呢，他们不得防着点啊？ 就像李阿爷说的，他们这群人，少了哪一个，大伙儿心里都不会舒服。他们走到这个地步，人命才是大家眼下最看重的东西。 被分到挖泥的人率先出发，郑清浅他们则先在山涧这边帮着做碎草的工作。 这些碎草会混着泥土，抹在砖墙表面。 郑清浅也想过，要不要尝试着弄水泥出来，可她查阅大量资料后发现，水泥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要做出来还是很考究技术工艺的，而他们目前不具备这个条件，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小六吆喝了一声：“大伙儿可以去挑泥了！” 郑清浅便放下手头的东西，同墨诗诗一起往东北边的林洼地走去。 “弟妹，听说你要给家里画什么设计图？画好了吗？”墨诗诗一边走一边问。 郑清浅闻言，尴尬的摸摸鼻子，“还没开始画。” 不先确定家里的房屋安排，她没法画啊！ 墨诗诗颇为遗憾的道：“那真是可惜，我还想借来看看，说不定还能借鉴下。” 不知不觉中，墨诗诗对郑清浅的信任已经有了新的高度。只要是她弄出来的东西， 墨诗诗都觉得肯定错不了。 郑清浅很是汗颜了一阵，“等我画完，肯定拿给三姐看。” 看来她得尽快去探探墨成章的口风，看看他什么想法才能开始画图。 走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郑清浅一行终于到了选定的林洼地。 这一片因为地势的关系，中间低周围高，以至于雨水大多汇聚到此处，经年累月之下，让这里的泥土变成了适合烧制砖瓦的黏土。 墨成章他们这些负责挖土的已经挖出来好几拢散土，就等着郑清浅他们挑回去了。 不过，像郑清浅这样的小媳妇和力气不大的姑娘家，没办法一个人挑一担，所以是两个人抬一个筐。 郑清浅自然跟墨诗诗一组，两个人很自然的去了墨成章身边，将他脚下的泥土铲到筐子里。 “先看看能不能抬得动。”墨成章见郑清浅一个劲的往筐子里铲泥，瞥了一眼快满的筐，伸手阻止道。 郑清浅这几天本就刻意在躲他，眼下他的手就这样握在她的手上，直接让她脑袋当机了一瞬。 他肯定是无意的吧？ 墨诗诗闻言，也抬眼看过来，正好看见墨成章收回手，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对，弟妹，咱俩先试试能不能抬得动，别半路太沉了耽搁时间。” 郑清浅立即回神，垂着眸子没敢去看墨成章，无比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第一次干这种体力活，郑清浅倒是没有掉链子，因为逃荒路上她为了融入墨家，得到云氏的认可，就曾帮着云氏拿过许多东西，还抱着妞妞和陈白走过很长的路。 所以，在负重方面，郑清浅勉强能跟做惯农活的墨诗诗持平。 两个人将筐子装得冒了尖，墨成章看了一眼，就一边低头挖土，一边道：“可以了，你们弄太多反而更耽误时间。 ” 合适的重量可以让她们一路走回去，不需要怎么休息，也就无形中提高了效率。 郑清浅深知这个道理，闻言点点头道：“三姐，我们先回去吧。” 她们两个抬着筐子走了，因为照顾妞妞耽搁了时间的墨琪和王翠也到了。 王翠下意识的也想到墨成章身边来，却被墨琪拉着去了王进身边，“你不帮你哥身边的土弄走，他一会儿挖出来放哪？” 王翠连忙转了方向，一个字都不敢辩驳。 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人家墨成章和郑氏的感情看上去就不错，她又何必去给人添堵？ 可王翠很清楚，不管她给自己多少暗示，不管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多少遍不要去看墨成章，在真的见到墨成章的那一刻，她依旧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心。 墨琪看着小姑子沉默的样子，在心底叹了一声，而后意有所指的小声道：“等房子盖好，咱娘就会替你说亲了，吴家那小子看着不错，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她嘴里的吴家小子，是陈忠达二嫂吴氏的娘家，吴有劲家的小儿子。 王翠过完年都十八了，再不嫁人，可就真成老姑娘了，所以唐氏不会放任她不管。 “我知道了。”过了许久，两人都抬着泥土往回走了，王翠才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 墨琪的脚步没停，只轻轻摇了摇头。 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娶了别人，这滋味绝对不好受，王翠没明着搞什么破坏，真的不容易。 自家小姑子不是什么恶人，要不然墨琪这个做嫂子的也不会总带着她。 只希望她未来的婚姻能幸福美满吧！ 这一天干的都是体力活，所以中午和晚上，李阿爷就让做饭的几个老太太，给每人都加了两片肉。 说是两片肉，那可真是多半片都没有。 别人都是不够吃，郑清浅却是看着两片肥多瘦少的肉下不去嘴。 他们今天是在外面吃的，郑清浅他们抬土回去，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饭带出来，所以这会儿郑清浅正跟墨成章一起坐在草地上。 “四哥，你吃。”郑清浅也顾不得纠结了，直接将自己碗里的肉给了墨成章。 墨成章侧头看她，轻皱了下眉，“这个你也不吃？” 为了节省粮食，他们吃的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油水，这些肉算是补充体力的。 郑清浅讪讪的干笑道：“我吃饭就好。” 粗粮干粥，还是能吃得下去。 墨成章盯着碗看了片刻，大概猜到了些，也就不再多想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几个果子。” 郑清浅一愣，本能的就想拒绝，可想到他只替她找水果，心里没来由的就感觉有丝丝甜意涌上来，出口拒绝的话直接变成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嗯”。 农家人吃饭的时候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伙儿边吃边聊，气氛很是欢乐，完全看不出他们是一群一无所有的难民。 趁着这个机会，郑清浅终于想起了设计图的事。 “四哥，咱们的新家总共要建几个卧室？”郑清浅像是不经意的问道，自以为问得很正常。 然而，墨成章立刻就扭头看她，那眼神像是早已将她看穿似的，看得郑清浅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我要画图，当然要知道家里需要几间卧室啊！” 嗯，这个理由肯定没毛病！ 可墨成章开口的话，直接让郑清浅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觉得娘会让我们分房睡吗？”墨成章淡淡的问，说完也不去看郑清浅精彩的脸色，接着埋头吃饭。 不用怀疑，郑清浅此时的脸色真的很精彩，一会儿红一会儿僵硬，时不时还 来点白。 这特么……墨成章是不是有读心术啊？怎么每次都把她的想法看穿？ 过了好一会儿，为了挽回点什么，郑清浅才尴尬的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想过分房睡啊！夫妻不都是要睡在一起的嘛，呵呵……”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想想她刚睁眼那会儿，墨成章还给她递过休书，这段时间他俩虽然有那么几次不太对劲的情形，可不也没明说嘛？ 所以，这种情况下，她会想着分房睡，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不用想太多，如今我们当务之急是有地方住，不需要建得太精细。”墨成章将碗放到篮子里，丢下这话就去了林子另一头。 他一走，郑清浅的肩膀就垮了，他那话挑明了说就是，能建一间卧室就不用两间。用在墨家的情况，自然就是云氏一间，她和墨成章一间了。 郑清浅甩甩头，算了算了，看来同房势在必行了。 不就是睡一起嘛，又不一定要做什么，她这种职场精英怕个什么劲儿啊？ 先把设计图画出来再说，既然墨成章说了不会建得太精细，那她就不用画什么花里胡哨的，以实用为主，顺便留出以后可能会添加的部分就行。 郑清浅的思绪已经飘到建房必备的条目上了，根本没注意到王翠跟上了墨成章的脚步，也去了林子另一头。 王翠趁着墨琪去解决三急的时候，看准时机跟上了墨成章。 走了一会儿后，她看见墨成章忽然停了下来。 “你有事？”墨成章回身，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王翠三丈之外。 他虽然一身农家汉子的打扮，身上还带着一些泥土，可不管怎么看，都与别的农家汉不一样。 “四哥，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了吗？”王翠嚅嗫着，飞快的垂下头。 第91章 斩桃花 墨成章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很干脆的回道：“不记得。” 王翠闻言，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小时候他明明说过，长大后会娶她的。 “可你明明说过……”王翠有些不死心的继续张口，却被墨成章打断了。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成亲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王翠想说什么？只是不愿意她太难堪罢了。 八岁那年，王进和王翠到墨家来玩，王进为了哄摔了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翠，故意说了一些话。 “小翠，你不是觉得你四哥长得好看吗？” “嗯，呜呜呜……可是我的脚还是好痛……” “只要你不哭了，等你长大，小四就娶你做媳妇儿！是不是啊，小四？” 当时屋里的云氏正巧喊了墨成章一声，墨成章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嗯”，结果被王翠误以为是在回答王进的话。 长大后王进也曾笑话过墨成章，当时墨成章就跟他解释清楚了，所以这事王进一直没掺和。 只是看在王进和墨琪的面上，也不想挑明此事后，让两家伤了和气，墨成章才一直没跟王翠解释当年的事。 被他这样当面挑明，王翠的脸色青白交加，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墨 成章可不管这些，说完这话又接着道，“我还有事，顾不上你，你快回到你哥嫂身边去。” 这么明显的嫌弃，王翠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来。 想想郑清浅不但在群狼来袭时保护了云氏，面对野猪也没给墨成章丢脸，王翠忽然就觉得很泄气。 她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好执着的了。 墨成章说完就转身走了，他还要去替郑清浅找果子，没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王翠失魂落魄的回了林洼地，墨琪看她那模样，顺口问了句，“你咋啦？” “没什么。”王翠摇摇头，将抬土的筐子拿到泥地里，不愿多说。 墨琪瞧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懒得瞎操心了。 郑清浅丝毫不知，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墨成章就亲手斩断了一朵烂桃花，她正兴致勃勃的跟墨诗诗讨论新房子里该弄些什么东西呢。 两个人一边往筐子里铲土，一边说着话。 “我觉得在堂屋里也要盘个炕，冬天家里来人能有个暖和的地方说话。”郑清浅一边干活，一边将自己心里想到的说出来。 “什么是炕啊？”墨诗诗好奇的问。 郑清浅手上动作一顿，惊讶的抬眼看过去，“你不知道炕……”话说到一半 ，她自己就停了下来。 似乎，好像，原主的记忆里就没有炕……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这个世界到底咋回事，怎么连她那个世界北方很盛行的炕都没有？ 商河县在大乾西北一带，像郑家这样的人家有类似地暖和火墙的东西，冬天倒是不怎么冷，可普通百姓家里就比较难了，他们都是用碳和柴取暖。 就像之前她用来烧水的小炉子，就是云氏冬日里拿来取暖的。 “那个，炕就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像床一样，不过可以在下面添柴，人躺在上面会很暖和……”郑清浅解释道。 行吧，连炕都没，那她还得查查要怎么盘炕。 有某度在手，这都是小事。 现在的关键是，她又得主动找墨成章说事了。 “哎呀，你说的这个炕真是个好东西，我们以前就没听说过，要是真的每家都弄一个，那这个冬天肯定就冻不着了。”墨诗诗有些兴奋的道。 郑清浅点点头，她那个世界里，北方的炕是很盛行的，特别是东北农村，那是每家必备的存在。 冬日里，大伙儿都在炕上做些手面活，孩子们也能在大炕上滚来滚去，不用担心会冻着。 “弟妹，小四娶了你真好。”墨诗诗忽然笑道，“娘一 直有腰腿疼的毛病，特别是冬天，有时候都起不来身，这个冬天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有炕，云氏冻不着，不受凉便不会有那么多毛病。 郑清浅被她说得一愣，原来云氏的身体这么不好吗？ 想到云氏总是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不让她干重活累活，郑清浅汗颜的同时，心底更是涌上一股暖意。 不管她跟墨成章日后会如何，只云氏对她的好，她便认她这个婆婆。 “三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娘的。”郑清浅笑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她对墨诗诗的承诺，也是她发自内心愿意去做的事。 “嗯！”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抬起装满泥土的筐子就往回走。 等她们在回来时，墨成章当着墨诗诗的面，递给郑清浅一个布包，“拿回去跟娘她们一起分。” 墨诗诗一看那形状，就知道布包里装的是果子，又见郑清浅一脸不好意思的垂着头，便猜到了几分。 她捂着嘴笑道：“小四，我们不馋的，让弟妹吃吧。” 看两人这熟络的模样，这肯定不是小四第一次给弟妹果子了吧？ “三姐说的哪里话，四哥找到的果子，当然是咱们一起吃。”郑清浅连忙接话。 要是被人发现她好几天 夜里都偷着吃独食，那得多尴尬啊！ 墨成章淡淡道：“那边林子里还有，三姐不必推辞。” 他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东西不多就可着他媳妇来呗？ 毕竟是自家弟弟，墨诗诗也没再笑话他，只是在心里为他高兴。 郑清浅不自在了一会儿后，也就看开了。 墨成章都不在意，她想那么多干嘛？ 水果这种东西，本就禁不住放，所以墨成章找到的水果并不算在公用粮之中。其他人要是嘴馋了，也可以去找，这都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 忙碌了一天，郑清浅匆匆吃过饭后，进了一趟空间，找齐资料才出来，用她自制的炭笔在墨成章给的纸上写写画画。 但是，山涧里晚上的光线不怎么好，习惯了白炽灯的人，在这样的光线下画图，效率实在高不起来。 在一不小心又废了一张纸后，郑清浅有点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她已经很轻了啊！ 从墨成章给的纸就能看出，墨家是真的穷，她估计这些纸都是最差的那种，所以才会一划就破。 “如果不习惯在这种纸上画，你可以先画在地上，我再帮你誊抄到纸上。”墨成章不知何时到了郑清浅身后，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出声。 第92章 差点亲上 郑清浅回头，视线上移，正好看见他专注看着她手上废纸的模样。 “嗯？”久久没听见她的回答，墨成章的目光移向郑清浅。 郑清浅猛地回神，掩饰的点点头，“好啊，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这个男人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害她总是看着他就忍不住走神。 “你这是画的什么？看着跟床不太一样。”墨成章指着纸上的炕问。 郑清浅立刻想起还没跟他提这件事，于是连忙道：“这是炕，是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听说在最北边的人，就会在屋里盘炕，就像这样……这里是灶口，这里是烟口……” 她将知道的有关炕的信息告诉了墨成章，顺便解释了一下，“山里冬日应该不比外面，这里虽是南方，但山中肯定还是阴冷，有这个炕的话，咱们大人孩子都不怕冻着。” 郑清浅其实心里很忐忑，她这样总是弄些墨成章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出来，会不会太招摇了？ 墨成章盯着她画在地上的东西，夜色下，郑清浅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良久后墨成章才缓缓道：“嗯，你想的很周到，我会跟其他人说这事。” 得到 他的肯定，郑清浅又指着纸上的一角，“那这个你也会做吧？” 这个时代也是有马桶的，不过这时候的人们喊夜壶。 郑清浅画的是根据某度查到的简图来的，只不过她又根据如今的情况做了简化处理，所以除了需要连接下水道系统外，其实她画的跟现代的马桶还是有很大区别。 墨成章点点头，“且不论我们屋，娘那屋是一定要用上的。” “别啊，”郑清浅一听就急了，“我们屋也一定要有！” 开什么玩笑，她这么绞尽脑汁的，不就是为了以后住得舒服点吗？要是只给云氏屋里弄，那她不是白忙活了？ 墨成章被她着急的样子弄得一愣，而后竟然绽开一个好看到不行的笑容，“你是不想再去那样的地方了，对吗？” 他指了指山涧后方，那里有他们弄的临时旱厕。 郑清浅很不争气的又被他的笑迷了眼，直到他忽然靠近，她才回神，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下身子，结果却差点躺到地上去。 墨成章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她的背，“小心。” “你，你干嘛忽然靠近？你不靠近我，我能差点摔倒吗？”被他半抱在怀里，郑清浅也不知是羞的 还是怎么的，连忙推开他别开眼，顺嘴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墨成章又是一顿，随后快速伸手，从她头上取下了什么东西，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道：“我是看见这个在你头上，想帮你拿掉。” 郑清浅一见他手里的东西，吓得立刻扔了手中的纸和炭笔，一下子蹦得离他一丈远，“快踩死它！” 只见墨成章手中抓着一只拇指大小的蚂蚱，有些懵的看着郑清浅过激的反应。 郑清浅也顾不得这是她第一次在墨成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道：“你快踩死它啊！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她胆子不算小，可平生最怕的就是各种昆虫，只要见了，就会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 墨成章下意识的按她说的，将蚂蚱解决了，又踢得远远的，然后才看向她，“这下不怕了？”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慢吞吞的走回来，在刚刚坐的地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坐下。 “小时候我爹请了夫子到府里来教我们念书，我三哥最喜欢将各种虫子放到我们姐妹几个的桌子里……” 郑清浅说的并不是郑家的事，而是将她在现代小学时 发生的事，加工了一下讲出来。 这就是她为什么害怕昆虫的原因。 墨成章静静听着，刚刚还怀疑她不是他认识那个郑清浅，现在却又打消了疑虑。 也许她只是因为成亲那日他的忽然离去，以及接下来的三天在墨家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才换了个性子？ 这般漏洞百出的理由，要是换到别人身上，墨成章是打死都不会信的，可这个人如果是现在的郑清浅，他在心里便已经下了定论。 “以后你别单独去林子里，出去都要多加小心，这里有各种虫子。”墨成章低声说道。 说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她。如果不是嫁给他，她应该不会遇到这些事吧？ 郑清浅摆摆手，“没事，只要不跑到我身上来，见着也还没这么害怕。” 刚刚她也是因为墨成章从她头上拿下蚂蚱，才会吓得一时间慌了神。 “不说这个了，四哥你来看看，这是我觉得屋子里必须要有的，盖房标配……”郑清浅指着她画得并不怎么成功的图，“要是来得及的话，大伙儿倒是都可以配上……” 她说得很认真，并且将每个东西都说了必需的理由。 墨成章一开始听得也很专注 ，可渐渐的，她的声音依旧往他耳里钻，可他的眼睛却不听使唤，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到她脸上。 他一直都知道，她长得很好看，可在今夜的月色下，她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配着她认真解说的专注神情，有种别样的魅力。 “你觉得怎么样？”郑清浅总算说完了，抬头看向墨成章。 他和她的目光瞬间碰在一起，两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也许是在他们眼中对方都是那般好看的人，两个人竟然毫无意识的越靠越近。 “小四，阿爷让你过去说说……”吴忧来喊墨成章，话才说到一半，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的模样，后面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 哎哟，他来得可真不巧，这两人眼看着就要亲到一块儿去了，墨小四居然开窍了？ 他的忽然到来，就像是打破了魔法般，让墨成章和郑清浅陡然清醒过来，两人都有些尴尬，同时别开头。 墨成章起身朝着吴忧大步走去，若无其事的道：“走吧。” 郑清浅则捂着嘴，狠狠的摇了摇头。 妈呀！她刚刚跟墨成章……就差那么一点就要亲上了！ 第93章 不想一起就散伙 郑清浅的脸烧得通红，简直不敢相信，她刚刚跟墨成章差一点点就要亲上了！ 此时回想起来，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鼻尖的气息。 啊啊啊！谁来告诉她，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很遗憾的是，她这会儿注定得不到答案。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郑清浅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闪身进了空间。 看着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郑清浅扶着额头哀嚎，“我肯定是生病了！一定是！” 她拒绝承认自己是个颜狗啊！可她是个声控这个事实却是无法否认的，对，她肯定是被墨成章好听的声音给迷住了！ 郑清浅很快说服了自己。 试想一下，一个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的男人，她能没有半点想法？ 现在的关键是，墨成章刚刚是怎么想的？他刚刚是想吻她的吧？还是她在自作多情？ 郑清浅的脑子里这会儿又开始变成浆糊了，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便习惯性的将这件事抛开。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日子还长，边走边看吧！”郑清浅拍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以她的性格，哪怕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也不会先表白。 更何况现在她身上还有不稳定的因素，墨成章这伙人要做的事也有很多，她哪里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这种“小事”啊？ 郑清浅心里不稳定的因素，指的是她现在有两个身体的事。而且因为曾经发生的某些事，她对感情这件事并不敢轻易交付真心。 所以，很自然的，郑清浅说服自己暂时做只鸵鸟。 因为不想太早出去面对墨成章，所以郑清浅在空间里磨蹭着，将土豆和红薯都拿来处理成种块。又查了一些资料，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出去。 也许是刚刚发生的事让墨成章也不怎么自在，她回去时发现他已经 躺下了。 做好心理准备的郑清浅，在看到墨成章的那一刻，心里又有一丝异样，不过很快就被她再次压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躺到云氏身边。 “夜里危险，别乱跑。”这时，墨成章忽然出声。 他的话声音不大，刚好够郑清浅听见罢了。 郑清浅浑身僵了一瞬，而后才小小声的“哦”了一下。 她本以为这晚会睡不着，结果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墨成章听见她均匀的呼吸传来，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手抚上心口，墨成章侧头看向睡得安谧的郑清浅，他对她好像，跟前一世不一样了…… 第二日，郑清浅故作无事的将图画给墨成章，这家伙的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简直是一绝，居然在她画的简图基础上，又完整的重新整理完善到了纸上。 可能他也觉得头天晚上的事太过玄幻，所以并没表示什么，两人继续相安无事。 接下来几天，郑清浅他们都在烧砖瓦，等泥土弄回来得差不多了，男人们便又出去接着砍树，而女人们一部分继续去寻找食物，一部分则留下看窑火。 除此之外，墨成章等人还在砖窑附近搭了几个碳窑。 “这是土法子，咱们农家人哪有那个闲钱去买好碳啊，所以老祖宗就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咱们自己烧的碳虽然烟大，但取暖还是没问题的。”李阿爷一边守在窑边，一边跟孩子们说道。 小娃子们经过了这段时间后，调皮的变得懂事了，原本就懂事的就更懂事了。 大人们出去做事，他们在山涧里能帮什么忙就帮着做什么，跟现代那些十几岁还是熊孩子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郑清浅从林子里回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所有人都在为了能够活得更好而努力，真好。 像她这样被认为是吉祥物的，自然是要跟着出 去找食物的，虽然累了点，但是有大伙儿陪着，看见别人都这么卖力，她也不敢懈怠。 再说了，大伙儿对她还是很照顾的，基本上都不会让她干太重的活。还有墨成章时不时的冒出来帮她，相比其他女人而言，她已经很轻松了。 “小四媳妇回来啦？你们今天又找着啥好东西了？”李阿爷乐呵呵的看着郑清浅问。 郑清浅微微一笑，“阿爷，还是那样，这山里我们不敢走太远，所以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从地理的角度分析，同一个维度下，植物的种类是相似的，所以郑清浅他们找到的东西除了开始几天觉得特别外，之后就像是秋收一样，在这个晚秋时节，他们这伙人来山里收获粮食来了。 “没事没事，能找着吃的就不容易，对了，你说的那个火炕，我听小四说了，那东西要是弄出来，咱们这个冬天可就不怕冷了！”李阿爷又笑呵呵道。 对郑清浅这个富家小姐，大伙儿一开始其实都是看在墨成章面子上才没多说什么，可最近郑清浅的表现，让他们觉得，人家出身好也有出身好的好处，比如他们不认识的，人家就认识，他们不知道的，人家知道。 如此给大伙儿带来好处的人，哪有人会不喜欢？ “那阿爷你家可要盘个大的火炕，你们人多，这样方便全家围在一起说话。”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所有人都在对她释放善意，她当然能感觉到。 所以，她也在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让大伙儿生活得更好。 夕阳西下，墨成章他们陆续归来，山涧中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 可这份热闹中却隐藏着一触即发的矛盾。 “你说啥？他们还让你做那么多马桶？那是个啥玩意儿就让你做？咱自家的事你忙得过来吗？盖了房子不得做点趁手的家具啊？” 墨韵 一家的位置上，陈家大儿子陈忠武的媳妇刘氏，一听他说还要做那么多木工活，立刻就提高了嗓门。 “你小声点！”陈忠武连忙上前捂住刘氏的嘴，“小四来找我说的，我都答应了，你别瞎嚷嚷。” 刘氏一把推开他，双手叉腰道：“我凭什么不能嚷嚷？他们根本不把你当人看！”她指了指周边做好的木料，“你看看，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每天累死累活的做，我们母子几个也帮着做了不少，可咱得了啥好处了吗？” 陈忠武是所有人中唯一学过木匠手艺的，所以盖房子这件事上，所有需要用到这个手艺的活，大伙儿便下意识的都来找他。 而陈忠武又是一个不懂拒绝的，况且他自己觉得帮大伙儿干活不算什么，所以都是来者不拒。 可他媳妇刘氏不这样想。未出嫁前，刘氏在家中就颇为泼辣，嫁到陈家来也喜欢斤斤计较，但是有婆婆秦氏压着，她平日里还算收敛。 但是这次不一样，在刘氏看来，陈忠武这样天天留在山涧中做木工活，实在太辛苦，而且还没人给他家一点好处，刘氏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你胡说个啥？咱大伙儿一起过日子，你计较这些干啥？”陈忠武皱着眉，看着刘氏的目光带着警告。 “我偏要说！”刘氏对此早就不满了。 这会儿说到这里，她哪里还忍得住，干脆直接跑到山涧中间，举着双手大喊，“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凭什么所有木工活计都要让我家老陈做？看看把我家老陈都累成什么样了！那些简单的东西你们自己难道不会做吗？” 原本等着吃饭的众人，一开始都一头雾水，有人出声询问，刘氏噼里啪啦的抱怨了一大堆，这下子所有人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郑清浅正跟墨韵站在一起，看见刘氏这样，她连忙问墨韵， “大姐，那不是你大嫂吗？她怎么会这样想？” 陈忠武的确做了大部分的木工活，可是这些天也没让他出去干体力活啊！而且吃饭的时候，李阿爷都特别交代，给陈忠武的伙食是跟外出的人一样的。 “大嫂就是那样的人，她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应该是看着大哥这些天太辛苦了吧。”墨韵有些不确定的道。 妯娌几年，她对刘氏是有一定的了解，但是这次却有点看不清。她到底是不愿意吃亏，还是因为心疼陈忠武？ 郑清浅闻言，倒是有点明白了。 刘氏不就是那种，做了事既想得到好处，又想得到赞誉，还想众人捧着的人嘛。 想想这些天，他们这伙人都忙着盖房子的事，又是砍树又是烧砖瓦，又是找食物的，哪里有闲空来顾忌到某些人的心里感受？ 所以今儿刘氏就爆发了。 作为这群人的领头人，墨成章和李阿爷很快就被请上前。 “阿爷，你给评评理！”刘氏没看墨成章，而是对李阿爷道。 李阿爷叹了一声，“忠武媳妇啊，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有怨我们也明白，可谁让咱这么多人里，只有忠武学过这个呢？” 但凡有别人也学过，那他们也不会指着陈忠武一个人啊！ “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什么木工活都丢给我家老陈吧？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东西，谁想的就让谁做去，凭什么让我们一气做那么多啊？”刘氏意难平的大声道。 郑清浅听了一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东西？呃，刘氏说的不会是她吧？ 可是，马桶什么的，都是墨成章跟其他人商讨过后，觉得的确有必要，然后才决定每家都做的啊！ 她这边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墨成章那边开口了，“陈大嫂要是觉得忠武哥做这些委屈了，你们要是不想跟我们一起，那就散伙吧！” 第94章 都不容易 墨成章这话一出，山涧中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大伙儿一起商议的，每件事如何安排，也都是将所有人叫到一起说的。既然有意见，或者安排到的事做不下来，商量的时候怎么不说？” 他顿了顿，继续道：“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今天既然忠武嫂子提了这样的事出来，那大伙儿就再好好想想咱还要不要一起过日子吧！” 墨成章说得平静，可所有人却都听得七上八下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 也难怪墨小四会生气，刘氏说的“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大伙儿谁不知道都是小四媳妇弄出来的啊？她这话明摆着就是在对人家不满。 他们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如果当初他们不是一起上路，后面又互相扶持，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墨成章的话说完，云氏立刻就站到刘氏对面，指着她的鼻子道：“忠武媳妇，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东西’？我家小四媳妇提出来的炕，还有夜里有大用处的马桶，哪一样不是大伙儿都说必须要有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莫名其妙了？” 云氏刚才听到 刘氏这话就气得不轻，敢情她儿媳妇好心将好用的东西告诉给大伙儿，还让人家觉得是莫名其妙的？ 不喜欢你直接不干不就完了吗？或者找李阿爷和墨成章说清楚，难道人家还一定要强求你必须做吗？ 郑清浅是真的没想到，她不过就是想住得舒适一些，才搞这些东西，却让刘氏这样的人觉得她是在给大伙儿找事。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墨成章和云氏竟然会这般维护她。 郑清浅还没感动完呢，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小四，墨婶子，你们可别说气话，咱哪能散伙呢？” “就是，咱好不容易日子有奔头了，哪能为这点小事就散伙？” “……” 陈忠武和刘氏都被墨成章和云氏的话说得傻住了。 刘氏闹这一出，是不想自家男人太辛苦，也是暗戳戳的敲打郑清浅，别再搞些有的没的出来。 陈忠武刚开始被刘氏说出来，的确觉得有些委屈，但他可没想过要跟大伙儿散伙啊！ “亲家，你们别恼，别恼，”作为婆婆的秦氏也傻了，她这边刚把家里几个孩子搞定，儿媳妇就给她惹这么件事出来，“她就是个不懂事的，你们别跟她计较。” 陈忠达 娶了墨韵，陈家和墨家成了亲家，两家人从来都是和乐融融的，秦氏没料到，他们逃难出来，第一个给墨家找麻烦的居然是他们陈家人。 然而，秦氏这话让刘氏听了很不舒服，眼看着众人都用指责的眼神看着她，她也算是豁出去了，竟然不管不顾的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了起来。 “我不活了！我心疼我男人咋了？谁想闹啊？我刘娟嫁到陈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闹过？可是你们也不看看，四十几户人家的木工活都要我男人做，他那双手都快被磨得不成样子了，我不心疼他，谁心疼？”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越说越觉得委屈，“娘您也别说我，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想大伙儿多想想我男人，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你们不管要做啥，都想想他能不能做出来！” 郑清浅暗暗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云氏的背，啥也没说。 刘氏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可现在他们这伙人处在特殊时期，陈忠武累，别人就不累吗？ “忠武媳妇，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也不是故意闹事，可你就没想过，你家忠武累，咱大伙儿就不累了吗？你问问他们出去砍树的，找 东西的，刀疤李这么几天已经被蛇咬过两次，我家小六为了摘点香椿，从树上摔下来，腿差点摔断，还有……” 李阿爷又列举了许多事，“你瞅瞅，他们哪个容易了？可为啥大伙儿都没人张口抱怨？因为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你还去计较个啥？被咬了，摔伤了，咱大伙儿帮着找药，饿了有人送吃的，渴了有人给拿水，这又是为啥？” “大伙儿都不容易啊！”李阿爷长长一叹，“我就不心疼我几个儿子和孙子吗？要论人多，我家六个儿子，还有几个半大小子的孙子，也是跟着一起干活的，我家出的力不比你家少吧？可你知道为啥我们没人抱怨和不满吗？” “因为我知道，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白白混饭吃的！你放眼看看，是不是连娃娃们也在帮着烧砖瓦？要都像你那样想，那咱大伙儿还真得散伙。”李阿爷拍拍陈忠武的肩，“忠武啊，我们知道你辛苦，要是你实在做不下来……” 陈忠武被李阿爷一番话说下来，觉得自己头都要抬不起来了，连忙打断李阿爷的话，“阿爷，我能做得下来，您别听我媳妇儿瞎说……” 刘氏也被李阿爷的话点醒 ，墨韵等人来拉她，她便顺势起来了，一张脸红红白白的，“阿爷，是我想岔了，您跟大伙儿都别跟我计较，我以后再也不小肚鸡肠了……” 李阿爷没理会她，径直看向墨成章，“小四，你也别上火，忠武媳妇也不是故意的，你们多担待些啊！” 墨成章的神色依旧平静，冷淡道：“忠武嫂子说得也没错，我们盖房子是为了有地方能过冬，做太多东西也赶不及工期，既然这样，大伙儿盖房子便只盖房子，至于房子里的东西，谁要做什么就再单独做。” 至于怎么单独做，他就没说了。 郑清浅倒是觉得墨成章说的没错，因为不管是出力多的还是出东西多的，时间长了都难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房子盖好后，要做什么就自己找人做，到时候是要给人开工钱或者别的，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了。 这件事到了这里，也算是落下帷幕。 人群散去后，刘氏拉上墨韵，磨磨蹭蹭的到云氏和郑清浅面前，很是不好意思的道了歉。 “小四媳妇，刚刚真是对不住啊，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其实我没觉得你多事……不是，我是说我……”刘氏一着急，差点又说错话。 第95章 大发现 要说刚开始知道刘氏在攀扯她时，郑清浅心里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可刚刚她亲眼看见刘氏坐在地上哭成那样，她便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家男人谁知道心疼，刘氏其实并没什么大错。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你没做错啥，不用跟我道歉。再说了，”郑清浅对刘氏眨了眨眼，“刚刚有发生什么事吗？” 她这般俏皮的模样，看得刘氏和墨韵都是一呆，片刻后，三个人忽然哈哈大笑出来。 “大嫂，我就说嘛，我弟妹不是那样的人。” “小四媳妇，我算是知道为啥你家小四和墨婶子都这般疼你了，因为你可人疼啊！” 郑清浅故作惊讶的看着她们，“哎呀，原来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啊？那这下我可放心了，以后做错事有人保，要不大姐和忠武嫂子陪我干点啥坏事去？” 墨韵和刘氏连连摆手，一只手捂着嘴笑得快直不起腰。 云氏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她家这傻儿媳妇还真是好说话，不过算啦，看在大闺女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此事过后，那些原本还觉得自家付出多出力多，心里不平衡的，总算是回过味来，再没想岔过。 他们这伙人能有现在，那就是团结的功劳。但凡他们有哪一次不够团结，他们也走不到现在，说不定路上就被人抢了，那样的话，不是饿死就是渴死的结局。 而团结的基础就是，在团队中尽全力做自己能做的事。 墨诗诗看过郑清浅和墨成章合作画的设计图后，当下就决定，她家也跟墨家弄一样的。 “你看啊，我家里只有公爹和我们两口子，跟你们不是一样的嘛？所以弄成差不多的，肯定没问题。”墨诗诗拍着手道。 郑清浅想想也是，他们两家现在都是一个老人和一对小夫妻 ，没有孩子，但是也要把孩子的房间留出来，所以最少要三个房间。 她设计的房子主要以实用为主，美观什么的，暂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最终定下来墨家的房子盖成了一个小院，坐北朝南，一间堂屋，东西两间厢房，外面还有灶房和一个预备给孩子的房间，西边还有一间牲口房。 不过大伙儿盖的时候，是先紧着大致格局来的，也就是最先只会有个框架，其他房间的隔断都是之后再慢慢砌起来。 眼看着进了十月后，天气逐渐转凉，墨成章他们盖房子的进度也加快了。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准备，砖瓦和木头之类的都备得差不多了，十月初五这天，墨成章他们便开始进入盖房阶段。 几十上百个汉子一起动手，短短一天就将李阿爷家的房子框架盖出来了。 “今儿先歇着，明儿咱们再上梁。”李阿爷笑呵呵的摸着胡须，在自家屋子外转悠开了。 干了一天活，所有人也都累了，听了这话，也都纷纷将手边的东西收拾起来，勾肩搭背的朝着吃饭的地方走。 “咱们果然还是适合在一起过日子，你们看看，这才一天啊，咱就把阿爷家的房子搭起来了。” “说得没错，要我说啊，这以后咱们都在一起那才好呢！” “其实这也好办，等房子盖好，咱们找阿爷和小四好好说说就成，反正我是不想单独过了。” 一群人边走边讨论，周围听到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郑清浅今天负责给汉子们打饭，因为今天轮到云氏和秦氏他们负责做饭，正巧听到了这些话，她不由得在心里摇头失笑。 这情景，跟社会主义大锅饭时期倒是蛮像的。 那时候尝到团结好处的人们，也是这般想的吧？可惜啊，后来因为某些事没处理好， 这样团结的局面就改变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忽然皱了皱眉，他们不会也走上她那个世界的历史老路吧？ “小四媳妇，你给刀疤李多打一勺子菜，他今儿干活可卖力了！” 郑清浅的思绪被拉回，抬头看见满头是汗的刀疤李正好排到了她面前，她浅笑着点了下头，手里的勺子往锅底一沉，再上来，便是满满一勺子的菜，“大伙儿都辛苦了，今儿阿爷说了，敞开了吃，饭管够！” 他们这群人里面，刀疤李算是个异数，爹娘死得早，他家那些亲戚也没人管他，以至于从前在上阳村，刀疤李只能靠偷鸡摸狗的过日子，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成家。 这次从上阳村逃出来，这人一路走来都没拖过后腿，而且干活都特别卖力，逐渐就被所有人接受了。 他们盖房子，都是先该人口多的人家，刀疤李就一个人，自然排在最后。 一般情况下，每个人都是给自家干活卖力，给别人家干活不出错就行，可刀疤李不是，他这段日子以来，不管干啥都有种拼命的架势。 刀疤李晒得黑红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接过餐盘对郑清浅道了声谢，就自己端着去一旁了。 郑清浅勾了勾唇，没说什么，继续给人打饭。 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窑，烧东西还算方便，碗盘什么的不够的话，就自己用黏土做一个，管他好不好看呢，只要装着饭不洒就能用。 郑清浅想起现代食堂的餐盘，所以给他们一家三口各做了一个，结果没想到，竟然引来大伙儿争相效仿，如今这山涧中吃饭，只要不是稀粥，都已经不再端碗了。 墨成章被李大山拉着，在李家这边一起吃饭。 “小四啊，咱这日子以后肯定会过红火的！”李阿爷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大伙儿笑道 。 墨成章点点头，“大伙儿齐心协力的话，那是自然的。” 只要挺过这个冬天，他们这伙人便算是真的逃出来了。 “爹，有小四在，咱再努努力，肯定没问题！”李大山爽朗一笑，很快就吃完了饭。 李阿爷点点头，放下自己的餐盘，看着满目萧瑟的秋景，不禁皱起了眉头，“今年这天气到底咋回事，寒露都过了，气温倒是降下来了，咋还不下雨呢？” 往年这时候，大乾哪哪都开始下雨了吧？ 墨成章闻言一顿，望了望天空，又低头继续吃饭，“明日便是霜降，不管下不下雨，咱们都要赶在立冬前将房子盖好。” 霜降后便意味着要进入冬季，山里的温度比外面低，要是立冬前还不能盖好房子，那就不适合继续盖房子了。 至于下雨的问题，如果这一世还是跟他记忆中一样，那么下一次降雨就要等过完年以后了。 他当初选中这个山涧有个最大的理由，便是这里的山泉在今年这般诡异的天气下都没有断，那么住在这里，他们这些人至少不会有缺水危机。 李阿爷的担忧立刻转到了盖房子上，“你说得对，眼下盖房才是重点，等几家房子大的盖完以后，咱们就分成两批人，争取每天盖两家的房子出来。” 墨成章点点头，到后面盖的房子越来越小时，他们还能分成三批同时进行，立冬前盖好应该没问题。 再之后再分成几批，将各家屋子里的隔断墙砌出来，这房子也就算盖好了。 冬至前，再把各家的炕盘出来，过冬就不成问题了。 之前刘氏闹了那么一出后，各家依旧觉得盘炕和马桶都是必要的，所以这两件事并没有变，只不过陈忠武每天傍晚都会带十几个半大小子打下手，顺便指点着他们干活，也算是让他自己 没那么累了。 至于过冬的存粮，他们这段日子虽然做了不少事，但存粮的事可没落下，不管是肉类还是野菜啥的都从山里捞了不少回来。 唯一遗憾的是，山里没有稻子，也没有麦子，米面这两种主食，这个冬天估计会跟他们绝缘了。 …… 盖房子这段日子，郑清浅他们除了轮到做饭烧水的那天外，其余时间依然在山里各种搜罗，云氏也跟着出去过两次，在再一次看见郑清浅找到别人都没发现的食物后，她也开始用看吉祥物的眼光看郑清浅了。 “小四媳妇，你大姐他们昨儿都没找着啥东西，今天你跟你大姐他们走一起吧！”这天早上，云氏起来便对郑清浅道。 “知道了，娘，我一会儿就去找大姐。”郑清浅随口回道。 一开始她也觉得挺玄乎，但是次数多了，她自己都觉得她这运气恐怕还真的无人能及。 只她记得的就有，走累了甩甩脚，结果鞋子甩到，一棵藏在灌木丛中的石榴树下；去林中的山泉洗手，结果那是个深潭，里面有好些肥美的鱼；还带着大伙儿挖了许多可食用野菜之类的就更是多不甚数了。 见郑清浅过来，墨韵和刘氏立刻扬起笑脸。 “弟妹，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今儿咱们肯定能满载而归。” “可不是嘛，有小四媳妇在，晚上我可不怕大山媳妇挤兑我了，哈哈！” 郑清浅扑哧一笑，“你们就这么相信我啊？万一今天进山啥也没找着呢？” 毕竟方圆十五里内，能吃的都被他们弄回来得差不多了。 除非今天他们再往深了走，不然郑清浅也不能保证。 “那哪能呢？说不定你今天还能有啥大发现。”刘氏不甚在意的道。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背着背篓往山里去，没人知道，他们今天还真的有个重大发现。 第96章 消失的猴子 在郑清浅他们安家的山涧方圆十五里内，这段时间都被他们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 所以今日郑清浅他们去的是之前走过的地方，准备把这一带再捋一遍。 “弟妹，你之前没走过这条路吧？”墨韵边走边问。 郑清浅点点头，“还真没来过。” 她几乎将这边的几条路都走过，唯独今天走的这一条没来过。 “那一会儿到前面有个地方的时候，你可要当心点，那边很热，地上连坐都不能坐。”墨韵嘱咐道。 郑清浅一愣，还有这种地方呢？怎么之前没听他们说起过？ 不过墨韵已经跟旁边的刘氏说话去了，郑清浅只好将到嘴边的问话咽下去，反正等一下就能看见，问不问的都没关系。 一路走过去，郑清浅他们都没什么收获，只看到了几棵山楂树。 “大姐，这些山楂怎么没人摘？”郑清浅看着树上已经熟透，树下也掉落了许多的山楂，奇怪的问。 她记得之前没见人采山楂回去。 “这东西太酸了，咱又不能拿它当饭吃，摘回去不划算。上次你二姐摘了些回去，给妞妞开胃用，别人也有摘的，不过摘的也都不多。”墨韵解释道。 郑清浅想了想，好像也是。他们这伙人连糖都没多少，怎么可能拿来给孩子们做冰糖葫芦呢？ 果然，她还是跟大伙儿有思维惯性上的差异啊！ 他们继续前进，郑清浅想着出发前刘氏说的话，忍不住开口自嘲道：“忠武嫂子，看吧，今儿有我也没用，这一片都被咱撸光啦！” “你别急啊，这不是还没走到头嘛？”刘氏倒是依旧对郑清浅的吉祥物作用充满信心。 郑清浅捂着嘴轻笑，墨韵也跟着说了几句，一行人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 这段路因为走过，所以比起他们刚上山那会儿，好走了许多。 不一会儿，就到了墨韵说的很热的地方。 郑清浅诧异的看看四周，双手伸展感知了一下空气中的温度，果然比别的地方高。 要知道现在可是初冬，已经比之前冷了很多，但是这里硬生生的比前面的路高了少说也有七八度。 “弟妹，你看前面那山壁，我们上次就是走到这里想休息，结果靠过去差点没把我们烫着。”墨韵指着西边的一处山壁道。 郑清浅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更加惊讶，脚下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边走去。 “诶，弟妹 ，你别过去，那边太热……”墨韵在身后喊着。 郑清浅走到山壁前面，伸手从山壁上的缝隙中扯下一株开着花的植物。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植物，但是，在这种时候还能开花，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怎么了？小四媳妇？”刘氏他们见郑清浅往这边来了，也跟了过来。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劝郑清浅赶紧走。 “这地方有点邪乎，之前天气热，我们从这里过差点没被热晕了。” “还有啊，我那天好像在这里看见了猴子……” 那人正说着猴子呢，郑清浅眼角余光便瞥见有动物从林子里荡过来。 “呀！说猴子，猴子就来了！”那人立刻指着猴子叫道。 那只猴子并不怕生人，看见郑清浅他们，还好奇的停在树上盯着他们瞅了好一会儿。 “哟，我看这猴子像是通人性，要不咱看看能不能把它抓回去？帮着干点活啥的也不赖啊！”有人开玩笑道。 结果，树上的猴子听见这话，立刻便对着他们“叽叽叽”，龇牙咧嘴的叫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抓住一根藤蔓，朝着山壁后面飞快的荡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哈哈，这猴子居然跑了！” 郑清浅看见这一幕，却是眼中一亮，转身对墨韵等人道：“你们看见了吗？” “看到了啊，猴子跑了，咋了？”刘氏顺嘴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郑清浅对这些人的敏锐度真的只能暗暗扶额，摇了摇头，指着山壁道：“山壁后面什么都没有，温度还如此之高，刚刚猴子往那边荡过去就不见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啥？” 郑清浅抬脚往山壁后方绕过去，边走边道：“说明这山壁后面肯定另有乾坤啊！” 如此明显的事，他们居然都想不到，难怪只能把她当做吉祥物了。 众人面面相觑，墨韵和刘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跟在郑清浅身后。 “小四媳妇这是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刘氏侧头问道。 墨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郑清浅身边，而郑清浅正蹲在山壁后面的一处藤蔓下，用手捏了些土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果然。”郑清浅点点头，这土有硫磺的味道。 “咋了？”刘氏等人连忙问道。 郑清浅指了指她面前这块明显有些潮湿的地方，“这下面有温泉。” “啊？啥叫温泉？”众人傻傻的 问。 这个问题可把郑清浅给问住了，她猛地想起，这些没见过温泉的人的确是不知道这东西存在的。而商河县那样的小地方，更是不像别处，信息闭塞得令人发指。 “简单的说，就是这下面有热水。” 至于为什么一个山上有热水，郑清浅觉得就算她解释了，这些人也不一定能听懂。 “哦，可是，”墨韵左右看了看，“猴子去哪了？” 郑清浅站起身，在刚刚猴子消失的方向仔细察看，不一会儿后，便在山壁上找到了一处异样的地方。 “这里，”郑清浅伸手就想去扒拉缝隙中的藤蔓，“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缝隙中陡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朝着郑清浅抓来！ 郑清浅没料到竟然会有如此突变，还好她反应快，迅速后退了几步，堪堪避过了那只明显是动物的手。 “弟妹！你没事吧？”墨韵连忙上前，拉着郑清浅的手不敢放。 刘氏也紧张的道：“小四媳妇，你没受伤吧？” “我的娘啊，刚刚那是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瞪着那处缝隙，本以为里面会有东西跑出来，可等了半天，竟然啥动静都没有。 第97章 不会来捣乱吧 郑清浅拍拍墨韵的手，表示自己没事，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处缝隙。 “咋回事？怎么没动静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郑清浅从背篓里拿出她早就伪装好了的电击棒，对众人道：“我去前面守着，大伙儿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这缝隙扩大一些。” 这山壁的土质不是一般的泥土，而是含有大量硫磺的硫矿土，比起岩石来说，应该更好砸开。 她已经可以肯定，这山壁里面除了温泉之外，绝对有东西！ 墨韵等人都惊呆了，听见郑清浅的话，也没人行动。 片刻后墨韵才不确定的道：“弟妹，这山光秃秃的，也没啥东西，咱们就不费那个力气了吧？” 郑清浅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壁，很肯定的道：“砸吧！这里温度跟其他地方不同，而且还有温泉，里面肯定有我们都想不到的东西。” 在这种条件下，里面说不定会有珍稀药材之类的。 虽然药材他们不能做储备粮食，但是等闵州城开城门之后，他们可以拿去卖了换银子啊！ 也许是这一两个月来，墨成章和郑清浅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特殊，虽然大多数人都觉得她这会儿的要求有点奇怪，但大伙儿想了想以后，还是决定试试。 “就按小四嫂子说的来吧！” “行，弟妹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你们女人们离远些，小心点，别被里面的猴子伤到了。” 郑清浅握紧电击棒守在缝隙外面，其他人则纷纷找东西开始砸着缝隙周围。 “叮！”锄头砸在山壁上，发出一声空响。 负责今日跟郑清浅他们出来的是几个小伙子，他们锄头砸下去后，几个人都呆了呆。 “这里面难道是空心的？” 只听这声响，就不像实心的啊！ 郑清浅听到声音后，更是坚定了 之前的猜测，这座小山估计是硫矿山，地下也是因为各种地壳运动，形成了温度较高的温泉，也不知中间空心的部分又是怎么形成的。 几个人确认了这山真的有问题后，也不再多想，甩开了膀子哐哐当当一通砸，没过多久，刚才有猴子手臂伸出来的缝隙处，就被砸出一个半人高的洞。 而这期间，再没有猴子之类的出来过。 “弟妹，现在咋办？咱们进去吗？”墨韵和其他人一样，蹲在黑漆漆的洞口，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的问。 都到这个地步了，郑清浅怎么可能不进去？她点点头道：“当然要进去，但是我怕里面有危险，咱们做些准备再说。” 说话的当口，她便将所有能防身的都拿出来，顺便告诉众人，“进去先别点火，这里硫磺的味道太浓，点火可能会有危险。” “不点火的话，里面这么黑，看不见啊！”有人立刻就道。 郑清浅扬了扬手里的火折子，“我这个是特地做的，火星不会出来，你们跟在我身后。” 实际上，她是将迷你手电筒塞到细竹筒里了，黑暗中也不怕被人看见。 众人对她很信任，闻言也就没再多说，很快就准备好，一行人留了几个守在外面，其余的都排队蹲着身子往洞口慢慢的挪进去。 之前的猴子不知去了哪里，郑清浅走在第二个，前面是一个自告奋勇的小伙子，拿着她的电击棒在前面开路。 好在这一路非常顺利，他们没走几步，前面的小伙子将藤蔓扒开，洞里立刻就出现一丝亮光。 “原来是这些东西堵在这里啊！” 郑清浅往前一看，只见前方不但有藤蔓堵路，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堵着，而且越到里面，洞里就越宽敞，到后来他们都能直起身子了。 他们又往前走 了十几米，眼前立刻豁然开朗。 “天哪！”领头的小伙子愣在前方。 郑清浅抬头一看，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后面的人纷纷挤到前面来，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缝隙中出来后，展现在郑清浅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山谷。 阳光从众人头顶零落的照下来，周围有许多不知名的植物放肆地生长着。在外面已经入冬的时节，这里就像是被遗忘的桃源般，鲜花盛开，蜂蝶飞舞，一派和乐安详。 郑清浅从美景中回神，低头看着脚下。 此时她的脚下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蒸腾而起的水雾，让面前的一切看上去都添了几分不真实。 “三弟妹，我没做梦吧？”刘氏扯了扯身旁的墨韵，喃喃的问。 墨韵下意识的回道：“如果大嫂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一样，那应该没做梦。” 两人这番话也让众人惊醒，纷纷议论着眼前的一切。 “难怪这里比别的地方热，看看这底下的水，怕不是都烧开了吧？” “我试了，没开，只是有些烫手。”有那手快的，早就蹲下试了试水温。 而郑清浅却是看着温泉池子那头，久久回不了神。 “弟妹，你在看什么？”墨韵顺着郑清浅的目光望去，立刻倒吸一口冷气，“那……那不会是……” 郑清浅喃喃的开口接话，“是灵芝。” 温泉池子那一头，密密麻麻的长着不算小的一片灵芝，而且不止一个品种，光郑清浅看见的就有赤灵芝，青灵芝和金灵芝这三种。 “啥？灵芝？就是城里茶楼说书先生口中的仙草吗？”有人听见灵芝两个字，立刻傻傻的问。 郑清浅没回话，转着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个山谷里不止一个温泉池子，只不过他们面前 这个最大最宽，距离对面灵芝的距离超过了二十米。 “弟妹，真的是灵芝，是灵芝啊！”墨韵神情激动的拉着郑清浅，眼中泛着泪光。 郑清浅被她拉得差点摔倒，稳住身子后连忙拍拍她的手，“大姐，你别激动。” 她以为墨韵是因为这些灵芝比较值钱才会如此激动，可墨韵却忽然大哭出声，“要是我爹我还活着，有了这些灵芝，他的病肯定能治好！” 郑清浅闻言一愣，原来墨成章他们的爹病死，是因为买不起灵芝来治病吗？ “大姐……”郑清浅不知怎么安慰她，叹了口气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刘氏等人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我的个娘耶，这么些灵芝，咱们这是要发大财啊！” “你眼瞎啊？看不见那边还有别的东西？我的天，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的确，这个小小的山谷之中，不止有值钱的灵芝，还有别的东西。 比如倒挂在对面大树上的几只猴子，正吃着他们都没见过的一种果子。 这下他们总算知道，刚刚那猴子去哪了，这里估计是他们的老巢。 墨韵总算不再激动，擦了一把眼泪后，对郑清浅道：“弟妹，我们怎么过去？” 郑清浅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温泉深不深，我们今天先不进去，等回去跟大伙儿商量了再来。” 她是会游泳的，但墨韵他们来自大乾的北方，几乎全都不会游泳。 所以，要想将这个山谷利用起来，还得回去好好商量才行。 其他人听见郑清浅的话，看看面前这个大池子，也只能望着对面的灵芝啥的轻叹，“还以为咱们不用学游水，这下看来，还得学啊！” 不为别的，就对面那么些好东西，不学游水怎么能拿到？ 将这里的情况基本了解 清楚后，郑清浅他们便原路返回了。 “将这里继续堵住，别让山里的大家伙给祸祸了。”刘氏等人现在非常积极，一出去就赶紧利落的把山壁上的缝隙加紧复原。 有人甚至提议道：“要不咱们留两个人守在这里吧？” 郑清浅笑笑，“不用，灵芝那些东西，我们就算现在摘下来，也没地方卖，先留着吧。” 里面的环境适宜灵芝生长，山谷中长的也都是喜欢温热环境的东西，拿到外面来反而不好。 “听小四媳妇的，咱赶紧回去告诉大伙儿这个好消息！”刘氏的一张脸笑得像朵花似的，转头就对郑清浅道，“小四媳妇果然不愧是有福气的人，我看啊，有的还是大福气！” 这话立刻引起众人的共鸣，纷纷对郑清浅夸赞起来。 郑清浅又好笑又无奈，等他们的彩虹屁拍完，才开口道：“是是是，我是有福气的，我看啊，咱们大伙儿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哈哈哈……” 众人一路欢声笑语往山涧回转，一边走一边往背篓或者篮子里装些柴火之类的。 要问他们为啥不装吃的？这不是之前被他们都撸光了嘛，而且刚刚他们发现那山谷中的植物长得那么好，已经有人想到可以在里面种粮食啦！ 郑清浅的脑子里也飞速运转着，刚才的山谷对他们这伙人来说，简直就是游戏里外挂一样的存在！ 想想看，他们原本冬天只能窝在刚建好的房子里，啥也干不了。有了这个山谷以后，他们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总之，当郑清浅他们回去，将山谷的事一说，山涧里从老到小，没有人不高兴的。 不过…… 李阿爷看着郑清浅等人问道：“你们说那里有一群猴子，咱要是想在那干点啥，那些猴子咋办？它们不会来捣乱吧？” 第98章 共处 郑清浅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这个问题。 猴子不同于别的动物，它们不管是智商还是行为，都已经很接近于人，要她将那些猴子全部杀掉的话，她做不到。 这时，墨成章若有所思的开口了，“猴子与别的动物不同，它们有很强的模仿能力，我们可以尝试驯化它们，或许可以让它们帮我们干些活，让它们跟我们共同生活。” 郑清浅眼睛一亮，对啊，既然不忍心，那就想办法和平共处。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墨成章瞥见她嘴角的浅笑，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他就知道，她定然不忍心伤害那些猴子。 这段日子他看得很清楚，郑清浅表面对谁都笑盈盈的，对谁都好像没什么戒心，可他总觉得在她身前有道无法触摸的墙。 虽然她心地善良，对每个人都好，但却不会轻易接受任何人。 温泉山谷的事，让大伙儿干活的热情蓦地提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当天下午盖房子的人提前完工，由墨成章和上午去的人带队，他们这伙人一起去那处山谷挨个参观了一遍。 秦氏对云氏竖起大拇指，“亲家，你这儿媳妇可真是绝了，这地方我前后来了不下三次，除了知道这里比较热之外，愣是啥也没看出来。她这一来可就有了大发现，真不愧是咱大伙儿公认最有福气的人。” “瞧你们把她夸得，哪有那么邪乎？”云氏眼中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但却摆摆手道，“我看啊，她也就是因为在县城长大，又读过书，见的懂的比咱多些罢了。” 这话粗粗听去没啥毛病，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问题。 大伙儿都知道，死去的墨老爷从前可是做过官的，墨家是从京里搬到上阳村的，要论见多识广，云氏 这个当年还不到三十岁的，岂不是比郑清浅懂得更多？ 可这会儿没人细想这些，全都看稀奇的在山谷中看了又看，别提多兴奋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站在一起，他们两个没像其他人一样，需要轮换别人进来，他们和李阿爷，以及李大山几个，一直站在温泉池子前。 “小四，这地方不错，冬天太冷的话，咱大伙儿还能上这来住几天。”李阿爷乐呵呵的笑道。 李大山嘴快的接话，“爹，那也得您能过去对面啊！” 李阿爷转头就瞪了他一眼，“说你傻你还真傻，忘记咱是怎么到闵州来的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李大山只愣了一瞬，而后拍着手大叫，“咱可以做木筏子过去！” 可不是嘛，这山里别的不说，木头那是管够的，别说做筏子，盖个成百上千间木头屋子都不成问题。 他们这伙人的到来，让山谷中的猴子彻底没了安全感。 一开始，猴子们还能像看稀奇一样的看着郑清浅他们，可在看见这群人兴致勃勃的指着它们那头高谈阔论的时候，猴子们也不淡定了。 这个小山谷中间是中空的，整体有些像是火山口的样子，不过顶上的开口并不小，山谷中阳光充足，就算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山谷里也能看得清。 李大山等人正在商量怎么弄个大些的木筏子，身旁就有人惊声尖叫，“快看！那些猴子过来了！” 跟人们的生活习性类似，猴子好像也有日落而息的习惯。 中午郑清浅他们来的时候，对面猴子的数量只有此时的一小半，而现在猴子们抓着藤蔓朝他们荡过来时，众人才发现，猴子的数量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多。 “我天，它们这 是想干啥？” “不会是要赶我们走吧？” 墨成章一把将郑清浅扯到自己身后，“当心！” 郑清浅愣了一下，随即好笑的看着他的后背，心里涌上一丝异样。 想想上次在永州那座山的山洞口，她也是这样将墨成章和云氏挡在身后，如今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有人保护的感觉自然很好，不过郑清浅也没有大意，手中紧紧握着自己伪装过的电击棒，同李大山等人一起看着蜂拥过来的猴子们。 他们过不去对面，可猴子们却是身手敏捷的利用藤蔓，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 因为之前众人商量过，不会轻易对这些猴子动武，所以这会儿大家也都只是摆出防御的阵势。 而猴子们看见他们这样，有一部分停在半路，好奇的盯着他们猛瞧。另一部分用手抓着藤蔓不停在他们面前荡来荡去，像威胁却又少了点什么。 这时候，墨成章忽然将手中的木棍丢进温泉池子里，然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其他人见了，也在犹豫是不是要照做。 “你们先别动，先看看这些猴子能不能理解我们的意思。”墨成章沉稳的声音传来。 于是，所有人继续看着猴子们。 郑清浅眼尖的看见对面有只毛发金黄的猴子，从后面慢悠悠的到了墨成章眼前。 这猴子长得很漂亮，毛发金黄，在夕阳下显得金光灿灿的，它好像完全不怕他们，别的猴子都在空中不敢下来，它却是直接抓着一根藤蔓落到了墨成章面前。 “四哥，小心……”郑清浅紧张的一手握紧电击棒，一手去拉墨成章的衣服。 墨成章微微退后一步，回头对郑清浅摇头，“没事，它没有恶意。” 郑清浅抬眼看去，果然，这只猴子看着 墨成章的目光中只有好奇，好像在奇怪什么。 如果郑清浅会读心术，就会知道，这只猴子统领正在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丑的生物。 不要怀疑，在猴子们看来，墨成章这长相就不是帅，而是丑。 墨成章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颗梨递过去，“吃吗？” 金黄的猴子看见青皮梨时，眼中亮了一瞬，而后偏着头，像是在思考般，过了一会儿后，它朝着墨成章“吱吱”的叫了几声，然后指指梨，又指了指它。 墨成章点头，“给你的。” 金黄猴立刻将它手中的梨拿走，还举起梨对其他猴子扬了扬，“唧唧”“吱吱”的好一通叫唤。 郑清浅等人全都一头雾水的看着这只猴子，但他们同时也暂时放下了戒心，看上去这些猴子好像不会伤害他们了。 就在这时，金黄猴一手拿着梨，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又对墨成章“吱吱”了几声，然后动作敏捷的攀上岩壁，抓着一根藤蔓就又原路回去了。 而这时其他猴子见状，也纷纷退了回去。 “啥意思？”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阿爷喃喃道：“那只金黄猴莫不是它们的头领？” 墨成章微眯双眼，看着对面，没有说话。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超越了众人的认知极限。 那只金黄猴回去后，一边啃着墨成章给它的梨，一边在那一片长着灵芝的地方挑挑拣拣，等梨吃完了，它总算选定了一株它认为最好的灵芝，毫不犹豫的就动手摘了下来。 “我的天！它摘灵芝干什么？那得值多少银子啊！”有人受不了的捂着胸口，这地方早就被他们视为自己的财产了，看见这一幕，都肉疼得厉害。 可是，这人的话音刚落，就见那金黄猴举着那 株金色的灵芝又往他们这边来了。 “咦？这又是要干啥？”李大山傻傻的瞪着它。 郑清浅眨眨眼，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一会儿，金黄猴便再次到了墨成章身前，落地还没站稳呢，就把金灵芝塞到墨成章手里去了。 更搞笑的是，这猴子竟然还拍拍心口，冲墨成章摆摆手，就像是在说不用谢似的。 有人喃喃道：“这猴子成精了吧？” 郑清浅看着这一幕拼命忍住笑，这特么，简直有种看真人版吉吉国王和光头强的既视感啊！ 只不过吉吉国王是金黄猴，墨成章是光头强那个角色。 “小四，它是在谢谢你给的梨吗？”李阿爷张着嘴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墨成章看着已经再次退回对面的金黄猴，低头看看手中的金色灵芝点点头，“应该是。” 他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就像是去拜访朋友一样，总得拿点伴手礼，这个被他留着给郑清浅吃的梨就这么给了出去。没想到居然得到了金黄猴的礼遇。 墨成章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时节山里已经没有梨了，他手里的是最后一批，而那些又都被他存起来等着给郑清浅吃，以至于这些猴子拿这种梨打赌：谁得了这种梨，猴子们就听谁的。 金黄猴本来就是这群猴子的统领，正在担心自己地位不保，结果墨成章居然把梨给了它，它自然要回报这个人类。 “我看这些猴子还是很聪明的，应该可以沟通，四哥，咱们试着跟他们好好相处吧？”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道。 只看这个金黄猴这么懂礼，而其他猴子没有主动进攻他们，就说明这群猴子是有自己的纪律的，如果好好引导，肯定能跟他们和平共处，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们大忙呢！ 第99章 特别的客人 墨成章点点头，看向其他人，“大伙儿先退出去，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他们引到山谷外。” 郑清浅连忙道：“我跟你一起！” 虽然这些猴子现在看着没什么攻击性，但谁知道其他人退走后，它们会不会突然变卦。到时候就算墨成章身手再好，在这样狭小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 郑清浅好歹拿着电击棒，心里有几分底气。 墨成章下意识的就想摇头拒绝，可看见她手中的木棍后，拒绝的话就变成了，“好。” 他心中有种直觉，她与普通女子不同，或许她并不想要被人牢牢护在身后，而是更愿意同他一起并肩作战！ 郑清浅原本都准备好了要怎么说服他的拒绝，结果却听见他同意了，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其他人已经陆续退出去，墨成章看见郑清浅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勾唇一笑，忽然凑到她耳畔，低低的道：“怎么，你以为我会让你出去吗？”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脖颈，带来丝丝酥麻的痒意，郑清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的道：“没……没啊……” 墨成章看见她泛红的脸，眼角带笑，很快就站直身子，回身看向对面的猴 子们。 郑清浅也很快镇静下来，不管墨成章刚刚为何要突然撩她一下，现在都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是先把这群猴子解决了再说吧。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墨成章对着对面还在看他的金黄猴招了招手。 金黄猴见了，估计连多想都没想一下，直接就荡着藤蔓过来了。 墨成章忽然伸手揽住郑清浅的腰，也不管这猴子能不能听懂，便对金黄猴介绍道：“这位是我夫人，就是你们说的配偶或者伴侣。” 金黄猴立刻朝郑清浅看来，在将郑清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果然，这个丑得可怜的人类，只配拥有跟他一样丑的雌性。 郑清浅：“……” 她似乎……被一只猴子给嫌弃了！ 毕竟被现代社会熏陶过，几乎是立刻就从它眼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可惜或者遗憾的情绪。 它那啥眼神啊？搞得好像她长得丑得见不得人似的。 呃，等等！ 郑清浅在墨成章脸上看了看，又去看一脸同情看着他的金黄猴。 卧槽！这猴子不会是在可怜她和墨成章长得丑吧？ 想通这一点后，郑清浅直接风中凌乱了，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墨成章是 怎么跟猴子沟通的，等她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往山壁的缝隙外走了。 “它们真的跟你走了？” 郑清浅回头看着以金黄猴为首，后面跟着的一长串搔首弄姿的猴子，震惊的问。 墨成章依旧揽着她的腰，闻言垂头，一本正经的道：“嗯，可能是我长得比他们好看。” 郑清浅：“……” 要说别的她或许就信了，可是拿长相说事，她只能说：你想多了。 咦？等一下！墨成章这是在跟她开玩笑？ 郑清浅猛地抬头，一不小心头顶就撞上了墨成章的下巴，引得他一声痛呼，长长的吸了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郑清浅一手捂着头顶，一边连连道歉。 过了片刻他才无奈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至于想让我咬断舌头吗？”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郑清浅欲哭无泪的垂下头。 谁让他突然跟她开玩笑的？她太惊讶才会这样的啊！ 要知道，墨成章平时连笑的时候都不多，更别提开玩笑了。 眼看着到山壁缝隙口了，墨成章松开郑清浅，“我知道，先出去再说。” 说完，他便让出身侧的位置，让郑清浅先行。 都到这个时候了，郑 清浅也能确定，这些猴子对他们没有恶意，于是便从他旁边出去。 经过他身边时，两人的身体毫不意外的贴得很近，他身上独属于他的好闻味道钻进郑清浅鼻子里，让她忍不住又微微红了脸，连忙快步跑出去。 墨成章的眸子暗了一下，很快便回头对金黄猴勾了勾手指，“我带你们去我们的地方看看，记住，不能伤人，否则……” 他眼神忽然变得冷冽，盯着金黄猴的眼睛，刹那间杀意弥漫在他身体四周。 大多数动物都比人更加敏感，金黄猴更是如此，被墨成章这般盯着，它忍不住战栗了一瞬，而后连忙拍着心口点头。 墨成章这才收起浑身的冷意，领着它们出去。 山壁缝隙之外，只有少部分人还留在这里，其余人已经回去山涧了。 等墨成章领着猴子出来，一行人连忙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墨成章随口说了几句便道：“我想带它们去山涧，大伙儿都注意些，别让他们搞什么破坏。” “啊？带它们去山涧？这……” 众人犹豫着面面相觑。 郑清浅听了这话后，立刻明白了墨成章的意思，转身面对众人，扬声道：“大伙儿别担心，就当 咱们邀请这些猴子去咱们家里做客就是。” 既然想跟它们和平共处，那大家就是朋友的关系，请朋友去家里看看，是很正常的举动。 这样做也能让猴子们明白，它们的家他们来过，那他们的家它们也去看一眼，这些聪明的猴子便能更加对他们放下戒心。 “小四媳妇说得对！大伙儿别怕，咱们可是杀过那么多狼和野猪的人，咋就至于怕这群猴子啦？”李大山大声道。 于是，墨成章领头，郑清浅和留下的众人，跟一群猴子一起回了山涧。 他们回去时，云氏等人刚做好晚饭，饭菜香气迎面而来，这些从未下山的猴子闻到味道，不自觉的开始咽口水，纷纷朝金黄猴看去。 金黄猴则在墨成章身前抓耳挠腮的跳来跳去，“吱吱”“唧唧”的叫个不停。 墨成章停下脚步，看着它问，“你们想吃？” 金黄猴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渴望。 墨成章指了指云氏面前那一锅，“去那里，不准伤人。” 金黄猴欢呼一声，招呼着其他猴子就往云氏身前冲。 云氏吓得连连后退，被墨成章喊住，她才又回到大锅前，抬头望着墨成章为难道：“真的要给这些猴子吃啊？” 第100章 不是圆房的时候 墨成章点点头，“嗯，一会儿我们再做便是。” 既然让它们碰上了，就请这些猴子吃一顿熟食，也许能更快的拉进彼此的距离。 郑清浅的眼睛亮晶晶的，忽然觉得墨成章真的好聪明，人类的美食具有无穷的魔力，这些从未接触过熟食的猴子，要是馋上了，那还不任由他们驱使吗？ 于是，山涧中出现了诡异又无比和谐的一幕。 由于郑清浅他们如今用的都是餐盘，所以之前的碗就空了出来，正好分给猴子们。 云氏也犹豫着给它们发了筷子，不过它们会不会用就要另说了。 金黄猴它们可不傻，看见墨成章等人在分开排队，它们也没限定就在云氏面前那口锅，而是也分散到别的队伍里。 男人们对此倒是反应不太大，小孩子们全都一脸好奇的盯着这些猴子瞧，可姑娘家和小媳妇们就有些放不开了。 “那啥，咋把这些猴子带过来了啊？” “我的天，它们身上咋那么多毛？” “它们不会咬人啥的吧？” 郑清浅和墨家姐妹排在一起，闻言便出声安抚众人，“这些猴子很聪明，只要我们对它们没有恶意，不做出攻击动作，它们也不会攻击我们。” 虽然有些奇怪这些猴子怎么如此听话，但事实摆 在眼前，由不得郑清浅不信，所以她只好将此归结于，这是一群特殊的猴子。 她这样一说，墨韵等人便试着去观察这些特别的客人。 “咦，我发现它们都是跟着那只金黄的猴子做动作。”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郑清浅默默想道：实锤了！金黄猴绝对是这群猴子的首领！ 金黄猴好像特别喜欢墨成章，捧着碗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吃饭。 可惜，它不会用筷子，除了抱着碗往嘴里倒之外，就只能用手了。 墨成章见状，眉头微微皱了下，而后快速的吃完饭，拿着自己的餐盘就往溪流的下游走。 郑清浅他们将溪流的上游围了起来，滤水池也建在上游，因为他们要用溪水做饭和饮用。下游的地方就用来洗碗洗锅之类的，中间这段则是洗衣服洗澡的地方。 金黄猴看见墨成章走了，它也抱着碗跟了过去。 其他猴子简直把金黄猴当风向标，眼睛就没离开过它，看到它往溪边跑，它们也一窝蜂的跟着过去了。 墨成章将自己的餐盘用溪水洗干净，而后又仔细的将手洗了，然后把干净的餐盘和手伸到金黄猴面前道：“吃完饭记得洗碗洗手。” 金黄猴不愧是这群猴子的首 领，几乎秒懂墨成章的意思，连忙将碗里的食物吃掉，而后也学着墨成章的样子洗碗洗手。 其他猴子比照着金黄猴的动作做，没过一会儿，猴子们就完成了洗碗和洗手的任务。 等所有猴子都弄干净后，金黄猴得意的看着墨成章，就像在说：看吧，这都难不倒我们！ 墨成章挑眉，然后又带着它去将碗放起来。 一系列动作下来，把其他人都看呆了。 “我的娘耶！这些猴子全都成精了吧？咋教啥干啥呢？” “我看也不咋地，刚刚我跟上去看啦，它们的碗有些没洗干净，要是我家孩子，早挨揍了。” “哈哈哈，你敢揍这些猴子试试？” 郑清浅只觉得好笑，墨成章这样性子的人，居然带着一群猴子吃饭洗碗，这画面简直不要太搞笑。 不过，下一秒她就愕然的瞪大了双眼。 墨成章竟然又带着猴子们去盖房子的地方，手把手的教它们砌墙！ 不止郑清浅一个惊呆，云氏等人也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小四不会是想让猴子帮忙盖房子吧？”李大山喃喃的侧头问李小六。 “应该是……吧？”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跑过去，围着墨成章和猴子们猛瞧。 不一会儿后，墨成章就退到了郑清浅身边。 “它们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他淡淡的道。 而且那只金黄猴很喜欢模仿他做事，并且能够学习得不错，方才带它们洗了碗后，他才灵机一动，想着看看它们能不能学会砌墙。 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道：“温泉山谷距离我们并不远，可这段时间我们都没见过这些猴子，很可能之前它们对我们还是很戒备，一直躲着我们。” 只是今日被他们发现了老巢，猴子们又发现他们并没打算伤害它们，这才有了如今的和谐相处。 墨成章点点头，同意郑清浅的说法。 这时李阿爷过来了，“小四啊，咱真要跟一群猴子一起啊？” 别的他都不怕，就怕猴子会捣乱，会祸祸他们的东西。 墨成章摇头，“它们也就图个新鲜，过几天应该就不会经常过来了。” 至于能不能训练它们来帮忙干活，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反正眼下只要他们能和平共处，便达到了初级目标。 猴子们贪新鲜，在山涧中上蹿下跳的逛了个遍，最后墨成章跟金黄猴“交涉”了一下，它才领着一群猴小弟回去山谷。 这所谓的“交涉”嘛，咳咳，其实是墨成章被猴子们烦的，忍无可忍的跟金黄猴一对一决斗。 郑清浅当时在一旁看着还暗暗戒备 ，可实际情况却是，这年头，连猴子都讲武德啊！ 在金黄猴和墨成章决斗的时候，其他猴子在周围起哄，并没有上前去围攻。 这说明，猴子们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想来平时这群猴子没少干这种事。 “总算走了！”李大山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李阿爷早就撑不住了，挥挥手，“大伙儿都散了，赶紧回去歇着，咱可不是猴子，明儿还要接着盖房子呢！” 他们好歹也有两百来号人，虽然那个山谷环境暖和，但是也住不下他们这么些人啊！ 所以，眼下他们依旧是盖房第一。 这几日已经盖好了几家屋子，所以有的人家已经挪到屋里去打地铺了。 盖好的房子中，就有陈家。 墨家和陈家是姻亲，又不像吴家那么多人口，所以郑清浅他们一家三口自然而然的暂时住进了陈家盖好的空屋子里。 云氏习惯性的要往自己的位置上躺，却被墨成章叫住。 “娘，今晚您去跟大姐挤一挤，我有话跟浅浅说。” 他这话一出口，郑清浅直接石化了！ 啥情况？墨成章这是被猴子给逗傻了？ 云氏满脸愕然的瞪着墨成章，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小四，你想干啥？现在可不是你们俩圆房的时候！” 第101章 下山探探情况 墨成章的脸色一阵变幻，紧接着无奈的摸了下额头，“您想哪里去了？我是要跟她谈谈山谷那边的问题，怕吵着您。” 云氏这才松了口气，看看郑清浅，又看看他道：“行吧，你俩早点睡，别聊太久。” 唉，也不知道这房子啥时候才能建好，赶紧让小四圆房了吧！不然，她看着都替他着急。 丝毫不知自家老娘心底想法的墨成章，拍拍身下的草垫子，看向郑清浅问，“你还不睡？” 郑清浅这才从刚才墨成章突然冒出的那句话中回神，尴尬的嚅嗫道：“那个……太晚了，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 墨成章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忽然勾起一抹好看到让人腿脚发软的笑，用他那本就低沉好听的磁性嗓音低低的道：“你不会也以为，今晚我想跟你做点什么吧？” 郑清浅可是个声控啊啊啊！他这话听在她耳朵里，差点让她当场给他跪下。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精彩，墨成章低低的笑声忽然传入她耳中。 郑清浅下意识的看过去时，却见他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说正事吧，猴子的事你怎么看？” “啊？”郑清浅一愣，“为什么问我？” 她刚刚就想问了，这些事不是应该跟李大山他们商量吗？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个世界女子的身份地位是很低下的，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都是男人说了算。 一路走来，她也看见他们这伙人里，女人们几乎都是以男人的话为先。 当然，个别泼辣的除外，比如墨琪和全氏刘氏这几个。 墨成章此时摆出来的态度，分明就是将她当成平等的商量对象。 “那山谷是你发现的，而且这段日子以来，你提出来的许多意见和建议对大伙儿都很有用，我为什 么不能问你？”墨成章反问道。 这下倒是换郑清浅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对她来说，当然是无比鄙视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的，可眼下这个情况，她也只能暂时顺从的苟着，等到以后有机会了，说不定还能大声的说出“女人能顶半边天”这样的话来。 见她不回话，墨成章也不以为意，径直说下去，“你也看见了，那些猴子是很聪明的，咱们如果想将那处山谷好好利用的话，就得跟它们友好相处。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一开始就没打算杀那些猴子，而今又有了相处一晚的情分，反倒更不会随便动手了。 郑清浅闻言，想了想道：“其实它们是数量不是很多，我大概数了数，也就二十多只的样子，这样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像你今晚那样，试着让它们跟我们一起生活，把它们带出那个山谷。” 她一边说一边想着，那些猴子很明显对他们的生活很好奇，要是把它们当成宠物来养的话，只要好好引导，以后还可以帮忙干活，一举多得。 “嗯，”墨成章点点头，“我也觉得要将它们先引出山谷。” 只有猴子搬家了，他们才能充分的去开发利用那处温泉山谷。 郑清浅想了想道：“这样吧，先看看它们明天还来不来，然后再根据它们的喜好制定引导驯养计划。那只金黄猴不很喜欢你，你可以从它身上着手。” 这想法跟墨成章心底的不谋而合，他点点头，“好，暂时先这样。” 至于那处山谷，除了汤池子和其中的药材之外，还有肥沃的土地和适宜许多粮食蔬菜生长的温度。这些便能替他们带来很多意外收获。 谈话结束，两人躺下准备睡觉。 这是他们第二次独处，郑清浅的心跳比上次还厉害，闭着眼睛好 半天都睡不着。 墨成章那边的情况也没比她好多少，正事谈完后，他脑子里难免冒出些别的画面。 这晚，两人心照不宣的失眠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山涧中比往日热闹了不少，也吵醒了刚睡没多久的郑清浅。 她下意识的朝身侧看去，墨成章已经不见了踪影。 郑清浅坐起身，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而后便也穿上鞋跑出去了。 出了陈家的屋子，郑清浅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墨成章，而他身边正站着那只金黄猴。 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昨晚建到一半的房子，这会儿竟然已经跟旁边的房子一样高了。 郑清浅抬头看看天，这才刚蒙蒙亮啊！墨成章他们不可能起来这么早。 所以，房子是猴子建的？ 下一刻便有人给了她答案。 墨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弟妹，这些猴子可真厉害！早上我起来去茅厕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动静，让你二姐夫去看看，结果就看见它们在盖房子。” 这会儿不用墨韵说，郑清浅也看见了，因为金黄猴正洋洋得意的领着墨成章，一挥手，就让它的小弟给大伙儿现场表演猴子盖房的精彩节目。 “哈哈，瞧瞧这猴子，还知道邀功呢！你是没看见，它还知道先去旁边建好的房子看看，对比一下情况。”墨琪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郑清浅也不由自主的捂着嘴笑，没办法，这一幕真的很搞笑。 眼前的画面差不多就是，一只长得金黄色的骚包猴子，领着一个大帅哥巡视工地，小猴子们在周围蹦蹦跳跳的举着碗，就像是干了活争着要好处似的。 别说亲眼所见了，就是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很搞笑啊！ 有了这一出，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猴子在墨成章和金黄猴 的带领下，不但帮着郑清浅他们盖房子，晚上竟然还帮忙守夜。 而且他们再出去找食物的时候，猴子们还会主动带路，有危险都会提前预警，简直就是行走的警报器啊！ “咱们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哈哈哈，所以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啊！连猴子都帮咱们。” “以后咱累得不行的时候，总算可以找到帮手了。” 李大山等人对此是最高兴的，别看除了金黄猴之外，其他猴子都是瘦瘦小小的，比不上人类高大，可它们行动敏捷，做事还很认真，只要好好教，搞砸的时候就不多。 有了猴子们的帮忙，距离立冬还差半个月时，郑清浅他们就将所有房子都盖好了。 后续的盘炕，砌隔墙，制作必要家具等等，也都进行得很顺利。 为了感谢猴子们的帮忙，李大山等人还给它们在山涧南边的入口处，盖了一间大屋子。 也许真的是明白墨成章他们的规矩吧，猴子们只有帮着干活以后，才会眼巴巴的守着领吃的。 “唉，这些猴兄弟啥都好，就是饭量有点大，咱这点粮食怕是禁不住它们吃啊！”李大山端着餐盘犯愁。 他身边的李小六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谁说不是呢？总不能这时候将它们赶走吧？不说别的，人家帮咱盖房子，搬木头，守夜，带路之类的，就跟咱自己人没啥区别，反正我是狠不下心的。” 他们的储备粮是个大问题，原本没有猴子的话，他们省一省，挨过这个冬天应该不成问题。 但现在多了二十几张嘴，哪怕不用喂饱它们，剩下的粮食也在一天天的见底。 郑清浅他们也跟李家兄弟一样，欣喜着猴子们帮忙的同时，也在发愁粮食的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方圆 十五里内所有能吃的都被他们扒拉回来了，再往北去，猴子们都不肯带路，足见其中必定藏着大危险。 “小四，现在咋办啊？”李阿爷抱着胳膊，窝在草垫子上，看着墨成章。 家里的炕盘好还没烧，需要晾几天，所以这会儿屋里不暖和。 墨成章这几日也在想这事，如今房子盖好，其他事也都有条不紊的在做，也是时候下山去看看情况了。 “阿爷，我想明天带几个人下山去看看。”墨成章看着李阿爷道，“咱们虽然在这里安家，但到底还是大乾的百姓，要是闵州城开了城门，咱也好找找门路，在闵州落户，只有拿到照身帖了，咱大伙儿才能安心住在这。” 所谓的照身帖，是大乾替十二岁以上的百姓做的，类似身份证一样的东西。但凡没有照身帖的，便不能随意进城。 墨成章他们逃难出来，之前走的都是小路，绕城而过，并不需要用到这些，但是眼下不同，他们要想长期在闵州生活，就得给自己正名。 李阿爷听见“照身帖”这三个字，一时没忍住，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咱原本也是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如今在这山上安家，要是没有照身帖，肯定会被官府当成山匪，别哪天再把咱们剿灭了……” 他的话没说完，但屋里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墨成章拍拍他的背，“阿爷别多想了，只要闵州开了城门，咱就能想办法在这里落户。” 他也不确定现在闵州是否已经开了城门，毕竟现在的情况跟他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还有那个人……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到了闵州，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墨成章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绪波动。 “成吧，”李阿爷擦了擦眼泪，“明儿小四你就带几个人下山去探探情况！” 第102章 夫唱妇随 第二天一早，郑清浅感觉自己才眯过去没一会儿，就被云氏叫起来了。 “你跟小四一起去，”云氏一边替她装干粮，一边叮嘱道，“大伙儿都说你福气大，你跟着去，我心里放心些。” 郑清浅：“……” 她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有保平安功效了？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不过，郑清浅也没推辞，毕竟在山里待了两个多月了，再不去外面看看，她怀疑她都要往野人方向发展了。 因着下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到了山下距离闵州北城门也还有小半天的路，所以郑清浅他们丑时刚过就启程了。 也就是现代时间凌晨三点多，郑清浅和墨成章他们便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你先在车里睡一会儿，下了山我们再叫你。”墨成章对郑清浅道。 李大山也道：“是啊，弟妹，你去车上睡，别跟我们在地上走了。” 郑清浅昨晚本就没怎么睡着，听了这话，也就迷迷糊糊的爬到骡子车上放躺了。 今天跟着他们下山的总共有五个人，算上郑清浅和墨成章，一行七人，除了墨成章赶着骡子车外，另外五人还赶了两辆牛车。 之所以去这么些车，是因为想着要是城门 开了的话，他们得想办法多买些粮食拉回来，毕竟他们现在又多了二十来张嘴要养。 而且车去得多，要是遇到麻烦，也方便跑路嘛，有车总比用腿跑得要快。 山路难行，六个男人分成三组，一个在前面牵引，一个在后面保持车子平稳，所以男人们都在地上走着，只有郑清浅一个女人坐在骡子车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车厢里，郑清浅才浑浑噩噩的揉着眼睛坐起来。 此时山中万物苏醒，不过在初冬的寒风中，许多动物都开始猫冬，山里连鸟雀的叫声都不多，除了几辆车发出的轱辘声外，非常宁静。 郑清浅撩起车帘一角，看见外面墨成章和另几个人都走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俏脸一红，心里委实有些不好意思。 “四哥，我下来吧。”没敢再赖在车上，郑清浅冲外面喊了一声。 墨成章并没停下，而是回了句，“快到山脚了，你等会儿再下来。” 他以为郑清浅是想上厕所，不过知道她脸皮薄，并没明说，可郑清浅却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郑清浅愣了一下，明白他误会了，可这种事她也不好解释，只能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既然快到山 脚了，她就厚着脸皮再坐一会儿吧！ 果然，没过一会儿，墨成章他们就停了下来。 “下来吧。”墨成章掀开车帘，顺势伸手递到郑清浅面前，想来扶她。 郑清浅只觉得一阵脸热，身子僵了一瞬。旁边李大山他们都在，要是她推开墨成章的手，岂不是让他没面子？ 墨成章刚伸出手，见她迅速低头，就明白自己唐突了，正想收回手，郑清浅却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中，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的手软软暖暖的，握在手中就让人有不想放开的念头，墨成章的动作顿了顿，明面上看着若无其事的将她扶下车，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他指了指山脚下的一处灌木丛，低声道：“去吧。” 郑清浅的脸更红了，头也垂得更低，“我不是想去……” 墨成章一愣，很快便别开头道：“那你活动下手脚，等下我们就要赶车去北城门了。” 李大山几个刻意同他们两个保持了几步距离，听不见他们说话，但能看见两人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其中一个农家汉子看了几眼，嘿嘿笑道：“小四两口子感情不错嘛。” “别瞎说，没见弟妹脸皮薄吗？我告诉你们，这一路上 咱不管看见啥都当没看见，知道没？”李大山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人家两口子夫唱妇随的，他们这些人可不能搞破坏，毕竟人家小夫妻是新婚，跟他们这些糙汉子可不一样。 “嘿嘿，明白明白，我这不是背着说两句嘛。”那人笑着点头，不以为意。 刀疤李也跟着来了，看了前面的墨成章和郑清浅一眼，对李大山道：“大山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李大山还没回话，墨成章就冲他们喊道：“准备走了！” 这头，墨成章也对郑清浅道：“你也上车吧。” 郑清浅下车活动了下手脚，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不过她也更尴尬了。 合着她下来一趟，就是耽误时间的？ 下了山后，墨成章他们就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护着车了啊！ 无比郁闷的再次爬上车，郑清浅都快被自己迟钝的脑子弄自闭了。 再次上路，郑清浅他们的速度就快多了，走路要小半天才到北城门这里，赶车却只花了一个多时辰。 郑清浅他们到城门口时，还不到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 “小四，这怎么还是这么多难民啊？”牛车渐渐缓下速度，李大山等人也在打量四周。 两个多月 过去，这里跟当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难民没再跟守城侍卫发生冲突，而且有许多人围在城墙根那，不知在看什么。 郑清浅掀开车厢上的窗帘看出去，一眼就看到城墙根那边贴着几张大红纸，耳边响起墨成章的声音。 “应该是官府出告示了。”墨成章的声音很沉稳，“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告示上怎么说的。” 郑清浅也想跟去，但是想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种种约束，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可看见了，围在那边的都是男人，一个女人都没看见。要是她冒冒失失的跑过去，跟一群男人挤来挤去的看告示，她倒是无所谓，李大山他们看见了就不好了。 李大山将牛车交给李小六照看，然后追着墨成章喊道：“小四，我也跟你一起去！” 他虽然没有墨成章有文化，但看个告示还是没问题的。 墨成章和李大山来到城墙脚下，还没看见告示，就听到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了。 “唉，看来我家是不能在闵州落户了。” “可不是嘛，这官府要求的落户条件也太苛刻了，分明就是只接收有钱人啊！” 墨成章和李大山对视一眼，两人连忙朝墙上的告示看去。 第103章 乱民 墨成章他们走后，郑清浅在车上坐不住了，从骡子车上下来，和刀疤李他们站在一处，等着墨成章他们回来。 李小六是个性子跳脱的，没等墨成章回来就跟旁边一个老爷子唠上了。 “啥？你们还是越州来的？那别想了，你们连城门都进不去！” “咋地了？为啥越州的就不让进啊？”李小六愣愣的问。 老爷子叹了一声，“你们还不知道吗？越州被成王打下来啦！所以现在越州的人都被划归到乱民的行列了，肯定不能让你们在闵州落户啊！” 他这话也被旁边的郑清浅等人听见了，几个人心头同时一沉，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墨成章和李大山也回来了。 “大哥，咋样啊？现在啥情况？”李小六迫不及待的问。 其实，已经不需要墨成章他们回答了，仅从两人难看的脸色都能看出来，绝对不是好消息。 “去车上说。”墨成章沉着脸道，率先上了骡子车。 郑清浅等人连忙跟上，也顾不得两辆牛车都没人看了。 车里空间狭小，七个人实在有些拥挤，郑清浅坐在墨成章里侧，几乎同他贴在了一起，可现在谁都没心情去在意这些。 “到底什么情况啊？大哥，小四哥，你们快说啊！”李小六急得抓耳挠腮的，看看李大山，又看看墨成章。 李大山看了一眼皱眉沉思的墨成章，然后开口道：“我们恐怕不能在闵州落户了。” “啊？”刀疤李几个惊愕的瞪圆了眼。 虽然刚刚那位老爷子说了几句，可在没等到墨成章他们的答案前，他们都还抱着一丝希望。 “成王攻占了越州，如今朝廷将越州出来的人划为乱民，所有州府不得接收。”墨成章沉沉的开口。 他们除了越州的户籍证明和照身 帖之外，并无其他身份证明，别说落户了，连想要入城都难。 郑清浅闻言，心下便是一跳，乱民？他们以后不会要一直躲在山里吧？ “那咱们咋办啊？”李小六急了，瞪大眼看着墨成章。 一路走来，都是墨成章带着他们，现在这情况，也只有指望墨成章了。 李大山和其他人也都看着他，每个人脸上都又是焦急又是惊慌。 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他们，“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暂时待在山上，等朝廷再有变动才能再做打算。” “可我们快没粮食了啊！”李大山冲口而出。 他们今日下来，一是打探如今的情况，二来便是买粮。 现下连城都进不去，如何买？ 不得不说，这还真的是个大问题，郑清浅都替大伙儿犯愁。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好歹还有个空间，找到机会就能给自己开小灶。可墨成章他们总不能一直只在山里找些果腹的东西吧？ 原本他们计划的便是这个冬天以后，下山买粮买种子，再开垦一些田地出来，将粮食种上，秋收后也就能凑合着过了。可现在连这样的念想也没了。 “你们还记得带我们来闵州的耿老爷吗？”墨成章忽然开口。 郑清浅眨眨眼，对啊，他们在闵州并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还有个耿家粮行的耿世勋在城里！ 李大山等人也不笨，墨成章只提了一下，他们便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请耿老爷帮忙？”李大山有些茫然的问。 虽然他们救过耿家人，可人家也把他们这一群人都带到闵州来了，双方基本算是两清，如今再找上门寻求帮助，会不会不太好？ “也不对啊，咱们怎么找耿老爷？我们进不去城啊！”李小六反应很快，立刻想到了目 前他们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 墨成章已经恢复了平时沉稳的模样，“我们进不去，但有人能进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可以请人帮忙带信给耿家粮行，如果耿老爷还记得我们，应该会帮这个忙。”郑清浅若有所思的接口。 墨成章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如今虽然是乱世，但我们还是可以赌一赌。” 赌什么？当然是赌人心。 他们愿意拿钱请人帮忙是一回事，可也要看他们找的人是不是有良心，会不会将话带到，而之后更要看耿世勋一家到底会不会帮他们。 “就算耿家人不帮忙，我们也还可以再想办法。”墨成章又补充道。 “那咱别等了，赶紧下去找人吧！”李小六说着就跳下了车。 墨成章和李大山他们也跟着下去，为了确保能将消息送到，他们一共找了五个看上去正派又靠谱的人去送信。 “我去城墙那蹲着，小四，小六，你们在后面等着就行。”李大山匆匆吃了几口粗粮，便往城门那边去了。 墨成章不紧不慢的吃完，而后对郑清浅道：“我也去看看，你在车上等吧。” 郑清浅心里很无奈，但还是点点头，“好，你们注意安全。” 城门那里虽然没有盘查，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嗯，你们也是。”墨成章很快就走了。 可郑清浅却不想只在车里干等。 “小六，起子，你们去打听打听现在的物价吧。”郑清浅将李小六和刀疤李叫过来，叮嘱了几句。 刀疤李的名字叫李起，之前大伙儿都喊他刀疤李，但近段时间他们对刀疤李大为改观，于是便开始喊他的大名。 虽然他们现在不一定能买到什么东西，但是郑清浅觉得还是应该先问清楚如今的物价之类的，免 得之后他们再找人帮忙时被人坑了。 “好勒！小四嫂你就等着吧，我们保证把你想知道的都问清楚。”有了解决方法，李小六的精神头又上来了。 李起也对郑清浅点点头，两人分头去打探消息，一个去东边，一个去西边。 其实郑清浅更想自己去问，但是没办法，她今天出门大意了，居然忘记穿男装。 万恶的男尊女卑啊！ 不愧是打探消息小王子，李小六很快就回来了，噼里啪啦的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郑清浅。 郑清浅顺手拿出纸和炭笔出来记下。 没过一会儿，李起也回来了，让郑清浅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打听了布价和房价。 “哈哈哈，起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李起挠挠头，“就顺便问问。” 郑清浅却夸了他一句，“还好你问了这两样，我刚才都忘记说了。布匹也是我们现在紧缺的东西，房价能看出闵州这边的一些情况。” 一个地方的房价，能直观的反应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在现在这个情形下，还能侧面看出时局。 要是房价一直在涨，就说明这地方很安全，有钱人都愿意在这里置业，反之，则说明消息灵通的人得了消息，这里会有麻烦。 而李起打探到的情况，让郑清浅松了口气。 闵州的房价一直在涨，这就表示，他们如今住在山上还是很安全的。 “唉，谁能想到，咱们明明都是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现在却成了乱民。” “是啊，成王那个杀千刀的，迟早被天打雷劈！要不是他，咱能这么惨吗？” 墨成章他们还没回来，等待的时候，李小六他们免不得将一腔愤懑都撒在了成王身上。 当然，他们只能过过嘴瘾。 郑清浅看看天色，太阳都快下山了，墨成 章他们还守在城门口没回来。 就在这时，李小六忽然惊喜的指着城门处喊道：“我大哥他们过来了！你们快看看，小四哥身边跟着的是不是佟掌柜和耿老爷？” 被他这样一喊，郑清浅等人立刻看过去，几人顿时有些激动。 “是耿老爷！”李起他们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郑清浅也抿唇一笑，看来，耿世勋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又过了一会儿，墨成章他们便到了近前。 “各位，对不住，对不住，我收到信以后一直在调集粮食，所以出来得晚了，你们赶紧把车赶到城门口，我让人运了粮食出来！” 耿世勋过来就对郑清浅他们拱了拱手，脸上完全没有被人麻烦的不耐，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耿老爷，你真是大善人！”李小六激动得差点去抱耿世勋。 一旁佟掌柜笑着将几人往城门口带，边走边道：“我们收到信的时候晚了，没为你们准备太多粮食……” 说起这个，李大山那头也在感慨，“这世道，好人真是太少了。我们最开始找的那五个都没帮咱们送信，还是后面小四见久久没有回音，才在城门口又找了几个人往城里递信，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 “啥？那些人没给咱带信？那给他们的银子就这么白给啦？”李小六惊叫一声，差点炸毛。 李大山长长一叹，没再多说。 如此一对比，倒是显得耿世勋的人品更加可贵了。 郑清浅跟在后面很沉默，乱世之中，人与人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无法保证，而她竟然要在这样一个世界活下去。 她抬眼看向前方墨成章的背影，不料，恰在这时，墨成章也忽然回头，看向郑清浅的眼神透着隐约的柔情。 可惜，母胎单身的郑清浅根本没注意到。 第104章 老熟人 走在墨成章身边的耿世勋，刚才笑呵呵的对他说了句，“墨老弟，你跟弟妹真是夫妻情深，夫唱妇随啊！” 正是因为他这句话，墨成章才回头看向郑清浅，嘴里却若无其事的对耿世勋道：“她来是想给家里人挑点布匹，耿大哥也知道，我们男人对这些不在行。” 耿世勋一听这话，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瞧我这记性？方才那人来送信时，你嫂子也在一旁呢！当时她便说了，要回去将家里用不上的衣服布匹之类的给你们收拾出来，这会儿她估计已经带着东西往城门口来了。” “嫂子有心了。”墨成章闻言稍稍一愣，而后诚恳的拱了拱手道谢。 没想到周氏居然还这样替他们着想。 耿世勋不好意思的道：“只是衣服大多是旧的，你们别嫌弃就好。” 要是没有墨成章这伙人，他们一家早就交代在大伊山渡口那了，这两个来月他和周氏还常常感叹，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没想到今日他们会托人找上门。 “耿大哥说笑了，我们都这情况了，如何会嫌弃？”墨成章笑笑，不以为意。 前世许多难民到了冬季，连死人的衣服都会 去扒下来穿，耿家给的旧衣算好的了。 郑清浅他们跟着到了城门口，耿世勋和佟掌柜上前去跟守城侍卫攀谈，她看见耿世勋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给侍卫，耿家的马车便从城里出来了。 “成章兄弟，如今粮食在所有人眼里都很敏感，我送你们到上次休息的地方再将粮食转移到你们车上吧？”耿世勋低声对墨成章道。 墨成章点点头，感激的看着他，“多谢耿大哥如此为我们着想。” 就在这时，城门处又出来一辆马车，车帘掀开时，周氏和耿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好，你嫂子也来了！”耿世勋呵呵一笑。 要是周氏赶不及，他本还想留下佟掌柜传话和带路的，现在人来了自然就不必了。 郑清浅上前道：“嫂子，你们坐我们的车吧？” 她看得清楚，周氏这辆马车里都快被布匹衣服堆满了，她们母女两个挤在里面实在不舒服。 “行！”周氏爽朗一笑。 于是，墨成章她们一行人很快就赶着车，朝之前她们刚到闵州那晚休息的山坳而去。 一路上，耿世勋和墨成章交换了双方离开后的信息，而车里郑清浅也和周氏说上了话。 “看着你们没事， 我这心里总算是放下了。”周氏感慨道。 郑清浅笑笑，“嫂子不用为我们担心，大伙儿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到哪里我们都能活得好好的。” “唉，这世道乱了，我们什么都保证不了，你们如今又是住在山上，以后就更要小心了。”周氏说着话就皱了眉，“也不知道朝廷到底怎么想的，连普通百姓也不管了。” 耿蝶撇撇嘴，“朝廷没银子呗，怎么管？” 周氏一听这话，立刻瞪了她一眼，“你个姑娘家家的，瞎说什么大实话？小心祸从口出！” 耿蝶吐吐舌头，“这里只有娘和墨四婶子，我也就随口说说嘛。” “你这丫头……”周氏无奈，只能摇头叹气。 郑清浅却挺喜欢耿蝶这性格的，小姑娘才十二岁，还没到懂事的年纪，又是被耿世勋和周氏宠着长大的，说话直接点倒是挺可爱呢。 不过她们说的朝廷没银子这话，还真是大实话。可这并不能作为皇帝不管百姓的借口。 据她所知，整个大乾最有钱的人家，便是当朝圣上的外祖林家。民间有句话说：大乾财富分十份，七份都是林家所有。 由此可见，林家的财富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皇帝真 的心疼百姓，定然会想法子让林家拿银子出来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糟，这说明皇帝不够努力啊！ 而且在郑清浅看来，这个皇帝做得还真是失败，居然会允许一家独大到这种程度，这情况要是在现代，绝对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想想她在职场摸爬滚打那些年，看到过多少大公司，一旦有垄断的趋势出现，国家便会出手整顿，务必杜绝任何垄断的可能。 “弟妹，我把家里下人们的旧衣服，以及去临近几家夫人那里给你们要来的旧衣服都带来了，你们可别嫌弃。”周氏不愧是耿世勋的夫人，说的话跟他如出一辙。 郑清浅连连摆手，“嫂子多虑了，我们怎么会嫌弃呢？您这可是帮了大忙呢！” 她这趟出来虽然是顶着吉祥物的名头，可正事却是要为大伙儿买些便宜的布匹回去做衣服。 要知道他们这些逃出来的人里，原本家境就不怎么好，又是匆匆忙忙逃出来的，又是在秋收时节，这个时候谁家会去买布放在家里啊？ 所以，除了墨家还有一点多余的布之外，山涧里好多人家到现在都还没过冬的衣服呢！ 也是因为这样，她提 出盘炕时，才会一致通过，半点阻碍都没有。 “不嫌弃就好，你们救了我们一家，能帮上你们，我这心里才安稳。”周氏笑了笑，而后又道，“对了，我还买了一些耐脏的粗布，就放在马车最后面，因为时间太赶了，我也没想太多，希望你们能用得上。” 郑清浅心头微暖，忙道：“嫂子，你真是什么都为我们想到了！谢谢！” 就他们天天跟一群猴子在山里跑的，也就粗布合适穿在外面，关键是周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去找人要来了旧衣服，还没忘记帮他们买新布，这一点就已经很有心了。 “别客气，都是应该的。”周氏笑笑。 郑清浅却不这样认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应该”？人家做到这个份上，就算铁石心肠也会有所触动吧？ 几人一边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地方。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先前他们休息那处山坳，此时竟然被一群人给占了。 “咦？你们不是上次那些人吗？”李二麻子听见动静冲出山坳，一眼就看见了赶车的墨成章和李大山等人，不过脑子的就脱口而出。 墨成章看见他，眉头微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熟人”？ 第105章 跟踪 李大山等人定睛一看，哟，这不是上次想来抢他们那伙人吗？ 郑清浅听见这声音，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去，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弟妹，外面这谁啊？”周氏奇怪的问。 郑清浅笑着将上次的事说了，引得周氏母女也没憋住笑。 “我想起来了，”耿蝶咯咯笑着看着车外的李二麻子他们，“这伙人当时居然还想来抢你们，被墨四叔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当晚的情况历历在目，明明是很凶险的情形，结果硬是给李二麻子等人给搞成了喜剧，只是耿家几人没记住李二麻子的脸而已。 一旁的周氏笑过后叹道：“这乱世中生存不易，这伙人当初也没真的下狠手，应该也不是坏得太彻底。” 郑清浅点点头，当初他们就是觉得大伙儿都不容易，所以故意将李二麻子放走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离开这里，而且还在这个山坳住了下来。 车外，李二麻子看见墨成章那张冷脸后，立刻反射性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大哥，咋回事啊？他们是谁啊？”有人在李二麻子身后探头探脑的问。 这段时间因为跟着李二麻子，他们几十户人家坚守在这里，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而且大家团结一致，居然比先前过得好了许多，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了李二麻子做大哥。 李二麻子正为自己莫名的怂样扼腕，听见身后的话，立刻回身敲了那人的脑袋一记，“闭嘴！有他们在，我哪里够格做大哥？人家才是真的老大！” 他的身后的人：“……”啥情况？ 这会儿李二麻子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非常殷勤狗腿的跑上前，对着墨成章谄媚道：“老大，你们这是打哪来啊？有啥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墨成章虽然穿着跟他们差不多，可那浑身自然而然流露的气势却是这些人无法忽视的，见李二麻子这般殷勤，他身后的人也都好奇的看着墨成章。 “你们住在这里？”墨成章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没去抢别人吧？” 李二麻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没！我们都老实的在周围和闽江里找吃的，哪敢去抢别人啊？” 他可没眼前这伙人那么有本事，能纠集这么些人保证不被别人抢就不错了。 墨成章淡淡的点点头，“我们买了粮食，既然你想帮忙，就把马车里的粮食帮着搬到我们的牛车上吧！” 免费的劳力，不要白不要。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了！”李二麻子立刻拍胸脯保证道。 说着话，他就带着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往骡子车和牛车上搬，墨成章和李大山几个倒是闲下来了。 郑清浅和周氏母女站在墨成章身旁，大致的看了一下李二麻子现在的情况。 山坳里住得满满当当的，学着他们当初的样子，支了帐篷，看着还像那么回事。 可惜，寒冬就快到了，到时候这里肯定会冷得不像话，这些人…… 郑清浅颇为无奈的微微摇头，就李二麻子这样直线思维的人，估计根本不会想那么长远的事。 李二麻子他们干活的动作倒是很快，没多久就把马车上的粮食和旧衣服布匹，弄到牛车和骡子车上了。 这一厢，耿世勋拒绝了墨成章递过去的银子，“成章兄弟，这次就算了，等下次，下次你们再买粮，我一定收钱！” 墨成章的手顿了顿，脑中念头转过，终究收回了手，对着耿世勋拱手一揖，“耿大哥的恩情小弟记下了。” “别别别，都是自己人，别跟我客套。”耿世 勋连忙扶住他，不让他拜下去。 郑清浅看得直感慨，这年头，还有耿世勋这样懂得感恩的，真是不容易啊！ 墨成章几人跟耿家人道了别，目送他们回城。 郑清浅上了骡子车，不过这次她只能坐在前面，车里半点空位都没有了。 “辛苦了。” 墨成章拍拍李二麻子的肩膀，招呼了李大山一声，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他们必须赶紧回去。 李二麻子总算机灵了一次，赔笑着问道：“老大，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啊？有机会咱也那啥，是不是？” 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是忐忑的，刚刚他们帮忙搬东西，看着一袋袋的粮食都直咽口水。 他们都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可墨成章那伙人居然还能买来粮食，可想而知他们并不简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李二麻子这段时间看得多了，很多坏心思都被磨灭了，如今就想找个靠山。 而墨成章这伙人是他目前看见的唯一希望。 “怎么，你还嫌上次我们把你揍得不够？”墨成章斜睨了他一眼，语声冷淡。 李二麻子下意识的颤了一下，连连摆手，干笑着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您可以不说，呵呵……” 墨成章翻身上了骡子车，扬鞭启程时，回头对李二麻子道：“这里不安全，你们最好换个地方。”说完便扬长而去。 李二麻子傻愣愣的看着墨成章一行人快速离去，他身后的人嚅嗫着问：“老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咋知道？”李二麻子一巴掌拍在说话的人背上，“别看了，别看了，咱没有自己的事吗？” 谁知那人却嘿嘿道：“老大，我觉得咱们得找人去看看他们到底住在哪里，以后要是有事，咱也有个地方去不是？” 李二麻子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啊？就凭今天他的表现，到时候要是真的求上门，不说养着他吧，收留几天估计可以？ 于是，李二麻子挑了几个腿脚快的，朝着墨成章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若问他们为什么会不自量力的去追骡子车和牛车？拜托，刚才那几辆车都是他们帮着装的，那上面装那么些东西，车能跑多快？ 而另一头的墨成章等人，根本不知道李二麻子他们居然敢跟踪他们。 郑清浅他们出来时就料到了今天会走夜路，所以准备还算充足。 到山脚下时，李小六盯着黑漆漆的大山喃喃道：“这山还没名字吧？好歹是咱们以后的家，总要有个名字才是。” “是啊，小四，要不你来起个名字？”李大山也点头附和。 他们又不是闵州人，哪里知道这座山叫啥名？不管别人怎么叫，以后他们住的地方总得有个名字，别人叫别人的，他们叫他们的。 墨成章抬头看向绵延不绝的句芒山脉，脑中闪过某些画面，片刻后张口道：“就叫福泽山吧！” “福泽山？哈哈，好！这个名字好，咱们本来就是一群有福的人，得了老天眷顾，住在福泽山上正好！”李大山哈哈大笑着道。 郑清浅暗暗挑眉，福泽山？听着倒是挺顺耳的，而且也吉利，可她总感觉墨成章取这个名字还有其他意思。 “好了，赶紧上山，别让阿爷他们担心。”墨成章催促道。 一行人又变成了来时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的护着车子前行，郑清浅这会儿可不能再坐在车上了，她也想帮忙，可惜墨成章等人不让她插手。 墨成章：“你替我们打火把，注意车上的东西别掉下。” 李大山也道：“是啊，弟妹，你别费这个力 气，咱们几个能搞定。” 他们都这样说了，郑清浅自然也不再勉强。 再说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力气大的，帮忙照明倒是能帮上忙。 因着要给他们照明，所以这次是郑清浅走的前面。 她一手高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偷偷从空间里取了强光手电筒出来，默默将光线调节成最昏黄，再放进举着火把的那只手的袖子里。 “咦，我咋觉得变亮了呢？”李小六离得近，闷头拉车时没感觉，一抬头就发现了不对。 李起也点头，“嗯，我也觉得今儿火把更亮了。” 郑清浅在前面头也不回的，以一种玩笑的语气道：“那是因为打火把的人是我啊，大伙儿不都说我福气大嘛？那我打火把比别人亮点也不为过吧？” “哈哈，小四嫂你这话说得，嗯，没毛病！”李小六差点笑喷，但是想想这段日子以来在郑清浅身上发生的事，立刻就觉得她说得对。 几辆车走在山路上，又有重重树影遮挡，光线传到后面时就不怎么显眼了，押后的墨成章听见前面的说笑声，抬眼朝前看了下，并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听着她跟李小六边走边说笑，他这心里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墨成章因为身体素质比别人好，又打小学过些，所以他走在最后面，推车本就费力，心里不舒服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并未深想。 回去的路上非常顺利，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只是山路难行，上山的路更难行，他们回去花的时间比下山花的更多，一行人回到山涧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寅时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迎接他们的竟然是金黄猴和它的小弟们。 “吱吱”“唧唧”，猴子的叫声响起，郑清浅他们脸上都露出笑，总算到家啦！ 第106章 新家 “小四他们回来啦！” 坐在给猴子们建的屋子窗口，等了一晚上的人，兴高采烈的边跑边大喊着。 这一嗓子，把山涧里本就没睡踏实的人全喊出来了。 云氏从陈家的屋子里跑出来，鞋都跑掉了，都顾不得掉头回去捡，头也不回的对跟在她身后的墨韵喊道：“帮我把鞋子捡着！” 自家老娘都说话了，墨韵只得哭笑不得的停下来帮她捡鞋子，然后又追上去。 等云氏他们跑到墨成章和郑清浅面前时，墨韵连忙给她穿上，而云氏扶着墨成章的胳膊，迫不及待的问：“咋样了？你们咋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墨成章回话，就有人大笑着拍手道：“墨婶子，这还用问吗？您看看小四他们带了几大车东西回来就知道了啊！” 云氏这才偏头朝墨成章身后看去，顿时心下一松。 能不能弄来东西倒是其次，她的小四可不能出事。现在看来，小四他们这次下山应该没遇到啥事儿。 墨成章这边刚跟云氏说上话，另一头李阿爷就披着衣服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年纪大，跑得慢，身后还跟着儿孙，生怕他冻着，在后面连声喊着“阿爷先把衣服穿上”。 “小四，大山，你们这趟下去咋样啊？有啥消息？能买来粮食吗？”李阿爷啥都顾不上，挤开云氏就冲墨成章和李大山忙不迭的问。 墨成章看着焦急的李阿爷，心下有几分感慨，不过瞬间就被压下了，他笑着道：“阿爷，您先穿好衣服，这事儿还得慢慢说……” 他说着话，便和李大山一起，一左一右扶着李阿爷往李家的屋里去。 在他身后，郑清浅正被云氏等女人们拉着打听昨天下山发生的事。 郑清浅现在又累又渴又饿，只想赶 紧吃点东西睡下，但看见众人殷切的眼神，她也不忍心拒绝，于是就将山下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 “啥？咱们成乱民啦？” “耿老爷给咱送的粮食？” “……” 她的话刚说完，一群女人就议论开了。 最终还是后面赶来的墨诗诗心疼她，扬声开口道：“娘，弟妹才刚回来，肯定累了，我先带她回去睡一觉。” 说完就把郑清浅拉走了。 下山前，墨诗诗家和郑清浅家的房子才刚盖好，隔墙都还没弄完，暂时不能住人，所以先前他们都是住在陈家的。 “三姐，谢谢。”郑清浅感激的对墨诗诗道。 “谢啥啊？你赶紧去睡吧，有啥事睡完起来再说。”墨诗诗推推她。 郑清浅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躺下就睡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郑清浅他们回到山涧的时候，跟踪他们的李二麻子等人也远远的掉在他们身后。 但是，他们没敢往山涧这边来。 “大哥，咋这么多猴子呢？”有人小声的问李二麻子。 “你问我，我问谁？”李二麻子随口怼回去，而后喃喃道，“我的个天爷哟，他们这伙人也太厉害了！居然在这大山里还建了房子？” 他这话也提醒了身边的小弟，另几个人羡慕的看着远处的砖瓦房，心头蠢蠢欲动。 “大哥，要不咱也搬这里来吧？他们能住这里，咱也能啊！” 李二麻子听了这话，简直被气得肝疼，回身就在几人头上都重重的敲了一记，“你们是笨蛋啊？没看见这些房子全是新的？这说明就是人家盖的！” 他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我可告诉你们，他们这伙人我可惹不起，你们要是想去试试，可别拉着我！” 不说别的，就刚刚看见的跑出来迎接墨成 章等人的那群猴子，他见了都要跑，哪里还敢主动凑上前啊！ “不是，老大，我说的是咱们可以试着来投靠他们啊！”提议那人捂着脑袋委屈道。 李二麻子一愣，有些心动。可想到他可是抢过对方的人，对方怎么可能接受他呢？ 一时间许多念头在脑子里闪过，李二麻子烦躁的抹了一把脸，“这事先放放，咱们先下山，别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本就是偷偷跟来的，要是这会儿被发现，绝对会被那伙人打死的！ 李二麻子对墨成章等人心有余悸，没管跟来的几个人恋恋不舍的目光，脚步飞快的拖着几人往山下走。 …… 有了耿世勋提供的这批粮食，总算暂时缓解了郑清浅他们缺粮的压力。 但眼下有件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摆在郑清浅面前，墨家的房子盖好了！ 这意味着，她要开始跟墨成章同房了…… 盖房子的几面墙不难，但完工后还要盘炕，做简单的家具，以及做些各家习惯性要用的小东西等事就是细活，这个需要的时间就多了。 所以，在大伙儿没有完全干完这些事情前，墨成章他们还是凑合着打地铺，不过是从幕天席地变成了在他们新盖的屋子里。 直到立冬这日，李阿爷宣布，大伙儿开始搬家，各回各家。 作为墨家的三个女婿，陈忠达王进和吴忧三人，自家的东西都没搬，早早就来帮着云氏和墨成章他们搬家了。 “娘，东西都搬完了，您看看还有啥要我们帮忙的？”吴忧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云氏问。 王进和陈忠达也在一边点点头。 云氏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 墨成章也对几人道：“我们东西不多，姐夫还是赶紧回家帮忙去吧！一会 儿我这边完事，再过去你们那看看。” 三人这才离开。 郑清浅他们家里跟别人家修得不太一样，进大门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对着院门的是堂屋，就是平日里用来吃饭待客的屋子。 堂屋进门正对的地方是按照郑清浅设计修建的壁炉，在东面盘了个大炕，方便家里来人能上炕说话。 只这个壁炉当初就没少折腾，不过郑清浅坚持要做，墨成章始终站在她这边，云氏也就任由他俩折腾去了。 堂屋东边是云氏的卧室，西边则是郑清浅和墨成章的，在院子两边还分别有厨房浴室和牲口棚子等等。 此时云氏指着西边屋门口的一堆东西，对郑清浅道：“小四媳妇，那都是你们的东西，你俩赶紧收拾去吧！” 郑清浅浑身都觉得不对劲，看都不敢去看墨成章，赔着笑对云氏道：“娘，我还是先帮你归置妥当再去收拾我们屋吧？” 云氏白了她一眼，“我这点东西还用得着你收拾？别回头你再给我收得找不见了。别废话，赶紧收拾你们的去！” 说完，云氏扭身就往自己屋子里走。 墨成章看了看郑清浅，依稀能猜到她此时大概在想什么，若无其事的道：“我先把东西搬进屋。” “我也来帮忙！”郑清浅连忙抢着上前，提起一包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就往屋里走，结果下一刻她就差点摔一跤。 “小心！”墨成章眼疾手快的夺过她手上的东西，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这里面都是书，你搬不动。” 郑清浅又羞又窘，垂着头低低的“哦”了一声。 墨成章很快就松开了她，开始动作迅速的将东西搬进他们的卧室。 郑清浅刚才差点吃亏，现下学聪明了，搬东西前都要先掂量掂量。 本来东西就不 多，两人没过一会儿就将东西搬完了。 郑清浅最后进屋，抬眼就看见墨成章坐在炕床上，正眼神坦荡的看着她。 “我们谈谈。”墨成章开门见山的道。 郑清浅反射性的关上房门，食指放在嘴上，“你小声点！” 云氏就在对面，墨成章这会儿要跟她说什么，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种事当然不能让云氏听见啊！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墨成章有点想笑，但是想到她动不动就又羞又恼，他还是忍住了。 墨成章轻咳一声道：“今天开始，我们便要住在一起了，可是我不希望总是看见你不自在的样子。” 郑清浅愣了愣，啥意思？不想看见她不自在，分开睡不就好了？ 然而，墨成章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在当场。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是正经的夫妻，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也没打算再娶一个，所以，”他顿了顿，很认真的看着郑清浅，“你要开始习惯和接受我们的关系。” 原本他是想放了她的，可这段日子以来，他却发现，想让他再放手，他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抗拒和抵触。 在郑清浅因为不小心跟他接触而羞恼不已时，他也在思索自己对她的感情，那是一种他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悸动，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不想轻易放开她的手。 “你……你是说……”郑清浅有些傻眼，茫然的看着他。 他要跟她做真正的夫妻？！什么情况？墨成章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不怪郑清浅想不明白，实在是她刚醒来时，他那般坚决递给她休书的一幕太过记忆深刻，哪怕之后他们之间有过几次接触，可她依旧牢牢记着当天的事。 郑清浅满头雾水时，墨成章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第107章 谁做的饭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必须做什么，甚至……”他的声音一顿，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如果你想离开，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他不想放了她，但也不愿勉强她。他欠她一条命，愿意给她机会做出选择。 一听到“离开”两个字，郑清浅连忙下意识的摇头，摆着手道：“我不会离开，只是……” 她没办法现在就跟他那啥啥啥啊！ 虽说从她穿越过来也有几个月了，可这段日子他们都是各忙各的，也没什么机会互相了解，更谈不上有什么特殊感情，这种情况要让她接受他，她有点做不到。 当然，她偶尔被他的声音和颜值迷惑的时候不算。 听见她说不会离开，墨成章的心中豁然开朗，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眼底带了几分笑意的打断她的话，“我睡地上。” 郑清浅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说不圆房的事，就听见墨成章说了这话，顿时便一阵错愕，下意识的问，“你说什么？” 墨成章起身，缓步朝她走来，站在她身前一步远，垂头与她对视，缓缓道：“在你彻底相信我以前，我不会勉强你。” 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墨成章却 看穿了郑清浅表面的伪装。 她不信任他们任何人。 他不知道原因，但是却可以肯定，她心里像是缺了什么，表面虽然笑盈盈的，可是却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被他深幽的眸子锁住，郑清浅的目光有些呆滞。 他……居然知道。 是，因为某些原因，她的确习惯性的对所有人保持心理距离，哪怕表面上相信人家，背地里她依旧会做两手准备。 可她没料到的是，墨成章居然能看出来。 “我去大姐家里看看，你把东西归置一下吧。”墨成章说完话后，立刻直起身，“至于我的东西，你看着收拾便是。”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他想让她先习惯他的存在。 墨成章走了，留下郑清浅一个人在屋里，愣愣的坐了好半天，直到屋外云氏喊她做饭，才回过神来。 一看屋里的东西还没动，郑清浅连忙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心虚的跑出房门，前脚刚出来，她立刻反手就把屋门关上了。 还好，云氏没看见她屋里的情况，正拿着扫帚在扫地。 “你去做饭还是我去做饭？家里还有这么多地方没打扫，今儿必须收拾利索了，不然晚 上住着都不踏实。”云氏一边扫地一边道。 郑清浅稍稍想了想，便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我来打扫吧，娘，劳累您今天做饭了。” 云氏的腰不好，扫地什么的太累人，做饭轻松一些。 “行，那这里交给你了，我屋里你就别去了，一会儿吃过饭我自己来。”云氏拍拍身上的灰，抬脚就往外面的灶房走。 墨家的房子是墨成章按照郑清浅设计的来盖的，类似于现代的几室几厅格局，各个屋都在一片房顶下，并且屋外还修了宽宽的房檐。 时下农家的房子都是分开建的，也就是出去一个屋再进另一个屋，灶房和茅厕牲口棚什么的都在卧室之外，雨雪天做饭什么的都很不方便。 不过，现在有了郑清浅弄的马桶，上厕所的问题基本解决了。至于做饭嘛，反正墨家是不怕雨雪天的，其他人家有的也跟他们学着盖，有的则不是。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各家都是自家开火，东西都是早上李阿爷那边分配好的。 郑清浅之前看了看，除了堪堪够三个人吃一顿的粗粮外，还有些干菜和少量的野猪肉。 狼肉在盖房子的时候就给吃完了，现在 他们吃的都是之前自动送上门的野猪肉，包括油也是野猪油。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点东西，云氏就算厨艺再好，也做不出什么可口的菜。 郑清浅做事一贯都是手脚麻利的，没一会儿就将院子里和堂屋打扫好了，等她擦完窗户，把堂屋的大炕铺好，云氏的饭也做好了。 “我去喊小四回家吃饭，你也赶紧去洗洗手。”云氏解下围裙，整理了下头发便出门了。 郑清浅答应一声，见屋里没人，便直接进了空间去洗手。 因为客厅距离厨房最近，所以她直接在厨房的洗碗池洗的手，一边洗一边扭头四处打量。 自从上次怀疑过空间里还会不会有别人后，进来就到处看，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当目光落在厨房那一排摆放整齐的调料上时，郑清浅的眼睛亮了亮。 云氏今日蒸了粗粮饭，又把野猪肉和干菜炖了大半锅，这样泡着饭吃，能最大限度的让人吃饱。 可这些对郑清浅来说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趁着云氏他们还没回来，郑清浅从空间里顺了些调料出来，尝了尝云氏做的野猪肉炖干菜，果然不太美味。 郑清浅熟练的将鸡精 等调料加到菜里，尝了尝味道，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赶紧把调料丢进空间，拍拍手去大门口等墨成章和云氏回来。 今儿是众人搬家的大日子，山涧这一片闹哄哄的，郑清浅站在自家门前，抬头就看见墨成章和云氏从墨诗诗家里出来了。 也是巧了，墨家当时抓阄拿到的位置正是山涧正中间，左右两边是李阿爷家和墨诗诗家。 “开始刮风了，你在屋里等就是，跑出来干啥？”云氏见郑清浅站在门口，习惯性的说了她一句。 郑清浅抿唇笑笑，啥也没说，跟在两人身后进去了。 云氏就是嘴硬心软，明明是关心她，却总是说得像是在责备她一般。 “好了，你俩赶紧吃饭，下午咱们收拾好，还要去帮你几个姐姐，吃饱了才好干活。”云氏上桌，接过郑清浅盛的粗粮米饭，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头干菜放进嘴里。 郑清浅刚把饭碗递给墨成章，就听见云氏惊讶的声音，“今儿这菜咋这么好吃？” 郑清浅勾了勾唇角，没吭声的接着给自己盛饭。 墨成章挑了下眉，也夹了一筷子菜，片刻后，他也表情怪异的看着云氏，“今天是谁做的饭？” 第108章 动画 “是我做的啊，可我之前也做过这样的，但不是这个味道。”云氏奇怪的看着桌上的菜。 常年做饭的人，一般做好之后都不会去尝味道，所以云氏自己也不知道今日的饭菜为何是这个口味。 这时郑清浅故作疑惑的开口了，“怎么了？今天的菜有什么不对吗？” 说着话，她便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而后惊讶的道：“呀！娘今天做的菜好鲜呀！” 废话，她在菜里放了鸡精，本就是提鲜的，不鲜才怪。 但是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墨成章和云氏的味蕾还没被现代五花八门的调料洗礼，第一次吃到鸡精的味道，自然会觉得奇怪。 “真是奇怪，我以前也这样做啊，怎么跟从前味道不一样？”云氏很是不解，但她并没多想，“算了算了，赶紧吃饭吧！” 又不是变难吃了，这么好的味道，管它怎么来的，好吃就行，总不能浪费粮食。 墨成章虽然也觉得有些古怪，但云氏都说不清，他自然更无从知晓今日的饭菜为何会与往日味道不同了。 “嗯，说不定是娘近来总是替大伙儿做饭，厨艺见长，连您自己都没发现呢！”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反正他们又不会知道原因，她就当慰劳一下自己的味蕾了。 墨家几人匆匆吃完饭，郑清浅留下去厨房收拾，顺便将家里彻底打扫干净。墨成章和云氏则去墨家三姐妹家里，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正好他们不在家，郑清浅赶紧将之前没有收拾好的屋子赶紧收拾了。 看见墨成章的东西，郑清浅面露难色。 他之前说的话在脑中回响，可是这般完全的将他的东西交给她来处理，分明就是打从心底信任她，让她以后承包他的衣食起居。 想到他说他睡地上，郑清浅看看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生姿的山林，再看看异于现代水泥地的泥土地面，手中的草垫子和破棉被，怎么都没法铺到地上去。 算了算了，还是等晚上他回来再说吧！ 郑清浅将家里收拾好，然后出门去了墨诗诗家，结果却发现墨诗诗和吴忧也不在，只有吴老爹一人在家里擦擦抹抹的。 “是小四媳妇啊？吴忧和他媳妇去你大姐家了。”吴老爹乐呵呵的道。 吴老爹家和墨家一样，人口简单，要做的事肯定也一样少，所以墨诗诗他们收拾好后都去了人口最多的陈家。 郑清浅跟吴老爹道了谢 ，便没再去墨琪家里，直接去了墨韵家。 要说陈家人口众多，当时建房子的时候，李阿爷特地问过要不要替他家成家的几个儿子单独建房子，结果却被秦氏一口否决了。 古时信奉父母在不分家，如今秦氏两口子健在，两个女儿也已经出嫁，三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正是一家子人努力攒家底的时候，怎么会轻易跟几个儿子分开呢？ 这些念头在郑清浅脑中一闪而过，没过多久便到了陈家。 她进去时，正好听见墨成章跟陈老爷子他们几个男人在说话。 “小四啊，咱以后就真的成乱民啦？”陈老爷子问得有几分伤感。 不管哪个时代，百姓的最大愿望都是安居乐业，谁都不会想跟官府脱离关系，毕竟那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也不是谁都有勇气干的。 “只是暂时的，等朝廷将越州收复了，咱们肯定还能在闵州落户。”墨成章简单的安慰了句。 陈老爷子长长一叹，“你就别哄我开心了，现在大乾这么乱，朝廷……唉，算了，这些事也不是我一个小老百姓能做主了，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是啊，老头子你就是整天吃饱了没事干， 想那么多干啥？咱如今的日子过得难道不好？看看这青砖大瓦房，等来年咱找块地种上，这以后的日子不知道多有奔头呢！”秦氏白了他一眼道。 女人们想的永远没有男人们那样多，秦氏这样的只看见眼前日子还过得下去，就已经满足了。 殊不知，世上总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当然，此时众人根本就想不到日后他们会有多少的造化。 墨韵的丈夫陈忠达在陈家排行第三，大伙儿都喊他陈老三，听见墨成章几人说的话，陈老三也道：“要不我说还是小四聪明呢？选的这个地方真不错！咱们离山下远，外面发生啥都跟咱没关系。山里地方大，东西多，只要咱们勤快些，不愁过不下去。” 墨成章的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睑。 陈忠达说的只是他当时考量的一部分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是，这座山够大，以后如果发生什么事，他们这伙人往山里一藏，谁都找不到。 至于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考量，此时不提也罢。 郑清浅跟陈家众人打了招呼，避开墨成章的目光，直接去找墨韵和云氏他们了。 “弟妹，快过来，你帮我看看这样 做行不行？”墨韵招手让郑清浅过去。 云氏那边正跟两个孩子逗趣，郑清浅笑笑，去了墨韵身边。 “大姐，你这是……”郑清浅看清墨韵手中的东西，诧异的看向她。 墨韵不好意思的道：“之前你跟明哥儿他们讲了那个什么会动的画，他俩一直惦记着，我这边收拾好了，他们就催着我赶紧做，我就想试试看行不行。” 没错，墨韵手里拿着的正是她自己在一串木球上画的简单的“动画”。 之前他们逃荒路上，为了哄着陈明他们不闹人，郑清浅也是绞尽脑汁，一个没忍住，就给一群孩子讲了几部动画片。 这个时代别说孩子们了，就是大人的娱乐方式都匮乏得厉害，所以一听见她讲的这些，心里除了向往之外，还真就没别的了。 等他们住到山涧中，郑清浅又在一个圆球上画过几次简笔画的动画图，随着球形转动，将孩子们想象中的画面具现了出来，引来一众孩子的崇拜。 于是就有了现在墨韵被孩子缠着做动画球的事。 “大姐做得很好啊，你这样将球串起来，拉动绳子就可以看到连续的画面，我都没想到呢！”郑清浅真心的夸赞道。 第109章 睡炕上吧 得了郑清浅的承认，墨韵欢喜的一拍胸口，“还好还好，这下两个小子不会再来烦我了。” 郑清浅抿着唇但笑不语，看着墨韵的眼中带了几分同情。 小孩子对动画片的喜爱简直跟大人的爱好不相上下，现在墨韵展示出来的能力，只会让孩子们缠着她做更多的“动画球”。 “小四媳妇，你家里都收拾好了？”云氏总算将两个外孙打发了，过来跟郑清浅她们一同说话。 郑清浅点点头，“嗯，都收好了，娘，大姐家里大，需要我们帮忙吗？” 她刚刚进门就在奇怪呢，陈家人此时都没干活，也不知事情都做完没有。 “早就做完啦！”云氏回道，“你大姐家今儿下午要挖地窖，所以我才过来看看。” 地窖？郑清浅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可不就是有地窖这种东西嘛？ 而且在乡下，地窖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比起露天席地，或者只单纯搭个草棚子，地窖的温度要相对更高，而且只要建得好，还有类似恒温的效果呢！ 墨韵也开口了，“小四说来跟着你大姐夫他们学学手艺，回头也给咱家挖一个，这样以后你们也能有地方存放东西。” 郑清浅刚才就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此时听墨韵一说，更是对墨成章这个决定暗暗点赞。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悄悄的给土豆和红薯育种，如今空间里被她摆得遍地都是土疙瘩。 空间的重置功能跟刷新不一样，比如郑清浅如果从外面带了东西进去，就不会被空间给重置了，而是会放在她放的位置。 而空间里本来的东西，如果被郑清浅动过，不管是吃了还是切开了，都算是消耗了，她动过的那个就变成了“外来物”，同样不会被重置。 因着这一点，郑清浅才有了替土豆 和红薯育种的地方。 不然的话，她还得偷偷摸摸的将这些东西种到山涧周围去，在长出来之前还要防着山里的动物去祸祸，光是想想就觉得任务艰巨。 所以，郑清浅有时候是打从心底感激这个空间。 等到来年她偷偷将育出来的种苗搬出来种上，到时候再装作不经意间发现，也就不惹人注意了。 之前她还担心土豆和红薯产量高，到时候会不会没地方放，现在就完全没这个顾虑了，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要知道她的空间是每天都会重置，也就是说，她每天都能育种，虽然她手里的土豆和红薯都不多，可千万别小看这点东西。 每个土豆最少能育出三棵种苗，红薯比之只高不低，一个月下来就是上百的土豆和红薯苗，而从她开始育种到适合种植的时间，最少有三个月时间。 两样作物加起来有六百株，想想土豆和红薯恐怖的产量，再想想这些东西还是空间里出来的，郑清浅就不敢深想实际产量会有多吓人了。 她这边正盘算着啥时候偷偷开始种土豆和红薯呢，另一头男人们已经开始动手挖地窖了。 如今立冬了，土壤开始变硬，挖起来不如之前轻松。 好在陈家男人多，还有墨成章和吴忧王进等人帮忙，一众人等倒是没怎么费劲就将地窖的雏形弄出来了。 剩下的事陈家人可以自己干，眼看时间不早，墨成章招呼了一声众人，所有人便收工，往李阿爷家里去。 郑清浅和云氏她们却是下午就一起去了李阿爷家里，搬家的第一日，他们自是要共同庆祝的。所以，女人们早早就过来做饭。 毕竟是值得纪念的喜庆日子，哪怕他们如今处境堪忧，众人也都一致赞同今天要奢侈一把。 “哎哟，我看着咱今晚这顿比 过年都好呢！” “可不是嘛，瞧瞧这肥滋滋的野猪肉，还有那啥，白面馍馍，小米粥……啧啧，阿爷今儿可真是大方。” “……”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山涧中除了家里没收拾利索的都来了，这么多人，可不就热闹非凡嘛。 郑清浅跟在云氏身边打下手，云氏正在做中午那顿一样的干菜炖野猪肉。 “我跟你们说啊，今儿中午我做的这菜，真是鲜得不行！晚上让大伙儿也尝尝，我这手艺啥时候进步的我都不知道……” 云氏一边做饭，一边跟周围的人拉家常。 郑清浅在一旁听了，免不了有几分汗颜，在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趁着没人不注意时，往锅里放了些鸡精之类的。 唉，自家婆婆吹出去的牛逼，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怎么也得帮着圆回来啊！ 人多力量大，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一顿对他们来说，格外丰盛的晚饭赶在天黑前做好了。 不过，今天天公不作美，傍晚的风有些大，郑清浅等人只能从原本的露天外，搬到李阿爷家的大院子里。 好在李阿爷家里学了郑清浅他们，院子的房檐修得宽大，光是房檐下都能摆下二十来桌，再把李阿爷家里能摆饭菜的地方都利用起来，两百多号人竟然都挤下了。 吃饭之前，李阿爷站在他家堂屋门口，不无感慨的道：“今年大伙儿都受累了，之前咱经历的那些，以后咱们就当忆苦思甜，别忘记，也别总是记着，权当老天爷对咱的考验！” 人总不能只活在过去，或者唉声叹气和担惊受怕之中，比起山下的难民，他们这伙人简直就像走了狗屎运一样。 所以李阿爷如今是看开了，不能落户就不落户吧！反正只要没人来打扰他们过日子，落户什么的也算不得啥大事。 “阿爷，您放心吧，咱们都省得，绝不会怨天尤人的误了正事，等过了冬，咱就要大干一场啦！”有人立刻便高声喊道。 这话引来一群人的附和，把现场的气氛搞得很热烈。 李阿爷说完后，就将墨成章拉到他身边，“小四，你也给大伙儿讲几句，毕竟咱这伙人没有你的话，走不到这一步。” 墨成章摆摆手，“阿爷，您别这样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一开始他毕竟不是真心要帮这些人，不过是不想自己一家单独上路，才特意喊了这些人一起。只希望未来他们被他牵连时，不会怪他。 “那可不能这样说，小四你就别推辞了，咱们之前就说过，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干啥就干啥！” 其他人立刻开始起哄，纷纷说着墨成章将他们带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墨成章见状，只得调整了下脸上的神情，认真的道：“感谢大伙儿对我的信任，但是，我们有如今的日子，离不开我们每个人的付出，所以大伙儿要感谢的除了我之外，更有你们自己！”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让众人心头澎湃不已，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想想他们这伙人，从开始到现在，经历过的危险和艰难真不是一星半点，如今墨成章这话简直勾起了所有人的回忆。 也不知道谁带头鼓掌，一时间，院子里都是拍巴掌的声音。 郑清浅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墨成章挺拔的身影，作为一个古人，他这话还真是具有不小的煽动性啊！ 本来李大山他们就对他言听计从，如今他自己把这份功劳挑明了让出来，这些人不但会感激他，也会更加有自信，对他只会更加尊崇。 这顿饭吃得无比热闹，而之前被云氏各种拍胸脯保证的那道菜，也让众人惊叹不已。 “哎呀， 我看墨婶子这手艺真是大有长进，怕是城里开酒楼的都比不上吧？” “我尝尝……唔，呀！你们快都尝尝，这味道，绝了！” 郑清浅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又是无奈又是担忧。 今天倒是让云氏高兴了，以后可咋办？ 好在他们手里野猪肉也不多了，李阿爷那么精打细算的，绝不可能经常拿出来，而也不会每次都让云氏做饭，她多少还有点回旋的余地。 实在不行，她就在山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能替代鸡精的东西好了。 晚上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众人便散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一家也朝自家走去。 他们本就跟李阿爷是邻居，回家也就是抬抬脚的事。 刚进院门，云氏就道：“你俩今晚早点睡，明儿早上小四媳妇不用太早起来。” 说完这话，云氏便打了水去自己屋里了。 可郑清浅听了却僵在原地，怎么都抬不起脚回屋。 “怎么了？”墨成章见她不走了，上前问道。 郑清浅干干的笑了一声，转身就去了厨房，“我先去洗洗。” 他们家里跟别人家不一样，不但云氏屋里有个可以洗漱的小间，郑清浅他们屋里也有，除此之外，还有个公用的卫生间。 郑清浅抢着打了水回屋洗漱，墨成章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摇摇头后自己打水去了公用的卫生间洗漱。 等墨成章回屋，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形，挑了挑眉问，“你没替我铺床？” 下午他已经说过他睡地上了，此时屋里的地上却什么也没有。 郑清浅这会儿已经上床，睡在靠近里侧的位置，背对着他。 听见墨成章的问话，她闭着眼含糊的嘟囔了句，“地上凉，你睡炕上吧！” 要不是墨成章耳力甚好，估计根本听不清她这句话。 墨成章一愣，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第110章 求心理阴影面积 直到这时，墨成章才认真的看了眼炕上，一看之下，暗自好笑：果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们屋里盘了个不大不小的炕床，郑清浅在床上准备了两套寝具，也就是说，他和她虽然同睡一张床，却是两个被窝。 墨成章慢条斯理的脱衣脱鞋，等他躺到床外侧的被窝里时，明显是感觉到郑清浅又往靠墙的方向挪了挪。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般没信用的人？”墨成章忽然低笑着出声。 郑清浅立刻脊背一僵，想起他说过不会勉强她的话，也就是说在两人还没有正式确定心意之前，他不会对她有什么行动。 “没……”郑清浅小小声的咕哝着，身子也不再那么僵硬。 而墨成章为了让她安心，睡得离她比较远，两人中间再躺两个人都不成问题。 郑清浅侧头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他差不多要掉下床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 “那个，你不用睡太外面……”郑清浅不好意思的轻声道。 他都这般君子了，她自然也不能表现得太小气嘛，好歹她也是来自新时代的女性，对这个给了她一个家的男人，多少也要放开点权限。 墨成章一个翻身，眨眼间就跟郑清浅挨着了。 郑清浅一惊，反射性的脱口而出，“你干嘛？” “嘘，”墨成章将食指放在唇上，低声道，“别说话，娘在外面。” 郑清浅愣愣的看着他，啥情况？云氏怎么会在他们两个的房间外？ 墨成章低低的道：“娘想抱孙子，你懂吗？” 郑清浅：“……”不懂才怪！ 云氏对抱孙子这件事简直都要魔愣了！ 他这样一说，郑清浅立刻反应过来，今天是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按云氏的想法和刚刚说的那句话，肯定是想让他们两个 今晚就圆房。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郑清浅满头黑线，背上还冒着冷汗，因为她实在没想到，云氏竟然会来听墙角啊！ 要知道他们建的这个房子可没什么隔音效果，云氏既然在外面，肯定就是想听到一些动静，确认他俩真的圆房了。 墨成章起身也很无奈，也不知他娘到底咋回事，从前她也没这个癖好啊！ 但是，如果今晚他不弄出点动静来，云氏明天肯定又要对着郑清浅一通念叨。 想了片刻，墨成章对郑清浅轻声道：“下午在大姐家干活时，我扭到了腰，你替我捏捏吧！” 说完，他直接翻身趴下，将上半身从被子里露出来。 因为有郑清浅在，墨成章并没有按照自己的习惯赤着上身睡觉，而是穿了一件中衣在身上。 郑清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不过她也明白墨成章的用意，于是开始动手替他从脖子开始，慢慢的往下按摩，最后着重在他腰上替他松松筋骨。 他们这样做本就有目的，因此墨成章根本没有抑制自己的本能，在郑清浅的手放在他背上时，他口中就渐渐的溢出几声闷哼。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动听，平日里她就对他的声音没什么抵抗力，此时又是这样的情形，那滋味，简直无法言喻。 郑清浅红着一张脸，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捂住，用尽全力才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屋外的云氏听到这里，无声的笑了下，很快便满意的离去了。 要说云氏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这还得回到一盏茶时间之前。 云氏从自己屋里的小间洗漱出来，坐在床边擦脚，一边擦一边想着她说不定很快就要抱孙子了，正呵呵笑着呢，却突然想起一件被她忽视的重要的事情来。 她记得在永州的山洞时，她就给两人创造了机会，可他俩硬是啥也没干。 小四的爹死得早，没人教他那啥，他不会是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这么久都没跟他媳妇圆房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云氏就坐不住了，纠结了一会儿，猛地起身，轻手轻脚的往墨成章他们屋外去了。 墨成章耳力异于常人，在郑清浅说他不用睡太外面时，就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幕。 屋内，郑清浅感觉手腕有些酸软，而墨成章也没再出声，她便悄声问道：“可以了吗？” 这事闹的，简直太尴尬了！ 郑清浅活了两辈子都没遇上过这样的事，但是看墨成章淡定从容的模样，她也渐渐冷静下来，这会儿脸上已经没那么烫了。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他的回话，郑清浅狐疑的凑到他的头边，结果发现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事啊？所以，刚才云氏到底有没有在外面？还是说，墨成章只是找个借口想让她帮他按摩？ 可看见墨成章脸上明显的倦容，郑清浅又不忍心将他叫醒。 许久后，郑清浅才瞪了他一眼，然后钻进自己的被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天不见亮云氏就起来做饭，一脸的喜气洋洋。 没过多久，墨成章和郑清浅也出来了。 云氏端着稀粥进屋，就见他们两个一起从房间出来，顿时眉开眼笑的道：“小四，赶紧跟你媳妇儿过来吃饭，今天你俩都要多吃点才行。” 特别是她家小四，必须多补补。 郑清浅大囧，垂着头不敢吭声。 墨成章就完全没有顾忌了，若无其事的转身去了卫生间，“我先去洗把脸。” 郑清浅刚才比墨成章先起来，已经在屋 里的小间洗漱过了，而他们两个自从昨晚开始，便有了默契，房间里的小间归郑清浅，家里公用的卫生间则归墨成章使用。 “小四媳妇，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下吃饭。”云氏热情的招呼道，“一会儿吃了饭还要去洗床单呢！” 郑清浅傻傻的反问，“洗床单？昨天才换的，为什么今天就要洗？” 云氏夹菜的手一顿，奇怪的看着她，隐晦的道：“你们昨晚……不用洗床单吗？” 郑清浅：“……”完蛋了！她怎么把这种细节给忘了？ 果然，下一刻云氏就变了脸，脸上的喜气消失殆尽，语气中满是埋怨，“你俩咋回事啊？怎么还不圆房？” 郑清浅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面对这个问题，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大早被婆婆追着问为什么不圆房，哪个做儿媳妇的敢随便说话啊？ 好在云氏没有继续追究，因为墨成章洗漱好出来了。 云氏又不傻，总得给自己儿子几分脸面呀。这种事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万一是她儿子的问题呢？ 总之，昨晚去偷听之前的念头再次冒出来，云氏吃饭都变得心不在焉了。 “娘，昨儿阿爷请了我去他家说事，我先走了。”墨成章吃过饭后，直接便要出门。 云氏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而郑清浅则手脚麻利的把饭桌收拾了，而后跑进厨房去洗碗。 云氏抬头一看，儿子和媳妇都不见人影了，猛地回头，看见墨成章还没出院子，她连忙起身追上去。 “小四，等等！” 墨成章回头，“娘，您还有事？” 云氏站在墨成章面前，张了张嘴，原本想问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墨成章古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云氏不自在的清清喉咙，撇开视线看向 别处，“那什么，你跟郑氏新婚，你爹死得早，有些事你也不懂，要不你去问问你姐夫……” 她这话一出口，墨成章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上一阵变幻，真是什么颜色都有。 片刻后，他才轻咳了好几声，不怎么自然的扔下一句，“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然后迅速的出了门。 事情就有这般巧，就在云氏跟墨成章说，让他去问问几个姐夫的时候，郑清浅突然想让墨成章从外面带些东西回来，追到门口正好看见这一幕。 郑清浅直接当场石化，直到墨成章离开，她才回过神来，而后连忙返身回去，捂着嘴拼命忍住别笑得太大声。 哈哈哈……被自家老娘质疑他那方面是不是不会，她真的很想说一句“求墨成章心理阴影面积”。 原本因为圆房的事，郑清浅还挺忐忑的，可闹了这么一出，她只要想起云氏那句“要不你去问问你姐夫”，就会忍不住的笑出声，哪里还顾得上去害羞啥的啊？ 云氏不知道的事，郑清浅却是知道的。 墨成章绝对不会不懂那些事，不然他之前有意无意对她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再说了，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男子都有自己的圈子，墨成章又是在县城念书的，学馆的学生怎么可能个个都老实？ 所以云氏的担忧真是多余的。 可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云氏对她和墨成章圆房这件事有多重视，她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吧？ 看来，还得想个法子，先让云氏别把目光盯在她和墨成章圆房这件事上才行。 墨成章从家里出来后，耳根子都不自觉的泛红，前后两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 “小四来啦？快来炕上坐，这炕还真是暖和。”李阿爷见墨成章进门，连忙招呼道。 第111章 军事化管理 墨成章跟李大山等人打了招呼，坐到李阿爷身边去。 此时屋子里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正是他们这四十二户人家，每一家当家的人。 “阿爷，昨儿您跟我说的事，我想过了。”墨成章开门见山的道。 李阿爷连忙道：“快说说，快说说，我昨儿一晚上都没睡着，就等着你的答复呢！” 其他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墨成章。 他们这伙人在这里干啥呢？这话还得从昨晚庆祝搬家说起。 如今他们也算是安顿下来了，但是，摆在他们眼前的许多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不如粮食问题，比如以后大伙儿的东西怎么分配，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事需要统一大伙儿的意见等等。 李阿爷昨晚便做主，今天让各家当家的来他家里商量，这次是要确定以后他们怎么继续走下去的大事，所以众人有志一同的将问题丢给了墨成章。 “我之前有幸在先生那里学到过一些军中有关的事情，如今咱们的情况，我觉得可以把朝廷训练军队那一套搬到咱们身上来。”墨成章看着众人缓缓道。 “啊？用训练军队的法子来管咱们？”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呆住了。 墨成章却认真 道：“我知道大伙儿心里还有疑虑，但是，之前我们遇到过三次跟人起冲突的事情，大伙儿想想，如果不是我们人多，大家又齐心，后果会如何？” 在他看来，他们这伙人现在根本就是比李二麻子他们好一些的乌合之众，遇到同样级别的对手倒还好说，靠着人数和狠劲还能拼一拼。 但如今的情况却不允许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了，因为他们现在是“乱民”。 一旦朝廷那边抽风，或者有人举报他们在这里私自占山而生，而派兵来围剿他们的话，后果根本不用多想。 当然，真到了那一天，他们也可以散入山中，等待风头过去再出来。可那样一来，他们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见众人都在皱眉苦思，墨成章又道：“如果套用军中那一套，咱们的粮食衣物等等也能得到公平分配，不会再出现谁觉得干多干少之类的现象。” 军队之中纪律严明，赏罚分明，用到他们身上自然就换成了看谁干活卖力，看谁做得多了。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从什么先生那里学来的，而是前世他切切实实的去过军中，并且看着那人如何管理军队…… 墨成章思绪飘远 之前，李大山开口了，“小四，咱们都是一伙粗人，你要觉得那样做能行，直接告诉咱们怎么做就是，不用跟我们说这么多。” 像他这样讨厌麻烦拒绝多想的，实在不耐烦去思考。 李阿爷瞪了他一眼，“你快闭嘴吧！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你不想知道，别人还想知道呢！” 墨成章笑笑，不以为意的道：“大山哥别急，我这就将相关的事跟你们说说。” 所有人立刻紧紧的盯着他，等待后文。 “首先，咱们要把大伙儿都会什么手艺之类的统计出来，包括你们家里的各位婶子嫂子弟妹，甚至半大小子也别漏下。” “其次，按照统计出来的结果，我们要分队，以后按照每个队擅长的事情来分配任务。” “再来……” 墨成章将一些简单的东西，用这些人能听懂的话细细道来。 “还有东西的分配，也需要有专人负责……” 这些事都是那人教的，他本来以为再也用不上，没想到如今倒是用到李大山他们身上了。 说了半个时辰，总算将要说的都说了，墨成章停下来，端着碗喝了几口水。 其他人听他这样细细的说明后，全都明白了他的 用意。 “果然还是小四这样的读书人有办法，这样一分配，咱再也不会乱了。” “而且也不会再跟人闹什么矛盾。” “我家那娘们也不会总在我耳边说什么吃亏的话了！” 一时间，屋子里议论纷纷，不过都是赞成的，连一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李阿爷一拍大腿，“这事儿就这么办！大山，赶紧的，去把大伙儿叫来，咱现在就把这事好好跟大伙儿说说！” 李大山也是个行动派，闻言立刻就跑出去喊人了。 墨成章倒是无所谓，本来告诉他们这些就是为了将他们这伙人按照军中的要求来管理，这样不但不会总是让他头疼，还方便以后他们遇到危险时能够自救。 没过一会儿，郑清浅他们便被喊了来。 李阿爷站在院子里说得口沫横飞，郑清浅听得目瞪口呆。 我的个乖乖！墨成章到底是什么脑子？竟然能想出对这群人用军事化管理的办法！ 说实话，一开始她也想过，毕竟两百多口人在一起，又是这么个环境，如果还是按照他们逃荒那阵，或者是建房子之前那样随便安排人做事的话，迟早会闹出大矛盾。 但是，她没有那个说出来的理由 和机会。 她一介女子，如何能知道军中该怎么管理呢？只这一点，这件事就不能由她提出来。 原本她还想着啥时候隐晦的提醒墨成章几句，没想到他这边动作倒是快，竟然已经进入实施阶段了。 郑清浅再次感慨，墨成章跟其他人还真的是不一样啊！ “大伙儿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的话，一会儿就去小四媳妇那里排队登记！”李大山在前面高喊了一句。 郑清浅连忙回神，因为她能读会写，所以直接被安排给墨成章打下手，帮着记录登记之类的。 李阿爷家里就有纸笔，没一会儿就摆好了桌子，让郑清浅坐在桌子后，准备记录众人的专长。 郑清浅拿到纸笔的瞬间，脑子里就习惯性的拟了一张表格出来，刷刷几下就在纸上画下了。 表格画好，她才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人询问道：“婶子，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年龄，会做的事，还有你想学着做的事……” 她说了一长串，面前的大婶都听愣了，不解的问，“不是说记个特长就完事吗？” “婶子您可别嫌烦，我这样记可是有用的，万一以后还要统计啥，大伙儿不就少跑一趟吗？”郑清浅笑盈盈的道。 第112章 小表格大用处 如果只单单记录一个特长，那也太浪费这样劳师动众了，郑清浅下意识的就想一次性将众人的基本信息全记下来，这样以后要干点啥也方便。 此时的人还不懂表格的厉害之处，她那个时代可是大数据时代，利用表格分析数据，可是她的强项。 “哎呀，李大婶你就别磨叽了，小四媳妇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对咱好的事，你只管听她的。”有人在后面催促道。 于是，郑清浅这里的事情很快就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但因为她这边问的问题全面，以至于两百多号人登记了一上午才弄完。 郑清浅等级完后，又亲手将这些资料装订成册，用粗线订好，看着还挺有仪式感。 这不，有人见了就笑呵呵的说道：“哎哟，我这也算是上了一回书吧？” “哈哈哈……说得没错，咱们以后说不定还真能被写到书上呢！” 郑清浅好笑的看着他们，看看手中这点资料都快赶上一本书的厚度，不禁摇头叹气，古代还真是不方便啊！要不是因为她用的是炭笔，估计这些东西还得更厚。 可惜她不能把电脑拿出来，要不然干啥都会快多了。 咦，电 脑？她可以把这些资料再弄到电脑里去啊！这样一来，以后要做分析，或者查询啥的，不就方便多了吗？ 想到这里，郑清浅立刻决定，今天就找个机会进去空间，把这些资料全录入电脑，不管以后能不能用上，就当存档了。 她这边才完事，墨成章就大步走了过来。 “都弄完了？”来到郑清浅面前站定，墨成章伸手过去。 郑清浅笑着点头，“除了你和阿爷几个还没登记，其他人都登记好了。” 一开始墨成章本来只是想随便扫一眼，可看见郑清浅竟然画了一张大表格来记录，立刻睁大了眼，他猛地抬头看向郑清浅，“这是你弄的？” 郑清浅心里忽然一个咯噔，难道不能用表格？ “嗯，我觉得这样会比较方便。”她略带忐忑的回道，心里七上八下的。 墨成章看着手中整洁清楚，一目了然的登记资料，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从不知道，郑清浅居然这般聪慧。 以前他也见人做过这样的格子来记录事情，但却并不像郑清浅做的这般完善。 她做的这个表格看着就很方便了，不管要找什么，都能很快找到。 前世的她一直情绪低落，随时都是病恹恹的样子，除了一颗纯善的心，几乎完全没有展露过任何才华。 所以，到底是他前世对郑清浅了解的太少，还是如今的郑清浅根本就……换了个人？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被墨成章狠狠的压了下去。 不，不管她如何，他都欠她一条命！而今他又对她有了难以言喻的情愫，哪怕她真的有什么问题，只要对云氏等人无害，他也只当不知道。 心里打定了主意，墨成章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嗯，你这法子好，以后我们倒是可以在别的事情上也用用。” 郑清浅悄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能用表格就好。 不过她也挺诧异的，墨成章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也太强了，居然只看一眼就想到了表格的其他用处。 “我正要去找全嫂子呢，她那边管着粮食的申领和银钱发放，用表格来记录的话，能很直观的统计出每个月每人的花销……”郑清浅就着表格的使用侃侃而谈。 这会儿正是晌午烈日当空之时，郑清浅整张脸都被阳光笼罩，她说话时语音清脆悦耳，再加上她时不时的指着手上的表格替墨成章讲解 ，整个人自信又从容的样子，仿佛在闪闪发光，让墨成章一时间看得失了神。 “……你觉得怎样？”说到最后，郑清浅说得口干舌燥，顺嘴问了一句，就低头去拿腰间的竹筒，准备喝点水再说。 他们这伙人如今住在山里，那是随时都可能迷路的，所以在墨成章的建议下，每个人都会随身携带一块干粮和一个装水的竹筒，以备不时之需。 墨成章被她的问话拉回神，迅速收敛起纷杂的思绪，肯定的点头道：“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他便拿着郑清浅订好的资料走了，丢下一句，“剩下的人我去登记。” 等郑清浅抬头，看到的就是墨成章背影，可她总觉得他看上去，怎么像是在落荒而逃？ 郑清浅眨眨眼，咋回事啊？ 她这边一头雾水，哪里能知道墨成章的心刚才跳得都差点蹦出来？ 此时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表格，在未来会为他们解决多少麻烦。 …… 郑清浅等人虽然已经搬进了新房子，但还有一些收尾的活要做。 今年的天气异常古怪，都过了大雪了，居然还是没有下雨，更没下雪，但这不影响郑 清浅他们在福泽山中生活。 趁着山里还没下雪，李阿爷他们商议一番后，先是组织人去温泉山谷开辟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出来，然后又让各家的老太太们去山谷中种些菜之类的。 “先看看在那种菜长势如何，要是还行的话，咱们再把里面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起来，先种些粮食出来应急。” 以上是李阿爷的话。 而金黄猴它们这群特殊的存在，则被安置在山涧出口，特地为它们修建的屋子里。 别误会，郑清浅他们可不是随便敷衍人家的，这些猴子原本住的山谷环境不错，他们给它们盖的房子里也是盘了炕的，绝不会在冬日里冻着它们。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金黄猴绝对是高智商动物，这段时间跟着墨成章等人进进出出的，除了还不能说人话之外，基本上人类能做的事，它也都干得有模有样。 “啧啧啧，柱子啊，看见没，这年头你要是再不努力，以后连只猴子都比不上咯！”周猎户拍着自家孙子的头，啧啧称奇。 因为此时金黄猴正跟陈忠武学着做家具呢！ 墨成章也在一旁看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目光有些高深莫测。 第113章 太拼了 或许，他可以训练它们做点别的？ “呀，小金这就做好了？”陈忠武一抬头就看见，金黄猴已经把一把小凳子做好了。 这段时间，众人给金黄猴起了简单的名字，因为它一身金毛，得，就叫小金吧！ 金黄猴骄傲的拍着胸脯，高昂着下巴，很是得意。 墨成章却对它勾勾手指道：“走了。” 小金立刻搬着凳子，蹦蹦跳跳的跟着去了。 “唉，小四果然不是一般人，这猴子都只愿意跟他亲近。”周猎户在后面叹道。 陈忠武收拾了一下工具，没心没肺的笑着，“咱们都说人以类聚嘛，人家小金也是那群猴子的首领，它愿意亲近小四，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也是，不说了不说了，我也回去吃饭去，你记得早些给我家那两张炕桌做出来啊！”周猎户摆摆手，领着孙子走了。 陈忠武笑呵呵的点点头，进屋吃饭去了。 如今他们这个福泽村的人，做啥事都有规矩，让他做东西可不是白做了，都是要拿真金白银来换的。要是没银子，可以记账或者拿东西和劳力来换。 说起福泽村这个名字，还是李阿爷根据墨成章给这座山起的名字而取的。 “小四这名字起得好啊！咱们大伙儿就是被老天福泽保佑的，以后咱们这些人也不要再提上阳村了，咱这里也该有个新名字，就叫福泽村！” …… 墨成章带着小金回到家，郑清浅已经把饭做好端上了桌。 今天是难得的大伙儿都没出去的日子，虽然无雨无雪，可温度却变得极低，所以今日李阿爷那边没给众人安排活计，让所有人在家里猫着。 之前提过的按照军中的规矩来约束大伙儿的事，也在一步步推进之中。不过因为众人都没经验，这其中还闹过好 几次笑话。 但是对墨成章来说，能有如今的生活，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强求。 “四哥回来了？你先上炕，我去盛饭过来。”郑清浅跟他打了个招呼，扭身进了厨房。 云氏窝在炕上做衣服，听到动静抬头看他，见它领着小金，眉头皱了皱，“你咋把它带回来了？” “一顿便饭，娘您别介意。”墨成章连忙道。 云氏不喜欢各种动物，因为养着它们会让家里总是有一股味道，而云氏自来喜洁，如今到了这里，大伙儿都不必养鸡鸭之类的，周围环境又好，她就更是不愿往家里领动物。 要不是家里的骡子还有用处，之前她都想处理了，现在毫无瓜葛的小金又总是跑来墨家蹭饭，她能高兴才怪！ 要不说小金智商高呢，也不知它是不是听懂了云氏的话，机灵的眼珠一转，连忙举起手上的小凳子，在云氏眼前晃了晃，然后搁到地上。 “咦，小金还会做凳子了吗？”郑清浅恰好从厨房出来，看见这一幕都快惊呆了。 墨成章很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饭碗，随口解释道：“嗯，刚刚在大姐那边跟陈大哥学着做的。” 一只猴子居然还会手艺活？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云氏也愣了一瞬，而后狐疑的看着小金，“它不会是要把这个拿来做礼物吧？” “应该是。”墨成章一本正经的点头。 小金也在那一个劲的点头，还拍了几下胸脯。 郑清浅扶额，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金不会在说，以后这个家里的凳子都交给它吧？ 云氏也是好一阵无语，拍了拍额头道：“算了算了，以后家里做饭就多做一份，不过我可说清楚了，我这都是看在那些灵芝的份上。” 她说得义正言辞 的，要不是郑清浅已经了解她了，肯定会觉得云氏就是因为灵芝才会对小金好。 发现山谷那日，小金摘了一棵赤灵芝给墨成章，按理来说，那处山谷是大伙儿的，里面的东西也该归大家，但是因为那是小金给墨成章的，所以之后清算山谷里的东西时，众人便都没把那一颗算进去。 要知道，此时的灵芝可是珍稀药材，品相好年份长的，更是有钱都买不到。当年墨成章的亲爹便是因为没银子买灵芝做药引才会重病身亡，可见这东西在此时的价值。 小金当然不可能上炕来吃饭，郑清浅用之前的餐盘给它盛了些饭菜，放在地上的桌子上，随口道：“要是以后小金会常来家里吃饭，四哥，要不你再给它做个桌子啥的？” 像今天，她根本就没有做多余的饭菜，小金突然过来，她只能把她那份多分一些出来。 “好，”墨成章想了想，“小金的口粮我会去跟阿爷说，下次领粮食开始，就划到咱们家。” 如今他们这些人的口粮都是有定数的，每隔三天去全氏那里领，有菜有粗粮，每半个月会发少量的肉，细粮则是没有的。 至于小金它们，因为帮着守夜和做些简单的活，李阿爷那边也给它们划了粮食，不过比着他们减了三分之二。 没办法，别说细粮了，他们这伙人粗粮能吃到过年以后都要省了又省。 李阿爷说了，细粮要留着过年吃，还有平时谁立了功啥的，就奖励细米细面。 要不是有耿家送的粮食，他们这会儿估计都断粮了，谁还敢去想吃细粮啊？ 再说了，郑清浅后来才知道，就墨家这样的家底，从前那是过年都吃不上一顿完完整整的白米饭的。 当时郑清浅很是愕然了一会儿，不过转念一 想她就明白过来。 这个时代生产力水平低下，没有高产种子，没有精耕细作的科学种植，农作物产量提不上来，仅有的那些精细作物又都供给了上层阶级，底层百姓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 因为这个，郑清浅默默的将空间里，她的米箱里所有的大米每天都会倒腾出来，等重置以后再放回去，如此循环往复，现在她家客厅已经存了几百斤米了。 可惜的是，在现代的她不喜欢吃面食，家里的面粉只买了五斤，要想存面粉的话，要存许久才能存够大量。 吃过饭后，郑清浅拿着针线篓子去找墨诗诗。 墨诗诗上午就跟她说好了，下午她俩一起做鞋袜。 自从那天郑清浅因为洗床单事件，被云氏看破两人没有圆房以后，云氏对她就有些不冷不热的，可是这种事郑清浅也没法跟云氏明说啊，所以只能尽可能的躲着她了。 她刚走，云氏立刻喊住也要出门的墨成章，“小四啊，那啥，让你问你姐夫他们，你问过没？” 墨成章：“……” 说起这件事，云氏就觉得闹心。 她一个女人家，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又给他娶了媳妇，但赶上逃荒两人没能圆房。以至于她怀疑儿子是不是某方面还懵懂着，但是她这个亲娘又实在没法启齿去教啊！ “娘，这事您甭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墨成章的脸色精彩万分，可还不能不回云氏的话，心中滋味实在难明。 看来真的不能继续放着这件事不管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氏。 想到这里，墨成章的脚步一顿，看向隔壁吴家的方向，难怪她这几日总是往外跑，想必云氏没少拿这件事挑刺吧？ 当天晚上，墨成章再次让郑清浅替他按摩背部。 郑清浅懵 了一会儿后，猛地看向房门口，回头用眼神询问。 墨成章点点头，随后稍稍提高了音量，“浅浅，来吧。” 郑清浅：“……” 此时屋里的气氛简直不能只用尴尬来形容，那实在是——非常尴尬！ 想到这几天云氏对她的态度，郑清浅眼一闭牙一咬，开始对墨成章动手动脚，额，没动脚。 可今晚她按摩的时间明显比上次要久，郑清浅手都酸了，实在受不住，垂头轻声问墨成章，“娘还没走？” 墨成章嗯了一声，又带了点喘的提高音量说了句，“辛苦你了。” 郑清浅差点石化在当场！ 而屋外云氏终于满意的回房了。 墨成章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慢悠悠的翻了个身，低声道：“可以了。” 郑清浅这会儿已经风中凌乱得脸上的红晕都消散了，动作僵硬的爬进自己的被窝。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很快郑清浅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墨成章起床时，二话不说就拿小刀，在自己胳膊上割开了一条口子。 郑清浅刚从里面的小间洗了脸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这一幕，“四哥，你……”在做什么啊？ 墨成章闻言转身，一边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缠在胳膊的伤口上，一边若无其事的道：“一会儿你把床单拿去洗了。” 郑清浅：“……” 突然想给他点个赞是怎么回事？墨成章为了这件事也太拼了吧！不过想想云氏之前让他去问几个姐夫的事，她又有点同情他。 呃，还是别同情了，这事说到底还跟她脱不了关系。 “你的伤……”郑清浅指了指他的胳膊，“不要紧吧？” “没事，我有分寸。”他低头看她，“以后不用刻意避着娘。” 郑清浅一愣，难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她？ 第114章 难产 墨成章出去了，郑清浅在屋里许久都没动静。 要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他们两个是明媒正娶的正经夫妻关系，他明明可以不用这般，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他却给了她最大的尊重。 郑清浅拍了拍脸，将屋里收拾利索就出去了。 如今不管说什么都太早，等她搞清楚空间的情况再说其他吧！ 云氏早早就等在堂屋里，窝在炕上纳鞋底，先前见墨成章出来，她忍着没问，现在看见郑清浅抱着床单出了房门，云氏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小四媳妇，你这是要去洗床单啊？”云氏放下手上的活，手脚麻利的下炕，盯着郑清浅手上床单，眼睛闪闪发光。 郑清浅被她看得脸色羞红，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尴尬啊！ 想想看，做婆婆的整天盯着儿子屋里那点事，她这个当儿媳妇的能不尴尬吗？ 万般无奈之下，郑清浅挤出一抹笑，胡乱的点点头，“娘，我先去洗衣服了……” 说完，她立刻落跑，真是一秒钟都不敢继续待下去。 云氏在后面笑得合不上嘴，口中喜滋滋的道：“这下错不了了，明年咱老墨家也能抱上孙子咯！” 郑清浅跑到溪边，把墨成章弄到床单上的血渍洗掉，可让人无语的是，周围同样来洗衣服的婶娘和小媳妇们，对她各种打趣调侃。 “呀，小四媳妇，这大冷天的，你咋不让小四来洗呢？” “对嘛，你们这刚那啥吧？女人家还是要顾着自个儿些，你们这样还没生过孩子的，要少碰冷水呢！” “你们快闭嘴吧！没见人小四媳妇的头都快低到溪里边去了？” “哈哈哈……这都没外人，害羞个啥……” 郑清浅用力搓着床单上的血渍，只恨不能把肥皂洗衣液啥的拿出来，好让她迅速离开这群八卦妇女聚集地。 他们这伙人到这里后，吃的都顾不上，更别提洗衣服的东西了，如今他们洗衣服也就只能靠双手，外加偶尔在山上找到的有去污能力的植物。 郑清浅默默决定，以后她洗衣服一定要找没有旁人的时候，这样她就可以用洗衣液之类的东西了。 当然，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她甚至可以把脏衣服拿到空间里去，用洗衣机洗。 郑清浅飞快的洗完床单，片刻也没停留的往家里去了。 走到半路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身 上掉，她抬头一看，顿时停下脚步。 下雪了。 毫无征兆的，这处山涧竟然开始下起了大雪。 不是北方冬天的鹅毛大雪，也不是南方偶尔下的零星小雪，而是下的六角星形状的片雪。 雪花一片一片往下掉，刚开始那会儿落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没过多久，地上，山上，树上，房子上……全都覆盖上了一层白雪。 “这咋悄没生息的就下雪了呢？之前大山不是还说想整两块地出来种种嘛。”云氏扒在窗前往外看，嘴里不满道。 这会儿墨成章也在家里，正在给厨房做碗柜，闻言头也没抬的道：“只要不是连续下，下这一场也好，到时候土湿些，咱们也方便翻地。” 前世这时候外面是没有下雪的，可能因为这是山里，所以才会下雪吧。 墨成章推测，这雪也就下不了多久，因为大环境摆在那，就算有雪也没多少。对他们开垦荒地的计划，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说得也是，诶，那啥，”云氏忽然想起一茬，“小金他们那屋柴火够不够啊？一会儿你记得看看去，别再把它们冻得跑回山谷那边去了，咱可是才在那 面种上菜籽。” 墨成章甩了甩酸疼的胳膊，顺口回道：“您放心吧，阿爷那边每天都安排得有人给它们送吃的和柴火，不会有事的。” 如今的小金已经学会了往灶炕里添柴的本事，而且还很能举一反三的把这项技能教给了那群猴子里比较聪明的，所以它们自己住在山涧口那完全没问题。 只是云氏这口不对心的话，说得郑清浅都差点没忍住笑。 明明就很关心小金它们，云氏却偏偏要说成是为了山谷里种的菜。 原本小金是该到他们家里来吃饭的，但下着雪，也不知道会下多久，路上走着不方便，郑清浅他们估计小金不会过来。 郑清浅这会儿正在给墨成章做鞋面，不过她自己以前没做过，少不得要时不时的问云氏两句。 云氏今儿心里高兴，对郑清浅那叫一个和颜悦色，简直就是空前绝后的程度。 一家三口就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各自做着自己的活计，偶尔说几句话，气氛融洽又和乐，可世事总是无常的，这份和乐很快就被打破了。 “墨婶子，小四，快开门啊！我媳妇儿难产了！” 屋外传来有人大力拍门的声音 ，同时伴随着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咦，这不是陈忠平的声音吗？他媳妇儿要生了？”云氏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赶紧下炕。 墨成章已经反应迅速的出去开口了。 郑清浅一听见“难产”两个字，心里立刻咯噔一下，想也没想的，连忙丢开手中的东西，跟在云氏和墨成章身后出去了。 “小四，婶子，你们快跟我去看看吧，我家里已经没主意了，王婆子说我媳妇儿要保不住了！”陈忠平说着话时，眼睛通红，那么高壮的汉子，眼瞅着就要哭出来。 墨成章有些尴尬，“陈二哥，我一个大男人，这生孩子的事我也不懂啊，你们还是去找其他人……” 他这话还没说完，陈忠平就哭了出来，“我也知道你不行，可咱们村里就你和你媳妇儿读过书，万一你俩去了能给出出主意啥的呢？小四，我求你了，你们就跟我去一趟，啊？” 云氏性子急，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拉着郑清浅就往外走，一边丢下一句，“小四你在家吧，我跟你媳妇儿去看看！” 就这样，郑清浅一头雾水的被拉去了陈家。 有没有搞错啊？她也没生过孩子啊！ 第115章 还是读书好 不管郑清浅心里有多懵圈，她都被推到了陈忠平媳妇吴氏的产房里。 刚进门，郑清浅就听到一个婆子焦急的道：“我老婆子真的尽力了，如今羊水快没了，孩子的位置不对，出不来啊！” 也不知道是谁看见郑清浅来了，连忙喊了句，“小四媳妇来了，快让她看看！” 云氏也道：“你去看看，不会也没事儿，要能帮上忙就更好。” 郑清浅：“……”她不是大夫啊！更不是接生婆。 可是没办法，这些人可能已经急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病急乱投医，管她是谁，反正先拉到前面去看看再说。 吴氏已经疼得叫不出来了，眼神涣散的盯着屋顶，郑清浅过来看见的便是她浑身是血的躺在炕上，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闺女，闺女，你要撑住啊……”吴氏的娘坐在炕边，拉着她的手不停抹眼泪。 秦氏这个做婆婆的也没忍住，眼泪止不住的流，看见郑清浅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紧郑清浅的手腕，“小四媳妇，你书读得多，有没有，有没有看到过这情况要咋弄啊？” 郑清浅被她抓得很疼，可这时候也不好吭声，只能一边扯开她的手，一边充满歉意的道：“婶子，我真没这方面经验，而且也完全不懂这些，你们……找我来真的……” 她有点说不下去，因为炕上的吴氏忽然惨叫了一声，吓得郑清浅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看过去。 王婆子已经凑上前，在吴氏身下摸了一把，急得眼泪汗水一起往外冒，“咋办，咋办啊，孩子的脚都伸到一半了！” 这是明显的胎位不正，郑清浅从前在有些小说里见过，可现实中遇到这种事绝对是头一遭，她脑子里到现在都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但看着满屋子的人都 急得团团转，吴氏脸上的生气越来越少，她只得咬了咬牙对秦氏和吴氏的娘道：“两位婶娘，我真的不懂怎么接生，但我从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也不知道书上写的法子对不对……” “书上写过这种情况？哎呀，那你赶紧来看看该咋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王婆子一个劲的催，还来拉郑清浅的手。 秦氏和吴氏的娘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道：“你只管动手，不管啥后果我们都不怪你！” 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郑清浅只能赶鸭子上架站到吴氏身边。 她脑子里仔细回想之前看到过的处理方法，嘴上对秦氏道：“婶子，你赶紧去阿爷那里领一根年份久些的山参来，切成薄片先给嫂子含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秦氏就跑得没影了。 吴氏的娘也眼巴巴的看着她，郑清浅想着求生欲也很重要，便对她道：“大娘，您赶紧跟嫂子多说些能让她高兴的事，不管是啥，反复说都行，一定要让她舍不得闭眼那种！” 吴氏的娘想也没想的就凑到吴氏耳边道：“闺女，你家忠平出息啦，挣了好些银子，给你们家盖了大房子……” 郑清浅没时间管她说了什么，整理好重要信息后，俯身对吴氏道：“嫂子，你忍着点，会很疼很疼，我得把孩子推回去，让他摆正位置了你再用力，千万别睡过去啊！” 吴氏难产最麻烦的就是胎位不正，此时条件有限，郑清浅又不是学医的，更不会开刀做剖腹产手术啥的，所以只能试试最笨的办法。 也许是吴氏被她娘勾起了求生欲，也或者是她不想一尸两命，听清郑清浅的话后，咬着牙，虚弱的抬了抬头，断断续续的道：“别管我……一定要让孩 子……平安……” 郑清浅点点头，“我要开始了，你千万忍住！” 吴氏的头落在枕头上，没有回话，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草垫子。 农家生孩子都是下面铺上厚厚的草木灰，上面铺一层干草，他们现在这条件连稻草都没有，只能把之前赶路编的草垫子铺在身下。 郑清浅洗了手擦干，又闭了闭眼，让自己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吴氏身上，开始动手将卡在产道的胎儿小脚往吴氏肚子里推。 幸好羊水还没流光，不然孩子在里面都得闷死。 郑清浅知道，她时间不多，所以狠狠心，咬着牙用力在吴氏的肚子上推挪，仔细感受着孩子的脑袋的位置。 生死一线间，时间过得无比缓慢，明明只过去不到盏茶时间，可郑清浅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吴氏也是坚强，这种非人的疼痛都能忍着没有大喊大叫，只有实在忍不住时才闷哼一声。 秦氏从屋外冲进来，“参片来了！” 吴氏的娘立刻将参片往吴氏嘴里塞，一下塞了好几片。 这种时候，没人会说她浪费，只恨不得这参片是救命良药才好。 吴氏本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坚持，现在有了参片的续气，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对郑清浅说了句话，“弟妹，你别怕伤着我，我能挺住！” 郑清浅之前的确还有些顾及吴氏，现在时间不等人，眼看羊水快流干了，再不把孩子生下来，绝对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于是，郑清浅紧抿着唇，手下再次用力，将孩子直接掉了个个儿！ “找到了！”郑清浅惊喜的低呼，她终于摸到孩子的头了！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的动作，郑清浅回头对王婆子道：“王大娘，您快帮忙扶着这边，我来推！” 有个人扶着固定位置，她才能更方便的将孩子的头部推 到正确的位置上。 王婆子闻言连忙按照郑清浅的话做。 找到了孩子的头部，接下来就顺利多了，郑清浅狠着心不去管吴氏的感受，总算将孩子的位置摆正了。 “可以了，王大娘，你来。”郑清浅快速的和王婆子换了位置。 为了防止孩子在生产过程中又滑跑，她一只手始终扶在吴氏的肚子上。 她不会接生，但是曾经也看过一些纪录片，基本情况还是清楚的。 王婆子指导吴氏如何用力，如何呼吸，又对秦氏道：“忠平他娘，你赶紧去找些止血的药来，忠平媳妇生完后怕是……” 她没说完，但是话里的意思屋里的人都懂。 “我这就去！”秦氏脚步飞快的走了。 刚刚忠平媳妇发动时，她就让忠平爹在灶上熬了止血药。 郑清浅闻言，眉头一皱，女人生孩子大出血是最可怕的，就连在现代，也有产妇死于大出血。 她飞快的在脑子里搜寻家里医药箱是不是有止血药，可想了半天都没印象，那就应该是没有。 早知道会穿越，她当初就该干脆把整个药房都搬空！ 不过，没有止血药也还好，毕竟之前她带着大伙儿在山里采的药就有止血的。 吴氏生产后，还是应该做好抗菌工作，避免不必要的感染。 秦氏刚出去，王婆子就惊喜的喊道：“孩子出来了！” 下一刻，她手法熟练的将孩子倒提着，啪啪两下打在孩子屁股上，奶娃娃立刻放声大哭。 “呜哇，呜哇……”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除了吴氏的娘和郑清浅，其他人都跑过来看小娃娃。 然而，此时炕上的吴氏却皱紧眉头，满脸痛苦，额上虚汗不停的往下掉。 郑清浅最先注意到这情况，目光落在吴氏的肚子上，顿时瞪大眼大喊，“嫂子肚子里还有一个！王大娘 ，快！” 头一个孩子生下来，吴氏的羊水已经流光了，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能不能顺利产下。 王婆子一听，吓得连忙将孩子递给云氏，颤抖着手走到吴氏身前，一摸她的肚子，喊了声“老天爷”。 “快快，赶紧再给她喂点参片啊！” 一边说着，便又继续替吴氏接生。 郑清浅担心的看着吴氏身下不断冒出的血水，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也或许他们这伙人真的是老天庇佑的，吴氏肚子里第二个孩子生得很顺利，因着个头小，胎位也正，所以没过一会儿就落地了。 “呀！又是个小子！”王婆子一边拍打孩子的屁股，一边喜滋滋的道。 可这个孩子被打了几下都没吭声，王婆子急了，“快出声啊！” 郑清浅一步跨上前，细细一看，连忙道：“先别打了，他鼻子被堵住了！” 一边说着，郑清浅手上毫不犹豫的抽了一张消毒纸巾出来，直接上手将孩子整张脸都轻轻的擦了擦。 擦完后，她不动声色的将纸巾再丢进空间，一边示意王婆子可以拍孩子了。 这次，小娃娃终于哭出了声，只是那声音对比他哥哥来说，小得有些可怜。 而这时秦氏也拿了止血药回来，啥也没说的，先给吴氏用上，外敷的，内服的，都齐全了。 郑清浅看着已经晕过去吴氏，心中隐隐后怕。 她这个半桶水，居然凭着从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些话，将这母子三人救了回来，果然还是要多读书才行啊！ 而吴氏没有出现大出血症状，很大原因是因为怀的是双胎，头一个孩子个头就不是特别大，后面那个就更小了，估计也因为这段时间营养跟不上吧。 正想着，郑清浅的手就被秦氏握住了，“小四媳妇，今儿多亏了你，我家忠平媳妇和两个孙子都是你救回来的！” 第116章 一起读书吧 经过了这件事，郑清浅直接变成了陈家二房的大恩人。 与此同时，全员读书也被李阿爷提上了日程。 当然，那都是后话，眼下陈家得了双生子都要乐疯了，吴氏也被收拾干净抬到了别的屋子。 郑清浅和云氏准备告辞，但秦氏和墨韵等人说什么也要她俩留下。 “亲家，这次多亏了你家小四媳妇，你们可不能走，无论如何也要喝一碗红糖鸡蛋再说。”秦氏拉着云氏的手不放。 墨韵也对郑清浅道：“弟妹，你可别跟我们客气，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那后果我们都不敢想。” 得了，话都说成这样了，郑清浅和云氏只好留下。 按理说，他们如今的情况，哪里能吃得上鸡蛋呢？逃荒路上就已经分给孩子和老人了。 可前些日子，李大山他们在山上找到了几处野鸡窝，好家伙，鸡窝里全是蛋，加起来也有百十个，现在都存在全氏那里。 吴氏九死一生产下双生子，这样的大喜事，陈家去李阿爷那里说说，多少也能要来几个蛋。 没过多久，除了给吴氏留下的，其余的野鸡蛋就都摆在了郑清浅和云氏面前。 “我说你们也真是，这东西金贵，赶紧拿回去，给忠平媳妇吃才是。”云氏直接推拒。 留下坐着说说话倒是没什么，要是今儿她真要是把这鸡蛋给吃了，那才是会引人笑话呢。 郑清浅没吃过野鸡蛋，其实挺想尝尝到底啥味儿，不过她也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也很干脆的推回去，“婶子，嫂子刚生完孩子，这些留着给她补身子吧，我们好手好脚的，真不用吃这个。” 她空间了也有鸡蛋，跟其他人相比，她可没亏过自己。 秦氏把眼一瞪，“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救了老二媳妇母子三条命，我们 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只是几个鸡蛋而已，你要是不吃，那就是看不上我们老陈家。” 她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郑清浅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侧头去看云氏。 刚刚产房里的凶险，云氏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听了这话只好笑道：“你婶子给你的，你就吃吧。” 而后云氏又对秦氏道：“我可没帮什么忙，你就别劝我了。” 郑清浅哪里能自己吃独食？当下直接道：“婶子，娘，你们听我说。” 几人都看着她，郑清浅才缓缓开口，“嫂子刚刚的情况你们也见了，她的身子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阿爷那边也不知会不会多那些出来，所以这几个蛋还是留着给嫂子吧！” 实在是汗颜啊！她从前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几个野鸡蛋跟人不停的推让。 看来，他们这伙人还需要养些鸡鸭之类的才行。 她说得这般郑重其事，秦氏也不好再劝，只能让墨韵先把碗端下去。 总算忙完这一通，秦氏拉着云氏和郑清浅好一阵唏嘘感叹，说到紧张处更是泪流满面。 “都过去啦，亲家你也别多想，我看忠平媳妇和你那两个孙子都是有大福气的，你就等着以后享福吧！”云氏拍拍秦氏的手，既是宽慰又是夸张。 果然，提起刚得的两个孙子，秦氏就笑得合不拢嘴，“我也觉得，这两个小家伙可比他几个哥哥姐姐有福气多了，咱现在的日子多好呀，以后还会更好，他们这是投胎到福窝窝里来了！” 她们说话，郑清浅就在一旁听着，等墨韵忙完，她才跟着去了墨韵屋里。 “弟妹，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墨韵拍着胸口，总觉得到现在都还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郑清浅见她这样，不由得有些 奇怪，“大姐怎么看上去比婶子还紧张？” 墨韵闻言，脸色一红，嚅嗫了半天才小声道：“我……我可能也怀上了……” “啊？”郑清浅愣住了，墨韵又有了？ 墨韵今年二十四岁，已经生了陈明和陈白两兄弟，这是又要生第三胎啊？ “大姐，恭喜你！”郑清浅回神后，连忙对她道喜。 可墨韵却是一声长叹，“没什么好欢喜的，咱们现在虽然稳定下来了，可你今天也看见了，二嫂生孩子多凶险啊？咱们这些人也没个懂医术的，会接生的更是只有王大娘一个，我担心……” 她没有说完，但担心什么不言而喻。 郑清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拍拍她的手道：“距离你生产还有好几个月呢，说不定这段日子咱们就有人能学会点啥呢？你还是先别担心了。” 墨韵听了这话，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可一会儿过后，她便高兴起来，“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是读的书多，要不你把你知道都教给我们？这样的话，以后遇到今天的事，大伙儿也不会慌了手脚。” 郑清浅：“……”她可以说她也是个半桶水吗？ 可是看见墨韵亮晶晶，又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郑清浅到了嘴边的拒绝直接变成了，“行吧，回头我整理一下，给咱们女性同胞上上课。”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弟妹！”墨韵一把抱住她。 郑清浅能感觉到，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说实话，郑清浅本人对墨韵这些女人挺同情的，她们生活的时代注定了她们跟别人的差距，特别是跟读过书的人的差距。 虽然郑清浅自己也不是什么行家，但她可以查资料啊，反正大伙儿一起摸索嘛，最简单的基本卫生常识学会了，都能防止许多妇科疾病呢。 此时的郑清浅还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决定，在未来会带给大乾女性怎样的影响。 不过，先受到影响的是福泽村的女人们。 大雪过后，又出了吴氏难产的事，李阿爷寻思着，这么多人窝在家里虚度光阴，实在不是个事儿，于是让李大山带着他上墨家来，找墨成章商量一件他早就在琢磨的事。 “啊？让大家一起读书？”云氏首先懵圈了。 墨家人都是读过书的，不过除了墨成章和云氏之外，其他人都只是认得些字就丢开了书本。 李阿爷点点头，“是啊，你们瞧瞧小四媳妇，她就是读的书多，才能救了忠平媳妇和两个小子，咱这个冬天反正也没啥事，跟着一起认认字都成。” 郑清浅又被拿出来当正面教材，心头大囧，可脸上却一片镇定，不停的点着头。 “你也同意？”墨成章忽然看向郑清浅。 郑清浅一愣，连忙点点头，“这是好事啊，前两天我才答应大姐，要将我从前看到过的，关于女子生产的东西写出来教给她，这不正好吗？” 墨家人口简单，屋子也不大，云氏又比她还勤快，她这几天在家待着都没什么事做，又不能进去空间，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能带着大伙儿一起读书，也是一件好事。 “阿爷，带大伙儿读书也可以，不过我们需要分一分，”墨成章一边思索一边道，“所有人中，只有我跟吴忧是正经读过几年书的，所以我们两个每天可以花一个时辰，教大山哥他们以及所有愿意读书的老人和孩子。” “我大姐她们毕竟是女子，我跟吴忧都不方便，所以就让我媳妇儿去给她们上课，每天也是一个时辰。但是，我们上课的时间需要错开。” 大乾的男女大防还是很严格的，所以墨成章 这样分组完全没问题。 李阿爷想了想道：“老头老太太们倒是可以想来就来，但是大人们和娃子们不行，所有三岁以上的，都必须跟着读书认字。” 他这样决定也不是为了别的，只看上次在闵州城门口，只有会认字的人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那些睁眼瞎的只能干着急。 他们这伙人以后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艰难的处境，多学点本事总是没错的。 要不说老人看得长远呢，李阿爷就是经过了这次逃荒，看破了许多事，包括男女大防啥的，在他那都不叫事儿。 但其他人的想法总还是要顾及到的，所以才会有了分组分批学习的事。 “成，这事儿我再去跟三姐夫商量下，这两天拿个章程出来，您老也跟大伙儿先透个底，让想学的都准备准备。”墨成章这下干脆的应了下来。 郑清浅眼珠转了下，试探性的开口道：“四哥，我有个想法……” “你说。”墨成章朝她看过来。 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道：“既然是要教大伙儿读书习字，那总要用到纸笔，可我们现在剩下的纸不多了，笔倒是好说，让大伙儿弄成我那样的炭笔就行，就是纸比较麻烦。” “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墨成章挑了挑眉，他自己也在快速的想着，有什么可以替代的。 李阿爷摆摆手道：“要什么纸，只要能认得几个字就成，娃娃们就在泥地上练字就得了，不用那么麻烦。” 墨成章忽然眼睛一亮，不过这时候郑清浅开口了，“阿爷，我要说的也是这个，咱们可以做一块四周围起来的木板，不用围太高，一寸来高就成，在木板里铺上细沙或者软泥……” 她就着沙板侃侃而谈，墨成章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亮。 不愧是他媳妇儿，连想法都跟他一样！ 第117章 投靠 读书的事情就这样定下，而山里的大雪并没停下，稀稀落落的下着，郑清浅他们也不能出去做活，整天便都在家中读书识字，再聚在一起讨论一些来年要做的事，日子也算过得悠闲自在。 可就在他们过着悠闲日子的时候，山外的世界却是一片惨淡，干旱依旧在持续，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依旧是郑清浅他们曾经落脚的山坳，李二麻子一行人从北城门的方向快速跑过来。 “孩他娘，快！收拾东西，咱们往山上去！” “爹娘，媳妇儿，赶紧的拿上东西跟着，官府要来撵人了！” “咋回事啊？好好的干啥要来撵咱们？” 跑在最前面的李二麻子，一边喘气一边道：“都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这地方咱不能继续待了！” 他是这群人的头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就算心里再困惑，也都忍住没开口，想着一会儿路上再问。 这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也算是涨了些本事，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整个山坳的人就都排着队上路了。 而他们去的，正是福泽山的方向。 “老大，官府咋这么狠呢？咱们这 些人也不完全是越州的，襄州永州的也不少，这寒冬腊月的，他们不接收咱们，反倒还要将咱撵出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二麻子木着一张脸冷冷的开口，“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朝廷根本就没打算管咱们这样的难民！要么你们自己再走回老家去，要么就自生自灭吧！” 要说这李二麻子也是个人才，胆子大，心思多，从前在老家也不是啥坏人，但是逃难的路上因为没吃的，家里人活活饿死在眼前，直接将他心中的恶念放大，这才有了之后伙同人抢郑清浅他们的事。 后来混在那处山坳，又集结了一批人，众人报团取暖之下勉强撑到了现在。 本以为临近年关，朝廷多少会放松一些，至少让他们这些难民进城找点活干，给口饭吃。 可谁曾想，闵州城门始终紧闭，就连城里的大户想出城施粥都不让出来。 李二麻子等人刚刚就是去打探消息的，可他们在城门口得到一个让人心寒的消息：朝廷下令，所有难民不得聚众在闵州境内，一旦发现，直接驱逐，违令者，杀无赦！ 这消息对李二麻子他们无疑是当头一棒，一行 人除了赶紧跑路外，更是对朝廷的做法无比愤怒。 “那咱这是上哪啊？您不会要带咱回去吧？我老家可啥都没了！” 李二麻子望着远处巍峨耸立绵延不绝的句芒山脉，眼中有着不确定的挣扎，良久后才回了话，“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留咱，但总要试试……” 他的话被一阵寒风吹散，其他人都麻木的跟着前面的队伍走，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在何方。 ……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进入腊月后，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临近年关了。 腊月二十三这日，郑清浅他们停了课，所有人都各自在家中准备过年的事。 今年是个特殊的年份，李阿爷发了话，大伙儿不必单独过年，就凑在一起过吧！ 对这个决定，没有一个人反对，反而还兴高采烈的。 “哎哟，就是要一起过年才好嘛，咱东西不多，自己领回家去，也弄不出啥来，跟大伙儿一起，哪怕吃得少点，那也够热闹，够开心呀！” “就是就是，反正我现在干啥都不想跟大伙儿分开，咱一起干活多美，没事还是别分开的好。” “对了，之前墨婶子做的那个 菜，过年必须得弄一大锅啊！那味道，我现在都记得呢！” 正端着全氏给的一碗糖水喝了两口的郑清浅，听到这话差点没把水喷出去。 咋还记得这茬呢？这记性也太好了吧？如果他们在读书识字上有这份记性就好了。 不过既然被人提起了，郑清浅也不得不面对这个她一时兴起导致的遗留问题。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告诉云氏，之前是因为她在菜里加了别的东西，但是她必须解释东西的来历；要么就得想办法弄出跟鸡精味道差不多的调味料来。 两条路最好结合起来，这样才能不让人怀疑。 之前郑清浅就查过，自然界中能够替代鸡精的东西有好几种，比如干香菇粉，还有晒干的虾皮打碎等等。 而如今他们能拿得出来的，只有干香菇。 所以不用想了，她又得伤脑筋怎么去跟全氏要点香菇出来。 当初他们进山找吃的，当然找到过菌菇，虽然不多，可的确有，都被全氏他们晒干，好好保存了起来。 古人可不傻，他们都知道菌菇能提鲜，但还没人把干的香菇磨成粉来做调料过。 郑清浅如何去问全氏拿 香菇的事暂且不提，就在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小金他们疯狂叫唤，将墨成章等人全叫了出去。 “咋回事啊？小金它们怎么叫得这么厉害？” “不知道呀，咱赶紧去村口看看去！” 他们说的村口，就是原本的山涧入口，如今这里叫福泽村，大伙儿在平常的生活中也渐渐的改口了。 墨成章担心小金它们出事，一马当先的大步跑过去，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身法和普通猎户不同，像是特地学过武的人才有的。 不出半刻钟，墨成章率先到了小金它们住的那排平房，可屋子里一只猴子也没见到。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走进了竟然听见了一群人闹哄哄的嚷嚷声。 “哎哟，各位猴大爷，你们就放咱们过去吧，我们真不是坏人，我认识你们这儿的人！” 墨成章挑了挑眉，这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他一边想着，脚下也没停的往声音来源那边去，因为他手中举着火把，所以他还没见着来人，来人倒是先看见了他。 “哎呀，大哥，你总算来了！快快快，跟这些猴大爷们说说，我可真不是坏人啊！” 李二麻子的声音都快哭了。 第118章 这也太惨了 他之前跟踪墨成章他们的时候，知道山里有猴子，而且猴子还跟墨成章他们关系很好，但是当时见着的也没几只，谁知道今晚他们来，居然被一群猴子给包围了。 关键是他明知道这些猴子跟墨成章等人的关系，那绝对不能还手啊，所以除了被动挨打之外，只能瞎嚷嚷了。这憋屈的，简直没法找谁说理去。 墨成章看着面前这群人，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云氏放心不下墨成章，跟郑清浅一起也追了出来，结果两人到近前一看，艾玛，这伙人咋回事啊？这也太惨了！ 此时福泽村的人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外，绝大部分的人都出来了，他们以墨成章为首，有意无意的挡在山涧入口。 而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一群衣衫褴褛，也不知咋造成这样的，真的，那形象，简直没一个能看的。 就说最前面拼命跟墨成章攀关系的李二麻子吧，寒冬腊月的天气，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夹袄，注意，不是塞棉花的棉袄，是里面塞稻草之类的夹袄！ 领头的人都穿成这样，可想而知其他人是个啥情况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李大山憋不住话，看见一群人找上门， 立刻就有些紧张。 毕竟如今是特殊时期，要是这伙难民都能找到他们，保不齐官府的人也能找来。 这话一问出来，李二麻子瞬间就尴尬的杵在原地，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等李大山再将他仔细打量过后，立刻恍然大悟的指着他怒道：“你们上次跟踪了我们！” 李二麻子连连摆手，“大哥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们住哪，呃……” 话说到这里，怎么说都是错，李二麻子都快急哭了。 他只是想活下去，咋就这么难呢？ 其实墨成章在见到李二麻子的时候，就猜到了原因，不过他并没张口。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眼看着李大山撸袖子就想上去抽李二麻子，墨成章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问。 李二麻子连忙哭丧着脸看着他，“大哥，您也看到我们这群人的情况了，官府如今不但不管我们，还要让官兵撵我们走，如果不是外面真的过不下去了，我真的不会来找你们……” 他说着话，回头朝他身后望去，墨成章等人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 刚才众人就发现了，跟他们这伙人比，李二麻子这群人简直不忍直视，现在再细看， 更是让人无限唏嘘。 大冬天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咋了，天上还飘着小雪，李二麻子身后跟着的，除了青壮年外，还有为数不少的老弱妇孺。 只见有的小娃娃被冻得睡不着，拼命往他娘怀里钻，还有的得不到温暖，又渴又饿又冷之下，更是哇哇大哭。 妇人们为了不让孩子哭，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拍哄孩子，离他们稍微近点的，郑清浅等人都能听见孩子后背被拍得空响的声音。 还有的老人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拼命喘气，感觉就剩一口气似的。 看到他们，郑清浅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景象，她也就只在逃荒路上见到过，不过那时谁都顾不上谁。现在他们安顿下来了，再见这样的景象，心里就特别膈应。 呃，也不能说膈应，就是那种特别不好受的感觉，她暂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大哥，真的，你们行行好，收留我们几天成不？我们保证绝对不给你们添乱！而且我们能干活，啥都能干！”李二麻子又转回头，看着墨成章急急道。 “不行！”李大山急了，看着墨成章，“小四你可别心软啊！他们都能跟踪咱，也不知道安的啥心，再说了，咱大伙儿现在自 个儿都顾不上，咋能收留他们这些人呢？” 他粗粗数了数，李二麻子这伙人少说也有百十个，这么多人要是留下来，先不说住的地方，粮食咋办？这大冷天的，山里都被雪覆盖着，就算这些人再勤快，也找不来吃的啊！ 墨成章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虽然这些人看着的确可怜，但是他好不容易才把他们这伙人安顿下来，这些人跟他非亲非故又不熟的，他还没到同情心泛滥的地步。 眼见墨成章要张口拒绝，李二麻子噗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对着他又是磕头又是哭喊，“大哥，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我给您们磕头了！” 他这里一跪下，他身后的人也都手忙脚乱的跪下了，一时间，整个村口全都是各种哭喊着求救命求收留的声音，间或掺杂着有人不小心磕头太用力的“咚咚”声。 郑清浅等人有些傻眼，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当初在逃荒路上时，他们也跟这伙人一样惨过，但是因为他们早有准备，所以避开了许多事，表面上看着，比其他逃难的人好些罢了。 “唉，这些人真的惨，可咱们也不容易啊！”云氏长叹一 声，撇开头不想再看。 作为一个现代人，郑清浅其实很想答应收留这些人，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还是看看墨成章他们怎么决定吧。 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以至于原本没有跟出来的李阿爷也颤巍巍的被扶着过来了。 “小四，大山，咋回事啊？”李阿爷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没有理会，先问了墨成章他们。 李大山立刻将这里的情况大致说了，末了还来了句，“爹，您说咱是不是不能收留他们？真不是我们心狠，而是……” 李阿爷望了一眼这些跪在雪地里的人，长长一叹，“小四啊，按理说这事要你点头才成，但今儿我就越过你做一回主，今晚就让他们留下吧！” “啥？爹，您是不是糊涂了？留下他们，住哪啊？”李大山听到这话都懵了，脱口就驳了自家老爹的面子。 李阿爷瞪他一眼，“小金它们的屋子不是有炕有柴火吗？让他们在小金他们屋里住一晚，其他事明儿再说！” 他说着话，又去扯了扯墨成章的袖子，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给了墨成章一个眼神。 墨成章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点点头道：“成，今晚就让他们留下吧！” 第119章 不做白眼狼 他故意说“今晚留下”，也是给大伙儿留个余地。 当天晚上，李阿爷做主，将小金他们分到各户，然后才让李二麻子那伙人住进了村口那排屋子，而李阿爷和墨成章等人则在他家开了个小会。 “阿爷，我就不明白了，咱咋就要留下他们呢？” “你急什么？阿爷不是说了就今晚吗？” “闭嘴吧你们，安静些听阿爷说话。” 早就憋不住话的几人，等人到齐后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李阿爷等他们没声儿了，才看着墨成章，“小四，他们不明白，你总该明白吧？” 墨成章点点头，“还要多谢阿爷及时出面，不然咱们可能就惹下大麻烦了。” 他们一老一少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李大山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道：“啥啥就惹麻烦了？到底咋回事啊？” “小四，你来说。”李阿爷靠在炕上的被子上，微微闭着眼。 人老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实在没啥精神头。 墨成章看向众人，“大伙儿都知道，现在我们这些从越州出来的，都被朝廷划分成了乱民，所以我们现在的地方，是万万不能被官府的人找到的。” “这跟咱留下他们有啥关系？”有人就不明白了，他们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河，咋还做起好人好事了呢？ 墨成章看了那人一眼，声音忽然沉了下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我们把他们赶走，又会有什么后果？”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设身处地的想象下，如果他们是那伙人，在这样的夜晚被赶走，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吗？下山就把这地儿给透露出去，或者干脆直接告诉官府，说不定还能因为检举而得点好处呢！ 呃，只是想到这一点，一众汉子们就打了个寒 颤。 “对对对，还是得先留下他们！” 这会儿倒是没人再提赶人走的话了，反倒一个比一个后怕。 试想想，要是让官府的人知道了他们这，万一派个什么队伍来把他们剿咯，那可就完犊子了。 “还有一点，”李阿爷闭着眼，声音听上去都快要睡着了，“他们领头那人，从前来抢过咱，知道咱的一些情况，但你们看他现在，能一直带着这群人，我刚才还看见好些女人和孩子，说明这人并不是那起子真的心狠的。” 要是真的心狠，图谋不轨的，决计不会连妇人和孩子都带着。 要不是觉着这人看着还行，他也不会多嘴先留他们一晚。 毕竟，在如今这个形势之下，还存着善心的人都不多了，更何况还是一直带着一群人呢。 之前李大山回来将李二麻子他们帮忙装粮食的事跟李阿爷讲了，他当时便觉得李二麻子不是啥坏人。 听了墨成章和李阿爷的话，李大山就有些犹豫了，看看自家老爹，再看看墨成章，纠结的问道：“那咱就这样留下他们？我看你们也不是只想留他们一晚啊！” 的确，虽然李阿爷刚才对李二麻子等人说的是留一晚，但是刚刚他和墨成章话里话外的，根本不是只让那伙人留一晚的意思。 “先过了今晚再看。”墨成章沉思了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暂时商量不出个啥来，大伙儿也就各自回去了。 等墨成章回到家里，云氏早就撑不住睡下了，不过郑清浅还在抹黑等着他。 “四哥，你回来了？阿爷他们怎么说？” 郑清浅的声音穿破黑暗而来，莫名的让墨成章心底有股暖流涌动。 “嗯，让他们先留一晚看看再说。”他一边脱鞋上炕，一边低声道。 郑清浅接过话 茬，顺嘴回了句，“你们是想看看他们表现咋样吧？咱没有直接将人赶走，就算明天他们下山了，应该也不会在外面乱说。” 墨成章脱衣服的手顿住，为她的敏锐暗暗挑眉。 李大山等人都没看出来的事，她却眨眼间就想到了。 的确，他和李阿爷之所以留下李二麻子等人住一晚上，就是卖他们一个人情，这样就算最后他们没有收留那伙人，那些人也说不出啥话来。 当然，那起子坏了良心的除外。 “你说得没错，我和阿爷也没想赶这些人走，说白了，这座山又不是咱的，他们要是有那个能耐在山里生存，谁都赶不走他们。”墨成章躺下来，低声道。 说到底，他们只是比那些人先一步到了这里，而且这时候将人赶下山，无异于让他们去死。 李二麻子那伙人如果想在山里活下去，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帮助，但这些帮助也不是不求回报的。 开春后他们要开荒，就他们现在这些人手，其实远远不够，而李二麻子那伙人青壮年居多，应该是外面情况恶劣，能活到现在的，也就只有身强体壮的了。 听他这样说，郑清浅心里好受了很多。 人在极限条件下，只要能有口热乎汤喝，都能活下去。现在李二麻子那伙人住到小金他们的屋子里，有火炕可以取暖，等明天再商量个章程出来，挨过这个冬天应该不成问题。 “早些睡吧，天快亮了。”墨成章盖好被子，说了一句后便闭上眼。 郑清浅之前是以为会将李二麻子这伙人赶走，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怎么都睡不着，现在知道不会赶他们走了，心里可算舒坦过来，很快也闭上眼睡着了。 他们这边睡得安心了，李二麻子那伙人却是傻傻的瞪着眼 看着这间，据说是给猴子住的屋子。 “哎哟我天！咋猴子住的都比咱好啊？” 李二麻子这伙人不能按户头来算，只有几户人家还带着媳妇爹娘和孩子，其余人都是零零散散凑起来的，大部分都是家里只剩那么一两个，遇到李二麻子他们后，就凑在一起过日子的。 连老带少，这伙人总共也才一百多个。 要不是之前给小金他们盖房子时，墨成章等人考虑到猴子爱玩爱跳的性子，特意给盖了个又高又大的大通间，这会儿哪里有地方给李二麻子他们住啊？ 而且，这屋的炕也不止一个，小金它们总共二十几只，为了防止他们打架，李大山等人特意给盘了三个炕，不过这三个炕用的是同一个灶口和烟口，中间是通着的，发热会比普通的炕慢些。 但就这情况，也给李二麻子他们震得不轻。 “天哪，竟然还有这东西？孩他娘，快给娃们抱到这上面来，这上面可暖和了！”有人很快就发现了屋子里热气的来源，纷纷招呼自家婆娘孩子上炕。 三个炕上很快就挤满了人，不过大多都是老人妇人和孩子在上面，李二麻子这样的汉子都是在炕的边缘挤了四分之一个屁股，能分点热气，不至于太冷。 等所有人都坐好，屋里也没有半点凉气儿后，李二麻子才从炕沿边下来，站到屋子中间，面朝着他带来的人，表情严肃，语气凶狠的张了口。 “你们都看见了，人家跟咱们不一样，就这热乎床，是咱能弄出来的吗？今晚人家愿意收留咱们，那就是人家发了慈悲。” “要是天亮后他们赶我们走，你们也别怨人家，毕竟人家刚才说了，他们也没啥粮食，咱这么些人，要是都留下，别咱自个儿活不了，再连累得人家 也活不下去。” 他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说完就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我可告诉你们，要是谁出去以后乱说话，可别怪我李二麻子对他不客气！” 对他来说，墨成章这伙人之前在他带人去抢东西时放过了他，如今又收留了他一晚上，让他们不至于冻死在腊月二十三的晚上，不管今后咋地，人家跟他无亲无故的，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 “老大，你放心，我老崔肯定不会出去乱说！” “还有我，他们对咱不赖了，这屋子又暖和还有水，那边还有点吃的，让咱不至于冻死，这说到哪里都是恩情，我可不是那种白眼狼。” “对，咱们也不是！”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好了，天要亮了，大伙儿赶紧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带老崔他们去帮他们把路上的雪弄走，就当报答他们今晚收留咱了。” 李二麻子说完，直接往地上一滑，靠着炕就开始打盹儿。 与此同时，小金他们屋外，李小六和小金对视一眼，一人一猴裹着厚厚的草披子，悄无声息的往回走。 小金原本是要去墨成章家里的，但这会儿墨家已经关门了，所以它只好跟着李小六去了李阿爷家。 “小金，你去我那屋睡会儿。”李小六指了指自己的房门。 小金也没跟他客气，除了墨成章之外，它也就看这个人类顺眼些，毕竟，这人跟它们长得挺像的。 要是李小六知道小金的心里话，估计得气得吐血，庆幸的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小六，咋样啊？那伙人说啥了没？”李大山听见动静，点了个火把出来。 李小六连忙将刚刚忍着寒意在屋外听见的话转述一遍，随后又道：“大哥，你说咱接下来咋办啊？” 第120章 不见踪影 “能咋办？我看爹和小四都想让他们留下，就你刚刚听来的话，这伙人也不坏，那就先留下他们呗。”李大山听了李小六的话，心头多少好受了些。 这世上终究没多少真正的铁石心肠，李二麻子那伙人的惨状实在让人心头不舒服，既然他们没啥坏心眼，先留下再说吧。 李小六颇为纠结的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的粮食啥的，哪里能养活这么些人啊？” 留下那些人，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而且看看他们穿的衣服，这大冷的天，就算要他们帮忙干活，那也得让人穿暖和了才行啊！ 李大山对这事也有些糊涂，但是他相信墨成章和他家老爷子，因此听得李小六这样说，他直接摆摆手，“这都不是该咱想的事，这不还有爹和小四在嘛？” 李小六也是个光棍性子，闻言连忙点头，“对，就算信不过咱爹，那也还有小四哥呢！” “困死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兄弟俩打着哈欠就各自回了屋。 这一晚，整个福泽山，甚至句芒山脉之中，绝大部分地方都下起了大雪，无数动物被异常的寒意冻得奄奄一息。 大山之外，许久没有 下过雨的空气，干冷非常，在寒风凛冽中，那些从越州襄州等地逃难过来的难民，有许多都冻死在了睡梦之中…… 而此时闵州城内，刺史程韬府上，程景灏正端坐在特制的轮椅上，听着下面人来报近来打探的消息。 “公子，您要找的人还没线索，国舅爷听了太医署的建议，不让任何难民进城，所以您要找的人恐怕……” 也不知公子为何要在难民中找一个叫墨成章的，他们守在闵州几个月，硬是没有半点那人的消息。 而之前公子说会劝服国舅爷放难民进城，但国舅爷那边不松口，他们找人自然就更是没什么头绪了。 刺史府上的书房暖融融的，可程景灏还是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继续找，退下吧。” “是。”那人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退下了。 公子的脾气阴晴不定，他们做下人的，事情没办成能不挨罚就很不错了。 那人出去的同时，程韬从屋外裹挟着一身寒风进了屋。 “灏儿，听说这两日你身子又不好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别出去乱跑吗？”身为闵州刺史的程韬，虽是一身书卷气，可那 浑身的气度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程景灏晃悠悠的站起了，对程韬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行了行了，你我父子无需客套，你赶紧坐下。”程韬看见这个唯一的老来子就觉得心塞。 明明长得一表人才，身姿挺拔，可却天生体弱多病，随时都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完全不像他们程家人。 程景灏坐回轮椅上才接着道：“儿子有极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去办，每日都需出府在城中逛上一两次，还请父亲允了儿子。” 程韬虎目一瞪，“再大的事能有你的身子重要？你要办什么事就让下面的人去办，如果是找人，你直接画了画像便是，何必亲自操劳？” 这几日他也有所耳闻，儿子是在找什么人，但却从未找过他这个父亲帮忙。 程景灏摇摇头，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嘴里喃喃道：“这个人，我必须自己找……” 程韬见他如此，只能暗叹一声，拍拍他的肩，“无论如何，你的身子都是最重要的，你可是我们程家唯一的希望，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儿子明白，”程景灏回神，对程韬道，“不知父亲可否去找国舅爷商议，允许难民进 城？” 程韬眉头一皱，“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之前程景灏就跟他提过一次，他也跟国舅爷那边递了话，但对方根本没理会他。 程景灏垂眸，口中淡淡道：“儿子这几日外出，也曾到过城门处，看见过那些难民的惨状，实在于心不忍。” 他会这般上心，自然是为了他要找的人。但这话就不好告诉自家老爹了，不然他问起，他不知该如何告知缘由。 程韬定睛看着他，并未信他说的话，过了许久，他才道：“罢了，明日我再去国舅爷府上亲自与他商议此事。” 放难民进城可不是简单的事，放进来后还要安置他们，而且这段时日难民中还有疫病发生，这也是个大问题。 再加上这些人绝大部分是从越州和襄州逃难过来的，而那两州如今都在成王手上，朝廷自认没义务养着那些人。 程景灏拱了拱手，恭敬道：“谢过父亲。” 他自然知道程韬如今的处境，虽然身为闵州刺史，但实际权力却在国舅爷手中，有很多事对他来说都不好办。 可没办法，他必须尽快找出那人，以解他心中之结。 不过，说来也奇怪，前世那人早就 出现在闵州城内了，为何今生到了此时还不见他的踪影？ …… 福泽村中，天刚蒙蒙亮时，小金它们那排屋子里就轻手轻脚的走出来一行人。 “都动作轻点，别把人家吵醒了。”李二麻子手里拿着一把用干树枝扎的扫帚，轻声对身后的人道。 “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们懂。” 他们在寅时就起来了，用屋子里柴火堆里的树枝扎了十几把扫帚出来，想着不管能不能留下，帮人家把地面的雪清了，也算是还了人家收留他们一晚上的人情。 李二麻子这些人都是吃惯了苦的，昨晚在小金他们屋子里过了温暖舒适的一晚，到了后半夜看见天上飘着的大雪，所有人都庆幸不已。 还好他们顶着寒风上山了，不然真不知道会不会冻死在山下。 他们起得早，郑清浅他们这伙人起得也不晚，没过多久，就有人起来了，看见李二麻子等人冒着小雪在扫地，揉了揉眼睛，连忙就去叫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墨成章和李阿爷碰了头，两人再跟其他人稍稍解释了几句，李大山就小跑着找到李二麻子跟前。 “那谁，小四和我爹说了，让你们先留下吧！” 第121章 羡慕 李二麻子等人听了李大山的话，全都不敢置信的傻了。 有人掏了掏耳朵，小声的问李二麻子，“老大，我刚刚没听错吧？” “应该没，我也听见了，”李二麻子喃喃道，“他们说咱们可以留下来……” 片刻后，李二麻子等人互相拥抱着欢呼了许久。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由于太过兴奋，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说啥，这一句“太好了”，只能稍稍表达他们的激动。 李大婶无语的看着这群人，可转眼间他自己也跟着笑开了。 李阿爷和墨成章走上前，招呼着李二麻子等人先回屋。 “这还下着雪呢，过会儿再扫也不碍事，眼下先说说你们留下后咋办吧。”李阿爷板着脸，有些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李二麻子。 “是是是，老爷子您说的对，这事儿的确很关紧。”李二麻子立刻狗腿道。 李阿爷瞪他一眼，“咱这里都是实诚人，以后你们从前的坏毛病，通通都要改咯！” “好好好，没问题，我们肯定改！”李二麻子就差指天发誓了。 可李阿爷还不满意，皱着眉看着他，“首先要改的就是你这狗腿的毛病，说话就好好说，别想着拍拍马屁就行，分给你们的活那是必须完成的！” 李二麻子一愣，连忙摆正脸色，“老爷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们能收留我们这么多人，我心里实在感激，不管让我们干啥，我们都绝不会有二话。” 见他态度端正了许多，李阿爷总算满意了，一行人也进了小金他们的屋里。 可刚进去，李阿爷和墨成章等人就皱了皱眉。 “你们这味儿也太大了，说完事赶紧找地方洗洗，可别再把虱子啥的传给咱们了。”这次说话的是李小六。 其实从前他们也没太在意个人卫生啥 的，但是自从来了这处山涧，在郑清浅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李小六他们也开始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包括从前不当回事的头虱，也在山里采了药，洗了好一段日子才让这东西从他们身上彻底消失。 而没了那些玩意儿，每天又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时间长了，大伙儿便都喜欢上这样的状态，之后没让家里女人催，男人们也会主动将自个儿洗干净。 所以在闻到李二麻子这群人身上的味道后，李小六他们这些人，瞬间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啊？这大冷的天，去哪里洗？”李二麻子愣了一下后，苦着脸很是犯难。 刚才他跑到小溪边去看过，那里表层都结冰了，就算他们忍得住寒冷，也没法下水洗啊！再说了，还有女人和小娃子们，那又咋办？ 李阿爷回头都跟在他身后的大伙儿道：“一会儿将他们分到你们各家去，让他们自己烧水洗澡洗头，一定要弄干净咯！” “好的，阿爷，我肯定盯着他们。”有人立刻拍胸脯保证。 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而后因为这屋的气味实在太大，墨成章等人长话短说，总结下来，对李二麻子等人的安置如下： 首先，他们暂时住在小金它们的屋子里，每日烧的柴火需要自己去找。 其次，关于粮食的问题。李二麻子他们先把手中的粮食统一集中在一处，按最低消耗算，看看还能吃多久。等吃完了，再去全氏那里买粮或者借粮。 再次，开春后，这些人需得帮忙福泽村的人做工，以偿还这份收留之恩。 在这之后，他们如果还想继续留在山上的话，到时候再来谈。 以上，有许多地方都需要墨成章他们帮忙，比如这些人如何做饭，如何洗澡，万一 天气不好，没柴火了咋办等等。 做饭的解决办法就是，轮流去各家借灶借锅，洗澡也类似。 至于柴火，要么拿钱买，要么还是借，到时候以工抵债。 总之，李二麻子他们虽然留下来了，但是跟郑清浅他们还是两伙人，各过各的日子。只不过这样一来，郑清浅他们的日子又要紧巴一些罢了。 “大山，让你媳妇儿算算，咱的粮食要是紧着吃，能余出来多少。” 回到家里，李阿爷立刻对李大山道。 李大山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敢情爹刚刚说的那么轻松可以借粮食给他们，您居然还不知道咱们有没有余粮啊？” 李阿爷瞪他一眼，“我只记得个大概，反正我知道就算拉上他们，咱们也不至于饿死，这就成了。” 只不过现在还是要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才好，这样心里才有个底，而这也是刚才跟墨成章分开时，他让统计的。 如今他们的粮食啥的日用品都是全氏在管，而管钱的却是云氏和李阿爷两人。 这样大伙儿都放心，除非他们两家人同时跑路，不然这地方就不至于过不下去。 李大山知道他爹的脾气，听了这话只好去找全氏了。 而墨成章回到家里时，郑清浅已经做好了早饭等着他了。 “都安顿好了？”云氏从炕上下来，坐到饭桌边。 墨成章点点头，“嗯，按照之前跟阿爷说好的，以后他们轮流到我们这些人家里做饭和洗澡。” “唉，那些人也是可怜，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只要不会拖累得咱也活不下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云氏叹了一声。 墨老爷子曾经做过官，还是那种大清官，心中装着百姓那种，所以云氏在他的影响下，除非特殊时期，不然对这种事还是会帮 忙的。 郑清浅咽下嘴里的东西，“那我今天还继续教大姐她们读书不？” “不影响，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墨成章头也没抬的道。 这种集体学习的事，自然是在家里房子宽敞的人家，比如墨成章就是在李阿爷家给一群汉子上课。 而郑清浅则是在墨韵家里，给女人和孩子上课。 吃过饭后，郑清浅拿上自己抄写的三字经和千字文，慢悠悠朝墨韵家去。 千字文这个世界有，但是三字经却是没有的。不过，郑清浅为了方便教学，特地将三字经抄了下来。 可别小看这简单的两本书，千字文里除掉重复的一个字外，总共九百九十九个字，如果都学会，那日常的字也就差不多了。 而三字经中，涉及许多典故，她上课的时候都会换成这个世界的情况来讲，让这些女人和娃娃们学得更多些。 路上碰到李二麻子那伙人，他们看见她立刻停住脚，有些拘谨的站在原地。 郑清浅对他们笑笑，没怎么在意的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她就听见这些人在背后议论她。 “天哪，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儿？” “你傻啊？我看她从咱老大喊大哥那人家里走出来的，应该是他媳妇儿吧？” “难怪，也只有这样的仙女才能配得上那位大哥了吧？” 郑清浅：“……” 听了这些话，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咋就成仙女了呢？更搞笑的是墨成章，居然被叫“大哥”，他明明比李二麻子小了十来岁，听着就跟黑社会老大似的。 郑清浅摇头失笑，没再多想。 不一会儿后，墨韵家里那座大房子便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跟在父母身后打算进山捡柴的半大孩子，眼露羡慕的看向读书声传来的方向。 “爹，娘，他们居然还在读 书。” 都这情况了，这些人竟然还能读书，可见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其余人也看向后方，不无羡慕的对自家孩子道：“你好好干活，只要表现好了，赶明儿爹去跟他们说说，让你也去听听。” 没处在这个时代的人，很难体会这些孩子旺盛的求知欲。 自古以来，稍微高级一些的知识都是掌握在上层阶级，普通百姓在他们眼中就是“愚民”，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就是信息不对等。 郑清浅生活的年代，网络信息技术发达，许多信息都对公众免费开放，只要你愿意学，就能学到你想学的。 可这里却不是，这里的人想获得更高层次的知识，只能拼命往上爬。 当然，这说的不是科举之前的东西，而是那些真正能使百姓过得舒适富裕的知识。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拿算学来说，在科举之前，几乎没人会去精学这一科，但进入官场，特别是进入户部之后，就能接触到高级算法。 “嗯！我一定好好干活！爹，咱快走吧，等捡完柴火，我再去帮他们扫雪！”半大孩子举着手哈了几口气，搓着手就往前跑。 而这情形只是李二麻子等人羡慕郑清浅他们的其中之一，在他们看见砖瓦窑时，在他们看见各户家里温暖的大炕时，甚至在有人急得不行借用了马桶时，这股羡慕的情绪就在这些人心中生了根。 总之，这些人如今啥都不服，就服郑清浅他们这群人。 就在这样复杂难言的情绪之中，大乾朝迎来了和佑十八年的除夕。 也是在这一天，闵州城门外贴出了告示，正月十五之后，允许部分难民入城，且可在闵州落户。 不过，这些郑清浅他们这会儿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正热热闹闹在过福泽村的第一个年。 第122章 跟朝廷无关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对大乾百姓而言，和佑十八年无疑是最难熬的一年，这一年的最后一日，所有人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的同时，更是期盼着和佑十九年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山中条件简陋，可郑清浅他们依然将整个福泽村弄出了过年的气氛。 大年三十，云氏起了个大早，一改往日不会打扰墨成章他们的习惯，早早就将两人叫了起来。 “你俩赶紧的，先好好擦擦牙，洗把脸出来吃饭，吃了饭锅里的水就差不多了，咱们一家三口要先把头发洗了。”云氏的动作很快，一边说话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在小灶上还温着水。 许多年纪小的现代人可能没见过农村的大灶台，一般人家都是弄两个灶口，一个做饭一个炒菜。 但是，在两个放锅的位置中间，一般还会有一个小锅的位置，这口小锅里几乎常年都会装满水。这样一来，在做饭或者炒菜的同时，这口锅里的水也会被温热。 当然，这锅里的水一般情况下烧不开，所以只能拿来洗脸洗头啥的。 云氏口中说的擦牙，跟现代的刷牙差不多，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 据史料记载，古代人也是要刷牙的，不过他们用的不是牙膏牙刷，最开始用的是盐水，或者有条件的人家直接用盐擦牙。 众所周知，盐是有杀菌消炎作用的，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预防牙周疾病和牙龈出血，所以千万别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和经验。 除此之外，古人还有用茶水、酒和明矾水漱口的，这个主要是去除口臭预防口疮。 一直到隋唐时期，“刷牙”这个词才开始出现。但是，跟现代的刷牙并不一样。古人是将杨柳枝的一头咬软，再粘上些许类似牙膏粉的东西来刷牙。 云氏用的便是这样的法子刷牙，只不过他们如今情况特殊，牙粉是不可能有的，粗盐粒子他们倒是有不少。 早前山里凡是被郑清浅他们这伙人看见的柳树，全都遭了殃，不为别的，就为了将柳枝拿来做成揩牙棒。 这不嘛，云氏将灶上的事做完，就急急忙忙的去擦牙了。 而郑清浅和墨成章这会儿也起来了，墨成章看上去精神抖擞的，郑清浅倒是有些睡眼惺忪。 “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等卯时过了我来叫你。”墨成章看见她坐着都在不停打瞌睡的样子，实在有些 想笑。 郑清浅甩甩头，又揉了揉眼，“不用了，一会儿明哥儿他们还要来家里洗头，我怎么好意思。” 她会这么困，完全是因为昨晚趁着墨成章睡着时，偷偷进去空间干了点事，这会儿才凌晨四点多，实在太早了，她能不困嘛。 “行，那屋里留给你，我去外面。”墨成章直接翻身下床，转眼就出去外面了。 郑清浅懵了一会儿，也赶紧爬起来，趁着他不会进来的时候，去空间刷牙洗脸。 她可用不惯杨柳枝刷牙，感谢时代进步的伟大，感谢空间大佬的慷慨，不然真是要愁死她。 至于洗头，今天她可不能在空间洗，因为这是墨成章他们这里的习俗，大年三十那天，每个人都要洗澡洗头，寓意洗去一身的坏运气，迎接来年的好运。 郑清浅他们几口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就吃了饭，厨房都收拾妥当了。 云氏从小锅里舀了热水出来，郑清浅连忙帮着提去了家里的公共卫生间。 “你想的这法子还真不错，从前我最愁洗头了，现在只要你们在家，就算天天洗，我也乐意。”云氏笑眯眯的说着，一边将门后面的折叠洗头椅拿出来。 之 前云氏在郑清浅面前抱怨每次洗头都觉得腰都要断了，她便查了些关于洗头椅的资料和图纸，又让墨成章给做了一个出来。 这不嘛，云氏如今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说是洗头椅，可并不是现代理发店里那样的，就是一个连水槽都没带的躺椅罢了，没啥技术含量。 方才云氏说陈明他们一会儿会来家里洗头，就是因为他们家有这东西，小孩子洗头发都站不住，而且更小的孩子还总是乱动，每次洗头都跟打仗似的，那画面都不敢想。 云氏很快就躺好了，郑清浅之前替她洗过几次，婆媳两个也算是有了默契，这次也洗得很愉快。 她这边洗完，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给小四也洗洗，让他也试试这椅子。” 郑清浅眨了眨眼，笑着点头，“嗯，我去喊他。” 她说着话，就把空桶提了出去，顺便去屋里喊墨成章。 “四哥，先别写了，快过来，我替你洗头。”郑清浅脆生生的喊道。 他也算是为了所有人的安稳生活，辛苦了小半年，给他洗个头倒是没啥问题。 墨成章正在屋里给各家各户写对联，听见她的话后，抬头看过来，“不用了，还差 几幅字，写完我自己去洗。” 郑清浅走近去看他写的字，边看边道：“娘说想让你试试洗头椅呢。” 只见，用各种红色果子汁液混合起来，染成不是那么红的纸上写着：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还有个横批，万象更新。 他的字写得苍劲有力，可能没怎么练的缘故，还有些中规中矩。但整体来说，却算得上是一手好字。 “这对子是给谁家的啊？”郑清浅侧头看他，顺口问道。 墨成章放下笔，看了她一眼，“咱家的。” 郑清浅愣了下，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朝廷如今这个鬼样子，哪里‘当代好’了啊？” 一说完，她连忙捂着嘴，尴尬的别开眼。 墨成章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郑清浅被他笑得窘迫万分，正想说点啥，却听他开口了，“我说的是咱们如今这里‘当代好’，跟朝廷无关。” 郑清浅抬头看去，却见他脸上有什么一闪而逝。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墨成章就起身往外走去，“你不是说要替我洗头？快着些，一会儿明哥儿他们该来了。” 郑清浅的思绪被打断，连忙跟了出去。 第123章 画门神 墨成章的身高换算成现代的标准，绝对超过一八零，所以他高大的身体躺在专为云氏做的洗头椅上，就显得很不协调。 郑清浅一边捂着嘴笑，一边跑出去给他拿了个小凳子进来，让他将大长腿放上去。 “娘本来是想让你来享受的，谁知道你长太高了，这下估计享受是没有了，难受倒是会有一些。”郑清浅忍着笑，一边替他打湿头发，一边往他头上摸皂角。 这时候的人们洗头可没什么洗发水，富贵人家倒是有澡豆之类的洗浴用品，贫苦人家也就只能用皂角这样有去污能力的东西代替一下了。 郑清浅倒是想把她空间里的洗漱用品，拿出来给墨成章和云氏用，但她说不清楚来历啊！ 就连她自己用，每次也都是要清洗好几遍，不能让人闻见洗发水浓郁的香味，墨成章的嗅觉灵敏着呢，要是他问起来，她根本解释不清。 郑清浅脑子里想得天马行空的，以至于墨成章突然冒出一句“现在也是享受”时，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低头，看着墨成章轻闭双眼，嘴角含笑的样子，她才猛地意识到，他刚刚到底是在说什么。 刹那间，郑清浅就红了脸，手上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怎么了？你刚刚那样按压着头皮，倒是不错。”墨成章闭着眼道。 郑清浅努力让自己别多想，他肯定不是故意这样说的，绝对是随口一说！ 对对对，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她每次都以为他在撩她，可转回头人家又跟没事人一样。 “是啊，娘也很喜欢。”郑清浅呵呵两声，干巴巴的回道，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些。 哼，要是他老老实实的躺着洗头，她还能给他按摩一下，但是他这样说些让她误会的话，她才不惯着他呢！ 也许是察觉到她 的变化，墨成章忽然睁开眼，用很认真的语气道：“你替我洗头，的确是一种享受。” 郑清浅闻言，脸色变了好几变，“那可真是谢谢你的肯定哦。”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简直了，这不是明摆着刚刚是她多想了嘛。 呃，郑清浅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说了让她误会的话，她不高兴，他解释了以后，她更不高兴。所以，她到底是想要被撩还是不想？ 墨成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知道肯定跟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关，顿时就有些讪讪的，这下是彻底闭眼闭嘴不说话了。 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墨韵和墨琪，没过一会儿就带着陈明陈白两兄弟，和妞妞过来了。 此时墨成章刚洗完，正在擦头发。 墨琪看着洗头椅，“哎呀，小四也用这洗啊？” 这种方式洗头他们也是头一回瞧见，之前都是只听云氏提过两次。 不过郑清浅能预料，今天过后，村子里会木匠手艺的又该接活了。 墨韵和墨琪将孩子留在这边，两人就回家去忙活了。 墨诗诗家里今天要让李二麻子他们那伙人的女人和孩子洗头，她得在家看着，没时间过来。 本来是郑清浅要给几个孩子洗头的，但是她刚准备动手，墨成章就在屋里喊她。 “媳妇儿，你来一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墨成章喊郑清浅不再喊名字，而是跟村里其他汉子喊自家老婆一样，喊她“媳妇儿”了。 郑清浅对这个称呼，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云氏连忙从厨房出来，催着郑清浅进屋去，“你去看看小四让你干啥，我来给他们洗。” 今儿大伙儿是一起过年的，不用单独准备年夜饭，因 此云氏并不忙。 “那我进去了，”郑清浅对三个小萝卜头笑笑，“你们几个可别乱动哦，一会儿表现好的人有糖吃。” “谢谢舅母，我们肯定听话！”陈明立刻大声的保证。 舅母给的糖最好吃了，比别人家的都好吃。 郑清浅这才往屋里去。 “四哥，怎么了？”跨进门槛，她好奇的问道。 墨成章对她招招手，“你来看看这个。” 郑清浅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桌上并排摆着两块不大不小的桃木板子，上面画着两名雄壮威武的神仙，但是他们长得却有些凶神恶煞。 “这是什么？”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墨成章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不认识？” 郑清浅心头咯噔一下，难道这是她必须知道的吗？ 再仔细看他画的两张画，郑清浅脑中灵光一闪，打了个哈哈笑道：“当然知道了，这是门神嘛。” 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习俗应该贴对联和门神，刚刚墨成章写了对联，现在这个肯定是门神了。 墨成章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消散，点头道：“没错，这是门神，神荼和郁垒。” 呃，在郑清浅的认知中，门神一直都是秦琼和尉迟敬德啊！ 也是郑清浅对这些民俗常识不了解，其实华夏最开始的门神也是神萘郁垒。 传说他们两兄弟住在度朔山上，每天早上，他们便在一棵桃树下检阅百鬼，如果有恶鬼为害人间，便将其绑了喂老虎。后来，人们便用两块桃木板画上神萘、郁垒的画像，挂在门的两边用来驱鬼避邪。 郑清浅看着他，眨眨眼，所以他喊她来干啥？ “你看看你能不能画，我一个人画四十几户人家的，恐怕画不过来。”墨成章略显无奈的道。 对联他倒是前些天就写了，门神是李阿爷说必须要有 的，关键不管是写对联还是画画，整个村子里只有他的字和画能拿得出手，就连吴忧都不行，所以根本不能假手他人。 方才他画完两张后，听见院子里郑清浅和孩子们的笑声，才突然想到，她既然能画出那些图纸来，画个门神应该也没问题吧？ 郑清浅看着他画得如此细致，而且将神萘郁垒的神情画得栩栩如生，她直觉自己做不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个我真画不好。” 画点简笔画啥的她还可以，画这种人物画像，估计半点驱鬼效果都不会有。 墨成章想了想，“不需要画成我这样，就用你平时教明哥儿他们画的那种画法来画就成。” 这种时候他哪里还管得了太多，只要有个形式就行了。 郑清浅闻言，纠结了一会儿，再看看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忽然就有些心疼他，一个冲动之下就答应下来，“行吧，我先试试看。” 墨成章从昨天就开始写对联，虽然看上去字数不多，可是用毛笔写出来却是个累人的活儿。 墨成章唇角轻勾，一个浅笑浮现在他脸上，郑清浅差点看呆，连忙低下头去拿挂在腰间的炭笔。 “先说好啊，我只会用炭笔画，而且画的也不会太细致。” “好，只要有个神态就成。” “那你看着，这样……让他瞪圆眼……” 两人的头凑得很近，墨成章的鼻端飘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他从前还会疑惑，为何同样用的皂角洗头发，她头上的味道跟他们就不一样。 时间久了，他便不再关心这种小事，反而每次都会忍不住靠近她。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她这般专注的在画画，可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看着她的侧脸。 郑清浅很快就勾勒出了基本轮廓，侧头看向墨成章，却一下子跟他专注的视 线对了个正着。 他……在看她？ 郑清浅正诧异着，墨成章却是将视线移到了桌上的糙纸上。 在没确定之前，郑清浅当然不可能直接往桃木板上画。 郑清浅从前学过几天素描，也跟风学过Q版画，简笔画更是她的拿手技能，因为她在某个幼教机构做过半年的助教老师。 既然墨成章说只要有个神态就好，那她便用简笔画加Q版画的方式，比这他画出来的神态来画。 墨成章看着她画的门神，眼眸微亮，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她的画就跟她的人一样，就连凶神恶煞的神态看上去也透着几分可爱。 最主要的是，她画的这个图只需要简单的几笔。 “你画得不错，就这样吧。”墨成章侧头对她笑笑。 这一笑又差点晃了郑清浅的眼，她连忙低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花痴，“那我开始往桃木板上画了啊？” “嗯，画吧。”墨成章低笑道。 她以为他没看见她刚才差点失神的表情吗？自然看见了，而且他早就发现，每次只要他笑，她十有八九都会呆愣一瞬。 只是，她那种又羞又窘，又恨不得让他别笑了的神情实在很精彩，他还没看够。 思绪翻转间，墨成章也拿出炭笔，在糙纸上尝试着用郑清浅的画法来画，可惜不过画了几笔，他就摇着头继续拿起他的毛笔了。 这种风格，果然只有她才能画好。 他们两个在屋里争分夺秒的画门神，院子里云氏已经给几个孩子洗好了头，收拾好后跟墨成章打了个招呼，就去李阿爷家里帮忙准备年夜饭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李二麻子等人昨儿就接到通知，让他们今天排队去指定的人家洗头，不过并没人通知他们要怎么过年。 “麻哥，您看今儿大年三十的，咱年夜饭……” 第124章 有米有面还有肉 自从在这里住下后，李二麻子这伙人就不再喊他老大了，而改口喊“麻哥”。 今儿年三十，可要命的是，他们自己的口粮已经一粒米都不剩了。 按理来说，他们该按约定去全氏那里领口粮，但毕竟今天对每个大乾百姓的意义不同，领口粮这事儿就不是简单事了。 领多少？要不要领肉？要不要领细米细面？这些都是问题。 李二麻子本来正打算去刀疤李家里洗头，听到问话，几乎想都没想的一巴掌拍那人脑袋上，“想啥呢？咱如今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你们可别多想那有的没的，好好珍惜眼下的日子才是正事！” 在他心里，墨成章等人在这时候愿意借粮食借地方让他们住，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他哪里还敢想过年的事？ 问话的人脖子一缩，没敢顶嘴，“嘿嘿，好勒，那我一会儿去领粮食，就啥也不多说了啊？” “赶紧去赶紧去，领了回来去起子哥家洗头，你们都给我弄干净点，别让人嫌弃咱。”李二麻子挥挥手，大步往刀疤李家去了。 他们这些大男人都被分到刀疤李家去解决个人卫生问题，因为刀疤李是单身汉子，不会那样 不方便。 “放心吧麻哥，咱们都晓得。”那人连连点头，挑着两个筐子就往李阿爷家去了。 全氏今日上午的任务，就是将今儿年夜饭需要的东西整理出来，然后让人抬到被分到做饭的人家去。 李二麻子那边来领粮食的人叫罗大宝，有一手不弱的篾匠手艺，算是少有的心灵手巧的男人。 所谓篾匠，就是能用细薄的竹签竹片木片等物，编织成各种各种日常用具的人。 “嫂子，在忙呢？”罗大宝将扁担放下，挠挠头，略显笨拙的跟全氏打招呼，有些不知咋开口。 毕竟是第一次来领粮食，他心里有点忐忑。 全氏正在记账，听见有人喊，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憨厚腼腆的陌生汉子站在门口。 “你是来领粮食的吧？” 她主动开了口，罗大宝连忙点头，“嗯嗯，您看这……” 见他这般不好意思，全氏爽朗一笑，“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东西出来。” 说着话，她扭身进了身后的一个小门。 罗大宝局促的站在原地，原本不想到处打量的，可屋子里弥漫着大米和麦子的香气，其间还隐隐夹杂着一丝熏肉的味道，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循着味道在屋里到处看。 不过他也只是转着头看，并没有随便走动，更没有动手去摸。 看着屋里堆着的好些粮食，罗大宝偷偷咽了口口水，眼中露出浓浓的羡慕。 这伙人果然厉害，居然存了这么些粮食。 就在他无限向往的时候，全氏出来了。 “那谁，大兄弟，你看见墙角那些东西了吗？那都是你们这三天的口粮，我看你一个人估计得跑两趟才能担回去。” 全氏见这人非常规矩的站在原地没动，心里高看他一眼，说话不自觉的就客气了些。 罗大宝听见声音立刻转回头，瞪大眼看着全氏，不敢置信的问，“啥？嫂子你说那些都是给我们的？” 全氏笑着点头，“对，今儿除夕，我家阿爷说了，得让你们吃饱，多领的粮食你们以后还上就是。” 罗大宝听了这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更别提说话了。 我的个天爷啊！那一堆东西里，可是有细米细面的啊！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吃上这些东西，之前在山下的时候，他们简直想都不敢想。 罗大宝一个激动之下，竟然噗通一声给全氏跪下了，“谢谢嫂子，谢谢你们……” 他这一下 子给全氏吓了一跳，连忙从桌子后面出来，又不敢伸手去扶他，只一个劲的道：“你这是干啥？赶紧起来！” 罗大宝这时候才觉得他这跪得太唐突了，尴尬的站起了，嘿嘿傻笑了好一阵。 全氏又是好笑又是唏嘘，伸手把手里的一个麻布袋子递过去，“这是给你们的熏肉啥的，你们自己看着咋弄吧。” “啊？还有肉？”罗大宝彻底傻了。 全氏毕竟也经历过缺吃少喝的日子，见他这样，摇摇头，“你赶紧把东西弄回去吧，我这里还忙着，就不招呼你了。” 说完，她继续回去记账去了。 不过她刚坐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又抬头对罗大宝招招手，“那啥，你先过来签个名，或者按个手印也行，咱这里领东西都有记录。” 就算这伙人都是好人，该记的还是要记下。 罗大宝总算从“还有肉吃”这件事中回了神，听见全氏的话，立刻过去按了个手印。 等他从全氏这里领了东西回去，第一批去洗头的妇人和孩子已经回来了，看到他挑着东西，连忙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大宝啊，他们给咱分了啥粮食啊？” “虽然是借的，但也不 能让咱吃他们不吃的吧？” “就是就是，你快给咱们看看，都领了啥啊？” 罗大宝听见这些女人的话就忍不住皱眉，担子往地上重重一放，瞪着这些人大声道：“就你们这些娘们儿想得多！好好看看人家都给咱拿了啥？老子估计你们在家也不见得能吃上这么好的米面和肉！” “啥？有米有面还有肉？”一群女人傻眼了。 这时李二麻子也带着几个人回来了，正巧听见了罗大宝说的话。 “都瞎嚷嚷啥？你们是嫌现在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吗？谁要是不想在这里，赶紧给老子滚！”李二麻子大马金刀的站在屋子中间，转着圈的将众人都瞪了一眼。 “麻哥，你别气，跟这些女人犯不着，她们都是瞎说的，反正我是不会走的，这里的人对咱好，还有吃有喝有暖和屋子住，比起我老家都要好，我傻了才会走呢！” 立刻有人出来劝，女人们也就是喜欢嚷嚷，倒是没啥坏心眼，而且这些人认错道歉半点都没心理负担。 不一会儿，李二麻子这群人就围着罗大宝挑回来的东西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我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现在居然还能闻到肉香……” 第125章 十全十美 李二麻子他们如何激动欣喜，此时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郑清浅和墨成章两人，画了整整一上午的门神，匆匆吃了几口早上特意多做的饭后，又接着画，务必要保证大伙儿在晚上天黑之前，将门神和对联都贴上。 到得下午申时出头，两人几乎同时停笔，原因无他，所有人准备好的桃木板都画完了。 “总算好了。”郑清浅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举手捏肩膀的动作卡在那里。 因为她侧过头看见墨成章时才想起，他还在旁边。 这下可就尴尬了，伸懒腰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被认为很不文雅，而墨成章又是个读书人…… 然而，还没等郑清浅开口说啥，墨成章竟然也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而后若无其事的看着她问，“需要我替你捏捏肩膀吗？” 郑清浅愣了一会儿后，连连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怎么觉得，他是不想见她太尴尬，所以才这样做的呢？ 心里的疑惑照样得不到解答，墨成章已经将所有桃木板都放进筐子里，背着一筐，提着一筐，一边对郑清浅道：“我给大伙儿送去，这些画就让他们自己选吧。你休息一会儿再去娘那。” 他说着就出了门，郑清浅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这家伙，还挺体贴人的。 郑清浅并没立刻休息，而是进去空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耐脏的衣服后，直接去了云氏那里。 今儿除夕，他们可没打算像平时一样的将就，而是以李阿爷家为中心，将周围十家的厨房全都征用了。 为啥是十家呢？因为年夜饭预计要做十个菜啊！ 这十个菜还是全氏让郑清浅给出的主意。 本来他们手里的东西就不多，但平时都可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唯独今 天，必须让所有人都吃饱吃好。 这种情况下，郑清浅将全氏那边统计出来的物资报表看过后，根据脑子里有的菜单，迅速拟定了一个“十全十美”策略。 首先，想要吃好的吃到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将他们手里最多的东西拿出来充大头，那就是杂粮饭。 今儿的杂粮饭可是干饭，并不是稀粥。 然后再加上九道菜，全部加起来正好十样。 至于哪九道菜嘛，等会儿众人上桌就知道了。 李阿爷家的灶房负责做今日的压轴菜，九九归一。 什么是九九归一呢？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将九种他们手里有但是数量不多的肉菜，分别蒸好之后，装在一个盘里。 比如，狼肉，野猪肉，鸡肉等等，这些全是腌制好的咸肉，蒸过之后口感软烂，透着浓郁的咸香，光是想想就流口水。 其他菜色就不一一赘述，总之都是他们前些日子在山里找来的东西，存了这么久，总算在今天能够吃上了。 陈家这边负责的是炸芝麻团，也就是郑清浅取名“一团和气”的菜。 这菜看着简单，但坐起来却累人，毕竟要做四十几桌啊！所以云氏早早就过来帮忙和面了。 见她过来，墨韵擦了擦汗，对她摆着手，“弟妹你还是别过来了，这里油烟大，你带明哥儿他们出去吧，他俩闹腾一下午了。” 大过年的，因为山里未知的危险太多，孩子们都被拘在家里，今儿好不容易过节，小娃们都想出去疯跑。 “不了，大姐，我来替娘，还是让娘先去歇歇吧。”郑清浅笑笑，直接过去接替了云氏。 云氏也没跟她客气，一边解下围裙递给她，一边问道：“你俩画完了？在哪呢？咋没顺路带过来呢？” 她不问还不觉得，如今 云氏一问，郑清浅才拍拍额头，“瞧我，竟然忘了。” 墨成章刚才直接将桃木板和对联都拿走了，说要一家一家的送，这还没送到墨韵家呢。 云氏白了她一眼，“你这记性，还不如我呢！” 郑清浅尴尬的笑笑，心里却想着，这还真不怪她，谁让刚才墨成章也学她伸懒腰呢？她这不一时间想太多，就把这茬给忘了嘛。 好在没过一会儿，墨成章就到墨韵家来了。 “小四，快给我瞧瞧，你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画门神吧？”墨韵擦了擦手，笑着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两块桃木板，“咦，这是你画的？咋这么可爱呢？” 墨成章朝郑清浅看了一眼，不过没轮上他说话，跟在他身后的墨诗诗就抢了话头，“大姐，你这都没看出来啊？弟妹给咱们上课不都是这样画的吗？” 墨韵闻言愣了愣，随即再低头看着手里两个完全不同风格门神画像，顿时失笑道：“我真是忙糊涂了，这可不就是弟妹画的嘛。” “对呀，我们家就选的弟妹画的这种，虽然看着可爱，但也没有不凶啊！门神嘛，只要能吓退邪崇就行。”墨诗诗笑眯眯的道。 郑清浅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紧着说了句，“大姐，你还是问过婶子他们再选吧！” 墨诗诗家里她能做主，墨韵这里可就不是她当家做主了。 “问我娘？那不用问了，她肯定选你画的。”墨韵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郑清浅救了二房的吴氏母子三条命，在秦氏心里，那就跟天上的神仙差不多的存在，有她的画在家里，那绝对比小四的管用。 墨成章眼带揶揄的看着郑清浅，那眼神就像在说：看看，如今你已经比我更得人心了。 郑清浅能咋说？只能暗暗扶额了呗。 最 终墨韵留下了郑清浅画的门神，墨成章继续去给别家送。 到得傍晚，整个山涧中都开始热闹起来，贴对联，贴门神，相邻的两家都在比谁家挑的对联好之类的，郑清浅他们也将年夜饭做好了。 今晚天公作美，无风无雨又无雪，他们这伙人还是在李阿爷家里摆桌吃饭，虽然挤了些，可谁让大伙儿都不想分开呢？ “哎呀，你们知道那又奶又凶的门神是谁画的不？居然是小四媳妇！” “哈哈哈，你家也选的她画的？” “对啊，看着喜庆，我家孙子小时候还被门神吓哭过，这下妥了，今年这个绝对吓不着。” 正在帮着上菜的郑清浅刚好听见，顿时一阵无语望苍天。 所以，奶凶奶凶这个词是现在就有了吗？ “舅母舅母，我们准备好了，你快来啊！” 就在这时，妞妞神秘兮兮的跑过来，拉着她的衣服下摆，一脸激动兴奋的望着她。 郑清浅对她笑笑，摸摸她的小脑袋，“妞妞再等一等，等大伙儿都坐下后，咱们才能开始哦。” “嗯嗯！”妞妞连连点头，“我都背熟了哦！” “妞妞真棒，这么长的童谣都背会了呢！” 郑清浅将她带离院子，同时叮嘱了她几句。 不久之后，李阿爷家的院子里便坐满了人。 看到桌上摆满的菜后，事先不知道菜色的人都瞪圆了眼。 “我的天，这是干啥啊？咱不打算过啦？” 说这话的立刻就被自家婆娘敲了一记爆栗，“瞎说啥呢？这都是咱平时省下来的，阿爷说了，今晚要让大伙儿好好过个肥年！” “呵呵，”那人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是挺肥的哈！” 这名小媳妇也是跟着郑清浅读过书的人，闻言立刻骄傲的昂着头， 略带挑衅的看着他，“这算啥？你知道桌上这些菜都叫啥名吗？” “叫啥？”那人傻傻的问。 小媳妇清清嗓子，“你给我听好了，这道炸芝麻团叫一团和气，那边那个叫双喜临门，还有那是三生有幸……” 随着她嘴里蹦出来的四字成语越来越多，周围的人也听见了，全都瞪圆眼盯着桌上的菜。 “天爷哦，敢情咱今晚还吃的是十全十美啊？”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小四媳妇取的名字，我们也有提供参考意见呢！” 那小媳妇一脸的骄傲，在这一刻甚至觉得家里爷们儿都没她厉害。 因着这事，众人讨论了好一阵菜名，兴奋激动情溢于言表。 闲话一阵之后，有人发现了异样，奇怪的到处张望，“今儿咋没看见那群捣蛋鬼呢？” 要是往常这样的场面，孩子们早就兴奋的坐在桌上等着开饭了，但今晚却是奇怪，居然一个孩子都没看见。 “咦，你别说还真是，咋一个小娃都没看见呢？” “是啊，我家那个天天惹是生非的都不在，刚才明明跟我过来了的啊！” 就在众人四下找孩子时，李阿爷在院子中央大喊了一句，“大伙儿都坐好了没？” “在呢，阿爷！”众人齐齐应道。 李阿爷乐呵呵的笑道：“那成，下面就让小四媳妇和墨家几个丫头，带着小娃们给大家来个开胃菜！” “啊？啥开胃菜？” 在所有人都还没回神之时，李阿爷家院子大门外，传来一阵小娃娃们整齐划一的声音：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 只见大门两边，步伐整齐的，按由矮到高排列着，走进来两排小娃，一个个的脸上都笑得红彤彤的。 这不就是刚才他们找了好一阵的孩子们嘛？ 第126章 团团圆圆 小娃娃们将郑清浅教的童谣，感情充沛的朗诵完毕，紧接着，郑清浅和墨家三姐妹，以及好几个跟她一起读书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从大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仔细一数，正好是八个年轻女子。 大伙儿都还在震惊中时，除了郑清浅之外，其他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紧张的浅笑，八人排成两排，故作镇定的从门口往院子中间走。 与此同时，郑清浅开口唱道：“爷爷的烟斗，敲醒清晨的巷口。” 这句唱完后，她看向身旁的墨诗诗，后者紧张了一瞬后，声音颤了一下接口，“大红的福字从家门贴到村口。” 墨琪的性子本就大方，这会儿又不是唱第一个，所以紧接着就很顺口，“溪中石头，见过多少春秋，岸上的吆喝声唱着家乡曲几首？” 再来是墨韵，连墨诗诗都开了口，她虽然很不好意思，可依旧没有掉链子，“炊烟过了岸……” 一首《咏春》被郑清浅改了几个字，以及一些不适合出现在这时代的句子，就这样被八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女子缓缓唱来。 她们可不是完全清唱，走在后面的四名女子，有的拿着铜盆充当锣，有的拿着用动物皮绷 成的简易鼓，还有拿着碗筷敲击旋律的。 总之，在郑清浅给众人科普过什么是“鼓点”这个概念后，墨诗诗这些人自己搞了这些东西出来。 还别说，她们完全没有排练啥的，这会儿临场发挥，效果竟然还不错。至少郑清浅听来，节奏是完全没问题的。 最后是八个人齐声合唱，“春风拂面，吹不尽欢颜，墙头悄看，绿芽已无边。锣鼓欢天，唱不完祝愿，杯中酒满，意在团团圆圆。” “团团圆圆”几个字一唱完，这首歌就结束了。 郑清浅面上看着镇静自若，可只有天知道，她手心里这会儿全是汗啊！ 其他几人不但手心冒汗，脸上也是紧张得脸色都红彤彤的。 可此时的她们跟平时遇到事情就想退缩不同，虽然紧张，但每个人都挺直了腰身，眼睛发亮的看着众人。 说起来有现在这么一出，是源于李小六，跟李二麻子他们也有点关系。 自从李二麻子他们住进小金它们的屋子后，小金就跟李小六混熟了，平时就吃饭的时候到墨家来，其余时候只要不进山，都跟李小六待在一起。 这不过年呢嘛，李小六在他爹面前提了一嘴，今年过年不能 去县里看戏了，李阿爷直接怼他，要看戏不会自己演啊。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李小六当下就决定要跟小金好好练练，等除夕那晚表演给大伙儿看。 然后这件事传到了全氏她们耳朵里，再联想到郑清浅早就给小娃们准备好的童谣节目上，这些人也坐不住了，有那个意思的都来找郑清浅想法子。 于是，就有了方才的一幕。 其实这事说来也是巧，郑清浅原本只是想让小娃们学一些民俗童谣，除夕夜给大伙儿念念，让大家乐呵乐呵，就当汇报演出了。后来全氏她们找上门，她就顺便教了首喜庆的歌。 不过，咳咳……她唱歌也就是比五音不全好那么一点点罢了，要不是为了带墨韵她们，她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老实坐在桌上吃饭它不香吗？ 要说古人对乐艺这个行当吧，态度是真的有点矛盾。 最早流传下来的汉乐府，诗经什么的，几乎全是从各地劳动人民的民歌收集来的。可到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唱歌唱戏的开始被人歧视。 而这次郑清浅教的这首古风歌，曲调清幽欢快，歌词简单易懂很白话，意外的得到了墨韵等人的认可 。 这会儿童谣念完，歌也唱完了，再看院子里坐着的众人，全都睁大眼看着她们。 郑清浅左手牵着墨韵，右手牵着墨诗诗，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正在她想说点啥缓和气氛的时候，院子里爆出了一阵阵欢呼和叫好声。 “好！唱得好！咱们就是要团团圆圆的！” “哎呀，咱家闺女这是出息了啊！” “哎哟喂，我家孙子才是，还站在最前面呢，没吓哭，有胆量！” 李小六凑到李阿爷身边不满道：“爹，你咋这样呢？他们唱歌这事儿都没跟我提，那我跟小金啥时候上啊？” 李阿爷呵呵笑着，“都是一群女人和孩子，你个大老爷们好意思跟他们争？你要想上，现在就可以啊！” “那等大伙儿静下来我再跟小金上。” 李小六想想也是，他跟女人和孩子较什么真，唱歌而已，没啥技术含量，一会儿他跟小金站在院子中央，肯定让大伙儿亮瞎眼。 另一厢，墨成章看着郑清浅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她脸上从容自信的笑鼓舞着身边的人，不经意的转头，恰好跟他的视线对上。 墨成章难得的勾唇一笑，遥遥对她轻轻点头。 这头的郑清浅见 了，心里蓦地涌上一抹甜，脸上的笑都快甜化了。 “弟妹，你也很高兴吧？我以前可从没想过，咱们还可以这样，哈哈哈，唱歌可真好玩。”墨琪笑得恣意。 墨诗诗也点点头，“刚才可给我紧张坏了，但是弟妹第一个开口都不怕，我又不能给大伙儿丢人，硬着头皮唱下来，发现也不过如此。” 他们这边说了几句，郑清浅就对孩子们道：“都去你们爹娘身边吧，等过完年咱们还接着上课，到时候我可要抽背弟子规哦。” “好！”孩子们大声回道，转眼就四散开了。 郑清浅也朝着云氏他们那桌走去。 今晚院子里基本都是以户为单位摆的桌，尽量让一家子坐在一起，像墨家这种人口少的，就跟别的人少的人家凑一桌。 等她过去时，桌上的人还在七嘴八舌的夸她呢。 “你们可别夸了，今儿年三十，大伙儿图个热闹，再说了，刚才也不是她一个人啊！”云氏一边笑得嘴都合不上，一边对着其他人摆手。 郑清浅有些不好意思，默默的坐到墨成章旁边，在看见李小六和小金站在院子中间后，连忙道：“快看，小六和小金要给咱耍把式呢！” 第127章 祭奠 李小六和小金给大伙儿耍了一段棍子戏，在郑清浅看来，这就有些类似于现代表演性质的棍棒类武术，不过因为没有正式学过，李小六耍的也只是个热闹，并不专业。 让人喝彩的是小金，这个猴群的领头不愧是领头的，通人性，学什么都格外快，而且因为猴子的天性，它的动作比李小六的可有看头多了。 “哈哈哈，没想到小金还有这本事。” 众人议论的时候，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棍棒拄地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过去。 只见大门外，小金的小弟们排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方阵，小猴子们手里拿着不太统一的木棍，兴奋的一边叽叽乱叫，一边不停的耍着手中的长棍。 “好！” “哎呀，没想到咱今年去不成县里，还能在这看上猴戏呢！” “哈哈哈，这可是真的猴戏，比从前看的有意思多了。” 可不就是真的嘛，今儿这过年的气氛，还真是弄得足足的。 “大伙儿别只顾着看，桌上的菜也赶紧吃起来啊！”李大山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这话落下，众人才手忙脚乱的开始边吃饭边看。 可惜刷棍子这种节目是体力活，李小六是早就退下了，小金它们也没坚持多久，很快也围着给它们准备的那两桌去吃吃喝喝了。 吴家跟墨家一样，只有三口人，他们两家又是姻亲，年夜饭自然是坐在一个桌上的。 跟他们同桌的还有孤家寡人的刀疤李，以及村里另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王大福。 吴忧也是个爱热闹的，见猴子们都下去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吞下口中的菜看向墨成章，“小四，弟妹他们都上场了，要不咱也来一个？” 墨成章瞥了他一眼，“你有准备？要是你准备好了，我倒是不介意 看看。” 吴忧嘿嘿一笑，“哪啊，我这不是想着，我教了一群老爷子老太太，你手下也带着好些弟兄们，咱们也得表示表示啊！” “我没准备，要去你自己去。”墨成章毫不犹豫的拒绝。 吴忧对他眨眨眼，“别啊，反正我们也没准备，不如就咱俩上去过几招？” 墨成章很无语，放下筷子看着他，“我写了好几天对联和福字，今天也画了一天门神，你要是精力十足，倒是可以跟起子上去比划比划。” 他连郑清浅她们啥时候准备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参与这些事？ 刀疤李连忙摆手，“我不成，我不成……” 他现在只想好好吃饭，今儿可全是好菜！ 吴忧听了这话却是眼睛一亮，转头就看向刀疤李，“对啊，起子也有几下子，走走走，就咱俩上吧！” 刀疤李终究还是没能摆脱被吴忧拉走的命运，只能对着他早就看中的菜挥泪告别。 郑清浅婆媳和墨诗诗拼命忍着笑，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神情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吴忧和刀疤李。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刀疤李手下还有几把刷子，跟吴忧打了有来有往的，很快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 “四哥，三姐夫也是学过的吗？”郑清浅身子一偏，靠近墨成章身边问了句。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透过层层杂乱的气息，直直的往墨成章鼻端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挺直背脊，“嗯，早年吴老爹就有些功夫，我也是跟他学的。” 郑清浅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说他身上的功夫也是跟吴老爹学的，可她看着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就像现在，吴忧的招式以及身法，跟墨成章之前用过的就不太一样。 不过郑清浅 自己对这些也没什么研究，这个疑问只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与此同时，吴忧和刀疤李的表演也结束了。 院子里自然又是一阵欢呼，还有人喊着再来一个呢。 再来自然是不可能再来的了，因为今晚的重头戏是吃饭啊！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只剩下欢笑声，以及杯碗相碰的声音了。 而村口那排屋子里，李二麻子等人也在过着属于他们的年。 “麻哥，咱们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谁说不是呢，我这还是头一次吃上这样好吃的东西。” “成章兄弟他们也不知咋弄的，怎么就能比咱过得好这么多呢？” 他们这边自然没有郑清浅他们那热闹，但能吃一顿饱饭，还能吃上肉，喝上一碗骨头汤，对这伙人来说就够够的了。 因为专心吃饭，所以他们吃得也快，吃完后就开始东拉西扯的闲聊。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对咱这样好……”李二麻子一边剔着牙，一边看向门外，眼中有浓浓的唏嘘。 其他人面面相觑，的确是这样，李二麻子曾经告诉过他们，他从前还跟人一起去抢过墨成章这伙人，但是没成功。 这要换了他们，那还不得把李。麻子当成仇人啊？可这伙人非但没有拒绝他们，还对他们这样好，简直让他们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啥也别说了，以后咱眼里都有点活，多替人家干点事，还得打起精神做好了，就算以后离开这里，咱心里也能舒坦些。”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不能做白眼狼。” “对，就该这样……”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又开始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帮墨成章他们干活，要绝对的听话。 这些人也是勤快，吃完后女人们就动作迅速的收 拾屋子，去小溪边洗碗，锅那是借人家灶做饭的时候就给刷过了。 完事后回来的路上，这些女人们发现墨成章他们已经各回各家了，但是一路上都听见有人在喊话。 “都快着些，去村口那祭祖了！” 这些女人们面面相觑，啥？都这情况了，他们还要去祭祖？ 自古以来，除夕夜都有祭祖的习惯，这里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今年墨成章他们除了祭祖之外，还要祭奠那些不知是死是活，身在何方的亲戚们。 没过多久，李二麻子这群人就看见李阿爷领着墨成章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村口来。 这处山涧的入口处，对称长着两棵大槐树，此时槐树的枝叶凋零，看着异常萧瑟。 “大伙儿烧树叶的时候都说着点，别让祖宗和亲戚们误会，不是咱不给他们烧纸钱，而是咱现在就这条件，今年只能委屈他们了，咱大伙儿不论人鬼，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 李阿爷嘴里说的树叶，可不是地上随便捡的，而是郑清浅他们特地处理过的。 村里有老人会制作朱砂，在他们刚在山涧落脚的时候，便收集材料，做了几坛子朱砂出来。 前些日子墨成章吴忧和郑清浅，就接到了李阿爷那边派发的任务，教大伙儿在树叶上写些简单的字符。 这些字符郑清浅是一个也不认识的，但李阿爷说那代表着底下的人能看懂的话，类似于，呃，纸钱上的字符？ 总之，不管树叶上写的画的啥，代表的都是李阿爷等人对祖先，对那些下落不明亲人的思念之情。 烧树叶的时候，男人们还没什么，可那些从别村嫁到上阳村的媳妇们，眼中的泪水就没停过。 “爹，娘，我啥也不求，只求你们都还好好活着……” “大哥， 二姐，小弟，希望你们都平安无事，我在这里很好很好……” “呜呜呜，爹啊，不是我当初不去找你们一起走，而是来不及……” 一时间，槐树底下燃起的两大堆火堆，险些被这些心中伤痛的女人们给哭灭了。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郑清浅心里也很难受，她沉默的烧掉手中的树叶，起身转到槐树后面，面朝北方，看着今晚难得的星空。 她自小便在孤儿院长大，除了院长妈妈之外，她没有别的亲人。 可在那个世界活了二十几年，她也遇到过许多对她伸出援手，对她有巨大帮助的人们。 但如今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里，别人她不知道，可院长妈妈肯定会伤心的吧？只希望她的身体能撑得住…… “在想你爹？” 墨成章的声音响在耳畔，郑清浅愣愣的抬头，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不会有事的，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将他带到这里，替他……”墨成章不带什么感情的缓缓开口，但他的话还没说完，郑清浅就打断了他。 “你误会了，我没有想他们。”郑清浅再次转回头，看向天上的星星，“我在想我娘。” 墨成章一顿，心头有一丝异样划过，但他什么也没问，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淡道：“这世上悲欢离合再正常不过，伤怀无济于事，唯有过好眼下才是我们能做到的。” 郑清浅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有些话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强调一次。 “四哥，你知道我从前在郑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郑清浅露出一抹讥诮的笑，不带一丝感情的将原主在郑家的情况总结了一下。 而后她侧头看向墨成章，“所以，你记着，这辈子我已经不欠郑家任何人了！” 第128章 我教你 言下之意便是，以后郑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她无关，哪怕墨成章碰上了，也大可不必看在她的面子上去做些什么。 墨成章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疑虑，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我记下了。” 他记忆中那个她，明明对娘家人非常在意…… 今晚毕竟是除夕夜，虽然众人在村口烧树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可依旧在半个时辰内搞完了一切，一群人又呼拉拉的往回走。 这次就不是去李阿爷家了，而是各回各家守岁去。 李二麻子他们看见墨成章他们给祖宗烧树叶，心里顿时也不好受起来。 “麻哥，要不……咱也给家里人烧点？”有人犹豫着道。 李二麻子沉默了半晌，“行，我去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刚刚那种叶子，你们也别闲着，赶紧去周围找找，要是他们那没叶子了，咱也借点朱砂来，自己往上捣腾，总比只烧树叶强。” 他这边说完后，便去李阿爷家了。 剩下的人心情低落，但也知道李二麻子说得对，于是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三五成群的往周围去找叶子。 郑清浅跟云氏和墨成章回到家，云氏先去屋里歇着，她则进了厨房。 刚刚大伙儿一起过年的时候，没有吃饺子，但实际上他们是做了饺子的，是纯素馅的韭菜混咸菜饺子。 因为东西不多，所以早先就决定好了，只做两百多个，每人一个。再因着这数量太少，摆在桌上怕那些不懂事的一顿瞎胡吃，害得别人吃不上，所以做好后是发到各家的，让大伙儿在自家守岁的时候吃，正好垫垫肚子。 墨家只有三个人，就那三个饺子能顶啥事？云氏直接将那几个饺子分给了三个外孙。 郑清浅动作麻利的拿出面粉来和面，又做了韭菜鸡蛋 馅料，想着她一个人包饺子有点慢，于是又到厨房门口去把墨成章喊了进来。 “四哥，你会包饺子吗？” 听见他的脚步声，她一边自己擀面皮，一边头也不回的问。 墨成章先前就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但没想到是她在做饺子，看见案板上的面团和饺子馅，他略显惊讶的问，“这是哪里来的？” 郑清浅回头，面不改色的笑道：“想啥呢？我可不会监守自盗，这都是我这段日子做饭的时候，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你就放心吧。” 这还用问吗？肯定都是空间里拿出来的啊！但这话可不能告诉墨成章。 面粉，野鸡蛋，韭菜，都是他们这伙人能够拿出来的，所以郑清浅并没把冰箱里的肉和虾仁拿出来，只能将就着做一顿素饺子。 听她这样说，墨成章也就没再多问，洗了手站在她身边，开始包饺子。 郑清浅擀面皮的速度不快，因为她本就不擅长做面食，蒸点干粮啥的还能凑合，饺子这种有技术含量的，对她来说就有些难度了。 “我来吧，你来包。”墨成章见她有些笨手笨脚的，他都包完好一会儿了，她还没擀好，忍不住开口道。 郑清浅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那个，我包得也不好，所以……” 呜呜呜，她居然也有被嫌弃的一天。 她分明也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可现代都是速冻饺子，她一个人住，也没那个心思自己包，所以包饺子这事她没地方实践啊！ 墨成章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而后还是道：“你来包，我来擀，只要包得紧些，不会煮破就行。” 他说着话，就来抽郑清浅手中的擀面杖。 郑清浅只好跟他换了位置，眼巴巴的看着他来擀面皮。 不过是一会儿过后，郑清浅的眼睛 就变成了星星眼，崇拜的看着墨成章，“四哥，你好厉害啊！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墨成章头也没抬的道：“我也是第一次做。” 郑清浅：“……”不带这样打击人的啊！ 她和的面不多，墨成章动作又太快，郑清浅才包了五个饺子，他就把面片擀完了。 墨成章放下擀面杖，侧头一看盖帘上她包的饺子，一个没忍住，他低低的笑了出来。 正在努力跟面皮奋斗的郑清浅听见笑声，整张脸都垮了，抬头看着他道：“看吧，我明明说过我包的不好……” “我教你。”墨成章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着她的眼睛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星辰。 郑清浅又看呆了，以至于他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时，她才反应过来，可这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墨成章垂着头，下巴轻轻的放在她的肩上，口中温和的道：“很简单的，你看，这样就可以了。” 郑清浅垂下目光，傻傻的盯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上捏着的饺子，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浆糊。 简不简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啥也没学到！ 呜呜呜……大哥，你不知道你魅力十足啊？你这样站我身后，还抓着我的手，让我怎么学啊！ 久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墨成章侧了下脑袋，看见她一脸呆愣又纠结的表情，顿时又是一阵轻笑，“再教你一次，看好了。” 说着话，他还捏了捏她的手心。 郑清浅顿时浑身就像被电过了一遍似的，酥麻麻的，要不是他还站在身后，她估计会腿软的立刻坐地上去。 这特么！坚决不能让他教了啊！！ “不，不用了！”郑清浅用了最大的自制力将他的手推开，笑得无比羞窘，“你在这边示范就好。” 墨成章暗暗好笑， 不过看着她这般模样，又觉得还是别逗她了，万一惹急了她，到时候跟他生气可咋整？ “嗯，那你可看仔细了。”墨成章拿起一块面皮，再次耐心的做起了示范。 这次郑清浅半点都不敢走神，跟着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做，居然也做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饺子。 “我也会包饺子了！” 看着自己的作品，郑清浅忍不住笑得很是欢快，连刚才墨成章手把手教她的事都暂时忘了。 “嗯，包得不错。” 墨成章也笑看着她，她一定不知道，此时的她仿佛会发光，牢牢将他的视线完全吸引。 两个人在厨房里包饺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想让这段时光停留得久些，两人的动作都很慢，硬是拖到云氏都睡了一觉醒了，他俩才开始烧火煮饺子。 “咦？小四媳妇，原来你之前每次拿到面粉都要留下一点，是为了今晚做一顿饺子啊？”云氏揉了揉眼，看着一盖帘的饺子，眼中有些惊喜。 他们老家过年都是要吃饺子的，如今这情况特殊，她把自家分的几个给外孙们了，本以为今年吃不上了，没想到儿媳妇却给她补上了。 云氏的到来，让厨房变得有些拥挤，郑清浅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嗯，我想着咱们过年还是不能没饺子吃，所以早就计划好了。”郑清浅对云氏抿唇笑道。 云氏见墨成章在烧火，对他摆摆手，“小四你别待这了，赶紧去屋里等着吧！” 君子远庖厨，她家小四可不是待在厨房烧火的人。 “就快好了，娘您去屋里吧，我们很快就来。”墨成章不知道云氏的想法，只是觉得难得跟郑清浅一起做事，自然要有始有终。 云氏皱了皱眉，看看墨成章，又看看郑清浅，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看 见郑清浅脸上的红晕，心里顿时明白了啥。 “行吧，我先回屋。”云氏刚刚心里那点不高兴立马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呵呵，他俩感情好，那距离她抱孙子的那天就又近了些。 郑清浅和墨成章完全不知道，就这么一个照面，云氏就又想到抱孙子上头去了。 两人这会儿谁也没说话，就静静看着锅里翻腾的饺子。 “你……” “四哥……” 一会儿之后，两人居然同时开口。 郑清浅看向墨成章，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先说。” 她在别扭个啥？不就是手把手教她包饺子了嘛，他俩还睡同一张床呢！ “你今晚唱的那是什么歌？” 听见这个问题，郑清浅眨了眨眼，实在有些意想不到。 “额，你问这个干嘛？那都是我小时候听人家唱的，只记得旋律，歌词是我瞎改的。” 郑清浅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也不怕有心人去查。 “我还没听过这样的唱法，虽然白话，但感情充沛真挚，挺好。”墨成章肯定道。 郑清浅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从墨成章嘴里听见了这么一句评价。 “呵呵，是吗，我也觉得挺好的。”郑清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多说多错，于是她连忙转移话题，“饺子好了，不用烧火了。” 墨成章将灶里的大柴抽出来，垂下的眼眸中闪了闪，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郑清浅将饺子盛出来，放在一个大海碗里，然后又用蒜泥和墨韵家里做的大酱，调了简单的蘸料放在小碗里。 墨成章先她一步将两个碗端走，她将厨房简单收拾了下，随后也进了正屋。 “今晚还是有些冷清，以前年三十晚上多少还能听见点炮仗响，今年却是一个声儿也没听着。”云氏感叹了一句。 第129章 礼物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亥时以后，空气变得更加寒冷，所以郑清浅他们是围坐在炕上的，一大海碗饺子就摆在炕桌上。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之前在山里收集来的一些干果，不计较的话，勉强也算有点过节的气氛。 听见云氏的话，墨成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李二麻子他们前几天在北面更远些的地方，发现了一处硝石矿，元大炮就会做炮仗，赶明儿让他做些，以后咱就也能放点烟火炮仗啥的了。” 元大炮祖上就是做炮仗的，所以他才有这么个外号。至于为啥他家如今不做了，嗐，这事说起来就让人唏嘘了，说是有一年他家做的炮仗不小心伤到了人，给人手都炸没了，官府追究责任，之后他家就搬到上阳村来了。 “至于嘛？”云氏白了他一眼，“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倒还上心了，你可别真去找人家，真不至于。” 儿子孝顺她当然高兴，但要是为着这么点小事就去找人家，做这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那才会让人说她闲话呢。 “娘，四哥，你们快吃饺子呀，凉了就不好吃了。”郑清浅见状，连忙招呼道。 他俩肯定吵不起来，但大过年的，不 至于为这点事有个什么。 墨成章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他肯定会去找元大炮的，但并不完全是因为云氏，而是因为他很清楚，炮仗这东西可以做成何等具有杀伤力的东西。 “小四媳妇，你这饺子馅味道不错。”云氏对郑清浅竖了个大拇指。 郑清浅笑笑，下意识的看了墨成章一眼，见他只顾埋头吃，并没开口，她也没告诉云氏这饺子还有墨成章的功劳。 反正云氏夸的是馅料的味道嘛，又不是夸饺子皮擀得好啥的，这份夸奖她就厚颜领受啦！ 本就没多少饺子，三个大人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郑清浅收拾桌子，云氏也从炕上下来，脚步轻快的回了她那屋。 没过一会儿，云氏就拿着两个暗红色旧布做的小布包，对郑清浅和墨成章招招手，“来来来，这是给你俩的压岁钱，不多，就图个吉利，希望你们两个能早日把咱们这个家撑起来。” 她说着话，将红布包塞进他们手里，又看向郑清浅，“小四媳妇，我别的不盼，就盼着你早些为我们墨家开枝散叶。” 郑清浅被她这话说得，脸色腾地一下又红了，但又不能不回话，“谢谢 娘，我记住了。” 这句话她说得异常小声，不注意都听不见。 她这表现自然而然的被云氏认为是在害羞，也就没有追着她多说，反倒是对墨成章道：“小四，之前我也没多说啥，但是你也该好好为你们日后打算了，咱总不至于一直住在这山里吧？” 山里虽然也有山里的好处，但住得久了就会发现，真的处处都不方便。 最直观的便是，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布料都被磨成啥样了？但他们就算手里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啊！ 如果不是耿老板那边送了一些，他们这些人估计就要拆被罩来补衣服了。 “我心里有数，您不用担心。”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郑清浅听了心里都难免忧心，想到自己之前做的准备，她连忙笑道：“娘，我也给您准备了礼物，您等着，我去拿。” 新年到，亲人之间互相赠送礼物是习俗，也是家里人联络感情的方式。 一般人家里，大人们给孩子发了压岁钱就不会再给礼物，但是从前的郑家却不是这样。 就连郑清浅这样不受宠的庶女，每年除了能从嫡母那里拿到一份压岁钱之外，都还能再 拿一件礼物。 所以在进入腊月之后，郑清浅就在想着要给云氏准备点什么。 她唯一没有暴露在墨成章和云氏眼中的，只有那个嫁妆箱子，箱子里除了之前她说的糖之外，也就只能再有些布匹之类的了。 没过一会儿，郑清浅从屋里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云氏，“娘，我给您做了件毛绒褂子，您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我再改改。” 云氏的眼睛在郑清浅拿出衣服来的时候就没离开过她的手，这会儿衣服放在她手上，她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将褂子抖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哪里来的这样的料子？” “这个您就别打听了，先试试合不合身吧。”郑清浅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事还要从之前郑清浅的一次失败的网购说起，当时她刚刚接触汉服手工自制，自己在网上买了一批布料，但是卖家发错了颜色，她那段时间又太忙，就错过了换货的时间，于是只能将那块绛紫色的料子留下来。 给云氏做的这件褂子便是用狼皮做夹层，内里是一层细棉布，外面则是用绛紫色的那块料子做面料。 云氏今年四十多岁，穿太鲜艳的颜色不合 适，太暗沉的颜色又会显得老气，这种绛紫色最是适合她。 在屋里本就没有穿袄子，所以云氏直接将褂子往身上套。 “这样穿有点紧，但要是穿在里面，肯定没问题。”云氏对这件褂子很满意，忍不住又夸了郑清浅几句。 因着这件礼物，屋里的气氛又欢快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听见三声锣响。 “和佑十八年终于过去了！” 这时候，各家几乎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守岁完毕，郑清浅和墨成章也回屋准备睡觉了。 但墨成章今晚却没有先上床，而是从他放衣服的箱子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郑清浅刚把床铺好，一回身就看见墨成章好看的手伸到她面前。 “给。”他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将东西塞到郑清浅手中，就转开了目光。 如果仔细看，便能看见，墨成章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泛红。 郑清浅低头看着手中的檀木钗，抬头讶异的看他，“给我的？” 话一出口她就暗骂自己傻了，不是给她的怎么会在她手里呢？ “嗯，你之前的掉了，总不能一直用筷子簪头发。” 郑清浅愣怔了一瞬，而后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第130章 戴冠插笄 墨成章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郑清浅爬上床，从枕头下取了一个东西出来。 “你头上的笄看着快坏了，所以我用之前的狼骨给你磨了一个新的。” 郑清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狼骨头又不好打磨，她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一根最小的肋骨磨成了古代男子用的笄的样子。 墨成章看着手中的笄，心头猛地涌起一股暖意。 他以为她只给他娘准备了礼物，没想到他也有，而且两人还这般默契，他送她檀木钗，她则送他一根笄，简直就像心有灵犀一般。 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生辰当天会请德高望重的妇人“加笄”，这个笄就跟钗差不多，只是少了许多繁复的装饰。 而男子二十弱冠，也会将头发束成髻，带上冠，冠上插笄以作固定。 墨成章今晚过了年后就十九了，但因为他这些年在县里读书，早就开始带冠束髻。 郑清浅之前观察过，墨成章头上的冠是铜制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估计是从前墨老爷子留下的。 冠不容易坏，笄却极易折断或者磨损。墨成章头上的笄早就不是铜制冠原本配的那支了，而是用一根木头代替的，如今已经快裂了。 “多谢，我很喜欢。”墨成章浅浅一笑，眼神明亮的看着郑清浅。 他这一笑可要了亲命了，郑清浅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连忙转开头，嚅嗫着道：“你喜欢就好。” 其实她这些日子也不是什么都没想，她明显对墨成章的魅力无力抵抗，而且他还对她好，云氏对她也没得说，墨韵三姐妹也是将她这个弟妹看得很重。 如果她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扪心自问，她是很乐意跟他们在一起的。 所以，她为什 么不试着面对自己的感情，面对墨成章呢？ 不管她为什么来到这里，不管空间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管两个身体是什么原因，她想，她总要为今后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时候不早了，睡吧。”墨成章吹了桐油灯，脱鞋上床，静静的躺在郑清浅身旁。 白日里画了大半天的画，后来又帮着做年夜饭，郑清浅其实已经很困了，收了云氏的压岁钱和墨成章的礼物，心情无比愉悦，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可她旁边的墨成章却是辗转反侧，许久都未入睡。 到得后半夜时分，气温骤降，炕灶里的柴火烧没了，床上慢慢变得冰冷，郑清浅下意识的朝着身旁的热源靠近。 墨成章刚准备下床去灶口添点柴，却被她钻进他怀里的举动弄得僵在那里。 两人之间明明隔着两床不怎么厚实的被子，但墨成章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体温，以及独属于她的幽香，一阵阵的往他周遭钻来。 活了两世都不曾有过的冲动猛然来袭，墨成章的脸色透着淡淡的潮红，浑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偏偏某个睡得人事不知的女人，还得寸进尺的不停往他身上靠，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好冷。”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云氏起来添柴的动静，也不知怎么的，墨成章脑子里竟然冒出那日云氏让他去请教几个姐夫的画面，他的手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伸手就将郑清浅揽进怀里。 对墨成章而言，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的头就枕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被子他都能感觉到她平稳的心跳，揽着她的那只手臂不自觉的收紧，竟是想让她靠得更近。 墨成章轻轻翻了个身，另一只手臂也环上了郑清浅的腰。 当她连人带被都被拥进他怀里时，墨 成章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某种让他陌生的欲念，闭上眼，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有些明白，为何村里其他汉子总是热衷回家抱着媳妇儿睡觉了。 就像此刻他抱着她一样，感觉整个人都圆满了一般，对这个世间不再觉得不公，不再执着于前世的仇恨，不再只想着如何才能找强大的敌人报仇…… 此时此刻，他只想一直这样抱着她。 这一晚，天气实在太冷了，许多人家都起来添了两次柴，第二日更是毫不意外的，每家每户都比平日晚起了半个时辰。 郑清浅刚睁眼就发觉了不对，背脊猛然一僵，一动也不敢动的咬着唇。 啥情况啊？墨成章怎么抱着她？呃，不对，是隔着被子抱着她。 但这也是抱着啊！ 她记得昨晚他们互相送了新年礼物，然后就睡下了，后来……她就没记忆了。 “你醒了？” 正在郑清浅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发生的时候，墨成章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郑清浅的而后瞬间泛红，这情况她从没遇到过，该咋说？ “要是醒了，可以放开我的手臂了吗？娘刚刚已经来敲过一次门了。”墨成章的声音带着笑意，另外还带了几分揶揄。 郑清浅闻言一愣，随即视线下移，双手立刻就像触电似的，赶紧松开了他的胳膊。 天哪！她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她怀里一直抱着墨成章的手臂！ 完了完了，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昨晚灶膛里的柴烧没了，而且变天了，又下了大雪，可能夜里太冷，你睡到我这边来了……”墨成章见她背对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嘴角噙着浅笑解释了几句。 “别说了！我……我知道……”郑清浅连忙打断他。 这还用他说吗？抱着人 家胳膊的是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主动挤到他身边的，还非得抱着人家的手臂睡了一晚上，难怪一向早起的他，今日起晚了。 “嗯，那你可以替我挽发吗？我束发束得不好。”墨成章忽然开口，语气非常正经，绝对不会让人想歪的那种。 他想让她亲手替他插上她送的笄。 可郑清浅却从他这话里听出了点别的东西，一张脸蓦然变红。 他不会束发？骗鬼呢！要是不会束发，那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哪里来的？ 但想到她之前做的决定，她还是小声的回道：“我也不太会，但是可以试试。” 她会试着替他束发，也会试着信任他，接纳他。 两人很快起身，郑清浅一头长发还未打理，便先替墨成章梳头。 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男女都是不会乱剪头发的。这样一来，古代男子的头发就会很长，如果不束起来，日常行动会非常不便。 而且现代影视剧中展示的男子长发形象，有很多都是不对的。 古代男子很少有披发的形象出现，要嘛是编成辫子，要嘛就是全部束起来在头顶，戴上冠或者帽子。 当然了，编辫子的大多都是少数民族，汉族男子的标志形象便是束发戴冠。 好在郑清浅不是手残党，墨成章的发质又很好，替他梳头一点都不难，没过多久，她便将他一头长发束到了头顶。 接下来便是戴冠插笄。 墨成章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郑清浅就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那个明显有些年头的铜制发冠。 “那啥，我第一次给人戴这个，要是弄得不好，你可别怪我啊。” 最后关头，郑清浅还是忍不住有点忐忑。 “无妨，我相信你可以。”墨成章的语气很轻松，显然心 情很好。 郑清浅定了定神，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发冠给他套到发髻上，而后将骨质的笄插进去。 如果没有亲手替他插笄，郑清浅可能还不会发现，她这根笄磨得细了些，跟他的发冠有点不搭。 “呃，对不起，我应该比对着你原来这根做的……”她小声的道。 墨成章却轻轻一笑，抬手将笄往前送了一点，“我倒是觉得你做得很好，这样就行了。” 笄跟女子用的钗有所不同，是从大到小的形制，有弧度有变化，并不是完全直直的形状。 他这样一说，郑清浅的脸又红了，暗骂自己怎么突然脑子不好使了，这么明显的事居然都没看出来。 墨成章起身，垂头看着郑清浅，柔声问道：“需要我替你梳发吗？” 郑清浅脸色一红，连忙垂下眼睑，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替他插笄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要是再让他替她梳发，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今天还能不能走出家门。 墨成章眸子一暗，点点头，“也好，娘方才叫了我，我去看看，你慢些来，不用着急。” 说着话，他便出了房门。 郑清浅却有些懊恼，虽然他的话说得没什么异样，可她还是听出他愉悦的心情不见了。 也许，在他面前，她不用想太多？ 这般想着，郑清浅也知道今天起得晚，替墨成章束发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多想，进去里间简单洗漱了下，就出了门。 大年初一，众人的兴致都很高，今年情形特殊，他们不用到处串门，但亲近的人家还是会互相走动。 一大早墨韵三姐妹就带着孩子来跟云氏拜年。 “你们今天来干啥？不是明儿才回门吗？”云氏嗔怪的看了几个女儿一眼，可眼中却有笑意。 第131章 规划 墨琪嘿嘿笑了笑，“娘，咱们今儿可不是回门，这是串门呢！” 娘家离得近就是这点好，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不用只盼着大年初二。 “行了，赶紧进屋，别把妞妞冻着了。”云氏笑骂她一句，领着人进门。 郑清浅已经将正屋的大炕收拾好，炕桌上摆着孩子们爱吃的干果，以及她这段时间存下的一点糖果。 当然，这些糖都是另外用这个时代的油纸又包过一次的。 说起这个，郑清浅就有些无力。 为了给几个孩子吃糖，她也是绞尽脑汁的想借口啊！包括这些糖纸，她每次都会叮嘱孩子们，糖纸别丢，得给她留着。 不然他们这么缺东西的情况下，她去哪里再找糖纸呀。 原本郑清浅她们几个女人在正屋的炕上说话，墨成章和几个姐夫在地上的桌子旁坐着。 可今儿天太冷，没坐一会儿呢，吴忧几个就起来跺了好几次脚。 云氏见了，连忙招呼郑清浅，“小四媳妇，收拾收拾，让他们来炕上说话，咱们去我那屋。” 郑清浅笑着点头，手上动作也不慢，很快就将东西抱去了云氏屋里。 墨韵几个领着孩子进来，一眼就 看见云氏脱掉外衣后，里面的新褂子。 “呀，娘，您这件褂子咋这么好看呢？我以前咋没见过？”墨琪惊讶的道，一边上手去摸。 刚刚在外面，因为有男人们在，云氏自然没有脱衣服，进了屋就是她的地盘，坐在炕上暖和，她便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云氏一把拍掉墨琪的手，嘴角高高的扬起，“你当然没见过了，这是小四媳妇昨儿送我的。” 墨琪见她这样，又是眼热又是心酸，故作可怜的哀怨道：“娘啊，我发现自从弟妹来了后，你这心里可就没我们姐妹啥事了，大姐三妹，你们说是不是？” 墨韵和墨诗诗可没她这般爱闹，两人都捂着嘴笑，就是不说话。 墨琪两手一摊，“得，就连亲姐妹也被弟妹收买了。” 就在这时，妞妞和明哥儿他们围着郑清浅要糖吃，墨琪捂着眼猛摇头，“我算是明白了，弟妹竟是连孩子也收买了。” 墨韵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就算了吧，说得好像你自己不喜欢弟妹似的。是谁昨儿还跟我说，要把压箱底的布料拿来送给弟妹做生辰礼的？” 墨琪一听这话，连忙就想去捂墨韵的 嘴，可惜，依旧没能阻止她把话说完。 郑清浅愣了下，随后会心一笑，“那我可就提前谢谢二姐了。” “大姐，你就不能让我保持点神秘？如今你都说了，到时候我要是拿不出来，小四还不得找我要啊？” 墨琪嘴上抱怨着，手上却来拉郑清浅的手，“弟妹，你喜欢什么颜色？我给你挑个你喜欢的。” 王家还是有些家底的，墨琪嫁过去又跟王进感情深厚，所以这几年也存了点东西。 郑清浅笑眯眯的道：“我不挑，只要是二姐送的，我都喜欢。” 不管墨琪送什么，都是对她这个弟媳妇的心意，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呢。 女人和孩子们在屋里聊，墨成章则跟吴忧几个在正屋商量正事。 “小四，破五之后，咱直接开荒还是咋？”陈忠达喝了一口水问道。 他是个粗人，除了会些木匠手艺外，也就只会种地了。 去年情况特殊，秋收后他们逃荒出来，基本上就再没碰过地里的活，他早就有些按讷不住了。 吴忧也看着墨成章道：“我倒是觉得，咱可以组织些人去山里打些东西回来，这时候正是那些动物冬眠的时候， 只要找得好，咱能有大收获。” 他本就不喜欢读书，更爱打猎，所以提的也是跟打猎有关的事。 王进犹豫了下才开口，“我听人说，被半途叫醒的熊瞎子啥的是最猛的，咱要是碰上，怕是讨不了好。” 吴忧闻言一噎，脸色立刻就垮了，眼巴巴的看着墨成章，就等他发话。 墨成章看了几个姐夫一眼，沉吟了片刻，“有几件事需要同时做。开荒是必然的，越早开始越好，除此之外，还有沤肥，整地……另外，有件事也不得不开始准备了。” “啥事？”吴忧连忙问。 墨成章定定的看着他们，淡淡开口，“修路。” “啊？修什么路？”三人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难道你们觉得现在我们下山很方便？”墨成章反问，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 他不但想修路，还不止一条。 这些全是为了以后铺路，是不得不做的事。 吴忧挠了挠脑袋，“也对，咱现在下山的路实在太难走了，要是路好，去闵州城也只需要小半天的时间，可现在却是要大半天才能到，来回都不方便。” “可要是咱把路修好了，万一被朝廷的人 找到咋办？”王进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这话一说出来，陈忠达和吴忧对视一眼，三双眼睛再次齐刷刷的看向墨成章。 “简单，我们不修完整便是。”墨成章说得云淡风轻的，好像早就有了对策。 说不修完整都是简单的，他们修的路不但不能完整，还要隐蔽，不容易被人找到那种。 要是他没记错，过了十五以后，闵州就会放部分难民入城。 但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在闵州落户，还是一件无法确定的事。 “行吧，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只管安排下来，咱们都听你的！”陈忠达直接一拍炕桌，不再多想。 王进却道：“这事儿是不是还得跟李阿爷那边说说？要不咱先拟定个章程出来？” “这是自然。”墨成章拿出挂在腰间的炭笔，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将之前提到的要点写下来。 自从众人见郑清浅总是在腰间挂着炭笔以后，他们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这样做，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都在读书认字，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 因为有了基本规划，墨成章他们在破五之后就再次忙碌了起来。 在这之前，李二麻子这伙人的去留也定了下来。 第132章 求着管 “啥？求咱们管着你们？” 李二麻子把他们一群人商量的结果提出来的时候，李阿爷都有些傻眼了。 “您老没听错，大伙儿就是这样决定的。”李二麻子挠着脑袋，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心里忐忑得不行。 这是大事，李阿爷自觉自己做不了主，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李二麻子，但也让李小六兄弟几个去通知人，把墨成章他们这些各家能做主的都叫来了。 李二麻子他们只有几个管事的留在李阿爷家的院子里，其余人都在院子外等着。 “你们说，他们能留下咱们吗？”有位妇人紧张兮兮的抓着自己的长辫子，问着身旁的人。 一名跟云氏差不多大的老太太道：“这可说不准，毕竟如今外面那么乱，他们也没啥粮食，再带着咱这些人，对人家来说实在是个大累赘。” “咱啥都让他们管也不成吗？”妇人满脸的忧虑，心里是一点也不想离开这。 虽然他们在这也吃不好穿不好的，可好歹不用饿肚子了，娃子们也有暖和的屋子住，不会冻得鼻涕长流，更没有冻死冻残的。 “那也要人家稀得管咱啊！看看人家这大瓦房住着，等开春了再种 上地，用不了多久日子就能过起来，要是现在带上咱，那不就把人家原本的计划打乱了嘛？” 外面议论着，院子里李阿爷也在问墨成章拿主意。 “小四，你看这事儿咋办吧。” 虽然他们各户当家的都来了，可所有人还是习惯性的看着墨成章。 而在墨成章看来，留下李二麻子这些人也不是不行，他们开荒修路都需要壮劳力，加上李二麻子等人，应该能加快进度。 但人心太过复杂，此时他们说着愿意被管束，可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别的心思。 所以，让他们管着李二麻子等人是不可能的，倒是可以让他们加入如今的福泽村，观察几个月看看，要是这些人当中有那不好的，到时候再撵了去。 “让我们管着你们是不可能的……” 墨成章的话刚起了个头，李二麻子那几人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墨兄弟，墨老大，求你看在咱们这么有缘，而且这段时间我们也都老实安分的情面上，就留下我们吧……”李二麻子说得都快哭了。 他一直都知道，墨成章说的话就是他们那伙人的决定，所以他开口说不可能管他们，他立刻就慌了。 “是 啊，老爷子，墨老大，我们真的会听话的，你们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的，咱绝不会伸一下手……” “只要能让我们留下，你们说啥我们都愿意！”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李二麻子几人求着留下的声音，几名汉子跪在地上，看着就怪可怜的。 墨成章很是无语，提高了声量道：“我只说不会管着你们，没说你们不能留下，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之前就跟郑清浅说过这件事，这些人是可以留下来的，不过在没确定他们哪些人没有坏心眼之前，自己这边的人不会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 一听可以留下来，李二麻子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说，你说……” 其他人也都喜极而泣，看上去哭得比刚才还惨，不过这次却是笑中带泪。 “你们要留下，就得自己盖房子，砖瓦木头等等都需要你们自己去山里弄……”墨成章不疾不徐的将他们需要做的事说了，末了还添了句，“在这同时，你们还需要随传随到，帮我们开荒修路种地，用来偿还你们这段时间欠下的粮食等物。” 这些事情说起来繁杂，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所以 李阿爷在墨成章说的时候，就让李小六拿了纸笔来记录，将李二麻子等人需要做的事列了出来。 大概说了半个时辰，墨成章才停下，接过李小六手中的纸，递给李二麻子，“这些就是你们要做的，也是我们跟你们立的一个契约，按手印吧。” 李二麻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啥，按手印没问题，不过这东西还是你们收着吧，我们那群人里就没有识字的……” 他自己倒是认得几个字，但真的只有几个，这纸上洋洋洒洒一大篇，他能认识才有鬼。 墨成章眉心微皱，收回手，看着李二麻子等人，“从明天开始，你们除了干活外，也跟着我们一起读书认字。” “啊？”李二麻子几人茫然的面面相觑，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啥。 干活不就完了嘛，咋还要学认字呢？ “也不是让你们非得学成啥样，但是咱们的人必须都要会认字，你们要是觉得这样太辛苦，那还是下山去吧！”李阿爷忽然开口了。 他是深知识字和不识字到底会有多大区别的人，既然想留下李二麻子这群人，那在最基本的事情上就要一视同仁，至于他们能学成啥样，那就不 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了。 “没没没，老爷子您别气，我们绝对好好学！”李二麻子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就是学认字嘛，人家都能做到，他们难道就跟人家差那么多？ 再说了，之前他们这伙人还有人打听，能不能让娃娃们跟着读书的事，这下简直就是送到他们面前的好处啊！ 此时的李二麻子根本不会想到，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读书，比如他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简直成了福泽村的反面教材，谁家孩子学不好了，都拿他说事。 他们留下的事情就此定下，当天下午就跑到墨家去，找郑清浅登记基本信息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登记倒是很快，反倒是李二麻子等人觉得很新奇，难怪人家过得比他们强多了，看看这做事的路数，那都是一套一套的啊！ 郑清浅看见李二麻子这伙人里面居然还有几个手艺人，挑了挑眉后，不动声色的将这几个人记下了。 根据她了解的历史经验来看，大乾的皇帝如果想坐稳这个江山，估计很快就会出台对难民的安置措施了，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便要开始发家致富奔小康，她这会儿先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第133章 梯田种植 福泽村轰轰烈烈的开荒行动开始了。 去年墨成章等人便选定了几块看上去肥沃的地，正月初六这日，天刚蒙蒙亮，李阿爷就敲着那面破锣，扯着嗓子在村子里转悠开了，“都准备准备，咱们今儿开始开荒咯！” 开荒这事可不是只男人们能干，在初期，老人孩子和女人们也是要一起上的。 去干啥？除草，捡石头，挖树桩子……要做的事可不少。 他们本来人就多，要开的地也多，要是只指着百十个汉子去干，那得拖到啥时候啊？ 所以，李阿爷这一嗓子过去，没多久村口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今儿除了十几个留下给大伙儿做饭的老太太外，就连李阿爷也是要去地里帮忙除草的。 “大伙儿都记清楚自己跟谁没？” “记清楚了！” “都知道中午不回来吃饭吧？” “知道！” “那行，赶紧的，都出发吧！” 这话说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山里四面八方去了。 他们这些人可不是瞎胡搞，全都是分配好的。 算上李二麻子那伙人，总共分了八个小队，每个队有一名队长和四十几个队员，当然，他们本来是叫领头的，是郑清浅用了队长这个词语，墨成章立刻现学现用的用上了。 就连小金跟它的猴小弟们，也被安插到了各个队伍里。 郑清浅和云氏自然是跟着墨成章，他也领了一队人，不过他们队伍在出发前又分了小队。 云氏负责领着妇人们除草，郑清浅则负责带着孩子们把地里的石头搬走。 有人可能觉得除草好像更轻松，实际上并不是。 山里的草大多都生了根，在没有趁手工具的情况下，光靠手是不能除根的，而草这种东西，一旦不把根拔了，以后你种子下去，就等着没完没了 的除草吧！ 像镰刀这种东西，要是给孩子们，都不用多想，肯定出事儿。而且熊孩子的力气不够大，也没有技巧，让他们除草才是浪费劳动力。 搬石头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体力活儿，但是不用动什么脑子啊。 郑清浅被分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毕竟她可是正常劳力，带着一群孩子搬石头岂不是太浪费了。 可转念一想，她却是明白过来，这是墨成章心疼她呢，故意给她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儿。 带着这样的心情，郑清浅将垂落在脸庞的发丝往耳后一撩，对着站她面前的一排孩子喊道：“你们记住了，七岁以下的就捡这种小石头，”她从地里捡了一块示范，“其余人捡大些的，要是遇到自己拿不动的，就跟人一起，实在不行就喊我，明白了吗？” “明白！”半大娃娃们大声回道。 在这样高涨的热情氛围下，都不用郑清浅搞什么事前动员，讲清楚注意事项后，孩子们就四散到了地里。 郑清浅先站着看了一会儿孩子们做得怎么样，然后才加入大伙儿。 他们这片地里还有不少树，不过那是男人们负责的，他们只负责地里的草和石头。 一时间，地里传来男人们砍树时喊的号子声，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奔跑声，还有老太太们和妇人们的唠嗑声。 总之就两个字，热闹。 开了荒就能种地，种了地就能有收获，到时候他们就再也不怕没粮食了！ 这样的事情是喜事，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不过，他们划出来的这片地挺大，而且有些凹凸不平，并不好整治，半天过去也才勉强看出是用来种粮食的地而已。 郑清浅弯腰捡了半天石头，直起腰来擦汗时，放眼看去，觉得这地形有点眼熟，可 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等腰部没那么不适后，她继续弯腰捡石头，耳边传来明哥儿大喊大叫的声音。 “那树上有果子！快找个梯子来，咱们去把果子摘下来！” 郑清浅对他说的果子没什么兴趣，可听见“梯子”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立刻浮现了一副画面。 她连忙直起身，又朝着四周望了望，嘴角扬起一抹笑。 “笑什么呢？” 这时墨成章过来喝水，正巧看见她笑得欢，便顺口问了句。 郑清浅笑眯眯的看着他，“我想到了一个能让咱们更好的利用这些土地的法子。” “什么法子？”墨成章挑眉。 郑清浅也不捡石头了，走了几步来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自己的竹筒喝了几口水才开口，“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南边有些地区因为都是山区，根本没有好的耕地，于是那里的人们根据山的形状，发明了梯田种植法。” “梯田？”墨成章疑惑的皱了皱眉，这说法他可没听过。 郑清浅点头，“对，就像梯子那样，一阶一阶的，环着山。”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怕他不懂，又在地上画了个简图，“就像这样。” 墨成章他们原本生活的商河县属于大乾的西北方，那里属于平原地区，耕地都是连片的平地，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山地种植的经验。 可如今他们在的闵州，就有点类似于郑清浅那个世界的西南地区，除了闵州城以南的地方外，其余地区都不怎么适合种地，百姓大多渔猎为生。 不过，闵州以北的地方也没多少人口，因此这座被墨成章命名的福泽山才会是荒山，便宜了他们这伙人。 在现代时，她虽然不是读农业的，可因为也无需要，倒是了解过一些相关的知识，梯田这 种能够最大限度利用土地，且运用好了还能提高产量的，她当然知道。 她之前没有想到这点，是因为山上树多，遮挡了视线，而刚才墨成章等人砍掉了一批树，周围地形露了出来，所以她看着眼熟。 墨成章只看了一眼她画的图，心头一动。 他不傻，只看这样就知道，如果按照她说的做，绝对是最适合山里种地的。 而且他想到的不止是这些，山路难行，要是修直路，虽然能加快修路的速度，可是对马车牛车之类的就不那么适合了。 如果修成这种环山的路，虽然麻烦点，可是却能让上下山的时候，行车更加安全。 郑清浅怎么都没想到，墨成章竟然因为梯田，而想到了环山公路，这人还真是，举一反三的能力太炉火纯青了。 “浅浅，你果然是大伙儿的福星。”墨成章忽然靠近郑清浅，低低的笑道。 他的语气既骄傲，又宠溺，再加上他本就好听的嗓音，听在郑清浅耳中，简直就是犯规啊！ 郑清浅脸上蓦地涌上一抹红晕，“呃，也没有啦，就是突然想到，就……”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喊她的名字，平时在外面他一般都是不会喊她的，要么就是喊一声媳妇儿。 “我过去了，你自己多注意，别累着。”他说着，拍拍她的肩，起身就走。 看来除了今天开荒的八块地之外，其他的地都要重新规划了。 整治田地和修路可以合二为一，这样能更加省时省力。 郑清浅缓了一会儿才回神，脸上的红晕也逐渐消散。 只是她嘴角那抹笑，甜得有些晃眼。 …… 正月里的天黑得早，郑清浅他们在下黑的时候就停了工，大伙儿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虽然累，可从众人脸上的笑容能看出来，每 个人都很高兴。 “哎，小四媳妇，咱回去真的还要继续学认字啊？” 身体上的累还能撑着，可对于不爱学习的人来说，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严重的。 郑清浅听见问话，回头看去，就见陈忠平媳妇吴氏的娘家嫂子，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 “当然，学习不可半途而废，”郑清浅笑笑，看见她脸色更加灰败，又补充道，“不过今儿大伙儿都累了一天，咱们只学半个时辰。” 准确的说，是复习之前学的，温故而知新，这些人前些日子学了千字文，除了几个聪慧些的记住了大半，其他人都只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位吴氏的嫂子就是那种天生不适合学习的，对这样的，郑清浅是本着不勉强的态度，只需要学会日常用字就行。 说起这个，她也不免要吐槽一下，繁体字可真难啊！ 要不是她从前对中华文化心生向往，自己学过几天书法，估计这会儿早就抓瞎了。 “咦？只需要半个时辰？哈哈哈，那可太好了！” 说这话的可不是吴氏娘家嫂子，而且周围的其他人。 郑清浅摇头失笑，看来不管啥时候，大家对学习的这股劲都差不多，看看她身边这些，不就跟现代大学生听见原本要上两节课，突然被通知只上一节课的样子嘛。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回去，留守家里的老太太们已经为他们做好了简单的晚饭。 郑清浅这边刚吃完，就被墨成章拉走了。 “我对这个梯田不了解，这事还是你来说吧。” 郑清浅眨眨眼，“这……不太好吧？” 像这种大事，一向都是男人们商量的，在这群人中，她已经算是特立独行的了，要是连这种大事她都要参与的话，墨成章会不会难做？ “有何不好？”墨成章反问。 第134章 王翠的变化 他这样倒是把郑清浅问住了。 对啊，有什么不好的？她都在教村里人认字啥的了，这种对大伙儿好的事，由她来说不是也很正常吗？ “好，”郑清浅释然一笑，“我来说。” 郑清浅突然发现，跟墨韵她们待久了，她的有些思维都被限制了。 看来以后还是应该跳出思维固化的围墙，不说改变这个世界吧，至少让她身边的人，对女性不再那样限制和轻视。 因为还要去给墨韵她们上课，所以墨成章带郑清浅过来，只是简单的说一下梯田的情况，具体的细则之后才会详细讨论。 “小四媳妇，你说的这个梯田到底啥样啊？”李阿爷一脸蒙圈的看着她。 郑清浅见他们都有些茫然，显然这些人的理解能力跟墨成章不太一样，于是她再次在地上画了梯田的样子，并且手指点着地上的画，掰开了揉碎了的给这些人讲解梯田的概念。 “梯田是在丘陵山坡地上，沿等高线方向修筑的，条状阶台式或波浪式断面的田地……” 梯田除了有蓄水保土增产的作用外，还有治理坡耕地水土流失的作用。 如果墨成章他们今后在山里定居，那么保护水土也是一项长期工作，不然他们就得 学游牧民族，经常换地方了。 梯田的通风透光条件较好，有利于作物生长和营养物质的积累。另外，按照田面坡度的不同，还分为水平梯田、坡式梯田、复式梯田等。 总之，这会儿郑清浅将她记得的有关梯田的资料，捡着这些人能听懂的都说了一遍。 “……阿爷，我觉得咱现在就适合用梯田种植。” 说了一刻钟，总算说完了，郑清浅随手拿起手边的陶碗喝了口水。只是她没注意的是，这只碗是刚才墨成章喝过的。 墨成章的目光闪了闪，嘴角轻勾，看向李阿爷，“阿爷，我媳妇儿说的这事，我觉得行，而且咱不是要修路嘛，正好，跟梯田一起好好合计合计，一气儿就修了。” 郑清浅闻言，略带诧异的看着他，她刚才忘记说这点，没想到墨成章居然已经想到了。 “还有灌溉排水的，也能一起弄了，能给咱省不少事儿。”郑清浅赞同的点头，给了墨成章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阿爷刚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就见一屋子人都看着他。 “你们看我干啥？这么好的事儿，还用说吗？那肯定就按小四媳妇说的来啊！明儿咱就从新合计一下，今儿这八块地看看咋整，反正不 能浪费咱干的这一天的活。” 李阿爷也是个敢想敢做的，见郑清浅说得头头是道，根本没怀疑什么，人家都说了是书上看来的，那还有啥说的，书上写的肯定没错。 李大山等人从来都是听墨成章的，他都觉得梯田种植法好，那还有啥好说的，直接干呗！ 事情初步说定，郑清浅就从李阿爷家出来，去了陈家。 墨韵等人已经等在那了，只不过有好几个妇人和孩子都在打瞌睡。 郑清浅摇头失笑，清了清嗓子，“大伙儿先把千字文通读一遍。” 这种昏昏欲睡的时候，先读书醒醒神。 千字文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郑清浅教得毫无压力，早就让墨韵他们自己抄了一本，不管字写得好不好看，勉勉强强也算是每人都有自己的课本了。 但三字经却是后世才有的，郑清浅一开始教时，还想了个借口应付墨成章的询问。 “我刚启蒙时，家里接济过一个和尚，这三字经便是那位大师教我的。” 以上是她对墨成章的说法，也不知他信没信，反正现在郑家的人失散了，他也没法对质，再说了，就算郑家人在，郑清浅也不怕。 郑家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善，每年都会接济一些困 难的人，她小时候家里也的确接济过一个和尚，反正当时家里没人管她，随她怎么说，他们也不知道。 郑清浅看着打起精神读书的众人，忽然觉得挺有成就感。 除了墨家三姐妹有些基础外，其他人可全是睁眼瞎，但是短短两个月时间，她便让这些人能将千字文完全背诵，并且认得绝大部分的字了。 这之中，又数王翠最刻苦最用功，让郑清浅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 就像现在，王翠就举手请郑清浅过去指点她的字。 “嗯，写得不错，这里笔锋在收尾的时候轻些就更好了。”郑清浅对她也没什么可藏私的，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王翠态度恭敬的对她道了谢，“多谢先生。” 在这间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喊郑清浅作先生。 “你的千字文和三字经都学得差不多了，等过些天，我会给你们分班。”郑清浅莞尔一笑。 本来所有人的起点都一样，但是有的人就是比别人学得好，总不能一直等着后面追不上的吧？所以郑清浅早就计划好了要分班。 王翠肯定是第一批前往中级班的，墨家三姐妹自然也在这个行列。 郑清浅对这事是看结果，不看对方的身份和年龄，哪怕是 几岁的孩子，只要达到升班的标准，她也不会犹豫。 “真的？”王翠脸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谢谢先生！” 她早就对墨成章死心了，而且这段时间她跟着郑清浅学习，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哪怕没有郑清浅，她跟墨成章也是不可能的。 为啥？因为圈子不一样啊！ 圈子这个词也是郑清浅说的，但她觉得这话很对，如果跟对方圈子不同，就算强行拉在一起，也是无法融入的，时间长了就会产生各种矛盾。 看到这样的王翠，郑清浅明白，她应该将墨成章放下了。 “不用谢我，这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而且我能教你们的也不多，越是到后面，咱们就会变成互相学习。”郑清浅笑笑，而后走到一旁去督促小孩子写字了。 王翠看着郑清浅的背影，眼里有羡慕也有佩服，更多的则是感激。 她娘没读过书，便从未想过让她读书，而没有读书的她和现在读了书的她，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郑清浅自是不知道王翠心里想法的，半个时辰过后，她便让所有人回家休息了。 而她自己回家后则趁着墨成章洗漱的时间，进空间查了梯田的详细资料，并且全部拍照存在手机里。 第135章 胸有沟壑 这么长时间，郑清浅都在摸索空间的规则。 她的手机可以拿出来，但是出了空间就没网络了，只能看看手机相册这种手机本身存储的东西。另外，她手机里的东西不会被重置！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郑清浅还很是惊讶了一阵，甚至觉得这就是个空间BUG啊，如果手机信息不会重置，那她岂不是可以拍照片和视频啥的了？ 留下在这个世界的纪念，就算以后回去了，她也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与之相对的是，笔记本电脑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被重置，所以郑清浅之前登记的村里人的基本信息，现在都好好的在她电脑里。 毕竟她不是农业专业出身，对梯田只有基本概念，要想将这事做成，还得依靠各种资料，外加墨成章他们的经验，所以先把资料查好准备着，啥时候哪里不懂了，她能随时研究。 因为时间有限，郑清浅来不及筛选资料，就把查到的都拍照保存着。 估摸着墨成章快过来了，她才从空间出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两人躺下的时候，墨成章忽然说了句，“明儿你不用跟着去地里，我们一起去周围转转。” “嗯？”郑清浅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好。” 这不就是要去实地考察嘛，不过就他俩去吗？那这头开荒的事咋办？ “睡吧，别的都安排好了，不必多想。”墨成章闭着眼道，像是知道她心中想法。 他都这样说了，郑清浅也不再多问，今天累了一整天，她也实在是困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其他人照旧，只是墨成章这一队换云氏做队长，她今天也不用像昨天那样辛苦，主要是安排众人干活。 墨成章和郑清浅则往村子的西北方向去了。 “如果要建梯田，那 就不能弄到南边。”两人来到一处坡顶，墨成章看着脚下茫茫的一片。 郑清浅只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他的顾忌，点头道：“的确。” 梯田不能用树木遮挡，要是建到南边，等建成那日，那就是他们这伙人暴露之时。 但西北方有座小山，这山上虽然也有树木乱石，可比起别的地方，却少了些，因为这里就是温泉山谷附近，郑清浅猜测可能是因为地下有什么矿物质，影响了某些植物的生长。 当然，这里的树木花草也不少，就说明这里是能种地的，到时候再看这里适合种什么便是了。 最妙的是，这座小山被周围的山体似有若无的遮挡着，就算他们在这里弄了梯田，外面也是看不到的。 之前说过，福泽山是句芒山脉的一部分，既然是山脉，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座山了，越是往北，越是根深林密。 而福泽山的南面是正对着闵州城的，如果郑清浅他们在南面弄梯田，那才真是傻了。 “你看，”墨成章指着西北方的一处道，“我们可以从这里一直往下开垦耕地，到底下的时候，再往东西两个方向修路……” 郑清浅顺着他的手看去，眼里不断闪过惊讶和钦佩。 墨成章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竟然能从小小的梯田，联想到这么多事。 原本他们说要修路，她还以为是要从他们之前上下山的地方修，可现在看墨成章说得头头是道的，可见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修那条路。 那条路是距离闵州城最近的路线，但在如今这世道下，要是他们将路修好，也将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这风险不仅来自官府，还来自同样逃难的人。 李二麻子这伙人算是特例，他们都没什么坏心思，可要是换成一伙 穷凶极恶的，甚至就是从别的地方逃来的山匪之流，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而墨成章，这个读过书却无法科举，又从小生长在上阳村那种小地方的男人，却能够在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些之前，早早就开始布局，可见这人胸有沟壑到了什么程度。 今天之前郑清浅对墨成章的印象是，长得好看，举一反三和学习能力超强。 而今天之后，她对他的观感将会再次提升好几个档次。 “……你觉得如何？”墨成章侧头看着她，却见她有些走神。 郑清浅反射性的“啊”了一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没听见你说的话。” 墨成章顿了下才张口，“我是问你，我们先修东边前往闽江的路，让大伙儿去江镇买卖东西，你觉得如何？” 江镇就是他们来时那座码头所在的小镇。 虽然是小镇，但因为比邻闵州城，又有闽江在侧，来往商旅众多，因此江镇的繁华丝毫不输外地的县城。 “江镇不限制难民进出？”郑清浅眨了眨眼，对这个还真是不清楚。 墨成章摇摇头，“现在我也不清楚，但是之前朝廷对难民管得严，江镇肯定也是不会放难民进去的，可元宵过后应该就会有所松懈。” 毕竟闵州城都开始放部分难民进城落户了，江镇也没理由拦着不让他们进去做买卖。 “那你想让大伙儿做什么买卖？”郑清浅偏着头，若有所思的问。 他们这么多人，得想个能长期赚钱的法子，不然以后难道要在山里自给自足的过一辈子吗？ 墨成章轻叹一声，“我对这些并不擅长。” 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就是将狼皮野猪皮，还有山谷里的贵重药材等等先拿出去卖。 但他们 三百多号人，这些东西换来的银子真的不算多，甚至够不够用都不一定。 郑清浅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墨成章挑眉，“你我夫妻一体……” 他这话让郑清浅立刻停了笑，连忙开口，“其实我早就让娘她们在做了。” “嗯？”墨成章不解的看着她，“娘她们做了什么？” 郑清浅淡淡一笑，“种菜。” 墨成章一愣，种菜？什么意思？ 见他依旧不明所以，郑清浅也不再卖关子了。 “小金它们那个温泉山谷，常年都温暖如春，而且能让药材长得那样好，说明那里的土壤适合植物生长。你难道没发现，咱们种在山谷里的菜，长得比外面的快？” 所以他们年夜饭的桌上，有挺多绿色蔬菜。 她不说起这个，墨成章还真是不知道。 “我在年前就跟娘说过，咱们要多在山谷里种菜，不要放过任何能种菜的土地。前天我去山谷里看过，现在那里的很多菜都可以收了。” 她话都说成这样了，墨成章自然明白过来。 郑清浅是想趁着还是冬季，外面很难见到绿叶菜的时候，让他们赚上一笔。 可卖菜能有几个钱？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郑清浅又道：“还记得咱娘做的野猪肉炖咸菜吗？你知道为什么那道菜的味道跟别的菜不一样吗？” 这两个问题甩出来，墨成章的脸色就变了，“那是你弄的？” 郑清浅不好意思的吐吐舌，“我跟家里厨子学的，用干香菇粉来提鲜。咱娘做菜的手艺虽然不错，但还是缺点东西，所以那天我顺手放了点……”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墨成章也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可就算是这样，又能做什么？” 难道到处去找香菇磨成粉来卖？那也太…… 他的思绪被郑清浅打断，“看来我出自商户人家还是有点用处的，”郑清浅笑得俏皮，“你想想看，现在外面几乎见不到绿叶菜，我们手上又有别人不知道的调料，要是咱们开个小吃摊啥的会如何？” 她想开的可不是小吃摊，这山里开春之后各种适合做菜的珍馐美食都会陆续出现，到时候开个特色菜馆，不怕没人上门，只怕还会供不应求呢！ “我明白了。”墨成章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的思维跟郑清浅没在一个地方，毕竟这世界对商人的地位限制得死死的，而他自己又是读书人，几乎从未想过从商，所以根本就没想到开店这种事。 但郑清浅说的很对，他们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哪怕就是这两个月，也能赚来不少银子。 到了夏日，山里又有别的东西，只要他们一直做区别于别人的东西，就不愁赚不来钱。 “这事现在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具体要怎么弄，还得看大伙儿的意思。”郑清浅找了块石头坐下，站了半天，她都累了。 墨成章也坐到她身边，“只要能赚银子，他们只会比你跑得都快。” “你怎么知道我就跑不快了？”郑清浅闻言，下意识的反问。 开玩笑，自己创业之前，她可是赚钱小能手，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五份工！ 墨成章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她却计较上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那到时候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跑得过大伙儿了。” 他这话算是赞成郑清浅刚刚的话了，郑清浅听得心里高兴，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两人坐在山坡顶，也不嫌时不时吹来的冷风，就这样聊了一上午。 第136章 发芽了 既然决定了之后大概要走的路，郑清浅便对这事上了心。 不过，如此一来，她之前做的某些部署就需要调整一下了。 郑清浅从好几个月前就在部署，如何让墨成章等人“不经意”的发现红薯和土豆这两种作物，这段日子以来，她空间里弄好的种块也都悄悄的种在了村子周围。 如今缺的就是一个时机，但现在天气还太冷，种下去的红薯和土豆还没成熟。 她之前说服云氏他们多在山谷种菜，但他们手里的种子都是常见菜，要想真的赚大钱，还得想办法种些稀缺不常见的才行。 好在郑清浅早有准备，就在自家院子里开的菜地角落，她早早就洒了一把干辣椒种子下去。 初八一早，郑清浅几人先后起床，今日依旧要去开垦荒地，只不过郑清浅和云氏不用去了，翻地这种重活都是男人们包圆的。 郑清浅到院子里时，习惯性的看向菜地，当看见角落新出的几株绿芽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顾不得多想，她连忙跑过去，蹲下来仔细的看。 想起自己查资料时看过的辣椒苗图片，不由得睁大了眼。 好家伙，这种天气之下，她撒下去的辣椒种子竟然 发芽了！ 原本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辣椒的最佳播种时间是春季和秋季，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空间里待过的关系，她撒下去的辣椒种子，竟然在这时候发芽了。 “在看什么呢？” 墨成章不知何时到了郑清浅身后，他对地里的事并不是很在行，所以顺着郑清浅的目光看过去，完全没认出来她看的是啥。 郑清浅嘴角带笑，站起身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看见这个角落竟然长了几棵苗出来，觉得很难得。” 这个时代是没有辣椒这种作物的，所以郑清浅现在可不能说出辣椒的事，还得以后这些辣椒苗长出来，她移摘出来，再有了收获才能说。 墨成章不疑有他，也点头笑道：“的确值得高兴。” 在这种天气下，还能有嫩芽冒出来，说明这种草有着很强的生命力，大早上的见着绿意，的确值得高兴。 “走吧，娘做好饭了，咱赶紧吃了出去。”郑清浅浅笑盈盈，抬脚往屋里走。 墨成章紧随其后，嘴角也挂着笑。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见她笑，他心里便也欢喜。 今日郑清浅和云氏虽然不用去地里，但他们却要帮着李 二麻子那伙人烧砖做瓦。 前两日李二麻子他们都是早上起得比郑清浅他们早，在选定的位置争分夺秒的打地基，到了时辰还要跟墨成章他们去开荒，可把他们那群人累得不轻。 但这是之前就说好的，而且李二麻子这些人一点也没有怨言，毕竟现在盖的是他们自己的房子。 他们没话说，郑清浅他们这些人里却免不了有那见识浅薄的妇人悄声抱怨。 “瞅瞅阿爷他们也真是的，干嘛要将那伙人留下，咱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可这会儿还要在这替他们烧砖做瓦，我真是想想都觉得亏得慌。” “唉，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还让我别在外面瞎说话，免得他们听了不好受，可他们现在吃咱的住咱的，人也没咱多，我们说几句咋啦？反正他们不还是留下了嘛。” “你俩少说两句，忘记小四媳妇之前上课怎么教咱的了？虽然咱们现在也没啥好的，可那句话咋说的，就是老小那句……” 郑清浅往窑里送模具的时候，正巧听见几个妇人的抱怨，她刚开始装作没听见，将手上的模具放进窑里后，才接了最后那人的话。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 幼。” 在砖窑旁边干活的几人听见她的声音，立刻站起身，反射性的喊了句，“先生好！” 郑清浅抿唇轻笑，“现在没有上课，各位婶娘嫂子不用这般客套。” 可那几人的脸上却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郑清浅缓缓张口，“的确，如果不留下他们，咱们会清闲一些，但很多事不是只看眼前，也许今后某天，咱遇上大麻烦，他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呢？” 这会儿在附近干活的可不止他们，李二麻子带来的那伙人中的妇人和老太太也有好几个在周遭。 刚刚这几人说话，就是故意要他们听见。 人有时候就是会有一些隐秘的心思，比如不喜欢自己的圈子被人加入，总免不了旁敲侧击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抗议，但是他们根本无力拒绝别人的融入。 在郑清浅看来，大可不必。 她并不是什么大善人，当初会赞成李二麻子他们留下，也是因为实在看不过眼，再加上她在现代的经历，总觉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只要他们没有坏心眼，大家和平共处，互帮互助也不错。 她永远都不会忘 记院长妈妈曾经说过的话，“浅浅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如果大家对别人的困难都冷漠以对，那社会便走不长远。就像你们，如果不是有人建了孤儿院，你们这些孩子要如何在社会上生存？” 而既然人已经留下了，那就好好相处，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除了加深众人心中的隔阂外，实在没有半点好处。 “呵呵，小四媳妇，我们就是嘴欠，随便说两句，真没别的心思，你也别往心里去啊！” 几人听见郑清浅的话，心下嘀咕的同时，又不敢得罪她，只得先承认错误。 郑清浅知道她们并没真的服气，当下也不多说，只道：“如今大伙儿正是忙碌的时候，大家还是该干活就努力干活吧！” 言外之意就是闲话少说，啥都没有老实干活来得实在。 “是是是，我们这不是干着呢嘛，绝不会偷懒！” 那几人原本还有些懈怠，看见郑清浅婆媳已经搬了好几回模具过来，也不敢再躲懒，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 李二麻子他们那边的几人将郑清浅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心下除了对她充满感激之外，更是坚定了一定要努力干，绝对不能让刚刚说闲话的人看扁了的心思。 第137章 排挤 他们又不傻，虽说村里绝大多数人对他们很友好，可也不是没有那起子排挤他们的人。 别的不说，有那么几个孩子，整天在他们的孩子面前胡乱说话，搞得他们跟这伙人的奴才似的，只要有点血气的，听了那些话都会憋屈。 甚至有时候他们去借工具啥的，都会被明里暗里的刁难。这些他们除了忍下，还能咋地？ 可现在听见郑清浅这样郑重其事的替他们说话，他们又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麻哥说的果然没错，不管别人对他们咋样，至少能做主的墨成章是真的想帮他们的。 他们心里的想法，郑清浅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刚刚这事也提醒了她，还是要跟墨成章说说，要注意一下。 两个小团体要融合成一个，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他们这种情况。 而且，从今天开始，她在教他们读书认字的同时，还得做些别的工作，争取将某些冲突化解在润物无声之中。 刚才不就有人提起过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说明她之前讲的一些东西，还是有人听进去了。 …… 墨成章做事并不死板，在跟郑清浅说定后，很快就画了一张简图出来。 抽空带着李阿爷和李大山等人，去先前看好的山头，替众人细细讲解了一番。 包括为何要在这里弄梯田，为何要让梯田跟下山的路一起弄，还有今后的一些打算也说了。 “果然啊，”李阿爷欣慰的拍拍墨成章的肩，“这种事还是要你来办才成，搁我们谁能想那么长远啊？” 李大山也点头，“就种菜去卖这事，我之前都没想那么多，以为我媳妇儿他们只是种来大伙儿吃的呢！” “大哥，你还有一点没说到，咱种的都是外面 这会儿吃不上的菜，这拿出去那就是精贵物，肯定能值老钱了！”李小六兴奋得双眼放光。 墨成章见他们只听了个头就这般兴奋，暗暗决定先不告诉他们郑清浅想开特色菜馆的事了。 毕竟他们手上现在加起来也没几两银子，此时说要在江镇开店，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痴人说梦。 还是等拿到第一笔银子再说吧！ “小四，那按你说的，咱过几天就开始从这山上往下整地修路了？”李阿爷确认道。 墨成章沉吟了片刻，“先替李二麻子他们修房子。” “啊？凭什么啊？” 一听这话，李小六瞬间炸了。 墨成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这些人来整地修路，要修到什么时候？你再算算咱们有多少壮劳力，他们又有多少？” 原本他也没想让李二麻子他们一起来修路整地，但是按照梯田的设置，他们从这座山头往下整地下去的话，基本上就够所有人耕种了。 既然有他们的一份，那自然不能让他们错过出力了。 更重要的是，李二麻子他们的壮劳力并不比自己这伙人少，两方人加起来干活，肯定比他们自个儿要来得快。 而修房子这事，他们都属于经验丰富的，有他们加入，也能将李二麻子他们的效率大大提升。 唔，这应该就是郑清浅口中说的“一加一大于二”了吧？ 李小六原本万分不情愿，但是被墨成章点破后，又皱眉仔细思考起来。 跟他差不多想法的人还不少，不过他们没有李小六通透，想都没想的就跳出来问墨成章。 “可是小四，咱难道真的要跟他们一起过日子不成？整地修路这样的大事，是不是该防着点？” 要是以后地整好了，那伙人也要分地咋办？ 其实他这 样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到目前为止，李二麻子那伙人完全不知道温泉山谷的事呢。 这说明啥，说明墨成章也在防着他们啊！ 墨成章看着说话的人，“如果没有他们帮忙，我们恐怕赶不及在惊蛰之前种下第一批种子。” 那人一噎，再没开口了。 唉，虽然他们看上去浩浩荡荡的两百多号人，可壮劳力其实还不过百。李二麻子那伙人跟他们不同，有很多都是单独活到现在的，虽然只有一百多人，可壮劳力都占了一大半。 墨小四说得没错，有他们加入的话，不管是整地还是修路，都要快上许多。 李阿爷见状，狠狠瞪了李小六和另外几个看着不乐意的人一眼，“你们这是干啥？不是说了小四让干啥就干啥吗？再说了，从前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咱要想好好在山里生存下去，就得团结！” “知道为啥要团结不？你们自己想想当初咱遇上狼那次，再看看咱现在住在啥地方，你们不会以为这儿很安全吧？那是山里的大家伙还在冬眠！” 他这话点到即止，并没说得特别清楚，但是在场的都是各家能做主的人，再傻也傻不到哪里去，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对啊！留下这伙人也没啥不好的，至少遇见危险的时候，能多个帮手。 啥？他们不是做了准备吗？ 在真正的危险面前，那些准备都是心理安慰！ 想想看，之前他们能顺利将那窝野猪拿下，依仗的是什么？是山里这些动物没见过这些！ 动物也不傻，时间长了，人家也是会成长的，到时候再给他们来个意想不到，那后果他们都不敢想。 此时此刻，原本对李二麻子等人存着排挤心思的人，也都歇了念头，脑子里只浮现了一句话： 人多 力量大！ 墨成章见他们想通，也不再多说，继续指着图纸点出几个重要的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修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仿佛眨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一大早李阿爷就红着眼睛将全氏叫了来。 “阿爷，您找我？”全氏一边拍着身上的柴灰，一边问道。 她刚将一家人的早饭做好，听到他叫立刻赶了过来。 李阿爷张了张口，脑子里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对全氏道：“你去看看咱够不够做一顿元宵的料，要是够就拿来做了吧！” 全氏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脱口问道：“真要做元宵？” 阿爷平时在粮食上可是很抠门的，过年吃饺子都没见他这么大方，今儿倒是愿意拿东西来做元宵了。 “只要材料够，每人一……半，呃，小半碗的量，做！”李阿爷闭了闭眼，感觉心尖尖都在疼。 他也知道大伙儿如今的情况，可今儿好歹也是过节，而且还是对大乾百姓来说，很重要的元宵节，代表着团圆和翻篇的日子，只要条件允许，怎么都要给大伙儿求个好兆头。 全氏听见他一再降低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过还是应了下来，“好，我现在就去看。” 如今她管着所有粮食，其实心里还是有数的，只不过还是去看上一眼才更加确定。 全氏进了放粮食的仓房，直奔放米面的地方而去。 打开糯米袋子，全氏眨了眨眼，“咦，怎么糯米感觉没少啥呢？” 她记得之前还给各家发过几次糯米来着，不过她只称了总数，登记过后就没再记总量了，反正袋子里有她就往外分。 但过年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袋子里好像就剩了半袋子了啊！ 怎么这会儿却有堪堪一满袋了？ 全氏又看了看别的袋子，顿时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难道她的记性变差了？怎么感觉米面啥的都比她记着的多呢？ 她本想去将记账的本子拿来算算，但转念一想，觉得估计是她自己记错了，不然难道这些东西还能越吃越多不成？要真如此，那才是活见鬼呢！ 全氏这边的疑惑一闪即逝，她当然不知道，郑清浅每次来领粮都会找机会将她空间里存的粮食往袋子里放，糯米又不是经常发放的，几次下来可不就累积多了嘛。 当然，郑清浅这样做也是因为揣摩到全氏的心理，至少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发现。 而与此同时，郑清浅正在想办法，怎么才能将管粮食这件事挪到自己身上来。 唉，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当初就该自告奋勇的接过这件事啊！ 俗话说得好，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就在郑清浅为着这事发愁的时候，元宵当晚，大伙儿正在李阿爷家里分吃为数不多的元宵，云氏那边直接找上了全氏，让她接过管钱的活。 “我对账房这些一窍不通，听我家小四说，咱们就要去山下买卖东西了，这事还是你来吧！” 郑清浅眼睛一亮，没等全氏开口就接过了话茬，“嫂子，我也觉得管账这事还得你来，我娘可以跟你换换，帮着管粮食的进出，毕竟这个她只需要做下登记就成。” 云氏赞许的看了郑清浅一眼，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家儿媳妇心疼她，“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们年轻人经常出去，我老婆子留在家里的时间多，我家也还有空屋子，放点粮食应该也能放得下。” 全氏都快被郑清浅婆媳两人绕晕了，缓了一会儿才弄明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第138章 山下来客 “婶子，这事没啥，我跟阿爷说一声，咱俩换换就成。” 她本就擅长管家理账，不管是管钱还是管粮，都无所谓。 不过，他们这伙人如今是在一起过日子，大伙儿的东西都在一块儿，所以钱粮需要分开管，主要是防着那起子小心眼的人说闲话。 要按云氏本身的想法，她是啥都不想管的。但因为墨成章的关系，大伙儿就信任墨家和李阿爷家，云氏也是迫于无奈才接下这个任务。 管钱的事看上去好像轻松些，因为大伙儿如今用到的很少，但这不是开年了嘛，估计这次他们下山，就得把手里的花光。 而且这次还得将存的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掉，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会有多麻烦，云氏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疼，这才索性跟全氏换一换。 她哪里能想到，她这不想麻烦的举动却是便宜了郑清浅。 村子里其他人对她俩钱物互换着管的事，根本没人有意见，通知下去后，大伙儿在元宵当晚就帮着把存在李阿爷家的东西搬到墨成章家里了。 墨家虽然总体上看上去没有李阿爷家里宽敞，可屋子却是足够的，放下目前大伙儿的存粮完全没问题。 不出郑清浅所料，大伙儿一走，云氏就对她道：“小四媳妇，你也给我整个那什么表，以后要是我不在家，他们来领东西你就记着。” “好的，娘。”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如今东西在她家，以后要动点手脚可就方便多了。 说实话，她最近跟着大伙儿吃饭，胃口都快败光了。 没有在这个时代生活过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那种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纯正白米饭的滋味。 虽然郑清浅只来了几个月，而且她还偷偷在空间里吃过几顿好饭，可那种滋味还是让她敬谢不敏。 等过几天下山，她一定要让墨成章多买些白米，到时候她再把空间里存的米混进去，在二月二龙抬头那日，争取让所有人都吃上一顿白米饭！ 正月十六开始，墨成章等人开始帮李二麻子他们盖房子。 之前他们进山砍的木材还有剩余，这会儿为了赶时间，众人也顾不得去计较，直接拿给李二麻子等人用了。 而这一举动直接让李二麻子他们感动坏了，干活越加卖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依旧泾渭分明，墨成章他们还是很自然的凑在一起，而李二麻子等人又在另一边， 一群人端着餐盘边吃边聊。 “我就说嘛，人家是真心接纳咱的，之前说小话的人，这下被打脸了吧？” “呵呵，麻哥，我觉得跟他们干活咋不觉得累呢？” “看你那点出息，”李二麻子轻锤了一拳说话的人，“那是因为人家够团结，而且看看他们干活那架势，咱们真是跟对人了。” 李二麻子早就发现了，墨成章这伙人干活总有一股拼命的架势，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被他们影响，自然而然的，自己这伙人干得也就更卖力了。 “不止如此呢，你们瞧瞧人家还有砖瓦窑，”罗大宝啧啧两声又举起手中的餐盘，“再看看这个，我从前都不知道吃饭还能这样呢！” 罗大宝身边的人连连点头，其实不用他说出来，这段日子他们也感受到了墨成章他们跟其他人的不同。 就比如将疯跑的娃子们都集中起来，读书认字的时候娃娃们都很认真，不读书的时候，这些小娃们干活的劲头也不输大人。 连带着他们这边的孩子跟着读了几天书以后，娃娃们的精神面貌肉眼可见的变得大不相同。 “好了好了，这些话留着以后说，吃完饭咱赶紧先过去 接着干，别让人家觉得他们来帮忙，咱自个儿倒是不认真了。”李二麻子一边说，一边拿着餐盘往洗碗的地方走。 这些人如今已经很习惯吃了饭就自己洗碗了。 因为之前墨成章等人规划宅基地时没料到还会有人来，所以只能让李二麻子他们在靠着防火带以内的一圈建房子。 “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些，这里面可都是陷阱，别你们自己掉进去了。”李大山一边干活，一边对身边的李二麻子道。 “好的，大山哥放心，我们记着呢！”李二麻子嘿嘿笑着。 说实话，刚知道这地方还有陷阱的时候，可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只觉得墨成章等人考虑得也太周全了，什么防火带，他从前听都没听说过。 人家不但建了，还顺便在防火带下面挖了陷阱，听说之前还利用这陷阱收拾了一窝野猪。 当然了，李二麻子他们听说的这些“光辉事迹”都是有人夸大其词告诉他们的。 在临近傍晚时，他们这边正如火如荼的干着活，村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阵的猴子叫声。 “咋地了？” “咱赶紧去看看，别不是小金他们发现啥了。” 李二麻子等人对小金他 们不熟，所以听见这叫声还很是愣了一阵，但转眼间就看见墨成章和李大山在往村口跑。 不明所以的李二麻子等人，也赶紧拿着砖头跟了过去。 管他发生了啥事，大伙儿一起去看看总没错。 “呀，佟掌柜，你咋来了？”跑得最快的李小六，看见被小金他们挡在村口的佟掌柜等人，惊讶的大喊了一句。 佟掌柜身后跟着几个伙计，见到熟人，立刻松了口气，拱了拱手道：“我家老爷让我给你们带信……” 这时候墨成章和李大山也来了，双方寒暄了几句，就将佟掌柜他们接到家里说话了。 “墨公子，官府昨日发了告示，允许部分难民进入闵州城，并且可以在闵州落户。”佟掌柜对墨成章拱了拱手。 他这话让李大山等人都是一愣，而后便激动的不停发问。 “真的让咱们入城？” “允许的是哪部分难民？” “咱们这么多人都可以在闵州落户吗？” 这些问题都是大伙儿最关心的，佟掌柜也没打断他们，等他们说完了，他才开口，“官府需要你们提供从前的照身帖，身家清白的才能入城，但是……” “但是什么？”李大山连忙追问。 第139章 一起做黑户 佟掌柜扫了众人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但是，能在闵州落户的，不包括越州过来的。” “啥？为啥啊？”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俱是一寒。 撇开李二麻子那伙人之外，他们可全都是越州出来的。 如果不能在闵州落户，那他们现在干的这一切…… 墨成章听了这话只是皱了皱眉，而后看向佟掌柜，“耿老爷请佟掌柜来送信，应该不是只说这件事吧？” “墨公子说得没错，我家老爷特地让我来，就是让大伙儿先别着急，朝廷如今既然已经软了态度，说不定之后也会放宽在闵州落户的标准，而且我家老爷也在为各位想办法。”佟掌柜看着大伙儿道。 他这话倒是让李大山等人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总算是有个盼头。 “但是还有件事，希望大伙儿要多注意。”佟掌柜紧接着又道，“我家老爷说，朝廷近期肯定会派人清剿山匪，所以……” 这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墨成章等人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如今待在这里，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一个不小心被官府当成山匪乱民给剿了，他们也没地方说理去。 “多谢耿老爷这般为我们着想，这两日我们会下山采买，到时候再去拜访感谢他。”墨成章对着佟掌柜拱手道谢。 人家特地来给他们送消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分恩情。 “对对对，耿老爷对咱们可真是没话说，佟掌柜，你们走了一天的路，我这就带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再去叫你们吃饭。”李大山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就要领着佟掌柜等人去安置。 佟掌柜听见他说吃饭，立马一拍额头，“先别，瞧瞧我这记性，我们今儿来还给你们拉了两车粮食过来，不过车在 半山腰出了点问题，上不来，还得请你们去将粮食搬上来才行。” 一听有粮食，后面的事自然就不用佟掌柜等人操心了，李小六立马就出去喊人，问清楚佟掌柜他们的车在哪个位置后，一群人跑得飞快。 开玩笑，对粮食都不上心，那他们还对啥上心？ 要说佟掌柜能领着人找到墨成章他们，可不是没有缘由的。 上次墨成章跟耿世勋分别的时候，就详细告诉过对方，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再加上这段路被他们走过几次，多少会留下些痕迹，所以佟掌柜等人能找过来，也就说得通了。 但是，如果换成完全不知情人来，要找到墨成章他们可不容易。 毕竟这座山基本没什么人上来，山里行走的痕迹都不多，一进山就容易迷失方向，连方向都摸不清，还咋找到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墨成章会选定西南面那座山头修建梯田的原因，如果不是走进来看见过，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山上还住着人。 佟掌柜带来的消息，让众人又是高兴又是失望，高兴的是他们可以进城了，失望的却是依旧不能在闵州落户。 对大乾百姓来说，没有在一个地方落户，就跟现代的黑户差不多，而且比起现代来说，这个时代的黑户那真的都不能叫人命，一个不小心被人打杀了都无处申冤。 所以大伙儿才对落户的事这么重视。 与墨成章他们不同，李二麻子这伙人中，来自越州的不多，倒是从襄州和永州来的更多，听到佟掌柜带来消息后，这些人竟然集体沉默了。 “麻哥，咱要下山去落户吗？”有人犯愁的问李二麻子。 “笨！墨公子他们不能落户，咱去落户干啥？你要想去的话，那就自己下山去，反正我 是打定主意要一直在这了。”有那光棍性子的，立刻就反驳道。 一旦落户，就意味着不能继续在这里了，可这些天他居然有种不想脱离这种氛围的感觉，总觉得跟墨成章他们分开后，搞不好他们过得还没现在好呢！ 反正都是过日子，没落户虽然不咋好，可跟有地方住有饭吃比起来，他倒是觉得，跟着墨成章他们更好。 再说了，没落户的又不止他一个，他急个啥？ 李二麻子的心思本就比别人多一些，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只见他一狠心一跺脚，朝地上呸了一口，“落个屁的户！落了户朝廷能给咱发粮食吗？能给咱修房子吗？” 他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对落户这事他心动了。 可想到这些日子跟着墨成章他们干活的一幕幕，他那点心思立刻就被浇灭了。 前两日他听李大山他们提起过，他们这几天就要下山，听说要去赚银子，给大伙儿买些紧缺的东西，不能让老人孩子和女人连衣服都没得穿。 自从李二麻子等人来了后，郑清浅他们本就紧张的布料就更加紧缺了，可哪怕是这样，他们依旧分出了一些料子给李二麻子他们。 主要是当时刚上山那会儿，李二麻子他们实在太惨了，稍微有点恻隐之心的都看不过去。 “没错！我也觉得咱不能忘恩负义，在我们快饿死快冻死的时候，是墨公子他们接纳的我们，如今就算有机会进去闵州城，咱也不能丢下他们，要做黑户大伙儿一起做！” 罗大宝猛地站起来，恶狠狠的说。 “对！大不了一起做黑户！” “反正我不想下山，这里可比山下好多了……” 一时间，先前还有些犹豫的，也都坚定了态度，落户什么的，哪里有跟大 伙儿同甘共苦来得有意思？ 屋子外面，李大山原本是要来问问李二麻子等人要不要下山落户的，没想到却让他听到了这样的话。 “老爹和小四看人果然准，这伙人……”李大山转身往回走，嘴里嘟囔着，“还不错。” …… 郑清浅将佟掌柜他们今天带来的粮食清点记录好后回房，抬眼就看见墨成章坐在书桌前沉思。 “四哥，怎么还不睡？”她顺口问道，一边将记录本放在桌上。 墨成章转头看她，眼中有某种郑清浅看不清的东西，“你觉得我要想办法让大伙儿在闵州城落户吗？” 郑清浅闻言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既然他问了，她还是仔细想了想才摇摇头道：“其实我觉得……”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咱现在挺好的，没有朝廷管着，种的粮食都是自己的，而且现在外面那么乱，谁知道闵州会不会也被哪个王爷打过来呢？” 在她看来，他们如今的日子虽然艰苦了些，但胜在自由，没人管的时候随便他们怎么发展都无所谓。 等过些日子她把高产的红薯和土豆弄到众人面前，那时候他们不会饿肚子不说，还能有余力去赚银子。 要是落了户，这里估计会被划分到闵州下属的某个镇子，到时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当然，郑清浅可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她如今有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现在的朝廷不作为。 想想看，现代每个公民也是要交税的，但是大伙儿交的税都会以各种形式回馈到社会，比如社保医保什么的，还有各个小区的健身器材之类，这些都是纳税人享受的成果。 而大乾朝的百姓赋税已经逼近总收成的一半，但是百姓却享受不到丝毫来自 朝廷的福利。这种情况下，会有郑清浅这种想法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墨成章在听到她的回答时，眼中瞬间亮起惊人的灼光，不过这光只有一瞬，快得连郑清浅都没看见。 她居然跟他的想法一样！ 虽然她这话要是放在外面去，绝对是大逆不道外加杀头的大罪，可听在墨成章耳中，却激起了他心头的某个深埋许久的想法。 “时候不早了，先睡吧。” 墨成章垂下眼，不让郑清浅看见他眼中汹涌的情绪，起身往炕边走去。 郑清浅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怎么不说了，也没对她说的话给点反应。 但时间的确不早了，而且白日里她帮着烧砖瓦，因着如今建房子的人多，对砖瓦的用量直线上升，之前做好的都快用完了，他们做砖瓦的为了赶工，今天着实累得不轻。 郑清浅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躺在她身边的墨成章却在她睡着后，猛然睁开眼睛。 他眼中幽光频闪，许久后才侧头看向背对着他的郑清浅。 又过了片刻，墨成章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将她圈在怀里。 郑清浅睡得沉，根本没有被惊醒，反倒因为习惯了他身上的气息，在他靠过来时，自动自发的往他怀里靠去。 墨成章勾了勾唇角，薄唇在她的发顶轻轻一吻，随即闭上眼。 有些事，也许注定了不会改变，可有些事……只有尝试过后才知道结果。 …… 闵州城内，刺史府。 “灏儿，你究竟在找什么人？”程韬皱着眉看着轮椅上脸色苍白虚弱的儿子，再次问出心中的疑问。 程景灏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程韬，“爹，如果我说，姑姑的儿子还活着，你信吗？” “你说什么？”程韬闻言脸色瞬间变了，既惊且骇。 第140章 下山 程景灏垂下眼睑，“我也是前不久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测的，只是目前还不确定。” 程韬面色一肃，声色俱厉的盯着程景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才他还以为儿子确认了此事，如今听他说只是猜测，他失望的同时却不得不严肃对待此事。 程景灏抬头，“儿子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爹难道就真的甘心吗？甘心永远屈居林家人之下，甘心本该属于我程家的东西，却被林家人占了去？” 程韬的眼神变幻不定，目光没有焦距，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但程景灏知道，曾高居右相之位的程韬，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的闵州，做个有名无实的刺史，他心中如何能甘心？ 父子两人无声对峙，许久之后程韬才肃然开口，“如若你姑姑的儿子真的还活着，我程家自然还有复起的那一日，但是倘若……今日你说的这些话，从今以后再不能提起！” 程景灏起身，对程韬拱手作揖，“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此事事关重大，你需谨记，在大事底定之前，不得走漏半点风声！”程韬目光严厉，从未用如此态度对程景灏说过话。 “是。”程景灏慎 重点头，“我先前没对父亲透露，也是怕隔墙有耳。” 秘密只有在自己肚子里才是秘密，一旦说出去，就不是秘密了。 他此时告知父亲这件事，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找到人，而且连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好几件大事都跟他记忆中一样，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你明白便好，至于找人的事……”程韬斟酌再三，还是神色凝重道，“为了不泄露消息，此事便全权交由你负责，不到万不得已，你无需对我禀报。” 他的儿子虽然身子弱，可脑子却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所以既然他说了猜测人还活着，就绝不是毫无根据，而且他手下有自己的人手，并不需要借用他的力量。 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还在林家的眼皮子底下，这件事万万不能被林家人发现。 “儿子明白。”程景灏恭敬道。 …… 正月十八这日，福泽村所有人都在丑时刚过就起来了。 郑清浅进去隔间洗漱时，偷偷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才三点！可云氏已经将早饭都做好了。 想想下山要用一两个时辰，郑清浅只能认命的加快手上的 动作。 谁让他们住得这么远呢？ 今儿墨成章等人挑了二三十个机灵的壮劳力，准备带着东西去江镇卖掉，再用得来的银子给大伙儿买些必需品回来。 郑清浅他们刚放下碗，屋外就传来了动静。 “婶子，小四，我们过来挑东西了！” 墨成章起身去开门，云氏见郑清浅要收拾碗筷，摆摆手让她出去，“这里我来，你赶紧去给登记下今儿都拿了什么东西出去，一会儿你不是也要下山？别在这耽搁了。” 郑清浅这才收回手，对云氏笑笑，“那辛苦娘了，我这就过去。” “赶紧的，别磨蹭了。”云氏催促道，手上利落的将碗筷都收拾好，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郑清浅走出正屋大门，去了暂时存放大伙儿物资的屋子。 李小六，刀疤李，还有李二麻子等人已经规矩的排着队等着门口了。 “这是普通药材，小六，你来拿吧？”郑清浅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大大的麻布口袋。 李小六精神一振，高声答道：“好勒！” “起子，这是三十张狼皮，你力气大，你来。” “这些新鲜菜要尽量少颠簸，你们谁脚下稳当的？” “还有这……” 郑清浅有条不 紊的将昨晚就整理好的东西分发下去，拿着东西的人在她这里签了名就挑着东西先走了。 最后，郑清浅将一个小布袋给了墨成章，“四哥，这些是山谷里收上来风干的珍稀药材，给你拿着吧。” 墨成章接过，扫了她身上的男装一眼，“你什么时候做的这身衣服？” 只见郑清浅一身墨蓝色的衣服，款式跟他们的有些不同。脚上蹬着用狼皮拼凑的靴子，一头长发也学墨成章一样束在头顶，只是她头上没有冠，只在发髻外绑了一根同色系的布带。 全村只有正经在县城里读书的墨成章和吴忧戴的是发冠，其他人也都跟郑清浅此时一样，只在头上绑一根布带，防止头发散下来，有的干脆布带都不绑。 郑清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箱子里正好有这种布料，之前抽空做的。” 在路上时，墨家的女人们为了安全，都是将自己当做男人打扮，她自然也有女装改过来的男装，但穿着不太合适，所以她在给云氏做褂子的时候，顺手给自己也做了一套男装。 古代男子的服装款式也就那几种，深衣道袍长袍什么的，都不适合干活或者赶路穿，所以她才做了一 身飞鱼服款式的。 说起飞鱼服，并不是指明朝锦衣卫特有的衣服，而是一个古代男子服饰的款式大类，跟短打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墨成章他们穿的便是短打，所以他才会觉得郑清浅的衣服不太一样，比他们的好看，也不怎么妨碍行动，的确很适合她。 “挺好看的。”墨成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然后就挑着一担菜往外走。 郑清浅本就是美人胚子，这会儿虽然穿的是男装，但那唇红齿白的样子，估计也很难被人误认为男子。 但有他在，自是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郑清浅根本不知道，墨成章已经默默将她划分到需要保护的名单里了，她还震惊于墨成章刚才说的话。 抬手摸了摸脸，郑清浅嘴角轻扬，睡眠不足带来的烦躁一扫而空。 一行人从福泽山下来，没有去闵州北城门，而是去了江镇。 虽然他们起得早，可架不住离得实在太远了，等他们到江镇时，已经是辰时，市场上早就开市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跟小六去打听下，这里摆摊有什么规矩。”墨成章对众人道，领着李小六去找管理这片市场的人了。 第141章 两个包子 郑清浅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集市，免不了好奇的四处张望。 或许是江镇来往商旅众多，此处集市比郑清浅想象的还要热闹一些。 集市上售卖的商品种类也多，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各种杂货，零碎小玩意儿之类的，几乎平常百姓能用到的，在这里都能看见。 在集市的东北角，还有一处专卖牛马骡子的地方。 他们这群人比旁人来得吸睛，一来是人多，二来每个人都没有空手，一看就是来卖东西的。 就在郑清浅看得目不暇接的时候，一名穿着体面的妇人自来熟的上前找她搭话。 “哟，这位小哥，你们这些人不是江镇本地的吧？这是要卖东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虽然自来熟了些，但看着没什么恶意，因此郑清浅也笑眯眯对她点头道：“我们是头一次来江镇，家里有些东西要卖，特地过来看看。” 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郑清浅他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她索性就大方的说出来，正好看看这人找她说话到底想干啥。 “哎呀，那可巧了，我看你们东西不少，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让我看看，正好我那里有人要采买大量东西呢！”妇人对郑清浅笑得越来越热情。 郑清浅可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姐姐，深知陌生人的热情绝对不能相信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在听到妇人这话后，她没有立刻回话，脑子里免不了多转了几圈。 “弟……小弟，咱东西多，而且这里看着也没地方摆了，要不咱就请这位婶子帮帮忙？”有人凑到郑清浅身后小声的道。 这时刀疤李不声不响的走到郑清浅身前，看着妇人问，“你是牙商吧？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没那多余的钱让你赚，你还是找别人 问问去。” 牙商？郑清浅听到这词的时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人对她这么热情呢。 牙商，即旧时集市贸易中为买卖双方说合交易并抽取佣金的中间人。 这一行又分私牙和官牙，有自己的组织，便是牙行。 很多人可能对牙行有些误解，正规的牙行可不止贩奴，还有类似于现代房产中介的职能，甚至某些朝代，牙行还兼具替朝廷监管税收的职责。 今天跟来的人里，只有墨成章和刀疤李算是见了点世面的，在商河县混得久了，自然知道集市上的一些猫腻。 可这会儿墨成章不在，刀疤李生怕郑清浅被人给忽悠了，这才站出来点明妇人的身份。 “啊？她是牙商啊？那咱可不能跟她走。”刚刚提议要请妇人帮忙的人，连忙摆着手道。 不管哪个时代，做牙人的都有好有坏，但是对郑清浅他们来说，可不敢去赌遇到好人的概率。 那妇人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还待再说几句忽悠一下这伙一看就是土包子的人，结果却被一道男子声音打断。 “大伙儿跟我来，我们找到位置了！” 原来是李小六和墨成章回来了，跳脱的李小六对众人挥着手，一脸兴奋。 墨成章过来，看气氛有些不对，扫了众人一眼问道：“怎么了？” 李二麻子快言快语的将刚才的事说了，墨成章便回身看向妇人，“抱歉，我们找着摊位了。” 说着，就招呼众人带上东西跟他走。 “切！一群傻子，以为江镇如今的生意那么好做啊？”妇人手中帕子一甩，对墨成章等人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郑清浅跟在墨成章身边，开口问了句，“四哥，你们怎么这么讨厌牙商？” 刚才她看得分明，刀疤李一说妇人是牙商，其他人立刻 露出反感的眼神。 “如今朝廷自顾不暇，对牙行的管理太过松散，有许多牙人打着牙商的旗号在外面坑蒙拐骗……”墨成章低声解释着。 郑清浅听了他的话，只能默默给大乾的皇帝点了根蜡。 她实在很怀疑，龙椅上那位要么就是心太大，要么就是个大傻子。 兵乱他不管，天灾他也不管，对逃难出来的百姓不但不管，反倒喊打喊杀的，这特么哪里是古人标榜的“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啊？说他是昏君都是轻的。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在郑清浅脑子里过了一下身在这个时代她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思忖间，墨成章已经领着众人到了集市的东南角。 这里已经是整个集市最偏远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流量，郑清浅只看了几眼，就忍不住皱了眉。 “四哥，咱摆在这里怕是不行。”郑清浅直接对墨成章道。 大伙儿起早贪黑的，只为了今日能多赚点银子，好给家里买些急需的布料等物回去，要是他们今天就摆在这，那估计没什么盼头。 墨成章看着她，轻轻点头，“我知道，所以一会儿你跟我一起，我们去镇上转转。” 他们人多目标大，要是一直在集市上晃悠，估计会被巡察的人赶出去，因为这里摆摊是要交钱的。 “啥？咱在这摆摊还交了五个摊位的银子？” 就在这时，李二麻子突然大喊了一句。 这个位置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不太妙，可谁让他们来得晚，也只能认了。 但是这也太坑人了吧？就这么一小块地方，却要收他们五个摊位的银子，真是想想都觉得肉痛。 “有啥法子？人家刚刚远远看见过咱，说咱们东西太多了，不能只算一个摊位。”李小六也很无奈，人家的地盘，规矩都是人 家定的，他也没法子。 郑清浅看了一眼挤在一起围在摊位周边的汉子们，又是无奈又是想笑。 得了，别说那位管摊位的要多收他们银子，就算换了她来，估计也会做差不多的决定。 谁让他们人多东西也多呢？ “那还等啥？赶紧的把东西摆出来啊！别搞了一天摊位费都赚不回来，回去还不得把阿爷给气病了啊？” 说着话，这些人就将东西胡乱的往地上摆，看得郑清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先把新鲜菜摆在前面，其他的往后面放放，那谁，狼皮别摆……”郑清浅实在看不过眼，只得亲自上前指挥。 山谷中种出来的绿叶菜今天肯定要卖掉，不然就只能拿回去他们自己吃了，所以要摆在显眼的位置。 其他诸如狼皮等物，都是能放的，今天卖不掉还能等下次，放在后面一些并无大碍。 等她将大伙儿带来的东西全都整理好，竟然出了一脑门的汗，而且已经两刻钟过去了。 这时，墨成章递过来一块手帕，“擦擦汗，我们去镇上看看。” 郑清浅刚想抬手用袖子擦汗，看见他递过来的帕子，完全没有多想，接过来就往额上一抹，“行，你手里的贵重药材在这里可卖不上价，咱去药店问问。” 灵芝那种东西，集市上的人也不见得有几个会需要。 墨成章看着她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汗，眸光暗了一瞬，很快就接过她退回来的手帕，若无其事的塞进怀里。 郑清浅和墨成章将摊位交给李小六他们，他俩则往镇子里最繁华的街道去了。 郑清浅一心只想赶紧将手里的灵芝等物卖出去，先拿到一笔银子再说，所以一路上都在仔细寻找药店。 可墨成章却像是并不着急似的，路过包子铺时，让郑清浅先等等，他 则去买了两个包子，一个肉的，一个素的。 郑清浅根本没留意他的去向，还在打量周围都有哪些店铺，想着也许他们手里的某些东西不用摆摊，可以直接拿来卖给相应的商户。 “给，”他将肉包子递给郑清浅，“早上吃得早，你先垫垫。” 今天他们下山，根本没有计划在外面吃饭，都是各自从家里带的干粮。 郑清浅手心一热，低头一看，一个白胖的包子正躺在她的手心，抬眼一看，墨成章手里也有一个，她心头一暖，笑着道了声谢。 凌晨三点多就吃了早饭，这会儿都九点多了，要说不饿肯定是骗人的。 她见墨成章咬了一口，她也没再扭捏，管他是不是大街上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环顾一圈，在街上吃东西的人也不止他俩，郑清浅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在街上逛着。 郑清浅不经意的侧头看向墨成章，一眼就看见他手里的是白菜豆腐馅的包子，再垂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猪肉白菜馅，心底立刻涌上一抹甜意。 这个男人虽然话不多，而且从没说过什么表明心迹的话，但在日常生活中，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她的情绪，总会在她想不到的时候，做些她想不到的事。 与此同时，郑清浅心里还有些惭愧，因为跟墨成章他们这样纯粹的艰苦不同，她有空间这个作弊器，根本没有亏到过自己。 可现在墨成章自己吃的素包子，却将肉包子给了她，这就让她再也下不去口了。 看看已经被她吃了一半的肉包子，鬼使神差的，郑清浅举着手将剩下的递给墨成章，“四哥，我吃不下了。” 墨成章刚吃完自己的，垂眼就看见半个包子在他眼前，他看向郑清浅，“你不必如此。” 第142章 不顺 郑清浅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干傻事了。 她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吃了一半的东西给他？ “呃，我……好像可以再吃几口……”郑清浅说得结结巴巴的，连忙收回手，连形象都顾不得，三两口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吃掉。 她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墨成章愣仲了一下，而后好笑的看着她，“我不是嫌弃你吃过的东西，而是我们现在出门在外，你不必像在家里一样，将自己的口粮省给我。” 郑清浅大囧，他越是这样说，她反倒越是觉得心虚。 “走吧，这条街上应该没有医馆药店。”墨成章见她神情不自在，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脚转了方向。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会用各种借口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他虽然惊异于她的胃口，可也不能勉强她。 不过有时候他又觉得很奇怪，大伙儿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吃得好像也不怎么少。 墨成章如何都想不到，郑清浅身上有空间，所有人都饿肚子，也饿不到她。但男人们总是没有女子心细如发，他也只是疑惑了一两次，后来便丢开了。 两人一路到了隔壁街，郑清浅刚在街口站定，就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们没找到医馆药店了。 临近集市的街道并不是江镇的主要街道，整个江镇最繁华的澄江街在距离集市好几条街的地方，这里街道宽阔，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比之现代的商业中心也不差什么了。 江镇与别的小镇又有不同，这里是闽江来往货商的集散地，医馆药店本就不多，只有三家开在最繁华的澄江街上。 街上商铺林立，也有少量摆在铺子外的小摊，郑清浅猜测估计也是要交了摊位费才能摆在这主街之上。 她正想着，一时没注意却是问了出来。 很快耳 边就传来墨成章的声音，“在这街上摆摊，每日需交五百文。” “五百文？”郑清浅暗暗吸了一口气，这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劳动力不值钱，一个壮劳力在城里做短工，一天也才二十文工钱。 像之前郑清盈给她的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一般人出门是不带银子的，只有铜板，纯银在这个世界属于稀缺金属。 “嗯，不过能上这里采买的，一般都不差钱。”墨成章点点头。 先前他也想在这里弄个摊位，但因为他们的人太多，东西也多得没那么大地方摆放，负责管理市场的不让他们摆这里。 郑清浅目之所及的扫了一圈，“那边有药店，我们先去看看吧。” 今儿他们并没有将所有山谷里采上来的药带来，每一样带了一些，想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虽然他们人多，可要是一次性拿太多好东西出来，万一被有心人盯上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距离两人最近的药店叫宁心堂，郑清浅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招牌，看着还挺气派，不过却少了些济世救人的感觉。 他们进去就发现，药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伙计百无聊赖的甩着帕子闲聊，柜台里没人，估计管事的不在。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两人立刻转身出门，身后传来药店伙计没什么诚意的招呼声。 这家药店连个坐诊大夫都没有，想来也不可能出高价买好的药材了。 两人闷头又去了下一家，这家叫同安堂的倒是比前面那家强些，至少有坐诊大夫。 “啥？你们来卖药？”药店的伙计怀疑的看着郑清浅和墨成章，“你们知道药店要收什么药吗？要是特别常见的黄连甘草之类的，就别拿出来了。” 郑清 浅见他没有张口就拒收，连忙笑道：“麻烦小哥问问，你们店里要不要灵芝人参等药。” 那伙计将郑清浅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你们是山里的猎户？” 看着不像啊！这位小公子穿得体面，旁边那位虽是人高马大的，但穿得普通，不像是会进山采药的人。 “我们也是偶然得来的。”郑清浅笑笑，并不多说。 见她不说，那小伙计只讪讪的撇了撇嘴，转身往内堂去了。 可他嘴里嘟囔的那句“这年头，什么人都以为能弄到好药材”，还是进了郑清浅和墨成章耳朵里。 郑清浅暗暗摇头，这小伙计估计干不长久，他既不能做主，又不见得真的能分辨药材，却眼高于顶，对上门来卖药的人追根问底，这可是犯了大忌。 但如今是他们找上门，郑清浅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两句罢了。 没过多久，内堂的帘子掀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顺着小伙计的手指的方向看过来。 郑清浅主动上前两步，习惯性的摆出一个商业标准化笑容，“掌柜的好，请问您这里收上好的灵芝吗？” “上好的灵芝？”男子看了看郑清浅空着的手，皱了皱眉，“有多好？” 他们店里正好要进一批珍贵药材，灵芝就是其中之一，但一直找不到好的货源，而且上好的灵芝可遇而不可求，眼前这小公子一开口就是上好的灵芝，他实在不怎么看好。 不待郑清浅回头，墨成章便站到了她身旁，将挂在腰间的布袋打开，往男子面前一递，“类似这样的。” 中年男子低头一看，顿时眼泛异彩，果然是上好的灵芝！ 只看个头，就知道年份不短，而且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这灵芝明明是干的，看上去却依旧泛着漂亮的光泽。 可他做生意多年，哪怕心里已经确定要将东西拿下，但面上却没怎么表露。 “你们这东西看着也就一般，五两银子一棵，愿意你们就将这些都留下。” 这两人看着面生得紧，不知从哪里路过的，他自然不想花太大的代价。 墨成章闻言，眉头一皱，立刻就将手收了回来，顺手将布袋绑上。 郑清浅听见中年男子开的价后，先是一愣，而后险些笑出来。 这人怕不是以为他们是傻子？这样品相的灵芝，他竟然还想五两一棵全部拿下，指不定是白日梦还没醒呢！ 郑清浅都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墨成章跟她动作一致，两人转瞬间就到了同安堂大门口。 “哎哎，你们走什么啊？五两不少了，整个澄江街也就我们家开这个价，你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光景？还想着卖从前的价格呢？” 中年男子还没开口，那小伙计倒是先喊了出来。 郑清浅和墨成章很默契，连头都没回，直接出了这家黑店。 “掌柜的，您瞧瞧，这两人……”也太不识抬举了！ 中年男子脸色难看的盯着大门口，完全没料到这两人竟然连价都不讲，直接跑了。 出了同安堂，墨成章的脸色倒还正常，郑清浅却无语望天的吐槽道：“五两？他怎么不说让我们送给他呢？” 当年墨老爷子病死，就是因为买不起灵芝做药引，可见一株灵芝绝不可能只值区区五两。 墨成章抿了抿唇，看向街道斜对面人来人往的仁济药铺，“去对面看看，如果卖不上价就先放着。” 他们现在的确很需要银子，但也绝不会因为急着用钱，就把好东西贱卖了。 刚刚那店伙计有句话说对了，现在世道不同，的确不能以之前的价格来衡量，可墨成章经历 过某些事，知道这种时候越是珍贵的药材，越是价格高昂，甚至有些药材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墨成章不懂医术，更不知道怎么辨别药材的好坏，但是郑清浅之前查过资料，知道他们从山谷里摘出来的，哪怕不是极品，怎么也能算得上珍品。 郑清浅原本以为灵芝这样珍贵的药材应该很容易卖出去，而且能卖得上价，谁知今天他们却接连受挫，很是不顺。 仁济药铺生意火爆，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碌，但是当郑清浅他们说有药卖时，接待的伙计立刻客客气气的将两人请进了内堂。 “听说两位手上有上好的灵芝？”没过多久，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两人面前，略带焦急的问。 郑清浅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圈，从墨成章手中拿过布袋，将灵芝取了一株出来，摊在掌心给来人看，“这样的，掌柜的可要？” 那人在见到郑清浅手中的灵芝时，眼中的激动遮都遮不住，这位就比先前那位直接多了，连声道：“要，要！你们有多少？” 公子胎中带来的病，需要常年用各种珍稀药材养着，但去年整个大乾形势不妙，许多从前给仁济供货的人都失踪了，以至于公子服用的上好灵芝都要断货了，他们还是没能收来从前那样品质的。 “掌柜的，我们今日来得匆忙，就这几株，要是您价格上给的合适，我们回去后再想法子给您找找，说不定还能找来跟这差不多的。”郑清浅扯开一抹笑。 男子脸上的笑一顿，而后哈哈笑着道：“价格好说，我们仁济历来收药材都是童叟无欺的，你们这灵芝不错，你手里这株六十两，其他的还要我们店里的大夫看过才能定价。” 郑清浅一听这个价，心下立刻就计算开了。 第143章 他的异常 以米价计算，大乾的一石相当于郑清浅那个时代的五十公斤，而一石米便是一两银子。 换句话说，这一株灵芝就能买来六十石米！ 他们手里如今有……呃，郑清浅记不清有多少灵芝了，反正数量不少，只不过她拿出来这株是品相最好的几株之一，其他的估计卖不了这个价。 但这也足够给他们吃下定心丸了。 “那您看看，这些收吗？”郑清浅很快镇定下来，又将另一个袋子递过去。 这些也是比较珍稀的药材，只不过有些年份还不高，估计没有灵芝值钱。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这次他就没刚才那么激动了，“这些也收，不过价格不会太高。” 他们开药铺的，自然有长期合作的药材商，批量采购的价格，和零散买入的，他们当然选成本低的那个。 “没关系，还请掌柜的请人估个价。”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之后的流程就走得很顺利了，那位掌柜的估计太忙，交代下去后就走了。 坐诊大夫来估了价，一边看药材一边顺手列了一张单子出来。 郑清浅拿着单子看了看，“没问题。” 她这边确认了，仁济的伙计就将单子拿进去找账房算账。 墨 成章环视了一圈这家药铺，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来给两人倒茶的伙计，“你们东家可是姓程？” “咦？公子怎么知道？我们东家的确姓程，不过他从不来店里。”小伙计快言快语的回道，刚说完，就被人叫走了。 他们两人的对话刚好被郑清浅听见，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四哥，你知道这家药铺的东家？” 墨成章面不改色的道：“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起过。” 郑清浅总觉得他此时的情绪有些不稳，可现在又不是询问的时候，更何况仁济的人拿着银票来跟她结账。 “小公子收好了，零散的我已经给你们换成了铜板。” 郑清浅连忙收起心底的疑惑，对着小伙计道谢，“多谢小哥。” 在仁济总共卖了四百七十八两，这只是她和墨成章身上带出来的贵重药材。 这个时代很不方便的是，铜板很重，银子不多见，银票就更少了。 但是大乾的钱庄还是遍布了各个府城和大县，拿着大乾最大钱庄的银票，基本也不怕换不到钱。 “对了，小哥，跟您打听个事，”郑清浅忽然想到，他们那些皮子还没地方卖，“你知道这镇上 哪里收皮货吗？” 集市那边她之前看过，大部分是卖日用品的，皮货这东西在那估计不好卖。 “皮货？”小伙计想了想，“那看你们是卖什么皮子了，要是兔子皮这种常见的，就在那边集市就成，可要是狐狸皮狼皮啥的，就得去东边的天隆街。” “多谢小哥，”郑清浅笑着道谢，顺手数了五个铜板递过去，“这点东西权当请小哥喝茶，还请不要嫌弃。” 那小伙计忙前忙后了小半天，对郑清浅给的铜板并没拒绝，大大方方的收了，还顺带附送了别的信息。 从仁济药铺出来，郑清浅眉眼弯弯的问墨成章，“我们现在是回去跟大伙儿汇合，还是去买东西？” 他们今天下山可不止是卖东西，也要买很多东西回去。 也许有人会觉得四百多两银子很多，可实际上这些东西对他们大伙儿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除了粮食布匹之外，光农具这一项就能瞬间花光刚刚到手的银票，就这都还不够让他们每户都配上。 所以下山之前李阿爷就说了，不能让小娃们光屁股在山上跑，先紧着粮食和布匹买，有剩余的再看情况搭配着买农具。 之前他们大伙儿从 家里带出来的农具，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强度使用，有好些都用秃了，要是再不买些农具回去，接下来的开荒进度势必会减慢。 “先回去，让起子和李二麻子挑着所有的皮子去天隆街。”墨成章想都没想的道。 药材和皮子是他们今天卖东西的大头，只有这两样卖掉了，大伙儿才能安心。 这会儿还不到午时，郑清浅和墨成章回到集市上时，老远就听见李小六扯着嗓子在那吆喝，“卖菜咯！新鲜的茼蒿，菠菜，蒜苗……各种绿叶菜应有尽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郑清浅抬眼看过去，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跟墨成章离开这么久，他们这边看着居然没卖出什么东西，难怪李小六要在摊位前卖萌耍宝外加大声吆喝。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这傻等着，有一半的人都没在摊位上，估计出去想办法了。 看见墨成章回来，众人连忙围上来。 “小四，咋样啊？东西卖了没？” 李小六苦着脸凑到墨成章面前，“小四哥，这菜不好卖，你瞧瞧，我都喊半天了，也没卖出去多少，你赶紧想想法子啊！” 墨成章看了他一眼，没回他的话，而是看着刀疤李和李 二麻子道：“你俩挑上皮子跟我走，”然后才看向李小六，“你带两个人挑着菜跟你小四嫂去。” 说完这话，他又对众人道：“药材卖了，等回去再说。” 一听他说药材卖了，众人立刻就高兴起来，刚刚还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 “卖了就好，卖了就好……” 灵芝可是值钱的东西，还有别的药材也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他们今儿就算别的都卖不出去，也够银子买粮食回去让大伙儿吃上一阵子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分别领着两路人，往不同的方向去。 一开始郑清浅就没觉得这些新鲜菜在集市上能卖得好，只不过因为要先将药材卖出去，她才暂时没管卖菜这一块。 刚才她在路上就看好了几家生意不错的酒楼，回来的时候跟墨成章一说，他也同意，直接将菜送到酒楼后厨去，那里肯定会要。 只不过价格方面，就得看看酒楼老板的良心是否在线了。 “小四嫂，我觉得咱们这菜是不是卖太贵了？菠菜二十文一把，估计没几个人吃得起。” 李小六挑着担子跟在郑清浅身后，边走边说。 “不贵，”郑清浅勾了勾唇，“一会儿去了酒楼，我们还卖这个价。” 第144章 长期生意 大部分珍贵药材受限于生长周期和年份，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很难形成规模种植。 可卖菜就不一样了，在他们有温泉山谷的情况下，种植反季节蔬菜能比平时更快成熟，而且像韭菜这类的，能够一茬一茬的收获，就能形成长期供应。 郑清浅之前在山谷中种菜的种类比较杂，因为她不清楚这个世界的人们更喜欢哪种菜，今天过后，看哪种菜卖得好，她就能决定以后山谷里种什么菜了。 刚刚在街上转的时候，她也去那些饭馆酒楼看过两眼，挂在柜台后墙上的菜单牌子上，基本见不着什么绿叶菜。 在这个冬天除了大白菜就是萝卜的世界，郑清浅敢肯定，绿叶菜绝对会有市场。 但是他们定价也不低，所以普通的饭馆就不去了，她直接领着李小六几个去了澄江街上人流量最好的酒楼德兴楼。 当然，他们去的是德兴楼的后门。 德兴楼的生意如何，从他们后门处的热闹就能看出来。 郑清浅他们到的时候，这里还有好几拨人在跟德兴楼负责采买的管事讨价还价。 “哎哎，那谁，我不是说过了，以后别再弄萝卜白菜来了，咱们这里收 不下，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你这野菜怎么蔫了吧唧的？这让我们怎么给客人做？” “就你这筐菜，顶天了八十文，不卖就赶紧走……” 郑清浅扫了一眼来卖菜的，发现还真就没有能比得上他们带来的。 “小四嫂，你看看这些，”李小六指了指被德兴楼采买嫌弃的那几个，小声道，“比咱在山上吃的都不如，怎么好意思拿来卖的？” 他这话都还算客气的，如果是他，也不愿意花钱来买这些菜。 郑清浅点点头，“这下你还觉得咱们的菜卖得贵不？” 李小六连忙摇头，“不贵不贵。” 他们虽然定的二十文一把，但是每把菜都理的干干净净，绑得整整齐齐的，一把菜最少也有两斤左右。 “嗯，那你去吧！”郑清浅朝着德兴楼的采买扬了扬下巴，“把咱们的菜全卖出去。” 李小六指了指自己，“我去？别别别，还是你去吧！” 他们村里谁不知道墨小四的媳妇是个有福气的？啥事到她那里，就没有办不成或者办不好的。 郑清浅无奈的看着他，“我倒是想去，可以后要经常下山卖菜的是你们啊！总不能我以后也天天 陪着跑吧？” 她今儿来是因为要帮着采买一些女人孩子需要的东西，下次可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下山了。 当然了，她也不想跑来跑去的，来回的路程太远，又是走路的时候居多，她傻了才天天跟着他们跑。 所以今天怎么也得让李小六他们自己试着跟人谈。 听她这样说，李小六呆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小六，弟妹说得对，咱得自己来，要不咱俩一起去？” 说话的是家里从前卖豆腐的陈为财，这些人中，他算是少有的几个做过生意的，所以这会儿站出来说这话也很正常。 李小六本就不是那种胆子小的，只是习惯了让墨成章和郑清浅出头，此时听见陈为财的话，他嘿嘿笑了两声，“行，那我跟财哥一起去！” 说着话，两人就挤到前面去了。 德兴楼的采买这会儿心情正糟糕着，收了一上午的菜，也没收到多少满意的，这时就看见两个汉子挤到他跟前来，他皱着眉瞪着两人，“你俩干啥呢？没见我正忙着呢？” 陈为财立刻赔笑道：“我们是来卖菜的，要不您先看看我们的菜再说？” 李小六连忙补充了句，“ 我们卖的是绿叶菜，菠菜蒜苗什么的，而且绝对新鲜！” 他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紧张，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德兴楼的采买。 采买的人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可下一瞬，他又想到今天碰上的菜色，脸又绷紧了，“在哪呢？要是颜色不好可别拿给我看，我可没那时间陪你们瞎耗着。” 郑清浅一直注意着他们那边，见李小六他们跟采买的人说上了话，就示意身边的人挑着担子过去，正好在那采买的说完后将菜摆在他面前。 那人只觉得眼角一抹绿色闪过，下意识的看过去，顿时就喜上眉梢，“这是谁的菜？有多少我们德兴楼就要多少！” 李小六呵呵笑道：“这就是我们的菜！” 陈为财到底比李小六有经验，看见采买的人脸上的喜色，眼珠一转，见缝插针的凑上前，“您看我们这菜能入得了您的眼，说明咱们有缘分啊！咱也不跟您狮子大开口，二十二文一把，您随便挑！” 郑清浅听到陈为财的话，好险没笑喷。 这人，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李小六眨了眨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在心里嘀咕，不是说好的二十 文一把吗？ 采买的人听见陈为财开的价，刚刚脸上的喜色立刻就没了，皱着眉看向两人，“二十二文一把？你们这是抢钱吧？” “哎哟，瞧您说的，刚刚您也看见了，这个时节，要吃上一盘这样的菜，那多不容易啊？再说了，您看看咱们这菜，哪哪都挑不出毛病不是？您买去绝对亏不了！” 陈为财的话说得夸张，但却让采买的人无话可说，因为他正在挑挑拣拣的看，可看了半天，硬是没在这一担子菜里找出毛病来。 鲜翠欲滴的菠菜，看着就能想象到吃进嘴里那股子甘甜味儿，别的菜看着也新鲜，跟刚摘下来差不多。 这些人还将菜弄得整整齐齐的，他买回去后厨几乎都不用怎么处理。 “二十二文太贵了，你们给便宜点，不然你们就去别家吧！”采买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人家做这个的，怎么着也不可能完全不讲价啊。 陈为财露出一脸肉疼的表情来，“看在咱这般有缘的份上，二十文一把，不能再少了！” 采买的人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就要答应，可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二十二文一把，这些菜我们隆升楼要了！” 第145章 秦昊 郑清浅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便宜个一两文的，跟德兴楼签个供货契约再说，听见声音回头看去，就见一名穿着红色长袍的少年，正朝他们这里走来。 采买的人看见这名少年时，整张脸都快绿了。 “秦公子，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这明着抢我们德兴楼看上的货，这不太好吧？” 姓秦的公子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恰好在郑清浅身边站定，看着德兴楼的采买管事道：“这些菜你们德兴楼不是还没付钱吗？再说了，人家要价二十二文，你给二十文，小爷我乐意多给钱，人家想卖给谁是人家的自由吧？价高者得不是很正常吗？” 陈为财和李小六两人听见这位公子竟然愿意出二十二文一把买下所有的菜，两人脸上都变得很兴奋，下意识的看向郑清浅。 秦公子一直在注意着郑清浅他们，看见这一幕，顿时乐了，对郑清浅挑了挑眉，“哟，原来你才是他们的头啊？” 此时的郑清浅身着男装，还是这个世界几乎看不见的宝蓝色，本就比其他人显眼，再加上她长得唇红齿白的模样，跟这位秦公子站在一起，竟然丝毫不逊色，早就引起他的注意了。 郑清浅闻言笑笑，“我倒是觉得，这位管事的说得不错，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秦公子的脸黑了一瞬，随后带了几分兴味的看着郑清浅，“没看出来啊，还有人不愿意多赚钱的。” “谁说我们不想多赚钱的？这不是还没跟这位管事的谈好嘛。”郑清浅眼角微挑，不疾不徐的道。 德兴楼的采买听见郑清浅的话，心下便有些不舒服，硬邦邦的道：“这位小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清浅也不恼，依旧微笑着看着他，“我们可不是只卖今儿一回菜，接下来还能供应 一段时间的绿叶蔬菜，等到换了季，也能供其他种类的时令蔬菜，如果管事的能跟我们签个长期供货契约，今儿这菜自然就是德兴楼的。” 她大大方方的将这话说出来，自然是想看看，这两家酒楼有没有长期合作的需求，要是有的话，那他们以后就不必愁蔬菜的销路，如果没有，那就还得多跑几家看看。 “哟，你这说法有意思啊，小爷在江镇这么些年，还没听说有人卖个菜还要签契约的。”秦公子脸上的兴味更浓，盯着郑清浅的目光有了些温度。 诚如先前提到过的，江镇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周边百姓其实并没有形成规模的蔬菜种植产业，平常各家酒楼饭馆也都是下去收菜，或者让人送上门，并不固定。 但郑清浅不知道啊，听见秦公子的话，她还眨了眨眼，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瞬间让秦公子的心跳漏了一拍。 察觉到面前的红衣公子正看着自己，郑清浅连忙道：“我们在这个时节种这些菜出来不容易，想要个保障不过分吧？” 秦公子点点头，的确不容易，他们有这个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压价，或者突然哪天不收他们的菜了呢？ 德兴楼的采买皱着眉，犹豫的片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先等等，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说完话，他就急匆匆的进去了。 秦公子突然凑近郑清浅，“真不卖给小爷？” 郑清浅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脸上依旧带着职业微笑，“秦公子若是愿意，可以先等等，毕竟我们是先来的德兴楼。” 德兴楼的采买并没为难他们，虽然讲了价，但这个价格本就是他们原本定下的，郑清浅本着先来后到的原则，还是想再看看。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隆 升楼到底如何，因为澄江街上并没看见有这样一家酒楼。 “你这小子倒是有意思，我秦昊还从没捡过别人不要的东西，今儿说不得要为了你们破一次例了。”秦昊优哉游哉的道。 他话说得漂亮，可实际上真实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说德兴楼和他们隆升楼了，整个江镇都没见过这几人挑来这样成色的菜，酒楼的生意也因为没有什么素菜和配菜，导致生意下降了不少。 郑清浅但笑不语，往李小六和陈为财他们身边靠近了几步。 这个自称秦昊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站的地方越来越靠近她。 “弟……小弟，咱真的要等德兴楼的人？”陈为财小声的问郑清浅。 “嗯，虽然我们不是商人，但不管多小的生意，信誉都是最重要的。”郑清浅点点头，也低声回道。 秦昊愿意给二十二文的价格，是因为如今绿色蔬菜稀有，但她看着这人有些不靠谱，所以还是愿意看看德兴楼会不会跟他们签契约再说。 几人等了盏茶时分，德兴楼的采买一脸兴奋的出来了，“我们掌柜的同意了，几位快给我来吧！” 他说着话还得意的瞥了秦昊一眼。 郑清浅侧头对秦昊笑笑，“抱歉了秦公子，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秦昊竟然没有变脸，似笑非笑的对郑清浅道：“无妨，德兴楼若是吃不下你们所有的菜，你再来顺水街找小爷，小爷大度，肯定不计前嫌。” 实在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郑清浅只能对他道了声谢，“那就多谢秦公子了。” 秦昊看着郑清浅一行人走进德兴楼，嘴角扬起一抹兴味十足的笑，“打扮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可哪有男人打耳洞的？” 就在刚才，他低头跟郑清浅说话的时候，已经 看见了她耳垂上的耳洞，确认了“这小子”其实是个姑娘家。 …… 德兴楼的掌柜姓郑，也许是因着秦昊插了一脚的关系，对郑清浅他们倒是挺客气的，让账房先生拟了契约。 郑清浅将契约扫了一遍，又递给李小六他们看，等所有人都确认没问题后，郑清浅才让李小六上前签字。 “你们今天的菜都在这了吧？”郑掌柜看了看摆在地上的担子问。 李小六点点头，“都在这了。” “我们德兴楼要的菜量大，而且来吃饭的都是不缺钱的主，所以菜必须新鲜，你们确定能每天送菜来？” 这事李小六他们可不敢乱说，于是几个人又看向郑清浅。 “掌柜的放心，半个月内，肯定不会让您这里断货。”郑清浅肯定道。 郑掌柜皱了皱眉，“只有半个月？” “半个月后，天气回暖，江镇周边的农户也就能供上您这里的货了，我们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不敢跟您保证到时候还能这样大批量供应。”郑清浅解释道。 她只跟德兴楼签了一个月的供货合约，并且言明只有前半个月能紧凑的供货，毕竟蔬菜也是有生长周期的，虽然山谷里的成熟时间比外面快一点。 郑掌柜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没错，也就不再多问，让人将今天送来的菜结了账，就将他们送走了。 从德兴楼出来，李小六等人总算能松口气。 “真没想到，这时候的菜都比肉还贵。” “可不是？我从前都不敢想，咱居然卖菜都能拿到六两多银子！” 虽然比起卖药材的钱少，可这生意能持续做下去，并且山谷里还有许多菜没采摘，他们今日带来的量不大。 郑清浅只浅浅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 山谷里的菜她预计能卖二十天左右，每天能有 个将近十两银子的进账，二十天就是两百两，这已经是一笔不少的钱了。 可他们银子的缺口太大，只卖菜显然不行，还得赶紧商量下开特色菜馆的事才行。 回到摊位上，墨成章他们还没回来，郑清浅想了想，还是请李小六陪着去了隔壁街，她得先紧着给村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买些布回去。 布坊的客人一般都是女子，李小六没好意思跟着郑清浅进去。 可现在郑清浅也是一身男装打扮，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位小公子，您这是有什么需要买的？” 布坊里没有小伙计，有几名干净干练的妇人充当服务人员。 见郑清浅近来，一名妇人便上前招呼，只是她那笑看得郑清浅有点无语。 “给家中姐妹买些布，要的量大，还请这位姐姐给我便宜着些。”郑清浅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让人一听就能知道她的性别。 “呀，原来是姑娘呀！”那妇人捂着嘴笑了下，“你想要啥样的布料啊？咱们这贵的便宜的都有。” 郑清浅一声“姐姐”喊得妇人心中舒坦，对她的态度自然就好了不少。 郑清浅扫了一眼，笑眯眯的道：“棉布麻布粗布都要，不过姐姐在价格上可要给我算便宜些。” “行，你跟我来这边看看。”那妇人将郑清浅带到一个角落，指着一堆料子道，“瞧瞧是不是你要的？” 她正愁这些过时的布料不好处理呢，没想到来了个买便宜货的。 郑清浅将那些布仔细的看过，没被布料有些褪色的色泽吓退，心里反而挺满意的。 他们都是干活的人，穿得太讲究反而束手缚脚的，这些布料大多都是粗棉布，比纯粹的粗布强多了，要是能低价买下来，也算是为大伙儿谋了福利。 “姐姐，您这布料咋卖啊？” 第146章 对陌生人的态度 那妇人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的张口，“这些料子的花色虽然不是今年时新的，但胜在都是棉布，我能做主给你便宜一点，但是少不了太多，粗棉布我们平时卖的十五文一尺，你要就十二文吧！” 古代一卷布叫一匹，按照大乾的计量单位，一匹布有四丈，一丈是十尺，一尺相当于后世的三十三厘米，而宽度几乎都是四尺出头，也就是宽一百四十厘米。 这些知识本就是郑清浅之前恶补过的，此时听见妇人的报价，眼中笑意消散，这也太贵了。 按照她的报价，这些褪了色的粗棉布都要四百八十文一匹。 而一匹布只做衣服的话，顶天了做十件，只做裤子大概能做十五条，墨成章他们如今有小四百号人，其中成年人便有三百多。 也就是说，如果想给每人做上一身新衣服，需要买最少六十匹布，就这都是算的，小娃们用大人剩下的料子来拼凑着做衣服的情况。 再进一步换算下来，如果全都用粗棉布做衣服的话，郑清浅少说也要花将近三十两银子买布。 但这个账不能这样算，因为男人们要干活，通常都是穿的粗布麻衣，粗布和麻布的价格比粗棉布要便宜。 “像这样的棉布，你们有多少？”郑清浅面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浅笑，不动声色的问。 “你要多少？”妇人又将郑清浅打量了一遍，“我说妹子，你总得告诉我个数，不然我咋知道怎么给你开价呢？” 郑清浅弯了弯眼睛，“不论料子的种类，五六十匹是一定要的。” “啥？”那妇人倒吸一口冷气，“你要这么多？” 郑清浅故作无奈的叹道：“没法子，我们人多，就这五六十匹都不够用呢。” “哎哟，你早说你 要这么多啊！”妇人笑得更热情了，之前还想多在她身上赚点钱的心思，此时已经变了，“你是都要这种粗棉布，还是别的布也要？” 郑清浅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句，“姐姐是这家店的掌柜吧？” 那妇人一愣，下意识的回了句，“你咋知道？” “自然是看出来的，姐姐比其他人看着更有气质，而且对人热情实在，要不是自己的店，谁这般上心呢？”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实际上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妇人的表情变化。 一开始她眼中那种“找到冤大头”的眼神太明显，而后听说她要买五六十匹布，她眼里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很显然，她这家店库房里估计堆积了些东西，想找个人清掉。 如果只是普通的伙计，自然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只有自己的店才会这样真情流露。 “哎呀，妹子你可真会说话！” 好听话谁都爱听，妇人被郑清浅一番话说得心情舒畅，当下对她的态度又真诚了几分，“妹子，不瞒你说，我这店里是有一批之前剩下的料子，粗布麻布棉布啥的都有，你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去库房看看？” “那真是多谢姐姐了！”郑清浅立刻应下。 只凭妇人这几句话，她估计今天就能省下一笔银子了。 五六十匹布只是基本给他们每人做一身衣服，可去年逃难路上，有好多人的衣服都被磨得几乎不能穿，再加上如今他们大开荒的架势，只做一身哪里够啊？ 反正郑清浅这会儿打定主意，只要价格合适，她少说也要给村里人每人预备两身衣服的料子才行。 妇人带着郑清浅去库房的路上，跟她闲聊了几句，郑清浅很快便知道了这人的基本情况 。 这夫家姓余，周围人喊她一声余娘子，几年前她丈夫因病去世，留下了这家锦兰布庄。 余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就靠这家布庄为生。 好在江镇这里地理条件优越，布庄的生意不错，娘几个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余娘子滋润也问了郑清浅的情况，只不过被她三言两语的带过了。 对陌生人，她从来都是说话露三分留七分，毕竟谁知道这人到底人品如何呢？ “妹子，你看看，除了外面那些，其他都在这。”余娘子指着库房的一角对郑清浅道。 这处库房不怎么透光，屋子里光线有点昏暗，余娘子将库房里的蜡烛点燃后，郑清浅才看清楚整齐堆放在地上的布匹。 跟余娘子先前说的出入不大，地上的布料大概有一两百匹，粗布麻布和粗棉布都有，甚至还有少量的细棉布，只不过细棉布上有些污迹。 郑清浅的目光闪了闪，而后笑盈盈的看着余娘子道：“余姐，如果我将这些全要了，你能给我便宜多少？” 余娘子吃惊的看着她，“全要？这里可有将近两百匹布啊！” 不怪她这般惊讶，实在是普通人家一年也就买个十来匹布就了不得了，而且如果不是经常下地干活，一身衣服能穿好几年。 郑清浅一开口就要把这些全要了，她刚刚说家里人多，她家这得有多少人啊？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采买吧？ “余姐有所不知，我们家里是跟族里人住在一起的，这不去年日子不好过嘛，所以我们吃饭什么的都在一处，如今银子也合在一起，做衣服当然也要一起了。”郑清浅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一句。 古时候的宗族制度是普遍存在的，哪怕平民百姓，只要同一个祖宗发下来的，也大 多聚在一起居住，会修建很正式的宗祠，每年还会有专门的祭祀活动。 总之，郑清浅这样说，既能避免暴露他们逃荒而来的身份，又能让余娘子理解她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差点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的管事呢！” “呵呵，余姐说笑了，大户人家哪里会买旧布？我们平时干活的时候多，也没什么好挑剔的。”郑清浅摆摆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余娘子对郑清浅的印象又很好，想着这些布料要是能一次处理了，倒是也省得占地方。 “这样吧妹子，我合计了一下，也不给你按照每种布料的市价来算了，给你个均价，每匹布算你两百四十文，你看如何？” 郑清浅刚刚询问了粗布麻布和细棉布的价格，听到余娘子这样说，心中一喜，几乎立刻就应下了，“谢谢余姐！” 这一堆布料中粗棉布和细棉布的占比不大，但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匹左右，其余粗布和麻布市价是八文每尺，正常要三百二十文一匹。 现在余娘子开的这个价，简直就是将这些布当大白菜一样的卖给她。 “没事儿，这次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以后你们要是还需要布料，我可不会便宜这么多了。”余娘子摆摆手笑道。 郑清浅对此自然没什么不乐意的，余娘子这般和气，以后他们买布，少不得也是到她这里买。 余娘子叫了两个人来将布匹清点了一番，郑清浅付了定钱，说一会儿再让人来取，然后便出了锦兰布庄。 她刚站定，就被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喂，那谁，咋哪哪都能碰到你？” 郑清浅循声望去，特别无语的撇开了头，竟然是刚刚在德兴楼碰到的红衣公子秦昊。 她自 认跟这人不熟，实在没啥好打招呼的，所以看了一眼后，就没再理会，左右张望了下，却没看见李小六。 “喂喂喂，小爷叫你呢，没听见啊？” 哪成想，这个秦昊也不知是不是不会看人脸色，竟然三两步到了她跟前。 他人都挡在郑清浅面前了，郑清浅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喊了一声，“秦公子。” “哟，还记得我呢？既然记得，刚刚喊你怎么不理小爷？”秦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无视她眉眼间的不耐。 郑清浅对这人简直都要没脾气了，退后一步，稍稍仰头看着他，很认真的道：“秦公子，咱们不熟吧？甚至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吧？你觉得对陌生人该是什么态度？” 秦昊一噎，心里迅速的闪过一抹什么，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情绪，可他知道，他并不想跟她做陌生人。 “你叫啥名啊？”秦昊忽然问道。 郑清浅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公平吧？”实际上是，知道名字后，他就可以说两人不是陌生人了。 郑清浅真想翻个白眼给他看，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说的，又不是她问的，她凭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而且……郑清浅狐疑的看着秦昊，“你追着一名男子问名字，这不妥当吧？” 她现在可是男装！这个秦昊不会有什么特殊嗜好吧？ 秦昊愣了一下，看见她一脸“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的神情，他简直就快要吐血了。 “胡思乱想啥呢？就你这……”他从上到下扫了郑清浅一眼，“你以为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两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干啥呢？别缠着我小四……我小弟！” “你怎么在这里？” 第147章 别提多难受了 先说话的是李小六，后面的则是墨成章。 郑清浅听见声音，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甜笑，跟秦昊错开一步，看着李小六和墨成章朝她走来，连忙迈步迎上去。 “四哥！” 因为突然见到墨成章，她一时间没注意，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清亮悦耳的音色让人听得心情都开朗了不少。 秦昊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对面那名高大男子的身边，她微微仰着头，他只看背影都知道她此时是高兴的。 “你怎么在这里？菜都卖完了？”墨成章不动声色的扫了秦昊一眼，而后垂头看着郑清浅笑了笑。 刚才远远的他就看见一名男子在纠缠她，想也没想的立刻就赶了过来。 一旁的李小六见了，立刻笑开了，“小四哥，我们的菜早就卖完啦！小弟这是来买布料呢！” 墨成章抬头一看，不远处果然是一家布庄。 “买好了吗？” “已经好了，正准备让小六去叫人来搬呢。”郑清浅点点头，笑得跟只占了大便宜的小狐狸似的，“一会儿你们可别太吃惊。” 墨成章挑了挑眉，转瞬就想到了什么，“你买了多少布？花了多少银子？” 郑清浅眨眨眼，“总共花 了四十几两银子，至于买了多少布，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一听花了四十几两银子，李小六整个人都不好了，可看见墨成章完全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他也只能咽下险些冲口而出的话。 算了，小四媳妇又不傻，肯定不会乱花钱。 李小六直接回去喊人，郑清浅则问墨成章皮子卖得怎么样了。 “我们手中的皮子太多，没怎么卖掉。”墨成章摇摇头，面色倒是还算镇定。 他说着话，又朝还站在原地是秦昊看了一眼，转头问郑清浅，“他是谁？” 郑清浅回头看了看，暗暗扶额，这人怎么还没走？ “没什么，是刚刚在德兴楼遇上的，好像是隆升楼的人。”郑清浅简单说了一下刚刚在德兴楼卖菜的经过。 墨成章在听到秦昊追问她名字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变，而后若无其事的道：“既然不认识，就不用理会。” 郑清浅点点头，完全没有多想。 另一头秦昊看见郑清浅跟墨成章靠得很近，莫名的觉得心里不舒服，想也没想的走上前，看着墨成章问，“你是她哥哥？” 郑清浅闻言一愣，他怎么会这么想？ 墨成章直接黑了脸，冷冷的开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在接连被郑清浅拒绝后，秦昊这会儿学聪明了，眼珠子一转，“我刚刚听你们说什么皮子？是要卖毛皮吗？” 墨成章本能的就想否认，可郑清浅却抢先一步开口了，“秦公子要买？” “那要看你们卖的是什么皮子了，不过……”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就算我不买，我也认识收皮货的人，你们要是急着出手，就别一张一张的卖。” 郑清浅扯了扯墨成章的衣袖，低声道：“四哥，要不我们请他帮忙？” 他们如今是真的缺银子，主要是要买农具，粮食和种子等物，布料暂时不用买了。 还不知道会开出多少梯田来，但那座小山丘可不低，粗粗算下来，需要的种子可不少呢。 “不用，我们……”墨成章正想拒绝，秦昊却插了一嘴。 “你们先别忙着拒绝我的好意，我又不要你们报答，只不过想着让你们有多余的菜，记得送来我们隆升楼罢了。” 秦昊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他要是态度不好，人家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这不嘛，他连“小爷”这个自称都没用了。 郑清浅是经历过“免费的东西其实 是最贵的”时代的人，听他说不要报答的时候，立马决定不要他帮忙，可之后他又说想要他们卖菜给他，这下她倒是放心了。 有所求就好，至少她不会觉得欠了人家什么。 “我们手中有些狼皮和野猪皮，大部分都是完整的，秦公子可有什么路子帮我们卖掉？”郑清浅挂着职业微笑，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完整的？野猪皮不值什么钱，狼皮倒是值点银子。”秦昊若有所思的道。 这时，墨成章开口了，“野猪皮已经卖掉了，还剩三十张狼皮。” “三十张？”秦昊一听这个数字，下意识问道，“你们不会也是皮货商吧？” 哪有人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十张完整狼皮的？除了到处收皮子的皮货商。 郑清浅笑眯眯的道：“秦公子就别管我们是哪里来的东西，反正来路绝对正，你只管替我们引荐能收下这些皮子的人便是。” “所以你是答应会给隆升楼送菜了？”秦昊挑了挑眉。 郑清浅：“只要德兴楼那边有剩，我们肯定给你送过去。” “哼，要不是如今到处都没什么蔬菜，小爷我才不吃这个亏呢！”秦昊说完，转身就走，“你俩跟我来吧，带 你们找人去。” 郑清浅没动，推了推墨成章，“四哥你去吧，我在这等小六来拉布料。” 墨成章原本有些冷的脸色蓦地回暖，勾了勾唇角，“好。” 话落，便大步跟上秦昊。 已经走到转角的秦昊，回头看见郑清浅又进了布庄，跟来的人只有墨成章时，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此时的秦昊根本不清楚自己已经对某人动了心，只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他跟墨成章总是不对付罢了。 李小六那边很快叫了人来挑布料，当看见将近两百多匹布料时，李小六都傻眼了。 他凑到郑清浅跟前小声问，“小四嫂，你确定这些布只花了四十多两银子？” “那还能有假？回去我会去你侄媳妇那报账的。”郑清浅笑得有几分自得。 “我的个娘耶，这回咱可捡着大便宜了！”李小六笑得嘴都合不上。 几个人将布料运回摊位那边，没过多久墨成章也回来了。 “四哥，皮子都卖掉了？”郑清浅朝他身后看去，刀疤李和李二麻子挑着的担子都空了。 墨成章点头，“都卖掉了，快闭市了，这里留几个人守着，咱赶紧去镇上买东西。” 第148章 二世祖 在大乾，因为宵禁的存在，不管哪里的集市，在傍晚时分都是会闭市的，也就是说，错过时间的话，想买东西要么就去店铺里，要么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除了布料之外，郑清浅他们缺的东西还有很多，各种用具就不提了，光是基本的油盐酱醋，除了盐之外，别的都要买。 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吃的缺油的菜，郑清浅就忍不住抖了抖。 真的，她从不知道，原来炒菜少油对口感的影响会那么大！ 额，当然，现代某些减肥餐除外。 所以，墨成章他们这会儿直奔集市上卖杂货和酱料的地方，开始了买买买模式。 郑清浅受了女人们的重托，要单独去买些女人用的东西。 别误会，胭脂水粉那些是不可能买的，在山里擦给谁看啊？ 郑清浅要买的是一些洗浴用品，以及给村里十来岁的小姑娘们买些稍微好点的月事带。 山里条件艰苦，他们如今洗澡洗头都是用的纯植物，但没有经过提取的用着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你别买那贵的，就买最便宜的就成，咱也就图个干净，不去凑那些香味的热闹。” 以上是昨晚云氏跟郑清浅说的话。 在古代，一般小地方是没有专卖女子用品的店的，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胭脂水粉铺子或者卖衣服的铺子代为售卖。 墨成章不放心郑清浅一个人单独行动，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跟进水粉铺子里，于是，将郑清浅送到这条街口后，他便拐了方向，去隔壁街买菜籽油去了。 郑清浅今天除了这些之外，其实还有个任务，就是趁着单独行动的时候，将空间里的一些东西，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夹带在买的一众物品中带回去。 当然，都是用这个时代的东西包装过的。比 如，洗面奶水乳套装，洗发乳，沐浴露之类的，就能趁着这次拿出来。 不过这些只能她自己家里用，之前她不是将郑清盈给的银子交给云氏保管了嘛，这次出来，云氏一股脑的给她了，让她别只顾着给大伙儿买，也给她自己买点东西。 不愧是卖女人用品的地方，一进门，郑清浅就闻到一股子香味，不是那种很浓郁的，而是闻着会让人觉得很自然的味道。 “哟，妹……呵呵，小公子有什么要买的？” 这家店里除了掌柜的，就只有两个妇人帮着看店，这会儿店里人不多，郑清浅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她一进门就被这家店的掌柜看见了。 只是在女人眼里，一眼就认出了她并非男子。 郑清浅莞尔一笑，并没有被人认出的尴尬，“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那你自己看，还是我给你介绍介绍？”掌柜的很热情。 郑清浅想了想道：“不知店里是否有擦冻疮的？一般的面油都在哪里？您告诉我，我自己去看。” 她穿的都是现代羽绒服改的衣服，腿上还穿着保暖裤啥的，并没怎么被冻到。 但云氏和墨家姐妹的手脚都生了冻疮，到现在都还没好，郑清浅想着先紧着给她们买些治疗冻疮的药膏回去。 顺带提一句，这种药膏在脂粉铺子也有代售，不过一般还是要去药铺买，方才她卖药材的时候因为头一次拿那么多银子，一激动给忘记了。 “冻疮膏？当然有，不过那东西比面油贵，就在那，”掌柜的指了指店里的一角，“你要的面油也在那。” 这个时代当然是有护肤品的，不过跟现代的自然不能比。 比如擦脸的，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就是面油，一般是从植物中提取，加入了别的东西，主要起 个保湿润肤的效果。另一种则是面脂，是用动物油脂做的，具有润肤的作用。 面油因为是液体状态，制作成本相对低一些，比面脂要便宜。郑清浅考虑到云氏等人节省的程度，不好给她们买相对贵一些的面脂。 拿起货架上的瓶瓶罐罐看了看，郑清浅询问了下价钱，最终还是决定买下。 装在一个小木盒子里的冻疮膏，只有已不多的一点点，竟然需要两百文。面油是用粗瓷瓶装的，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一瓶只要八十文。而这家店里最便宜的面脂，装在稍微精致一些的巴掌大小的陶罐里，一罐需要一百八十文。 当初在路上初遇郑清盈时，她给了郑清浅几两碎银子，加起来不到十两，买这些东西倒是绰绰有余了。 可对现在一穷二白的郑清浅来说，还是有些肉疼。 四盒冻疮膏，一罐面脂，三瓶面油，总共花了郑清浅一两二钱银子外加二十个铜板。 原本郑清浅还想讲价，可掌柜的硬是一分钱都不给少。 不过，之后她再买的澡豆什么的，掌柜的倒是给她便宜了十几文钱，也聊胜于无了。 这家店开在集市旁，已经是江镇最平民的水粉店了，郑清浅不敢保证去了别家就能便宜，万一更贵的话，她都没时间多跑。 郑清浅从店里出来，先找了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将早就准备好的洗浴用品拿出来，而后又朝着跟墨成章约定的地方走去。 结果，就像是老天故意跟她作对似的，竟然又遇到了秦昊。 “哟，你咋从那边出来？”秦昊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故作惊讶的道，“你一个大男人去买女人的东西？” 郑清浅完全就不想理他，这人说话实在不讨喜，可刚刚他又帮着引荐了收皮货的人，她欠 他个人情。 “秦公子明知道我是女子，何必做出这副表情来？”她又不是傻子，从他眼里浓浓的调侃就能看出来，这人早就知道她是女人了。 秦昊被她拆穿也不恼，反倒是指着她手里的东西问，“你一次买这么多，得用到何年何月去？” 他家里的女人们买这种东西都是每次只买一样，据说怕错过新品。 “这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我赶时间，先行一步。”郑清浅疏离的对他点点头，抬脚就走。 经过秦昊身边时，秦昊下意识的伸手朝她拉去。 郑清浅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拉个正着，当下便冷了脸，皱着眉甩开他的手，“秦公子这是做什么？” 秦昊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猛浪行为惊着了，可听见她的声音，他立刻露出一个痞痞的笑，“你现在是男人打扮，我就拉了你一下，又没干啥，至于给小爷甩脸子吗？” 郑清浅决定不再忍受这个二世祖的自以为是，退后三步，让自己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而后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你不知道女子的名节和声誉有多重要？还是你不知道自重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这人不会以为，帮了她一次，就可以随便骚扰她吧？ 没错，在郑清浅看来，秦昊这分明就是骚扰。她跟他又不熟，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碰面顶多招呼一句的程度。 可他倒好，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了，这都开始动手动脚了，她要还忍着，那真是拎不清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秦昊被她说得脸色突变，可刚刚的确是他唐突了，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郑清浅的话。 郑清浅懒得理他，说完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一刻，她身后传来一句，“是小爷失礼了，下次小爷再给你赔礼 。” 郑清浅撇撇嘴，下次？谁知道下次会是多久之后呢？她可没他那么闲，等今天回去后，估计好久都不会下山了。 她不知道的是，墨成章早早买完东西出来，正巧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墨成章见她还朝着两人约定的地方走，连忙大步朝她而去，嘴角挂着再愉悦不过的温润浅笑。 “都买好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郑清浅迅速转身，看见他正面带微笑的低头看着她。 郑清浅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上去这般高兴，“嗯，都买了，不过我刚刚从一个路过的游商那买了点别的，你不会怪我吧？” 墨成章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只要你喜欢，手里又有银子的话，不管何时，都不需要问我。” 郑清浅抿唇一笑，点头，“你这话我可记下了，日后你可别反悔。” “答应你的事，我何时反悔过？”墨成章挑了挑眉，示意她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往摊位那边走去。 “小六他们都把东西买好了吗？银子够不够？”郑清浅一边走一边问，想帮着拿点东西，墨成章却不让她碰。 “嗯，今天不用买种子，先紧着急需的东西买，剩下的银子买了粮食……”墨成章边走边缓缓跟郑清浅说着话。 不长的一段路，两人走得却莫名有种温馨的感觉。 等他们到摊位的时候，李小六等人也都聚在那里等着了。 “现在东西咋都这么贵？我的天，给我五十两银子，花得一文都不剩！” “别说你了，我八十两呢，你瞅瞅，才买了多少油？这点东西咱那么些人，顶多能用一个月。” “唉，银子难赚却好花，咱还得甩开膀子拼命干啊！” 听见众人的感慨，郑清浅也觉得，他们如今真的太缺钱了！ 第149章 她肯定不是她 由于买的东西太多，郑清浅等人全都肩挑背扛的，一群人呼拉拉的往回走。 今天东西多，又是走的新路，所以大伙儿没有赶牛车或者骡子车，全都推的手推车出来。 下山时有些收不住，回去的时候更难，两个人在前面拉，两个人在后面推，呼哧呼哧老半天，才将推出来的十几辆手推车推上去。 就这还只是推一处坡道，他们要回家的话，需要爬好几处坡。 郑清浅本来要帮着拿东西，可墨成章说什么也不让她多拿，她背着的背篓里只有些不重且容易碎的。 如今黑得还很早，他们刚上山没多久，天色就彻底暗下来了，郑清浅依旧跟上次一样，在前面负责照明。 “大伙儿都注意些脚下！” “走慢点没事儿，大不了晚些到家，但人别摔了，东西也别掉路上。” “放心吧，注意着呢！” 一行人边走边相互叮嘱，偶尔再闲聊几句，路上倒是不无聊。 郑清浅在前面走得越来越难，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不平，背的东西虽然不是很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的也有些顶不住了。 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放缓，走在最后的墨成章举起火 把往前面看了一眼。 “起子，你看着点，我到前面去。”墨成章对刀疤李示意，而后将手中的火把给了他，他自己则大步往前面走。 李二麻子本就跟刀疤李分到一组，看到这里，咧了咧嘴，“墨兄弟还挺心疼他媳妇。” 刀疤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队伍前头，郑清浅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墨成章朝她走来。 他来到她身边，二话不说就要来接她身上的背篓。 “不用，我可以自己背。”郑清浅连连摆手。 他自己身上还背着百十斤的东西，要是再把她身上这点接过去，她心里是怎么都过意不去的。 墨成章上前一步，一双眼沉沉的盯着她，“给我。” 见她不为所动，他又放柔了声音，“听话。” “听话”两个字被他说得说不出的温柔和宠溺，郑清浅当场就愣住了，任由他从她肩上将背篓拎走。 天哪！他又在撩她！这超级低音炮，谁特么受得了啊啊啊！ 郑清浅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温度直线上升，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不是夜色的遮掩，她估计都要无颜见人了。 “跟上，”墨成章垂头看她， 想了想又道，“放心，我不累。” 郑清浅：“……”大哥，这时候是考虑累不累的时候吗？ 他这话说得也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这一刻，郑清浅忽然觉得，她莫名其妙的加入了一个带颜色的俱乐部…… 这些情绪说来繁琐，实际上只过去了一瞬，一行人继续上路，这下速度立刻提了上来。 身上没有负重，郑清浅走得也快，而且经过刚才墨成章那无意的两句话，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飘，完全是依照本能的紧跟他的脚步。 在墨成章的带领下，一群人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晚上丑时回到了村里。 小金它们如今算是习惯性的替墨成章他们放哨，这群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小金待得久的关系，比一般的动物都要聪明，这不嘛，它们竟然还知道晚上轮流放哨呢。 听到猴子们的叫声，郑清浅只觉得实在太亲切了。 回家的路虽然遥远又艰难，可到家的这一刻，所有人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露出会心的笑。 “小四他们回来啦！”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倏忽之间，整个村子就热闹了起来。 众人纷纷上前来帮着搬东西，一边搬着一边询 问今天下山的情况。 “哎哟喂，瞅瞅，瞅瞅，咱这下总不缺啥了吧？” “缺的多了！你好好看看，锄头都没几把，我看咱还得拼命挣钱才行。” “没钱就挣呗！咱大伙儿在一块儿，有啥好怕的？” “说的是……” 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也不嫌大晚上困得慌，硬是将所有东西都规整好了才各回各家。 就连李阿爷都一直乐呵呵的在一旁看着，东西大多放在墨家，等大伙儿都走了后，李阿爷拍着墨成章的肩道：“小四啊，明儿你到我家来一下，咱们商量点事儿。” “什么事，阿爷？”墨成章回头问了句。 李阿爷笑笑，“明儿你来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也背着手慢悠悠的家去了。 墨成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四，你俩赶紧去洗洗，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云氏打着哈欠进屋，一边对墨成章和郑清浅挥手。 郑清浅这会儿松懈下来，困意上头，也实在顶不住了，抱着一堆东西回屋，直接进了隔间去洗漱。 从今天开始，她总算不用偷偷躲在空间里洗脸洗头啥的了。 至于这些东西的来历，她早就想好了，今儿在街 上她不就跟墨成章说过了嘛，她是从游商手里买的，难道他还能找到她虚拟出来的人不成？ 再说长远的话，她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反正先走着看着吧！ 墨成章洗漱回来，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清香味，有他之前就在她身上闻到过的味道，只不过比之前的味道要浓一些。 此时郑清浅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墨成章站在床前，盯着她光洁的脸看了半晌，目光闪了好几次，眼底有些让人无法看懂的情绪。 良久后，他才转身将屋里新买的油灯吹灭，慢悠悠的躺在她身边。 如果之前他只是怀疑她身上有问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就能肯定，她的确有问题。 至少，身边的这个她，绝对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她”。 可墨成章扪心自问，确定了这一点后，他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隐秘的欢喜。 前世的他和“她”相敬如宾，两人虽然是夫妻，可却一直有名无实。 但是如今这个她，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让她脸上多些笑，不想见她吃苦受累，更不愿看她皱眉。 所以，不管现在的她是谁，他都感谢上天，将她送到了他身边。 第150章 再提分开 郑清浅完全不知道墨成章的心思，第二日一早起来，她便忙着跟云氏一起清点昨天买的东西，婆媳两个仔仔细细的登记造册。 而村里人今儿都没出去，据说是阿爷有事要跟大伙儿说。 昨天墨成章他们那边的狼皮和野猪皮，加起来卖了六百三十两银子，据说那皮货商手头现银不够，还是跟秦昊借的钱付给墨成章等人。 郑清浅听到这话时，还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个二世祖竟然还挺有善心的。 其实那些皮子要是他们自个儿慢慢卖的话，应该能卖八百两左右，可惜他们如今急需用钱，等不起那个时间。 简而言之，昨天他们零零散散的东西加起来，总共卖了一千一百多两银子。 从数目上看好像挺多的，可光是买日常生活用品都花了三百多两，另外还买了二十几石粮食，外加锄头铁锹菜刀锅铲等等东西，基本上在铁制品这一项，花掉的就有四五百两。 可能有的人不明白，怎么铁制品如此贵，郑清浅倒是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一些。 这个世界，不止大乾的冶炼技术不够发达，铁制品更是属于官府的管制物品，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买都不容易买到，更别提价格了。 可与之相矛盾的是，打铁匠这种手艺人赚的钱却很少，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昨日墨成章他们将江镇上所有的铁匠铺都走了一遍，把人家店里打好的都买了，另外还交了定金，又定做了一批爬犁和锄头之类的。 就这样，昨天刚到手的一千多两银子，眨眼间就差不多花没了。 郑清浅这边刚将昨天买回来的东西登记好，全氏就来喊她和云氏过去李阿爷家里。 “全姐，咋了？”郑清浅顺手拿过账本，跟全氏一起往门外走。 正好，她也去阿爷家里给大 伙儿报报账。 “没啥大事，阿爷说有些事要跟大伙儿再商量商量，刚刚跟你家小四说，他好像有些不赞成。” 郑清浅的脚步顿了顿，心里猜测到底是什么事。 以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来看，虽然他平时顶着一张淡漠的脸，可实际上他的心底是很柔软的。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他都不会拒绝。 所以，李阿爷要跟大伙儿商量什么事？ 郑清浅他们跟李阿爷家离得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很快她便发现，大伙儿好像都来了，就连李二麻子他们那伙人也来了。大伙儿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站不下了，他们就站在大门外。 正想着，李阿爷在李大山的搀扶下站到了他家堂屋大门口。在他身后跟着墨成章和一些村里能主事的人。 “大伙儿都到齐了吧？” “都来啦！阿爷您有啥事儿就说，咱们肯定没有二话！” 李阿爷笑呵呵的点点头，“大伙儿信任我，我这心里很舒坦，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事，有的人心里可能会有不同意见，但还是请大伙儿先听我说完。”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浮现疑惑：到底是什么事？ “如今我们吃住都在一起，那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我们把钱粮和家伙什都搁一起，共同渡过难关。”李阿爷说着话时，带了点唏嘘。 他看着众人，顿了顿又道：“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了新家，也马上就要有各家的田地，那么未来咱们的钱粮要如何分配，大伙儿是不是要分开过，这些事现在就该拿出一个章程来。” 这话一说完，人群里就有人疑惑的大声问道：“阿爷，这事儿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咱以后就在一起过，不分开啊！您老咋又说这事儿？” “是啊，阿爷，咱们现在都习惯了大伙儿一起吃 饭，一起干活，要是分开了，我都觉得干啥都提不起劲儿，您老可别再说要让咱们分开的话了。” “要是说这事儿，那我可就回去干活儿了，反正我不同意，我就乐意跟大伙儿一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反对的声音。 李二麻子他们更不用提了，那是比这些反对的人更反对，外加各种忐忑不安。 他们才刚刚融入这个大集体，要是现在分开了，那他们可咋整？ 然而，李阿爷双手高举，往下压了压，提高声量道：“大伙儿听我说，我说这话并不是想将大伙儿拆开，而是我们都各自有一家子人，等以后咱们的人还会更多，并且各家的情况不一样，比如有可以下山卖豆腐的，有能够去做手艺活儿的，甚至还有原本就殷实的人家可能会去做生意的……” 他列举了一系列的不同情况，人群中的反对声浪渐渐消失，大伙儿也都开始正视这件事。 他们的确很喜欢这种大伙儿在一起的感觉，而且这样团结起来，就好像面对再大的困难都不用害怕了一样。 可李阿爷说得很对，他们都有各自的一家人，每家人的情况并不相同，之前情况特殊就不说了，以后生活回归正轨，那有很多事的确就该好好考虑了。 不说别的，之前那些没带什么粮食出来的人家，之后总该还人家粮食吧？如果不分开，那这些都没了意义。 但是，要让他们同意分开，又有很多人心中不安。 如今可是乱世，外面的情况几乎一天一个样，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要是他们分开了，再遇到什么事的话，难道之后再合起来？那不是瞎折腾嘛。 “我很明白大伙儿的心情，但真的不能不考虑这事了。”李阿爷叹了一声，“方才我跟小四说，咱 要是不分开，以后弄的营生，给他抽三成利，他死活不同意，这不是闹呢嘛？咱大伙儿都是他带出来的，这一路走来，哪件事不是因着他，咱们才能挺过来？” 他扫了众人一眼，“你们应该都知道，昨儿咱那些东西卖了多少银子，可这些有一半都是因为小四媳妇发现了那处山谷，再加上小金跟小四的关系，不然咱能平白得那些东西？” 这样一说，知道情况的人就明白了。 摸着良心想想，还真是李阿爷说的这样，不说别的吧，只那处山谷里的东西，就该墨小四占大头，他们这些人沾点光就成。 “阿爷，我还是不同意咱分开，但是你说的那个，以后咱弄了啥营生，给小四分三成利，这个我同意。” “对！我也跟阿财哥想的一样。” “反正啥也别说了，要让我同意分开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让我同意以后咱弄的营生给小四分三成利，这个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一开始郑清浅听着还有些忧心，可这会儿这些人说着说着，她又有些无语。 不是在说要不要分开的事情吗？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其实，在郑清浅看来，现在还真不是大伙儿分家立户的时候。 首先就是，外面的环境的确不稳定，其次是如今基础建设都还没搞好，分开的话就会分散劳动力，影响建设进度。 更重要的是，一旦分开，就会有利益矛盾，会严重影响大伙儿的和谐。 在集体生活中，和乐的氛围是很重要的。 说起来，在郑清浅那个世界里，其实也有过一段全民集体制的时期，不过她没经历过，并不是很清楚那个时期的具体情况。 唔……要是今天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去空间查一查相关资料好了，说不定能对大伙儿有帮助。 她这边想 着，另一头，墨成章却是开口了。 “大伙儿听我说，”他面色坦荡的看着众人，“从前我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带大伙儿出来是情分，但是一路走来并不是只靠我一个人就能走到现在，我们每个人都付出了努力，如果我应下了大伙儿刚刚说的，那我墨成章成什么人了？” 这件事的起因还要说到昨天卖药材的收入上，李阿爷知道后，总觉得他太吃亏了，说什么也要给他分银子，他不同意，李阿爷才说要让大伙儿分开，要不然就是以后如果属于大伙儿的营生，就单独给他抽三成利。 他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大伙儿的心态，早就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变成了为他们谋划后路。 李阿爷不想让他吃亏，他也不会想让他们吃亏。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对他是真心的，没人会害他，而且在有必要时，这些人还会傻傻的挡在他前面，就像那次在城门口的暴动时，李大山等人就有意无意的挡在他身周。 经历过前世，他很清楚这样的举动有多难得。 墨成章的话让众人愣仲了片刻，随后便是各种劝解的话，但都被墨成章拒绝了。 “行了行了，爹，小四，我看咱在这争也争不出个结果来，要不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咱再想想，有没有啥好的法子，让大伙儿既可以不用分开，又能让各家相对独立。” 李大山站出来，托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这话一说，大伙儿全都眼睛一亮。 “对啊对啊，大山这话没毛病！咱再好好想想，肯定能有法子的！” 这事儿也就开了个头，终究没有确定下来，大伙儿就急匆匆的散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也一起往家里走。 “你怎么看？”墨成章顿住脚步，侧头看向郑清浅问。 第151章 工分制 郑清浅闻言一愣，不解的看着他，“四哥为什么问我？” 他怎么知道她就一定有想法呢？ “刚才我见你一直在思考，想着你可能有些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墨成章淡淡道。 明白了，原来他是猜的。 郑清浅想了想，看了看四周，张口道：“咱回家再说吧，我的确有一点点想法。” 她其实很理解李阿爷多次提起分开这件事，而且很清楚他内心并不想让大伙儿分开，只是担心以后时间长了，大伙儿会因为利益分配而产生矛盾，这才总是动不动就想到分开。 墨成章眼角轻挑，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家走。 她果然有想法。 不知为何，刚才看见她一脸沉思的样子，他就知道，她肯定又有一些他从前没听过的想法。 回到家里后，郑清浅将云氏也叫了来。 “四哥，刚刚你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还真的想到了一个。”郑清浅端坐在桌前，看着墨成章和云氏。 云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她，“你俩这是说啥呢？” 郑清浅笑笑，解释道：“刚刚阿爷说大伙儿分开的事，四哥问我的想法。” “你还能有啥想法？反正分不分开的，对咱家都没啥影响，我就听小四的就 成。”云氏一脸不在意的道。 郑清浅没有多说，看着墨成章道：“四哥，咱们现在是集体生活对吧？从前我在一本杂书里看到过一个词，叫集体经济，在这种模式下，他们的劳动分配采用的是工分制。” “工分制？”墨成章挑了挑眉。 郑清浅点点头，她对工分制的情况了解的不多，但是基本概念还是知道的。 “简单的说，比如四哥你，在咱们大伙儿中，算是主要劳动力，那么就能按每天十分来算你的劳动贡献。一个月三十天的话，你每天都出工，就有三百分。” “而工分制的计算标准则是，根据规定时间内的所得，平摊到这个时间内所有人得到的总分数上，每个人的报酬则是他们的分数乘以标准基数。” 郑清浅眨了眨眼，看着墨成章道：“如果上个月咱们计算工分的基数是一个铜板一分，那么四哥你就能拿三百个铜板。” 其实说白了，这个工分制就是一个除法一个乘法的事情，对郑清浅来说很简单，可对云氏来说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了。 “等会儿，小四媳妇，你说的这个工分制，到底咋算的？而且为什么用这个就能解决不让大伙儿分开的事？” 郑 清浅一噎，突然想到云氏对算数基本没什么概念，她皱眉想了想，然后对云氏道：“娘，这个算法很简单，如果真的要用这法子，肯定会有人来做这事，您只需记着自己拿了多少工分就行。至于……” 她刚想解释云氏的后一个问题，墨成章就开口了，“阿爷怕大伙儿以后产生利益纠葛闹不愉快，如果按照浅浅的法子，那就成了多劳多得，干得多的拿的就多，干得少的拿的就少……” 他细细的替云氏解释了一遍，然后道：“这个法子的确可行，但其中也有很多问题需要事先想好怎么处理，比如每个人每天算多少分，这个根本没有固定的评判标准，需要大伙儿一致同意才行。” 除此之外，还要杜绝那种定下高分却偷奸耍滑的存在，这就需要找人来监督，而监督的人必须公平公正才行。 郑清浅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没错，具体的事情还要跟大伙儿商量，而且基于这个基础，咱们以后如果干些营生，也能按这个分配利润。” 投入精力多的，分的就多，投入少的，自然分得就少，而且这些还能灵活应变。 “照你们这样说，大伙儿以后还是在一起干活，但是 东西就分到各家手里，是这个意思吧？”云氏看着两人问。 郑清浅和墨成章同时点头。 云氏认真的想了想，“这法子倒是可行，不过你们得想好要怎么让大伙儿明白这事儿。” 郑清浅笑眯眯的看着墨成章，“这事四哥肯定已经想好怎么说了。” 其实她刚刚只是提了一个分配的法子，其中还有一些东西，方才墨成章自己就补充了最重要的一点，她相信之后的事他肯定也能处理好。 等她晚点找时间查了资料，看情况再从旁提两句，这事儿基本就没啥问题了。 “还有些细节需要再想想，明儿我再去跟阿爷说说吧。”墨成章若有所思的道。 云氏站起身，“行了，这种事反正也不是咱一家说了算，还是先去干活吧！” 好不容易今儿不用去地里干活，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郑清浅也起身，进屋去将昨天给云氏和墨家姐妹买的东西拿出来，打算挨个儿给她们送去。 云氏看见面脂的时候，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不是让你买面油就好吗？要我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擦这些干啥？你就不该花这冤枉钱。” “那哪能啊？娘您还年轻着呢，再说我买这些真没怎么花 钱，人家给我算便宜了，不然我能一次买这么多嘛？”郑清浅笑嘻嘻的道。 云氏就是节约惯了，实际上她今年也才四十来岁，在现代这个年纪都还被叫小姐姐呢。再说哪个女人不爱美？她虽然瞪了郑清浅，可眼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欢喜。 “真的给算便宜了？”云氏不太相信的问。 郑清浅连连点头，“真的！您也知道，我手里也没几个钱，要是贵了，我想买也买不了啊！” 好说歹说的，云氏总算毫无心理压力的收下了面脂和冻疮膏。 墨韵姐妹几个收到郑清浅买的东西，既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真是难得你还能替我们想到这些，实不相瞒，我这脸上最近有些脱皮，正发愁呢。”墨韵诚心诚意的道。 墨琪气呼呼的开口，“别提了，你二姐夫前两天还嫌弃我晒黑了，说我的脸如今都快赶上山里那些糙树皮，真是气死我了！” 墨诗诗也真心实意的道了谢，转头就要给郑清浅数钱，郑清浅连忙按住她的手，“三姐，这次就算我送的，你看我到咱家来，也没给你们准备见面礼……” 在她穿来之前，原身根本不想留在墨家，又哪里会准备什么礼物。 第152章 确定基准 墨家姐妹对郑清浅如何亲近，先按下不提，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墨成章就将工分制一系列的想法付诸纸上，还让郑清浅看了看。 “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的情况特殊，还要考虑到以后的事，另外，也要预防有人做事不用心，偷奸耍滑之类的，所以我建议咱们弄个督导组。”郑清浅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墨成章连忙用炭笔在纸上添上，“的确该如此，不过我认为这个督导组不能是固定的人，得轮着来，而且要选平时做事就一板一眼那种。” 郑清浅连连点头，他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她只随便提了提，他就能自行发散，再将制度更加完善。 两人讨论了一个时辰，最终确定了有关工分制的事情，墨成章拿着讨论出来的结果直接去了李阿爷家，连晚饭都没回来吃。 郑清浅暗暗好笑，这次她居然都没能用上某度，关于工分制的事情就被墨成章自己完善了。 所以，真不能小看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也不知道墨成章是怎么跟人说的，当晚李阿爷就又将全村人召集在了一起。 “大伙儿听我说，咱早上说的那事儿，已经 有眉了。”李阿爷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道。 大伙儿自然是一通问，等到他们安静下来后，李阿爷才继续道：“还是小四聪明，他想了个法子，咱们依旧在一起干活，但是产出的东西，刨除咱大伙儿集体用的之外，剩下的按各自付出多少来分配。” 紧接着，李阿爷将工分制的概念提了出来。 “啥啥啥？意思是咱以后分东西按工分？” “那家里能干活的人就一个的，其他都是老人孩子的咋办？” “这听着新鲜，可我怎么还是有些不明白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李阿爷家院子里外热闹得跟菜市场差不多。 李阿爷也不恼，看着下面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看向墨成章，“小四，接下来你来说吧？” 墨成章点头，“嗯，那我就将这事的具体情况跟大伙儿好好说说。” 一听他要说话，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一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墨成章。 “首先，咱用这个工分制，是为了杜绝以后有什么牵扯不清的事情，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他细细的将情况分析了一遍，让人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工分制。 看见众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后，墨成章接着道：“每天每个人最高是十个工分的基准分，为了便于计算，咱们是统一定下每个人每天的基准分，在头天晚上或者第二天早上，由阿爷和我们一会儿选出的督导组的人负责分派当天的任务……” 简单来说就是，每天都有人安排任务，然后根据各自在集体中的判定基准计算分数，出工了就会算分，没出工自然就没有，要是偷奸耍滑被人看见或者举报了，就会扣分，如此种种，墨成章说得很详细。 “……最后，请大伙儿记住了，今晚给你们定下的基准分并不是永远固定的，分数高的，要是之后表现不好，这个分数就会降，分数低的，只要好好干，也会有机会升上来。” 总算说得差不多了，李阿爷接过他的话茬道：“你们还有没有疑问的？有问题现在可以问，要是没问题的话，咱就要开始选固定督导组和流动督导组的人选，以及确定每个劳力的基准分。” 刚才墨成章说得很细，而且也说得特别直白，除了脑子特别转不过弯的外，其余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李阿爷问了话后，没几个人有问题的，估计有问题的都 等着回家去问家里人呢。 郑清浅负责登记所有人的基准分，因为之后她和全氏要负责记录和计算大伙儿的工分，以及物资的管理和分配。 这个夜晚注定是热闹而忙碌的，不过大伙儿对新事物的接受度还不错，再加上前段时间墨成章在众人心中的威望，这件事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碍，进行得忙而不乱。 最终定下的督导组的固定人选是：李阿爷，吴老爹，云氏，陈老爷子，陈为财他娘，以及李二麻子他们那边的三个人。 这八个人除了李二麻子他们推选的三人外，墨成章他们这边的五个，都是公认的处事公平公正不会徇私的人。 而流动督导的则是每十天换一次人，从所有参加劳动的人里面选，每次选四个，跟固定的八个人组成十二人的督导组，要负责大伙儿工作任务的分配，监督，验收等等。 监管的人确定后，接下来就是确定每个劳动力的基准分。 “小四十分，这个大伙儿没异议吧？元大炮八分，李大山九分，李小六……” 李阿爷拿着名册挨个儿的问，郑清浅则在他念完后，就将每个人的基准分数记下来。 如果对阿爷定的 分数有异议的，可以当场提出来，不过众人对阿爷还是很信服的，一个有异议的都没有。 李二麻子他们那边的人李阿爷不了解情况，好在郑清浅当初登记了他们的基本信息，今晚定基准分就是以这个为参照，基本上也没人出来反对。 “有问题的等回去再说，而且咱本来就是跟着人家沾光的，人不是说了嘛，以后表现好了，分数低的还会往上升……”李二麻子小声的对身边人道。 “麻哥你想多了，我可没意见，人家将咱喊过来一起安排，那是将咱当成自己人呢！而且你看墨家那弟妹，记得多认真，肯定亏不了咱。”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所以现在更没人对李阿爷定的基准分数有意见的了。 郑清浅虽然在记录，可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她只能说这些村民还是太单纯了。 基准分数哪那么容易升上去？反正她知道的是很难的。 但也说不准，毕竟这些人几乎全是务实肯干的，说不定还真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升上去一批。 最终基准分数拿十分的，只有墨成章，刀疤李，李二麻子，陈忠武等不到十个人，大部分都是手艺活过硬的。 第153章 办点私事 九分的人也不多，绝大部分都是七八分的，老太太和老爷子们一般都是四五分，还有那些半大小子，能下地帮着干活的，基本都拿五六分。 郑清浅这个工分制的提起人，拿的是八分。就这都是女人们里拿得最高的，主要是她除了要参与劳动外，还要给女人和孩子们上课，另外还管着大伙儿的物资分配和工分记录。 也就是说，她拿的不是劳力分，而是脑力分。 工分制的情况就这样确定下来，当晚一直弄到子时末，郑清浅他们才散去。 …… 接下来的日子，李小六和陈为财每三天去江镇送一次菜，顺便将山上要卖的东西拿去卖掉，回来时再把大伙儿需要的一些东西带回来。 这天李小六回来的时候还算早，天刚刚黑了没多久，他连家都没回，便直接来找墨成章了。 “小四哥，你看这事咋整？镇上的铁匠铺子把咱的定金退回来了，说现在官府管制铁具，他们没法子卖那么多锄头和爬犁给咱们。” 李小六说得愁眉苦脸抓耳挠腮的，看着就知道他有多着急。 他们现在还在规整梯田和修路，但大伙儿能用的工具却不多，有的人家里没带出来铁锹锄头啥的，只能用木头用具代替，可木制品的效率哪里比得上铁制品？ 所以他们手里有银子以后，除了保证大伙儿的口粮外，首要就是要把这些急需的农具买来。 墨成章闻言皱了皱眉，之前还没管得这般严格，怎么突然连农具都开始管制了？ 郑清浅正好从厨房出来，听到李小六急匆匆的话后，奇怪的问了句，“江镇没有的话，怎么不去闵州城里找找？州府总比江镇上的铁匠铺更多吧？” 李小六先是一愣，而后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真是傻了， 咋就没想到这个呢？要不明儿我再下山一趟，去闵州城里看看。” 说完他又看向墨成章，“小四，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还没进过闵州城，嘿嘿，心里有点慌。” 毕竟之前被闵州城拒之门外，李小六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生怕进城再遇上麻烦，有墨成章跟着，他心里才有底气。 哪知墨成章却摇摇头，“你让大山哥陪你去，明日我还有事。” 先前他想着带李阿爷他们进去闵州城，是因为没见着那人，可当日他们到闵州时，他分明看见那人也来了闵州，按照前世的记忆，那人此时应该还在闵州城里。 如今他什么准备都没做好，绝不是跟那人碰面的时候。 李小六没料到他会拒绝，挠了挠头道：“那成吧，明天就我跟我大哥去，看能买回来多少就买多少，要是可以预定的，也都预定上，咱手里的银子买个几十把还是可以的。” 郑清浅在他说爬犁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的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下意识的皱着眉。 “怎么了？” 李小六已经走了，墨成章回头就看见郑清浅皱着眉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么。 郑清浅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刚刚小六说起爬犁的时候，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不过这会儿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先进屋吧。”墨成章不以为意的道。 “嗯。” 郑清浅也甩甩头，抬脚进屋。 算了，等想起来再说吧。 当天晚上，郑清浅入睡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顿时就想起李小六来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什么了。 时下爬犁一般是用来翻地整地，破碎土垡的。而且是用牛活着骡子拉着，减轻人力负担。 可在郑清浅的记忆中，现 代是对这些农具进行过改良的，能更省时省力也更方便。 之前她就是想着要不要让墨成章他们改良一下农具，这样也是造福大伙儿嘛。 但是她不是这个专业的，需要查找资料，再根据如今的社会生产力水平来确定改成什么样，最后还要画图出来，最好还要亲自去铁匠铺子跟人沟通怎么做。 可这会儿墨成章躺在她身边，她不能进去空间，只能暗暗提醒自己，明天要早起，让李小六先别去买农具。 郑清浅因为心里有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以至于第二天华丽丽的起晚了。 但天公作美，久违的雨水在寅时开始飘飘洒洒的落下，整个福泽村周边下起了绵绵春雨，李小六自然也就被这场雨挡住了下山的脚步。 郑清浅趁着早上洗漱的当口，争分夺秒的进去空间查了些有关农具的资料，又将一些标注详细的图存在手机里，然后才出来。 吃过饭后，墨成章穿着蓑衣出门，现在雨还小，正是整地翻土的好时机，他们这些要下地的可不能窝在家里闲着。 云氏和郑清浅将家里家外的打扫整理好，婆媳两个就各干各的事去了。 郑清浅回屋将门拴上，拿出手机照着画图纸。 前些天去江镇时，墨成章买了一些质量相对好些的纸张，所以这次郑清浅画得很快。 她在一张纸上画了两幅图，一幅是某度查到的，另一幅是她根据如今的情况改的，因为不知道现在的铁匠能做到哪一步，所以有个对比图会好一些。 郑清浅画的是耧车。 在她那个世界，耧车出现的时间很早，可这个世界却没有这东西，至少她在墨成章他们这里没看见。 耧车是一种蓄力条播机，由耧架、耧斗、耧腿、耧铲等构成。有一腿耧至七腿 耧多种，以两腿耧播种较均匀。可播种大麦、小麦、大豆、高粱等。 古时候的耧车是由牲畜牵引，后面需要人扶着，但可以同时完成开沟和下种两项工作的农具。 她画的是人力耧车，可以用牲畜牵引，也可以完全由人来控制。因为他们如今整个村子总共才五头牛，一只骡子。 中午墨成章回来的时候，郑清浅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图纸递给他，“四哥，你看看这个。” “这是？”墨成章一看见图上的东西，猛地抬眼看她，眼露惊讶。 郑清浅的脸微红，并不是害羞，而是她又要说谎了，“我看大伙儿整地辛苦，之后还会更累，所以就想改良下咱现在的工具，爬犁可以整地，那这个就可以一边开沟一边播种了。” 墨成章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好。 不说这东西能一物两用，只看她画的图就能知道，这东西只需要接触地面的小部分用铁制造，其余都可以用木材，如此一来，就能给他们省下一大笔银子。 除此之外，这东西还能单独用来整地，不用牲口，就人推过去就行。 “你俩在看啥呢？赶紧准备吃饭了。”云氏从厨房端了饭菜过来，看见他们凑在一处，连忙出声。 等她到了桌前，瞄了一眼墨成章手里的纸，立刻就瞪大了眼，“这是干啥的？” 郑清浅解释了一下，云氏连忙一拍双手，“哎哟，小四媳妇你这可是帮了咱们大忙了！” “你知道我这腰不好吧？每年下种的时候，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你这东西这个手柄还能调节高度？那简直就是特地给我们这样的人做的啊！” 云氏说得喜不自胜，因为她深受弯腰下种的苦。 最近眼看着那边山丘的地越来越规整，她 这心里就暗暗犯愁，今年这么多地，她也不可能躲懒，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难受成啥样呢。 现在好了，如果小四媳妇画的这东西能做出来，她都敢到地里横着走！ 郑清浅被夸得脸红，连连摆手，“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呢。” “能，”墨成章将图纸收起来，“等天放晴，我跟小六走一趟闵州城。” 虽然那人还在闵州，但他不一定就会碰上，眼下将她画的这东西做出来才是正事。 云氏笑得舒畅，“就是嘛，小四说可以做出来，那就肯定能做出来。” 他们都这样说了，郑清浅稍稍提着的那颗心也就放下了。 两天后，又到了该给德兴楼送菜的日子，李小六要负责去江镇送菜，所以去闵州定做耧车的事便落到了墨成章一个人头上。 “小四啊，要不还是让大山给你一起去吧？”李阿爷不放心的道。 墨成章摇摇头，“不必，我自己可以。” 他一个人也好，正好也该去办点私事了。 “那你跟人谈完事就赶紧回来啊，我们大伙儿都等着你。”李阿爷放心不下，又叮嘱了几句，才让墨成章他们走。 “爹，小四那么大人了，而且他那么聪明，您就别担心了，你老寒腿犯了，赶紧进屋歇着去吧。”李大山将李阿爷扶进屋。 李阿爷叹了一声，“你还年轻，懂个啥？如今世道不太平，他一个人去，我总是放心不下。” 李大山对自家老爹无语了，不过还是顺着他说了几句，然后才出门干活去了。 这一厢，郑清浅今日还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做。 之前她偷偷种在附近的土豆，昨儿傍晚她特地去看过，已经成熟了。 郑清浅发现，只要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种的东西，不但成活率高，成长速度也比普通作物要快。 第154章 就叫土豆吧 就像之前的辣椒苗，一场雨过后，已经蹿了一尺高。 不过今天郑清浅要做的并不是别的，而是让云氏等人“不经意”的发现土豆这种高产作物。 穿来之前，郑清浅对农业上的事知之甚少，但是来了这里，从她发现空间的神奇之后，只要有机会，她都会在某度各种查相关方面的资料。 比如关于土豆，在现代有许多人都吃过，但要是问起土豆是怎么种的，成熟的标志又是什么，怎么采收，如何储存等等，基本上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郑清浅之前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她却能很清楚的说出有关土豆的许多信息。 之前她特意将空间里处理好的种块，种到砖瓦窑后面的一小块地方。当然，她也就是随手挖个坑埋下去，然后就纯放养了。 没想到前两天她绕到后面去看时，发现地面上的茎叶已经变黄，且有枯萎的迹象，这就是土豆成熟的标志啊！ 当下她就开始计划怎么才能让村子里的人“无意中”发现这东西。 今儿郑清浅他们被分配来继续烧砖瓦，她找了机会跟墨诗诗一起去了窑后，看见地上的匍匐藤时，她故作惊讶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弟 妹？”墨诗诗立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是一声，“咦？那是啥？” 郑清浅已经蹲下来，扒开枯萎泛黄的茎叶，将露出地面的半个土豆扒拉出来。 可她扒拉到一半，又是一声，“咦？三姐，这下面好像还有呢，你也来帮忙吧。” 墨诗诗一边蹲下来帮忙，一边问，“这是啥啊？你认识这东西？” 郑清浅头也没抬的道：“我也不知道是啥，但是我爹从前去福海那边带过些外邦的东西回来，其中就有这东西，我爹好像说这叫马铃薯。” 土豆原产南美洲，有许多别名，不过后世一般都称呼土豆。 “外邦的东西？那怎么这山里也有？”墨诗诗奇怪的问，手下的动作却是没停。 在两人的努力之下，暴露出来的土豆和它底下那一窝都被扒拉了出来。 墨诗诗目瞪口呆的看着摆了一排的浅黄疙瘩，口中喃喃道：“弟妹，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根藤下面的吧？” 郑清浅也有点懵，因为之前她都只是在资料上看过，知道土豆高产，科学精细种植的话，亩产最高能达到五千斤以上。 不过这会儿摆在她面前的这些，真的只是一根藤下面的，总共有九个，每一 个都在成年女子拳头大小左右。 “小四媳妇，老三，你俩在后面干啥呢？赶紧过来干活了！”云氏一边喊着，一边就绕到了郑清浅她们面前，顺着她俩的眼神看过去，“咦？这是啥啊？” 墨诗诗：“弟妹说是外邦的东西。”她没记住马铃薯这个词。 “外邦的东西咋长在这了？你们瞅瞅，这旁边还有好些呢，这东西能吃还是咋地？”云氏蹲下仔细看了看。 郑清浅已经从懵圈状态回神了，“娘，这东西就是吃的，据说是外邦某些国家的主食呢，而且您现在看见这些，都是一根藤下长出来的。” “啥？一根藤下长这么多？”云氏惊了，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她这一嗓子直接将外面还在烧砖瓦的都引了过来，还以为后面出啥事了，结果过来一问，竟然是发现了外邦作物。 “既然是可以吃的，那咱还愣着干啥？”罗大宝的媳妇看着众人道，“赶紧把这一片长的都挖出来再说呗。” 她这倒是提醒了众人，他们哪里会去多想别的，只要知道这是吃的，那就先弄出来，给大伙儿增加口粮也好嘛。 一群人没一会儿就将郑清浅随手埋的一小片土豆起出来了。 然 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我没看错吧？就这么一小块地，起这么多这啥出来？” “小四媳妇说那名不好记，我看既然是土里出来的，又跟大豆长得差不多形状，不然就叫土豆吧！” 郑清浅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古代人民的关联能力这么好，这就起了土豆的名字了。 “行，就叫土豆，那这土豆怎么长这么多啊？要是全都这产量，那咱以后可就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得了，这下都不用郑清浅拐弯抹角的提醒，人家自己就想到了这一茬。 “哎哎，小四媳妇，你说这东西咋吃啊？还有这能留种吗？怎么种？要不咱试着种一下？” 有人脑子转得快，立刻就问到了点子上。 “长在藤下的，是不是要把藤留着？” 郑清浅还没回话，就有人又问了。 “你先别瞎说，看小四媳妇咋说。” 郑清浅看着他们闹嚷嚷的，暗暗摇头，不过她今儿的目的算是圆满达成，这会儿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这东西我也只吃过一次，不过听我爹提过一嘴，种这东西不是用地上这些枯掉的藤，而是要用这个……土豆，好像是切成块… …” 这事说起来话长，所以郑清浅就只说了重点，反正等开始育种的时候，她肯定得上手教他们，到时候再说细一些就是。 “那这些，”有人指着堆成一座小山的土豆问道，“咱是吃还是全部留着做种啊？” 他们好几百号人呢，这东西产量虽然大，可这里就这么一点，根本不够他们分着吃呀。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墨韵若有所思的开口了，“我觉得既然这山里有这东西，说不定别的地方还有，咱照着这个藤找找看，要是还有多的，咱就尝个鲜，其余的做种。” 郑清浅简直想给墨韵鼓掌叫好了，这就是神一般的队友啊！把她要说的话提前说了，省了她许多麻烦。 “大姐说得没错，咱先找找再说，而且这事还得跟阿爷他们提一嘴。”郑清浅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咱大伙儿能找到这东西，就是咱们的福气，老天爷给咱送吃的来啦！” “哈哈哈，要我说还是小四媳妇有福气，这不还是你最先发现的嘛？咱都是跟着你沾光呢！” 接下来众人就开始了对郑清浅的夸赞，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得她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如果没有空间，她有个屁的福气啊！ 第155章 颜秋思 土豆的事，当天中午就告诉了李阿爷，老爷子实地看过，又将每个土豆都摸过一遍后，老泪纵横的呜咽开了，“这是老天怜惜咱大伙儿啊！” 这一小片地才多大？竟然就长出了两百多斤的土豆，要是换算成亩产，哪怕老天不给面儿，产量减半，都比他们如今的收成好太多了。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古代所有粮食的平均亩产基本都维持在三石左右，大乾的一石是五十公斤，也就是三百多斤的亩产量。 李阿爷是做过里正的，他对粮食产量这种事，比一般的百姓更加敏感，只稍稍转了转脑子，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刚才那一小片地顶了天了能有一分地，十分地是一亩，也就是说，如果在一亩地上全都种上这个土豆，那么亩产能有十石左右！ 十石啊！那是什么概念？ 李阿爷都不敢细想，直接拍板决定，这些土豆一颗都不能吃，全部留种。 而且立刻派出郑清浅在内的好几队人马，就在发现土豆的周围搜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 这下子轮到郑清浅汗颜了，因为山涧周围还真的有，而且不止一处有，是整个村子周围都被她之前三不五时的埋下过种块。 只是砖瓦窑后面是最先埋的一批，其他的埋的时间晚些，现在肯定还没成熟。 可这些别人不知道啊，然后几队人马毫无意外的，陆续发现了好几处长着土豆苗的地方。 “哎哎，你们说说，这土豆还真是神奇啊，咱找着的这些生长程度都不一样，这说明啥？说明这东西它很可能是一年四季都能种的啊！” 听了这话，郑清浅只能暗暗干笑，而且给说这话的人竖了个大拇指，有这脑子，还种啥地啊！ 不过这人说得没错，土豆的确是一年四季都能种的， 只不过不同时间种植，在产量上会有一定的的差异。 就比如他们现在收获这一拨，其实还是产量低的，高产的土豆收获时节在夏秋季。 确定了这山里的确有土豆这种作物以后，土豆种植这件事自然就被提上了议程。 不过如今他们梯田那边还没弄好，所以暂时不需要郑清浅装作不懂的跟一群人研究，她直接跟李阿爷说她自己这段时间来试试看，李阿爷欣然应允。 没办法，如今郑清浅已经彻底坐实了村里福星的名头，不管她说啥干啥，基本上都没人反对。 直到这时，郑清浅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下她不用绞尽脑汁去解释她为何会知道怎么种土豆这件事了。 这一天对福泽村的人来说，注定是难忘的一天。 傍晚整地的人回来时，李二麻子他们那伙当中有个叫梁瘸子的，特地跑到墨家来找郑清浅。 “小四媳妇啊，我昨儿晚上去山谷那收菜的时候，看见大皂角树下有一片从前没见过的叶子，看着像是菜，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你要不要去看看？” 郑清浅闻言一愣，而后心底暗自懊恼，她怎么把红薯给忘了？ 当初她育种是土豆和红薯一起的，但是查资料以后她知道红薯不能随便种在外面，而山谷里二十几度的温度正好适合红薯生长，所以前些日子她趁着跟云氏去种菜的时候，偷偷将红薯种了一些在皂角树下。 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就长出来了？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发呆的时候，郑清浅看着梁瘸子道：“谢谢梁叔来告诉我，明儿早上我去看看。” “成，我就觉得该跟你说说，别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再被咱给铲了，那咱可就损失大发了。”梁瘸子呵呵笑道。 因着山谷如今是他们这活 儿来钱的途径之一，所以整个山谷里，能利用的地方都被拿来种菜了。皂角树那边比较偏，暂时还没种到那边去。 梁瘸子走了以后，云氏站在院子里看看天色，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小四走到哪里了，可别太晚回来才是，看这样子，山里估计还得下雨。” 她提起墨成章，郑清浅原本平静的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这时代可不像现代似的，只要有手机，基本就能随时联系上。 古人出门是很看脸的，运气好自然能平安归来，运气不好，那真是死在哪里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早上墨成章走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啥，可这会儿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她也跟云氏一样，变得紧张兮兮的。 婆媳两个随便吃了点晚饭，两人连屋里都待不住，抱着针线篓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等墨成章回来。 …… 墨成章下山后就跟李小六他们分开了，他直接往闵州城去，李小六他们则是去江镇送菜。 到了闵州北城门口，墨成章在城门外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了，他才抬脚进城。 如今进城是要给银子的，一个人两个铜板，还要提供照身帖。 墨成章今日没拿自己的照身帖，而是拿了李大山的。 他跟李大山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照身帖上又一般不会特地写明“长相俊美”这类的赞美之词，所以只看照身帖的话，如果不是特别仔细的看，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顺利进城后，墨成章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摸了一把灰，抬手就抹到了自己脸上。 不过片刻，原本俊美英挺的一张脸，变成了尘垢满布的一张普通农民的脸。 除此之外，墨成章又将自己的衣服抹了两把，让他看着不那么干 净整齐。 为何进城了才乔装？自然是因为，他如果进城时便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守城的说不定不会放他进来。 城门外可是蹲着许多乞丐的，有人是因为交不起进城的铜板，有人则是太脏太糙，被守城的当成瘟疫拒之门外。 做好这一切后，墨成章先是去了闵州城内的好几家铁匠铺子，跟打铁匠沟通后，留下定金，又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郑清浅在这里，肯定会疑惑，怎么墨成章对闵州如此熟悉？ 可惜她不在，自然也就错过了知道墨成章秘密的机会。 墨成章熟门熟路的到了闵州富商和官僚的聚居地，状似不经意的从一户大门修得无比雄壮的人家路过。 巧得很，他这边刚走过去，这家的大门边开了，而墨成章则顺势在转角处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老爷，您不是跟程大人他们不对付吗？怎地今日又要去见程公子？” “程景灏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我倒要去看看，他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说话间，马车的轱辘声就到了近前，主仆二人直接上车，驾车离去。 等再听不见声响，墨成章才从转角再次走到这家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垂眸思索了片刻，立刻转身朝着刚刚的主仆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而这家的牌匾之上，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颜府。 墨成章的脚程很快，马车在城中的行驶速度又慢，所以没一会儿他就追上了颜家主仆。 可追上之后，墨成章便放慢脚步，走得不疾不徐的，始终与马车保持一段距离，只是保证马车不在他的视线里消失罢了。 没过多久，这辆马车便停在了一家并不怎么大的茶楼。 颜家主仆下车，进了茶楼。墨成章也加快了脚步，随后跟 了进去。 他进去时，正好看见颜家主仆上了茶楼的二楼。 “客官，您看是喝茶还是听书？咱一楼还有位置，二楼可就只剩一个雅间了。”店伙计迎上来招呼，不过对墨成章并不怎么热情。 墨成章探手入怀，掏出一串铜板递给他，“二楼雅间。” 店伙计见这人脏兮兮的，竟然还能一次拿出一串子铜板来，顿时改变了态度，低头哈腰的将他领到二楼去了。 巧得很，墨成章上来的时候，颜家那位仆人正从雅间出来，看见店伙计后对他招招手，“你赶紧跟下面说一声，我们这屋不用上点心了。” “好的，客官，小的这就去。”店伙计对颜家的仆人可比对墨成章恭敬多了，说完直接指了指颜家主仆隔壁的雅间道，“客官，您的雅间在这。” 他说着就一溜烟的下楼了，留下墨成章自己进了他的雅间。 进屋后，墨成章直接坐在了紧邻隔壁的墙的位置上，没一会儿就有个小伙计进来送了茶，墨成章也让对方别再随意进来，而后就将雅间的门拴上了。 他耳力灵敏，此处茶楼并不怎么隔音，靠近墙壁就能隐隐听到隔壁的谈话，不过听得并不怎么清楚。 听声音是颜家那位主子先开口，“程景灏，你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事？” “表叔对程家误会已久，我今日便是有件大事要告知表叔，希望表叔能帮忙。” 程景灏温润的嗓音从隔壁传来，墨成章放在桌上的手立刻紧握成拳。 竟然真的是程景灏！ 隔壁颜秋思呵呵冷笑了声，“你们程家这般没人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想让我帮忙，你怕是在做梦！” “还请表叔息怒，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为外人道。”程景灏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让人听了就来气。 第156章 也重生了 颜秋思就最是看不惯程景灏这副病娇的样子，嗤了一声道：“你选了这么个地方，难道还怕别人听见？” 程景灏微微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此处虽然处于闹市之中，但来往皆是普通人，况且我要说的事，表叔一听就懂，旁人却是听不懂的。” 颜秋思满脸不耐，就差翻个白眼给他看了，“有事快说，我可没工夫跟你瞎耗。” 程景灏闻言，正了正神色，目光严肃的看着他，“姑姑的儿子没死。” 颜秋思闻言一愣，随即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你说什么？谁的儿子？” “抱歉，表叔，这话我只能说这一次，”程景灏摇摇头，“但是你没听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那孩子没死？怎么可能？！”颜秋思猛地站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程景灏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冷静下来，才再次开口，“此事只有我跟我爹知道，我们只查到那孩子会到闵州来，却一直没找到人，迫不得已才想请表叔摒弃前嫌，帮我们这一次。” 颜秋思在震惊过后，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悲伤，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种情绪收敛，眼神犀利的看向程景灏， “你让我如何信你？你爹早就成了林家的走狗！当年如果他肯……” 说到这里，颜秋思深吸了一口气，“不提也罢，但是你想让我相信她的儿子没死，还让我帮忙找人，不拿出证据来，我绝不会动。” 程家父子都不是一般人，程韬曾高居右相之位，如今被困在闵州做个有名无实的刺史，隐忍这么多年，依旧能跟林家人斡旋，足可见其心性之坚毅。 可这些都跟他无关，他深爱的表妹死在那深宫之中，她的儿子生下来便是死胎，当初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的他亲自将孩子埋了。 现在程景灏却告诉他，那孩子没死，那如何敢轻信？ 程景灏摇摇头，“此事我暂时还不能全部告诉表叔，因为多一个人知道，表弟就多一份危险，但请表叔相信，我们程家绝不会害姑姑唯一的儿子！” 颜秋思微眯着眼盯着程景灏，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说谎，可人心隔肚皮，他再看也无法做决断。 但此时程景灏却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表叔如果决定帮忙，便从今日起，下令闵州驻军暗中寻找此人，”程景灏将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他如今的名字，应该是从越州逃难而来。” 颜秋思 此时是什么心情，没人知道，但隔壁的墨成章却心潮激涌，缓缓站起身。 程景灏怎么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还知道他会从越州而来？就连他的名字他都知道！ 上一世明明是因为见他长得跟先皇一般模样，程景灏才将他留在程府暗中调查，而后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可此时此刻，程景灏竟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成章心神微乱，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将激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次坐下，将前世和这一世的事仔细推敲。 程景灏那里的消息肯定跟他无关，而原本此时不该知道他存在的人却知道了他的存在，还早早就等在闵州，听他方才所言，应该已经找过他很长一段时间了。 今天之所以喊颜秋思过来，也是为了请身为闵州参将的颜秋思，利用闵州驻军的能力来找他。 各种念头在墨成章心中飞快的略过，他闭了闭眼，忽然想到自己的情况，顿时双眸猛然睁开！ 难道，程景灏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闪过，墨成章再也无法淡定，双手紧握成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是了，程景灏定然也跟他有了同样的遭遇，所以他才会早早就等在闵州， 想像上一世一样跟他相遇，然后顺理成章的利用他的身份，最终…… 墨成章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比坚定的看着雅间的大门。 不！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被程家人利用！ …… 李小六他们今儿因为要买些东西，从山下回来时已经是亥时末了。 云氏听到动静，立刻把针线篓子往地上一放，也不管郑清浅会不会看不见，自己拿着火把就往院子外跑。 郑清浅本也等得紧张忐忑得不行，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小六，我家小四跟你们一起回了没？”云氏举着火把在李小六等人脸上照来照去，可依旧没能看见自己儿子那张熟悉的脸。 郑清浅也朝着人群搜寻了片刻，最后失望的垂下眼眸。 他没有回来。 “啥？婶子，小四哥还没回来吗？”李小六闻言一愣，“可他下山就跟我们分开了啊，按理说他没啥事，也没来江镇找我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云氏急了，“你们下山就分开了？” “对啊，起子本来想跟去，但是小四哥没让。” 郑清浅皱眉，墨成章没有去找李小六他们，如果是直奔闵州的话，就算去铁匠铺定做耧车需要点时 间，可也不该比李小六他们还晚回来。 “这可咋办啊？我家小四还没回来！”云氏急得团团转，瞬间变得六神无主。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丈夫和儿子就是一个女人的全部，云氏早早没了丈夫，如今唯一的儿子又迟迟未归，可以想见她心里究竟会有多慌乱。 郑清浅上前扶住云氏，压低了嗓子安抚道：“娘，咱先别慌，四哥那么聪明，而且还有些身手，应该不会有事。” 云氏被她一说，心下稍稍安慰了些。 郑清浅继续道：“我估计他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如果他今晚会回来，肯定会赶在宵禁之前出城，一般城里都是戌时后宵禁。现在是亥时，咱们再等等，如果过了今晚丑时，四哥还没回来的话，咱再组织人手下山找人。” 万一墨成章只是回来得晚些，他们这些人却兴师动众的下山找人，那不是闹笑话嘛。 郑清浅也着急，可在云氏六神无主的当下，她必须镇定。 “小四嫂说得对，小四哥身手好着呢，咱再等等，我们先回去洗洗，歇一觉，等丑时如果小四哥还没回来，婶子你在村子里喊一嗓子，咱这些人保证立刻下山去找人。”李小六拍着胸脯道。 第157章 又晕倒了 云氏被连番安慰，再加上看着李小六他们浑身脏得不像话，也不好意思喊人这会儿就去找人，所以只能谢过众人，跟郑清浅回家继续等。 但这次婆媳两个都没心思干别的了，两人进了屋，坐在正屋的大炕上，动作一致的望着大门外。 而此时被他们牵挂的墨成章，正在大步往福泽山的方向走。 郑清浅猜的没错，他是赶在宵禁之前出的城，亥时才堪堪走到福泽山脚下。 从那家茶楼出来后，他去办了些私事，一些不能让郑清浅等人知道的事，所以出城得晚了。 原本他也可以直接在城里住一晚，可想到早上出门时她对他说的那句“早些回家”，他很快就改了主意。 他一个人赶路，身上又没别的东西，脚程比正常时候还要快，赶在丑时之前到家应该没问题。 等在家里的婆媳二人，干巴巴的坐等时间流逝，又是黑漆漆的大半夜，气氛委实有些诡异。 云氏有些受不住，先张了口，“小四媳妇，你说小四真的不会有事的吧？” “肯定没事的，娘您先别自己吓自己。”郑清浅几乎是立刻就回道。 云氏叹了一声，“你还没做娘，不知道当娘的心情。当年我生小四他们姐弟的时候……” 于是云氏开始给郑清浅讲墨成章从出生起到现在的所有事情。 当年墨成章和墨韵出生时，云氏难产，先出来的墨韵还好，没受什么罪，可墨成章却是差点没能活下来。 后来云氏就一直对墨成章有些愧疚，总觉得是她怀孕时没注意，才导致难产，让墨成章小时候身体不太好。 而且墨家那时遭了难，全家被赶去商河县上阳村，那里的生活条件跟京城自然没法比，再加上后来墨老爷早逝，云氏一个人要拉扯四个孩子，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会有多艰难。 所以后来墨成章跟着吴老爹学打猎，学些拳脚功夫，她也没阻止，毕竟习武的人身体好。 随着云氏的诉说，郑清浅脑子里好像将墨成章的整个人生都过了一遍。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小四可是十里八村少有的俊俏小伙子，就是咱家太穷了，才让他十八了都没定下亲事……” 说着说着，话题就偏到了当初郑清浅为何会嫁给墨成章这件事上。 “当初你家愿意拿女儿换那张完整的虎皮，我也不是没有犹豫，但我就想着吧，你好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多少也认得几个字，比起村里的姑娘来，能跟小四说得上话。” “我们小四孝顺啊，我一说他就同意了，只是你们成亲那晚，我也不知他怎么的，突然就说要去县城的学馆，害得你们到这里才圆房……” 云氏絮絮叨叨的，说到圆房这里时，郑清浅下意识的挺直背脊，脸颊绯红，心里虚得厉害。 咳咳，那啥，娘啊，其实我们还没圆房呢！ “唉，你说你们俩咋回事，都这么久了，你这肚子也没个动静……”云氏摇头叹息，“要是小四出个什么事……我真的不敢想啊！” 郑清浅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个字都不敢说。 古人对子嗣格外看重，特别是儿子。如果一户人家到了某一代没有男丁，那就是绝嗣，会被人戳脊梁骨，外加各种鄙视。 总之，如今郑清浅的肚子没动静，要是墨成章出了事，那墨家就算是绝嗣了，对云氏来说，根本无颜去见墨家的列祖列宗。 话题说到这里就很尴尬了，云氏说了一会儿，见郑清浅没反应，以为她还害羞呢，于是白了她一眼接着道：“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女人传宗接代是大事，咱这是在家里说，你这样就有些矫情了啊！” 郑清浅能说啥？只能 声如蚊呐的嗯了两声。 就在云氏打算传授生子秘诀的时候，墨家的院门被推开了。 郑清浅和云氏同时从炕上下来，两个人提拉着鞋子就往屋外跑，根本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墨成章高大英武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看见婆媳两个一起跑出来，他还愣了一下。 “娘，浅浅，你们怎么还没睡？” 云氏听到他的声音，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一巴掌拍过去，“你还好意思问？也不瞧瞧这都啥时候了，你咋就没跟小六他们一起回呢？不知道家里人担心着呢嘛？” 墨成章：“……” 被老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教训，他能说啥？只能好言好语的安慰着，直到将人哄回了屋子，他和郑清浅才回了他们的屋。 今晚墨成章就没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了，直接在卧室的隔间洗的。 看着摆成一排的各种瓶瓶罐罐，他有点懵。 郑清浅铺完床才想起卫生间里她的那些洗浴用品，顿时一拍脑袋，连忙往卫生间跑。 “四哥，那个……”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眼前是墨成章精壮瘦削的胸膛，而他这会儿正打算脱裤子。 郑清浅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转身后，一手指着放洗浴用品的木板，语速飞快的道：“从左到右，依次是洗脸的，洗头的，洗澡的……” 说完她就跑了，将自己摔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一只手握成拳，在床上砸了好几下。 啊啊啊！她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次在山洞里替他上药虽然也见过，可那时候他受着伤，她的注意力也没在别的事情上，更别提多想了。 但是刚刚……啊啊啊！不能再想了，再想她今晚肯定别想睡了！ 墨成章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看了片刻，而后摇头失笑。 她到底是害羞还是什 么？那种明明想看却又不敢看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唔，或许他可以试着跟她发生点什么了？ 这厢郑清浅原本以为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了，可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猛地松弛下来，她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困意上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等墨成章从隔间洗完出来，看到的便是她趴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画面。 他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后，伸手将她翻了个身，又帮她盖好被子，然后他自己才在她身边躺好。 墨成章此时毫无睡意，白天得知程景灏也是重生的事后，他的心情就没真的沉下来过。 可此时此刻，躺在她身旁，他自己身上也因为用了她的东西而变得跟她一个味道，他突然就不再忌惮了。 不管如何，重生一世他得到的已经比前世多得多，就算最后依旧没能为自己报仇，今生有她相伴，他也死而无憾了。 墨成章伸手，轻轻的将郑清浅揽进怀里，他的下巴放在她头顶，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闭上了眼。 可这一晚郑清浅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小腹处传来阵阵刺痛，痛觉将她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睁眼就看见墨成章穿着中衣的怀抱，可郑清浅却无暇他顾，虚弱的推了推他。 墨成章几乎立刻就睁了眼，垂眸看着她不甚清晰的脸，低声问，“怎么了？” “我肚子疼，你……” 要是放在平时，郑清浅少不得要害羞一下，可这会儿她哪里顾得上害羞，小腹疼得她都感觉快灵魂升天了！ 墨成章连忙将她扶起来，郑清浅有些艰难的去了卫生间。 不用想了，迟迟未来的大姨妈又来了。 然而，这次跟上次一样，疼得她恨不得原地去世，只来得及替自己换上安全裤，而后便昏倒在卫生间里了。 墨成章一直听着隔 间的动静，听到“咚”的一声时，连忙掀被下床，冲进卫生间里，一眼就看见晕倒在地的郑清浅。 “浅浅！” 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有力的双臂将她的身子抱在怀里，大步走到床边。 “浅浅，听得到吗？你怎么样了？”墨成章问得很急，大晚上的，这么一会儿就急出来一脑门汗。 可床上的郑清浅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那。 墨成章转身出去，空间里的郑清浅很快就听见他扯嗓子喊云氏的声音，“娘，您快来看看，浅浅晕倒了！” 郑清浅垂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得了，敢情她这是一来大姨妈就会变成两个身体啊？ 一个是穿越前在现代的身体，留在空间里；一个是古代的身体，在空间外面。 郑清浅本人是从来没有痛经这种经历的，可原身有，每次都会痛得受不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跟她有两个身体到底有什么关系？ “咋回事啊？怎么就晕倒了？”云氏揉了揉眼，跟在墨成章身后跑进屋，看见躺在床上的儿媳妇，心里一咯噔，连忙凑到床前。 “我也不知道，她刚刚说肚子疼，然后进去隔间，过了一会儿就晕倒了。”墨成章摇头，急得不行却毫无办法。 村子里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郑清浅这情况都不知道该问谁。 云氏皱了皱眉，抬脚去卫生间看了看。 她毕竟是女人，在某些事情上比男人要敏感，所以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郑清浅换下来的带血的裤子，顿时就明白过来。 “行了，你媳妇儿只是来月事了，你个大男人搞不定，今晚你睡我那屋，我来照看她。” 云氏摆摆手，催着墨成章赶紧走。 可墨成章站着一动不动，脸色不自然了一瞬后，坚持道：“娘您去睡吧，我来。” 第158章 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逃荒的路上，她也是因为这事晕倒过一回。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世的他们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两人从逃荒开始，到后来云氏等人死，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外甥男女外，便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说他是最了解她的人也不为过。 可前世的她在小日子的时候，从未晕倒过。 墨成章的目光幽暗不定，想起程景灏，再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忍不住猜测，难道郑清浅也跟他们一样？ 不对。 墨成章摇摇头，她跟他们绝对不一样。 他抬手，在她苍白的脸上缓缓描摹。 空间里的郑清浅察觉到脸上的触感，立刻意识到，墨成章在摸她的脸！ “腾”的一下，她的脸瞬间烧红，心里涌上各种复杂的情绪。 好在没过多久墨成章就收回了手，空间里郑清浅也松了口气。 她想出去，可又不得其法，心里实在憋屈得不行，又过了一会儿，她索性佛系的滚去书房查资料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要等外面那具身体恢复元气以后，她才能出去。既如此，那她还是去跟某度和各大资料图书馆相亲相爱吧！ 可是…… 郑清 浅看看自己趴在书桌上的两条胳膊，脸颊的温度再次升高。 墨成章正抱着她，他的一只手还放在她的小腹上，他掌心的温暖一点点的传到她肚子上。 她虽然人在空间里，可外面那具身体的感知却能清楚的传达到她这里来啊！ 郑清浅甩甩头，努力让自己不要被外面的感官影响，专注的盯着电脑。 就在她想看看能不能让大伙儿用上沼气这种能源燃料时，整个人突然就被空间弹了出去。 郑清浅突然睁开眼，跟墨成章专注看着她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你醒了？”墨成章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问道。 她醒得太突然了，根本一点征兆都没有，从刚刚平稳的呼吸就能看出来。 人体是个很精细严谨的结构，平时每个人都会有习惯性的动作，而且每个动作都有惯性，比如打喷嚏之前，可能会吸两口气。 可郑清浅刚刚睁眼实在是太突然了，对一直看着她的墨成章来说，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就像是……突然有人闯进她身体里一样。 墨成章微微皱眉，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嗯，”郑清浅应了一声，别别扭扭的想从他怀里退开，有些结巴 的开口，“那啥，四哥，你……你的手……” 如果是以往，只要她开口了，墨成章肯定会立刻将手从她肚子上拿开。 可今天却让郑清浅意外了，听到她的话后，墨成章的手根本没有动，反而若无其事的道：“娘说你的肚子不能受凉，我帮你暖着，你有觉得好些了吗？” 郑清浅睁眼后根本没关注自己的情况，此时听他一说，她才发现，肚子已经不疼了。 “呃，好些了。”所以你是不是该放手了？ 后面一句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毕竟要是说出来的话，怎么都觉得她在过河拆桥。 “不疼了？” “嗯。” “不疼就接着睡吧。” 郑清浅：“……”你抱着我，还把手放我肚子上，让我怎么睡得着？ 然而，更让她愕然的事还在后面。 墨成章拍拍她的背，声音放得很低，用带着点沙哑又低沉的声线，在她耳边低语，“乖，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看大夫。” 郑清浅直接石化了，莫名其妙的听话，乖乖闭上眼，浑身僵硬的躺在他怀里。 察觉到她的僵硬，墨成章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开口了，“你在怕我？”他低低的笑了笑，声音带了丝 丝蛊惑，“别怕，我不会吃了你，你现在很安全。” 郑清浅紧紧闭着眼，嘴唇更是抿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不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也许是折腾了大半夜真的很累了，郑清浅竟然在他又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发现她睡着了，墨成章才缓缓的调整了下自己的动作，如果这时屋内明亮的话，必然能看见他此时略显不自在的神情，以及耳根处淡淡的粉色。 他竟然对她……还是她这般难受的时候，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一觉郑清浅睡得很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云氏和墨成章低声说话的声音唤醒。 云氏：“就让她这样睡着没事吧？再不起就赶不上去看大夫了。” 墨成章：“没事，最晚我们吃了午饭再下山，晚上就歇在江镇，明儿看完病再回来。” 云氏叹了一声，“也不知她这身子怎么了，要是每次月事都这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 墨成章打断了她，“不会有事的，娘您别想太多。” 云氏白了他一眼，不过终究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儿媳妇这情况，如果治不好，很可能要不 了孩子啊！对她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不过儿子和媳妇两个人都还年轻，先看看再说吧。 郑清浅没听出云氏话里的意思，睁开眼后喊了两人一声，“娘，四哥，现在什么时候了？” “小四媳妇，你醒啦？那赶紧起来，我去给你弄点粥，你俩吃了赶紧去镇上看看。”云氏说完就出去了。 墨成章转身到炕床前来，见她脸色还好，没了昨晚那种病态的惨白，心下一松，“快午时了。” 郑清浅看着他，昨晚的某些画面就浮现在脑海，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我都好了，不用下山，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墨成章皱眉，“不行，你这明显身体有毛病，必须看过大夫才成。” 郑清浅有些无奈，可两个身体的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更不可能告诉墨成章看了病也没用，想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道：“好吧，不过我们今天不去，明天再去可以吗？” 她还惦记着山谷里的红薯呢，而且在江镇住一晚，那是要花银子的，她现在很吝啬，一个铜板都不会浪费。 墨成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了，“好。” 第159章 圆谎 当天墨家三口人都没参与集体任务，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今天没有工分挣了。 墨成章不让郑清浅出门，可郑清浅执意要去山谷里看看，墨成章拗不过她，只好跟她一起去。 “外面风大，你要做什么让我去便是，不必自己跑这一趟。” 两人都出门了，墨成章还在试图说服郑清浅不要去。 郑清浅冲着他笑了笑，“昨儿梁叔过来跟我说，山谷里皂角树下有他不认识的东西，我想去看看，万一是什么好东西，错过了可惜。” 墨成章依旧皱着眉，“那东西长在那又不会跑。” 言下之意便是，她的身体最重要，别的事都要靠边站。 他这样实在是让郑清浅没脾气，只好略带了点撒娇讨好的道：“就当我出去透透气嘛，一会儿我就看看，其他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墨成章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愣。 郑清浅轻咳一声，迟疑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唇后，伸手抱着他的胳膊，“好不好？” 她的声音原本是很清亮的，可这会儿听在墨成章耳里却有一种软软糯糯的感觉，让他心尖猛地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点了头，“好。” 郑清浅甜甜一笑，也没松开他的胳膊，“那我们快走吧！” 经过了昨晚，她几乎可以确定，墨成章对她的感情，估计跟她对他差不多，可能比她对他还要深一些。 原本她就打算跟他好好过日子，之前对他的感情还不是太确定，所以她也没什么动作，如今既然确认了他对她的感情，那她也不用那样忸怩着，咱好歹也是新时代女性嘛，大大方方的才是她的风格。 墨成章从来不知道，被女子抱着胳膊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心跳失了平日里的沉稳，变得快了许多，而 他的嘴角就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不断的上扬。 这会儿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去干活了，看见郑清浅抱着他胳膊走的人不多，可为数不多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捂着嘴偷笑。 “哎哟，瞧瞧小四跟他媳妇儿，这感情可真好呀！” “哈哈哈，人家也才没成亲多久，感情好很正常嘛。” “看来老墨家很快也会有喜事咯！” 这个喜事说的自然是传宗接代这样的大事。 不过郑清浅并没听到这些话，她和墨成章直接去了山谷里。 如今的山谷跟他们刚发现那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些随意生长的药材都被移植到了特地划出来的药材地里，其余地方则种着他们手里有的蔬菜。 温泉池上，由木筏子组成的“浮桥”，就飘在温泉上，从洞口这头一直延伸到了山谷中间。 本来他们之前是用木筏子过温泉的，可次数多了，就觉得不方便，所以墨成章让人在池子上搭了个浮桥。 这山谷本来景色就很美，如今搭了浮桥，就多了一丝人气，反倒跟整个山谷融为一体，半点也不显得突兀。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估计就是过桥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然鞋子容易打湿。 郑清浅和墨成章倒是没这个烦恼，因为他俩的鞋子是用狼皮缝的，就算湿了一点，也不会渗透进鞋子里。 两人直奔皂角树下，郑清浅一眼就看见长得郁郁葱葱的红薯藤。 “是红薯！” 她眉眼间全是遮掩不住的笑，看得墨成章也不由得勾起唇角，“还真是你认识的东西？” “嗯嗯，”郑清浅点头，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我爹那次带回去的外邦作物，不仅有昨天发现的土豆，还有这个红薯，当时就是带着藤的，不过枯萎了。我后来机缘巧合下，在 一个游商手里看到过一本图册，上面有介绍这个。” 土豆的事墨成章还不知道，听她说了也没问，只是挑了挑眉，“你对这个红薯很了解？还是你很喜欢吃这东西？” 郑清浅这会儿要打消自己的嫌疑，所以说得毫不磕绊，“不是很了解，但是红薯的确很好吃，而且这是产量很高的东西，如果我们能种它，大伙儿以后肯定就不会挨饿了！” 墨成章脸上的笑一顿，随即摇头失笑，“原来还是为了大伙儿。” 郑清浅呵呵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其实主要是我喜欢吃，红薯甜甜糯糯的，真的很好吃啊！” 墨成章的视线恰巧在她的唇上，她粉嫩的唇瓣一张一翕的，时不时还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红薯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她本人绝对又甜又糯。 这想法在脑海出现的一刹那，墨成章连忙移开视线，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往周围看了看道：“这东西要怎么种？你刚刚说的土豆又是什么？” 郑清浅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他的确还不知道土豆的事。 于是，郑清浅一边察看皂角树下的红薯藤，一边跟墨成章说起昨天发现土豆的事，以及李阿爷对种土豆的态度。 墨成章听完后若有所思。 如果真是如此高产的作物，那他们这些人估计还真的不会再挨饿了。 “这些红薯还没成熟，等过些天再来看。”郑清浅拍拍手，直起腰说道。 红薯藤只是长得茂盛，还没成熟呢。 不过，红薯尖也可以做菜，所以郑清浅又让墨成章帮着采了一些，准备带回去晚上加菜。 两人刚走到山谷洞口，墨成章忽然说了句，“你怎么对这些如此了解？” 郑清浅心里一咯噔，后背瞬 间绷紧，手心止不住的冒汗。 “呵呵，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你不知道，我爹那个人爱面子，明明不爱看书，可家里却有间很大的书房，里面什么书都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别处。 “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小时候我还能偷偷去书房看书，后来大了，就只能溜出府去书肆蹭书看了。书肆里的书经常换，各种类型都有，我看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一些。” 郑清浅说完以后，心里实在有些忐忑。 这个世界对女子本就有诸多限制，能认字的都不多，更何况她这样生在有钱人家，却对种地的事情这么清楚。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其他人几乎都是心思单纯的，只要让他们吃饱不饿，他们根本不会多想。可墨成章果然还是发现了。她不得不将之前就想好的借口丢出来，只看他信不信。 墨成章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怀疑，让郑清浅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他信了，以后她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时，就能推到杂书上去。 反正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碰上郑家人了，不管她说了什么，都没人会来拆穿她。而且她刚刚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原身本来就喜欢读书，的确偷偷去郑成富的书房看过书，也溜去书肆看过几次，就算郑家人来了，她也能把这话圆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谷，郑清浅走在前面，没看见墨成章看着她的复杂表情。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墨成章和郑清浅就下了山。 这次他们是赶着骡子车下山的，不过没有套车厢，而是套的板车。 因为只有墨成章一个人赶车的话，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都会很吃力。 但板车并不防风保暖，对郑清浅现 在的情况很不好，所以云氏将家里的被子全都放到车上，墨成章用被子将郑清浅裹成了北极熊的模样。 墨成章：“你就在车上不要动，其他有我。” 郑清浅：“……” 至于这样吗？她只是前天晚上肚子痛了那么一个时辰，现在又不疼不痒的，要不要把她当成保护动物啊？ 她虽然默默吐槽，但心里却莫名觉得温暖，他们会这样，只是因为真的关心在意她。 这次下山的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却有个小跟班。 郑清浅看了一眼坐在身旁，一身长毛啥也没裹着的小金，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这就是动物和人的区别啊！瞧瞧人家小金，除了寒冬的时候需要窝在炕上之外，其他时候根本没见它怕冷。 两人一猴下山的路很顺利，墨成章一个人赶着骡子也很稳，郑清浅甚至觉得都不怎么颠簸。 到江镇后，墨成章将骡子车寄存在镇上统一管车的地方，然后便领着郑清浅去找医馆。 上次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知道，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只有三家药铺，里面的大夫看着就不怎么厉害的样子，所以这次墨成章是边走边找人打听。 “婶子，请问镇上看妇人病最好的大夫在哪家医馆？” 墨成章问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可他那张脸却是让被问话的妇人看红了脸，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 墨成章对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看着那种像是江镇本地人的妇人，又继续问。 郑清浅和小金一直跟在他身后，她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去了。 真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代，墨成章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心里正美滋滋的呢，却听到了一个不怎么喜欢的声音。 “哟，这不是墨姑娘嘛？” 第160章 不是妹子是娘子 毫无疑问，挡在郑清浅他们面前的人是秦昊。 上次他帮忙卖掉了墨成章他们的皮子，知道了墨成章的姓，又听见过郑清浅喊墨成章四哥，所以下意识认为郑清浅是墨成章的妹妹，这次见了穿女装的郑清浅，他便直接喊了“墨姑娘”。 如果不是不雅观，郑清浅真的很想对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是不是眼瞎啊？她明明梳的是妇人头，他不但无视，还喊她“姑娘”，要不是这里没有医院，她肯定建议他去看眼科。 “秦公子，我不姓墨。”哪怕心中吐槽，可想到之前秦昊帮过他们，郑清浅还是摆了个制式化浅笑出来。 秦昊闻言，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哈哈笑道：“上次听你喊墨公子四哥，我还以为你是他妹子呢！那你到底姓啥？” 这次郑清浅没开口，墨成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我妹子，是我娘子，秦公子可以称呼她一声墨郑氏。” 古时女子嫁人后，便会冠上夫姓，在正规场合中，秦昊的确该喊郑清浅“墨郑氏”。 只是墨成章这样一说，立刻就将双方的关系划得远远的，让秦昊想接着套近乎都拉不下脸。 他心里如何且不说，郑 清浅还是第一次听见墨成章说“娘子”两个字，比起之前他在小金面前说的“夫人”，她反倒觉得娘子这两个更能让她心跳加速。 “秦公子如果无事，我们便告辞了。”墨成章大大方方的伸手将郑清浅的手牵住。 郑清浅刚刚被那一声“娘子”乱了心神，这会儿又被他突然牵住，手都抖了一下，可她很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异样，于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两人牵手的一幕，秦昊只觉得异常刺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身体比脑子动得快，追着上去问了句，“哎哎，我说你俩咋这样呢，我又没什么恶意，刚刚见你们在打听什么，江镇还能有人比我熟？” 听到他最后的话，墨成章停下脚步，转回身便问道：“秦公子可知镇上最擅长看妇人病的大夫在哪？” 秦昊：“……” 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当街问他这个问题？秦昊觉得他可能对墨成章有什么误会。 但他的目光看见郑清浅时，立刻明白过来，墨成章应该是要带郑清浅去看病，还是妇人病，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突然变得酸涩起来。 “四哥，秦公子应 该不知道，我们还是再找找吧。”郑清浅轻声提醒。 在她看来，秦昊这种二世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就算在现代，除了专攻妇科的男医生之外，也很少有男人关注这些。 “谁说小爷不知道的？我还真就知道。”一听她说这话，秦昊立刻不干了，得意洋洋的看着郑清浅，“不过那人不在江镇，在闵州城里呢。”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正好明天是我要陪我娘去闵州城，要不你们今天住我家里，明天跟我们一起去？” “不用了，”墨成章毫不犹豫的拒绝道，“还请秦公子告知是哪位大夫，我自会带我家娘子去看诊。” 哼，这个秦昊，一双眼一直在偷瞄郑清浅，他又不瞎又不傻的，怎么可能看不透他的那点心思？ 他刻意在“我家娘子”几个字上咬得重了些，只要秦昊不是装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秦昊眼中的笑果然瞬间消失，他猛然惊觉，江镇小霸王此时的表现的确很不对劲。 “呵呵，既如此，那我便告诉墨公子吧！” 秦昊飞快的说了那位大夫的地址，然后没再看他们一眼，领着两个小厮走了。 郑清浅 一直对秦昊没什么好感，根本就没去多想他的不正常行为，他走后，她才迟疑的问墨成章，“四哥，我们真要去闵州城里看吗？” 其实她觉得她不需要看病，这情况很可能跟空间和两个身体的事有关，就算看了也不一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别浪费银子。 可墨成章却道：“先在江镇看看，如果情况不严重，就不去闵州城。” 换言之，如果大夫觉得郑清浅的情况他搞不定，那墨成章还是会带她去闵州城里看。 两个人好歹也相处大半年了，他的脾气郑清浅还是摸清了几分，别的事还好说，一旦他认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所以，郑清浅只能继续跟着墨成章，找人问镇上哪个大夫擅长看妇科病。 最后两人总算问到了，在江镇的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有一家很小的医馆。 然后郑清浅看见一名女大夫坐在医馆中。 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是很多的，在原主的记忆中，基本上看不见女子出来抛头露面。 可这家医馆的女大夫，看上去也才二十来岁，而且梳的是姑娘家的发型，也就是说，她如今还没成 亲。 墨成章在看见是名女子坐诊时，只稍稍诧异了一瞬，而后便带着郑清浅上前，请她诊脉。 “你跟我进来。”女大对郑清浅扬了扬下巴，而后起身往里屋走。 郑清浅猜测她估计要替她做些检查，所以看了墨成章一眼，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你先躺下，我帮你看看。” 郑清浅依言躺下，原本不怎么紧张的心情，这会儿居然变得有些紧张了。 女大夫神色清冷，但是她的手很温暖，放在郑清浅肚子上时，一点也没冻着她。 “你平时葵水那几日是不是会格外疼痛难忍？” “嗯。” “平时手脚也比旁人要冰凉？” “对。” “你小腹这里，”她按了一下郑清浅的下腹部，“是不是偶尔会抽疼？” “是。” 她问一句，郑清浅就老实的答一句，心里对她却是有些信赖了。 这女子的医术应该不错，因为从进门开始，她便没有问郑清浅有什么症状，把了脉就将她带进来检查，这些问题都是根据她检查的情况来问的。 “把衣服穿好。” 终于检查完了，郑清浅动作很快的穿好衣服，看着这名大夫问道：“大夫，我这情况严重吗？” 第161章 没得治 女大夫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内外相隔的那道帘子，随后才看着郑清浅道：“如果你们想要孩子的话，你这情况不止是严重。如果不要孩子，那我替你开个方子，你按方抓药，半年后便不会再有如今的烦恼。” 郑清浅一下就听出来，她说的“烦恼”是指每个月的那几天痛得死去活来的情况。 而她话里另一层意思，郑清浅却是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虽然她和墨成章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听到自己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大夫的意思是……”郑清浅的神色看上去很镇定，双眼定定的看着女大夫。 她不会仅凭这个大夫的一句话，就自乱阵脚，总要问个清楚明白。 女大夫对她这般镇定的神情有些好感，平时寡言少语的她，这会儿却是将刚才她把脉得来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你有很严重的宫寒之症，如果只是这样，我也能替你治好，但坏就坏在，你的宫寒之症不是生来就有，而是后天人为。” 郑清浅的眼睛蓦地睁大，人为？ “什么意思？” 女大夫看着她的眼中有些怜悯，“你的情况，如果我没看错，是因为在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就被人动了手脚，给你吃了至阴至寒的绝心草。” 绝心草？郑清浅有一瞬间的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此物至阴至寒，男子吃了都会受些影响，与女子来说，是万万不能碰的东西，何况还是在你首次来葵水之时。”女大夫淡淡的解释了句。 郑清浅垂下眼睑，唇瓣紧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想起来了。 原主因为身体不怎么好，一直到及笄之前才来了葵水，也就是快十五岁的时候。 她在郑家本就没什么存在感，从七岁那年开始，只有郑 清盈愿意跟她交好，所以这种女子的私密事，她自然只能找郑清盈。 “五妹妹，我特地让厨房熬了红糖姜茶，味道可能有些古怪，你快喝了吧。” 对她毫无防备的原主，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喝了那碗跟平时味道不太一样的红糖姜茶。 此时此刻，郑清浅脑子里浮现出当时郑清盈的话，以及她说这话时，眼底闪过的一抹算计。 呵，原来郑清盈跟原主还有这份仇呢！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郑清盈嫉妒原主比她貌美，不但利用原主对桂花过敏的事，让郑家从上到下都讨厌原主，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想让原主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郑清浅现在真是恨不得抽死自己！ 她之前居然就那样放过了郑清盈那个恶毒的女人！ 女大夫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开口道：“这事儿你还是别告诉你家相公了，我医术浅薄，万一日后你能遇上医术好的大夫，说不定……” 她实在说不出“有得治”几个字，因为绝心草是一种毒草，跟另一种烈阳草相对应，但是烈阳草却不是解绝心草的解药。 “我知道了，还请大夫替我开些调理的药。”郑清浅对她说话带了点敬意。 这名女大夫必然是怕她如果告诉婆家人了，会在婆家待不下去。 不管如何，先把宫寒的毛病治好再说。 她从里屋出去，墨成章连忙迎上来，“怎么样？” 郑清浅还没开口，那女大夫便道：“没什么大事，我这边开个方子，你们拿回去喝上半年便是。” “多谢大夫。”墨成章对女大夫点点头。 没过多久，两人便开了一个月的药从医馆出来了。 郑清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出来后墨成章又主动来牵她的手，可郑清浅却 下意识的躲了过去，“四哥，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墨成章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笑脸，他收回手笑着应了，“好。” 两人一猴的组合，走在江镇的街道上，还是很吸睛的，不过他们没去最繁华的街上，只在集市附近找了家小店。 郑清浅本来只想随意吃点东西，可墨成章坚持要了两个菜。 “你身子弱，要多补补。”他朝她笑笑。 郑清浅：“……” 不，她现在只想静静。 在医馆中时她还能镇定，可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无法说服自己不为所动。 如果他知道她不能生孩子了，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郑清浅本身其实有点偏丁克。但这个时代不同，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也会因为不能生孩子而否定自己。 郑清浅此时心里很乱，她自己无所谓，可墨成章呢？云氏动不动就把“生个大胖小子”挂在嘴上，如果知道她不能生，她还能拥有如今的生活吗？ 她的心不在焉，导致墨成章将她带到楼上的雅间她都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将郑清浅凌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没，没什么，就是饿了。”她故作轻松的笑笑。 墨成章却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俯身与她对视，“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明明记得，她前世并没生过什么大病。 面对他认真又带着担忧的眼神，郑清浅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郑清浅才忽然抬眼直视着墨成章。 “四哥，如果我说……”原本鼓起了勇气要说，可这一刻，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她竟然说得无比艰难，“如果……我，我不 能生孩子的话……” 她的声音忽然转低，也不敢再看他，悄然垂下眼，最后的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墨成章先是愣了下，而后却突然松开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郑清浅心中一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原来……他也跟这世俗的男子一般模样。 “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原来只是这样。” 他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郑清浅猛地抬头，他那张如释重负的脸便印入了她的眼帘。 墨成章轻轻笑了下，“我从没想过孩子的事。” 准确的说，在对她动心之前，他连跟她做夫妻的事都没想过。 毕竟……他那样的身份，未来不知道有多少艰险在等着他，已经有她牵绊在他心上，他一点也不想再多来些束缚。 因为，牵绊多了，他原本坚定要复仇的心，很可能就会被日复一日的温馨日子磨灭。 如果只是他一人遭受那样的不公，他看开一回又如何？可他不能。 前世墨家人为了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被赶去上阳村，最后更是为了护着他，云氏和墨家三姐妹全都活活饿死在他面前。 而他答应会保住三个姐夫的血脉，却因为他的身份，反而让几个外甥全都遭了毒手！ 这份恨意一直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 所以，她能不能生孩子，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郑清浅完全没料到墨成章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呆愣了许久。 “可是……”郑清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墨成章收起浅笑，神色认真的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会被我牵连而丢了性命，你还愿意留在墨家，留在我身边吗？” 郑清浅猛地睁大眼，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可郑清浅还是下 意识的脱口而出，“当然会！” 墨成章蓦地露出一个好看到让人心悸的笑，“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放任自己的感情留在她身上。 郑清浅还没想清楚他这话跟她会不会生孩子有什么关系时，小二来上菜了，两人便暂时停止了交谈。 然而，墨成章根本就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 催着她快速的吃过饭后，墨成章带着郑清浅在镇上转了一大圈。 “你之前说过，想在镇上开一个卖吃食的摊子，今天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墨成章解释了句。 郑清浅一拍额头，她竟然将这事都快忘了。 不过这会儿被他提出来，她先前的那些想法自然也就又浮现了出来。 他们如今的进项有限，还得想办法开源才是。 在人手不缺的情况下，先期资金和铺子可是笔大投资。 “可是四哥，咱现在好像没银子吧？”郑清浅仰头问他。 墨成章从小金的爪子上拿过来一个布包，“这个卖了，应该够租个铺子，别的再想办法。” 郑清浅瞪大眼，他啥时候把小金先前给他的金色赤灵芝拿出来了？ “咱这是要单干？”郑清浅不解的看着他。 因为他拿的是属于墨家的东西，并不是大伙儿的集体资产。 墨成章垂眸看她，“这件事本就是你的主意。” 她自己不在意，他却是不愿看见她太辛苦。 因为他知道，一旦确认要开铺子，她绝对闲不住，会付出许多心血。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他们自己来？ “也行吧，阿爷之前也说过，咱干活在一起，分东西在一起，但是各自要干些别的营生也没问题。”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道。 她穿越前就是白手起家的创业新秀，如今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再来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第162章 隆升楼的危机 两人一边转一边打听，倒是问出来一些信息，不过郑清浅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镇上的确有几家要往外转租的铺子，可这些铺子的位置并不怎么好。但就是这样的铺子，最便宜的一家，每年的租金都在百两朝上。 一百两啊，这是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一石粮食才一两银子左右，一百两能买一百石粮食，那可是一万斤！ 都能够郑清浅他们那伙人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而且刚刚郑清浅看到城里的难民，让她又想起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们都是越州来的，不能在闵州落户，这个朝廷的政令又是一天一个样，万一之后越州那边打过来，那还不得拿他们这些越州过来的人开刀啊？ 更何况他们如今不是闵州人，却还霸占着一处山头，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被当成山匪，到时候他们会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综合考虑下来，郑清浅觉得，他们还是继续在山上苟着比较好。 但苟着也不是办法，他们总是需要银子买一些没办法自己弄出来的生活用品的。 所以，他们不能走开铺子这条路，得变通一下。 “哟，墨公子，瞧瞧小爷跟你们这都是什么缘分啊！又遇 上了。” 秦昊笑嘻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墨成章和郑清浅侧头看去，顿时就明白他为何在这里了。 他们两个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隆升楼门前来了。 不过这次秦昊学聪明了，没有越过墨成章跟郑清浅打招呼，而是直接喊了墨成章。 “秦公子。”墨成章淡淡的对他点点头，完全没有要进去隆升楼坐坐的意思。 这种时候，郑清浅作为女子，自然是不会开口的，只默默站在墨成章身边，有点好奇的朝隆升楼打量。 隆升楼的位置不错，虽然没有德兴楼那般好，可这里的人流量也不小。 但奇怪的是，此时已经快到饭点，隆升楼的大堂里却只看见几个零星的客人。 秦昊虽然跟墨成章在东拉西扯的说着话，可眼角余光还是时不时的朝郑清浅看去。 见她脸带疑惑，秦昊夸张的一叹，“墨公子，不瞒你说，我家这酒楼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做别的营生了。” 墨成章对他家的事不感兴趣，闻言只略微挑了挑眉，而后便想带郑清浅走了。 哪知郑清浅却突然问道：“为何要改别的营生？此处周遭没有大型酒楼，德兴楼还在两条街外呢，而且也没几个小饭馆，你这里 做酒楼生意不是正好吗？” 秦昊的眼睛亮了一下，可看见墨成章后，立刻收敛了神色，摆出一张苦瓜脸来，“你们是不知道江镇的酒楼生意有多难做……要不你们跟我进去歇歇脚？”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墨成章才看着秦昊点头道：“叨扰了。” 秦昊最近为了这事憋闷至极，见两人愿意听他说话，便将两人请进隆升楼二楼的雅间，又让小二上了茶，然后才对着墨成章和郑清浅大吐苦水。 原来，郑清浅他们第一次下山来卖菜开始，镇上的物价就开始飞涨，特别是各种粮食蔬菜肉类等等。 先前郑清浅跟德兴楼签的契约就没有将价格定死，所以他们没什么损失，德兴楼为了这独一份的绿叶菜，一点都没坑他们。 但隆升楼就很尴尬了。他们既没有能吸引顾客的新鲜时蔬，又没有厨艺特别精湛的大厨，以至于生意一日差过一日。 秦家虽然是在江镇起家的，可却不止酒楼这一项生意，恰巧秦老爷别的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就想着干脆不干酒楼了。 秦昊当然不愿意啊，毕竟他从小在江镇长大，对家里别的生意都不感兴趣，唯独对隆升楼有几 分心思，听了这消息立刻跟他老爹大吵一架，还说会在一个月内让隆升楼生意火爆，赶超德兴楼。 秦老爷对这个老来子也是真的疼爱，当下便跟他约法三章，父子俩约定，只要他真能在一个月内让隆升楼的生意超过德兴楼，那隆升楼就继续开下去。否则隆升楼就得关门，给他家里别的生意让路。 “……更让小爷跳脚的是，德兴楼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但在他们店里降价来吸引食客，还让人来把隆升楼的大厨挖走了！” 秦昊说得青筋直冒，咬牙切齿的，看上去恨不得立刻冲到德兴楼去找人拼命。 郑清浅这下算是完全明白了，难怪隆升楼的生意门可罗雀，大厨都不在，又面临着即将倒闭的危机，整个隆升楼哪里还有心思做生意啊？ 就这心态，做出来的菜品要是能留住顾客，那才奇怪呢。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郑清浅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不过又好奇他会怎么应对。 因为秦昊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有些嚣张跋扈的，看他一口一个“小爷”就知道，这人心里骄傲着呢，如何肯输给他父亲？ 然而，这次她看走眼了。 秦昊毫无形象的往桌上 一趴，“还能怎么办？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从闵州城里请了大厨，就连你们那些菜，我也走了门路，高价从别的地方买过，可你看看，这不还是没人上门嘛？” 郑清浅：“……”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都这情况了，他居然还没搞清楚生意不好的根本原因？ 对他这样的处理方式，郑清浅实在很无语，忍不住冒了句，“你这里人心都不稳，怎么可能留得住顾客？” 她的话一说完，秦昊和墨成章同时看着她。 郑清浅心里一紧，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秦昊就一把抓住墨成章的手，“墨公子，墨哥，你就让嫂子帮帮兄弟这一次吧？事成后兄弟绝对有重谢！” 郑清浅：“……” 墨成章：“……” 实锤了，这特么还真的是个披着二世祖皮子的二傻子。 郑清浅都无力吐槽秦昊这人了，不过她还真的有事想跟秦昊合作，所以她看着墨成章眨了眨眼。 对秦昊这一声“嫂子”还算满意，墨成章又看到郑清浅递过来的眼神，他垂下眸子，淡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家娘子有办法？” 第163章 帮忙的条件 秦昊听了墨成章的问话，这才将目光正大光明的看向郑清浅，“刚才嫂子不是说了嘛，我们隆升楼的问题是人心不稳，实不相瞒，其实……咳咳，那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侧开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并不擅长经营。” 让心高气傲的秦昊承认自己不擅长经营，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着墨成章和郑清浅的面，他却咬着牙认下了。 郑清浅暗暗无语，亏得他还知道呢，真是没看出来。 墨成章倒是有些意外，对秦昊的观感，他跟郑清浅是一样的，这会儿听他亲口承认自己不行，实在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墨成章对秦昊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看不上了。 墨成章朝郑清浅看过去，微微点头，同意她帮忙。 郑清浅抿唇一笑，看着秦昊道：“秦公子，我只是一介妇人，说的话有哪里考虑不周的，你可别怪我。” “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只要嫂子能替我解决这次危机，我秦昊必定涌泉相报。”他说得义正言辞的，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郑清浅点点头，“从刚才你说的话中推断，令尊只是觉得隆升楼不赚钱，所以想关了隆升楼，换成别的生意。” “没错，没错。”秦昊连连点头。 郑清浅又道：“可这件事你父亲其实一开始就没有看好你，不然德兴楼和隆升楼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 要想赶超别人，当然是闷头努力最好，等别人回过神来，你都超过去了。就跟反派死于话多一样，啥也别说，直接淦就完事，哪有提醒对手的道理？ 秦昊再傻也知道郑清浅说的对，因为他之前就是这样想的。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秦昊带了丝期盼的看着 郑清浅。 “解决问题的前提是找准问题，就像我刚刚说的，如今隆升楼人心不稳，还有你说的从闵州城请来的厨子到底是什么水平？另外，整个隆升楼的服务质量是否比得上德兴楼？还有一些别的问题，这都需要你仔细排查。” 郑清浅说得平淡，可墨成章和秦昊看着她的目光都亮了一瞬。 “只有先让隆升楼做好准备，才能不惧任何别人的阴招。” 她这话算是说到秦昊心坎上了，“那我要怎么做？” 郑清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秦公子，我帮人解决问题可不是白帮忙的。” 他们又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为什么要费心劳神的帮他？ 秦昊立刻坐直身子，看着郑清浅认真道：“只要嫂子能帮我，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真的？”郑清浅挑眉，“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秦昊被她看得一噎，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只是加了个定语，这话的重量立刻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恰好附和郑清浅的底线，她点点头道：“我只有两个要求，只要秦公子应下了，我便尝试让你一个月内的营业额超过德兴楼。当然，如果我没做到，你答应我的事也就作罢。” “请说。”秦昊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郑清浅笑笑，“第一，秦公子要聘请我做隆升楼的经理人；第二，不久后，我们会在隆升楼门前支一个小摊，但这个小摊要挂在隆升楼头上。” 见秦昊一脸沉思，郑清浅又补充道：“当然，这个小摊不会影响隆升楼的生意。” “什么是经理人？”秦昊抬眼看向她，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郑清浅脸上的笑顿了下，而后若无其事的解释道：“帮你经营打理隆升楼的人 。” 在现代，职业经理人替各家大佬打理公司简直再正常不过，可古代却没有这个词语。 也是她一时大意，刚刚没想到替代的词，话赶话的就说了出来。 “没问题！我现在就能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隆升楼的经理人了！”秦昊又恢复成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郑清浅扬了扬眉，“秦公子就不问问，我要在隆升楼门前支个小摊做什么？” 秦昊大手一挥，“你不都说了嘛，不影响隆升楼的生意，那随便你做什么跟我不都没关系吗？” 郑清浅：“……”这人可真是心大啊！ 墨成章在听到她说要支个小摊的时候，就想到了之前他们说的开铺子的事。 他也不笨，只稍稍深想了想，就明白郑清浅为何会跟秦昊提这个要求。 隆升楼地理位置好，要是他们自己租铺子，一年少不得要给人家两百两朝上的租金。如今这个小摊挂在隆升楼名下，不但能为他们减少许多麻烦，还不用付租金。 至于郑清浅说的什么经理人的事，他觉得她多半只是为了以后他们的小摊不会被人为难。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郑清浅还真是因为这个才会跟秦昊提了做经理人的要求。 “那现在嫂子可以告诉我怎么做了吧？”秦昊笑嘻嘻的道。 这声嫂子喊多了，他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就消散了，现在是喊得越来越顺口。 郑清浅起身，“先去你们后厨看看吧！” 一个酒楼最重要的就是菜品，而后厨是菜品的出生地，那就是重中之重了。 实际上郑清浅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但她吃过的好菜，去过的高级餐馆酒店，绝对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多。 再加上她又不是要去掌勺，而是要找出秦昊这家店的问题，然 后解决问题就行了。 隆升楼的后厨比郑清浅想象的要干净，可见秦昊平时多少还是抓了为生问题的。 但是，那位据说是从闵州城请来的大厨可就让人很无语了。 郑清浅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位大厨竟然在厨房旁边的杂物间里睡觉！ “师父，少东家让您过去……” “滚滚滚！炒菜让别人去，老子还没睡够呢！” 很好，这一幕直接落在了秦昊眼里。 还有啥好说的，郑清浅这边啥都还没看到呢，隆升楼的大厨就被秦昊开除了。 赶人一时爽，找人火葬场。 秦昊哭兮兮的看着郑清浅问：“现在咋办？” 连大厨都没了，就算这位新上任的经理人再厉害，隆升楼还能救得回来吗？ 郑清浅倒是比他镇定多了，扫了一眼厨房里站成一排的帮厨和徒弟，想了想道：“平时你们都有谁会炒菜送到前面去？” 有几个人往前站了一步。 郑清浅笑笑，“还有谁想做隆升楼的厨子？只要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的，都可以站出来。” 她这话却是让几个帮厨懵了，纷纷看向秦昊。 “你们看我干啥？小爷刚才不是说了，这位是咱隆升楼的经理人，以后你们都得听她的，她让你们干啥就干啥。” 秦昊倒是光棍，答应一切交给郑清浅，还真就做了甩手掌柜。 于是，有两个帮厨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很好，现在请各位去做一道清炒大白菜。做得最快最好的，就是隆升楼今后的正式厨师。”郑清浅笑吟吟的对几人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露出兴奋的神色，忙不迭的去了。 郑清浅没有离开，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不过她嘴上却对墨成章道：“四哥，你还是让小金给娘送个信回去吧，我们今晚肯 定不能回去了。” 她一个人留下就能搞定，可墨成章绝对不会放她自己留在镇上。 上次墨成章晚归，云氏那般担心，今晚可不能再让她担忧了。 墨成章想了想，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写封信，让小金送回去。” 他丝毫不担心小金会不会认识路，因为上山下山的路，小金走的比他还要多。 李小六他们每次送菜下山，小金都会跟着，这不就比墨成章还熟悉路了嘛。 墨成章走了，秦昊不动声色的朝郑清浅靠近一步，稍稍往她跟前凑了凑，“嫂子，你怎么只让他们做大白菜啊？” 要考验厨艺的话，不是该做些大菜吗？ 郑清浅侧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又转开头看向正在炒菜的人。 “越是简单的菜，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她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实际上，她现在看的不止是这些人炒菜的水平，还能从他们做菜过程中的表现，看出他们的人品。 比如眼前，隆升楼只有五个灶台，可做菜的却有六个人，那么必定会有一个人要等别人做好了才能用灶台。 可现在是他们表现的时候，谁都不敢赌，会不会因为最后一个做好而被淘汰。 郑清浅看见有两个人一直在争抢，而其余四个却都开始动手了。 除此之外，这些人炒菜的手法是否熟练，用菜和调料会不会替酒楼考虑成本等等，都能从他们做菜的细节中看出来。 短短一刻钟不到，六个人都做好了。 郑清浅也没换地方，就在厨房招呼秦昊和已经回来的墨成章坐下，“咱们都尝尝吧！” 六盘清炒白菜放在眼前，要是平时，秦昊早就仍筷子走人了。 可今天不一样，他看着郑清浅夹了一筷子到碗里，然后又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下意识的，秦昊也开始试菜。 第164章 卖菜谱 墨成章看见郑清浅认真的表情，他也开始一盘一盘的吃过去。 敢站出来接受考验的，多少都有几分真本事。 郑清浅每盘菜都尝了一口，吃完就放下了筷子。 墨成章在她之后也放了筷子，秦昊反倒是最后一个结束的。 “秦公子，如何？”郑清浅看着秦昊问。 秦昊仔细想了想才道：“都还行吧，不过没什么突出的感觉。” “味道尚可，但留不住人。”墨成章也淡淡道。 这辈子他没吃过什么珍馐美食，但上辈子吃的并不少。 郑清浅点点头，“没错，这道菜虽然简单，可却能够看出一些根本问题，像这样随时能被别家酒楼饭馆取代的厨艺，自然是留不住人的。” 没等秦昊再问，郑清浅便站起身，走到灶台前，对其中两个人道：“你们按我说的做，再炒一次。” 这两人闻言，脸上均是一喜，连忙又开始准备食材。其余几人却垂头丧气的，默默退到了厨房外。 此时大多数具有技术含量的行业都是敝帚自珍的，掌握技术的人不愿意将自己吃饭的手艺外传，免得自己丢了饭碗，所以才会有“偷师”一词。 所以那几个没被选上的人很自觉的退到门外，倒是让 郑清浅对他们高看了一眼。 “你在这一步加醋和糖，”郑清浅说完又看向另一个人，“你加茱萸和糖，茱萸不要太多。” 茱萸是这个时代比肩辣椒的一种调料，当然，它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作为观赏植物供人欣赏。 在辣椒传入之前，古代的人们所谓的“辛辣”之物，一般是指生姜，黄芥，茱萸等。 隆升楼好歹也是一家大型酒楼，调料自然是齐全的。 做菜的两个人都很听话，虽然觉得往菜里同时放茱萸和糖，或者放茱萸和醋有点奇怪，但这时候都没人多问。 这次的两盘菜上桌，秦昊都没等招呼，直接拿着筷子就开动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都是不紧不慢的夹了一筷子，看着比秦昊淡定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酒楼的老板呢。 平日郑清浅做饭的话，就会时不时做成现代的口味，所以墨成章已经习惯了。 “咦？这个又甜又酸的，吃着挺不错啊！”秦昊只吃了一口酸辣大白菜，眼睛立刻就亮了，忙不迭的又去夹糖醋白菜。 一口下肚后，秦昊直比大拇指，“嫂子，你怎么会想到在菜里同时放糖和茱萸或者醋呢？” 时下闵州百姓喜欢吃酸，放醋的 时候多些，吃酸的人，一般不会将糖也混进去，所以这时候还没有酸辣菜系。 郑清浅也是在原主的记忆中发现的，感觉这个时代不知道是受调料单一的影响还是怎么，反正他们做的菜口味也很单一，几乎都是保留的原汁原味。 可是有些菜是需要一些调料来刺激的，有了新的味觉碰撞，才会有更加可口的美食。 郑清浅微微一笑，“你觉得这两道菜会让你做回头客吗？” “那肯定啊！这两盘味道不同，但是我感觉肯定能很下饭，我现在就想赶紧来两碗米饭配着吃呢！”秦昊说着，还真的动了要现在吃饭的心思。 郑清浅好笑的摇头，“那可不成，咱们得先把事情说完。” 毕竟她的时间是有限的，要是能在明天之内解决好，她绝不会拖到后天。 秦昊笑嘻嘻的看着她，“嫂子，不会是你要在隆升楼做大厨吧？那我可得给你开双倍的价钱！” 墨成章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郑清浅抿了抿唇，正色看着他道：“其实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同样都是他们做的菜，可刚刚的就差不多，但是加入不同口味的调料以后，菜品的味道就会大有改变。” “所以？”秦 昊急不可耐的追问。 “所以啊……”郑清浅故意拉长了语调，笑眯眯的看着他，“秦公子，我手里还有许多菜谱，保证都是稍加练习就能做出来的，还能让你留住顾客，你要不要买呀？” 秦昊：“……” 他怎么感觉他又踩进对面笑得狡黠的女子挖的坑里了？ 可让人泄气的是，这个坑他还不得不跳！ “买买买，我能不买吗？可是你也别要价太狠啊！”秦昊说得有气无力的，看着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郑清浅扑哧一笑，“秦公子放心，我这人做生意都是童叟无欺的。” 接下来，郑清浅让秦昊准备笔墨纸砚。 趁着这个时间，她借口去净房，实际上是去空间里查各地的特色菜去了。 隆升楼如今没有大厨，要让他们做各大菜系的招牌菜是来不及了，那就先用特色菜顶上，先把人气带上来再说。 等到人气上来了，秦昊再找个靠谱的大厨，隆升楼的情况也就稳了。 从净房出来，郑清浅又让其他人出去，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写菜谱。实际上是因为，她记不住那么多啊！只能将手机拿出来，对着截图一点一点抄下来。 等她写完，天色也不早了。 “总共 十二道特色菜，秦公子可以让信得过的人来掌勺，这菜谱传出去我可不负责啊，反正我这里是不会往外说的。”郑清浅提醒了一句。 这些菜说起来是特色菜，可也很容易被人模仿，但是因为里面有许多现代用到的调料，她都用相应的古代调料代替了，如果没有潜心研究的话，一般人是没办法短时间内摸透的。 不管在哪个时代，各行各业的竞争就没少过，所以秦昊对郑清浅的未雨绸缪很赞同，当下就决定，赶紧把家里会做菜的家生子拎过来顶上。 至于刚才郑清浅看上的那两个人，回头就跟他们签个长期的契约，将违约赔偿定得高高的，免得回头又被德兴楼挖走。 “墨兄，嫂子，今儿真是多谢你们二位，小弟已经在隔壁街的客栈给二位定了上房，你们今儿就歇在那，明儿我再去找你们。”秦昊笑着拱手，心里的大石终于要落地了。 夜里有宵禁，郑清浅和秦昊不方便熬夜继续谈隆升楼的各种推广营销事宜，所以这事只能改到明天来。 郑清浅和墨成章被送去客栈，一进房间，郑清浅就抓着墨成章的手，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四哥，菜谱居然卖了两百四十两！” 第165章 所谓营销 墨成章被她抓住手时还愣了一瞬，随即便轻笑出声，伸手摸摸她的头顶，“我还以为你真的跟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呢。” 刚才当着秦昊的面，她面不改色的收下银票，丝毫看不出来激动。 直到他的手放在她头顶，郑清浅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忘形了。 “咱们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呢，山谷里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我是真没想到这些菜谱居然也能卖二十两一个。”钱来得太容易了，所以她才这么激动。 也不知道秦家到底多有钱，秦昊那人居然连价都不讲一下，她说二十两一个，他立刻就答应了。 墨成章眼带宠溺的笑看着她，“那你现在不必激动了，占便宜的是秦昊。” “啊？不是吧？”郑清浅傻眼了，“这些菜都很好做的，基本上吃过几次的厨子，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都能做得大差不差。”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二十两一个菜谱太划算了，因为这是有时效性的啊！ 想想看，秦昊这边撑过跟秦老爷约定的一个月，别家菜馆肯定就能出来高仿菜品，那隆升楼的优势也就没了。 而她轻轻松松月入两百四十两，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啊！ 墨成章摇摇头，“你太小看秦昊了。而且，难道你没发现，你给的菜谱中要用到的菜，并不是时下的？” 郑清浅一愣，随即一拍脑门，连连道：“大意了大意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代思维害死人啊！在现代基本上不存在时令蔬果会买不到的情况，那都是一个大棚解决的事。 可这里是古代，她提供给秦昊的菜谱上的菜，只有几道是时下的，而不是的那几道，他们山谷里就有种。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给秦昊供货，其他酒楼就只能干瞪眼 。 而更郑清浅无语的是，她之前是只跟德兴楼签了一个月的契约，而且言明大量供菜的时间只有半个月。 可现在契约时间快到了，山谷里的菜又长势喜人，以她看来，估计再供一个月都没问题。 她刚刚还跟秦昊签了要做隆升楼一年经理人的契约，自然不可能再跟德兴楼续约。 原本她也不想签一年，可秦昊忽然聪明了一回，直言如果她连一年都不签，那他也不敢保证，他们之后支在隆升楼外面的小摊会不会有麻烦。 也就是说，除非其他酒楼也找到稳定的供菜渠道，不然他们就算琢磨出来新菜品，也抢不走隆升楼的生意。 “真是没看出来啊，秦昊居然还有这小心机。”契约都签了，郑清浅还能怎样？ 虽然这样一算她有点吃亏，可到底换来了隆升楼外面的小摊使用权，到时候她一定让村里人可着劲的利用这块地，一定要把她今天损失的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他好歹从小耳濡目染，虽说并不是做生意的料，但眼界还是有的。”墨成章淡淡道。 要是秦昊真的一无是处，也不可能第一次看见郑清浅卖菜就凑上前来了。 “倒是你，”他看着郑清浅，眼中闪过一抹好奇，“打算怎么帮他？” 如今菜谱有了，厨子多做几次就能成事，可光有这些还不够吧？ 郑清浅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反正距离厨子将十几道菜做好还有几天，正好给了她营销的时间。 古代可没有营销这个词，市场营销的理论诞生于二十世纪初，后来有了营销学一说，所谓的营销学，是关于企业如何发现、创造和交付价值以满足一定目标市场的需求，同时获取利润的学科。 简单的说，营销就是把 你的东西成功的卖给别人，并且还要满足别人的需求。 郑清浅是自学的市场营销，但能被评为创业精英的人，可想而知她学到了什么程度。 江镇她也来过两次了，而这两次她都跟墨成章在镇上逛过，基于市场人的敏锐，她早就发现这里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江镇是个临江小镇，类似于码头市场。 这里来往的商旅众多，不过江镇只是一个跳板的存在，真正做生意的人都会去闵州城内。 所以，这地方能做起来的生意，酒楼饭馆便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昨天她在听见秦昊说要将酒楼改成别的营生时，才会多那一句嘴。 明明有个赚钱的项目摆在面前，却因为不会弄而错失，那不是太可惜了嘛。 正好她当时又起了要支个小摊的想法，看中隆升楼前面那块地了，之后的事就都是顺水推舟而已。 没错，郑清浅的真正目的，只是想在隆升楼前摆个小摊罢了。 有人可能会疑惑，不就是一个小摊嘛，至于这样算计吗？郑清浅会说，还真至于。 他们这群人如今有点像黑户，不管干啥都有很大的限制。 如果挂靠在隆升楼，凭秦家在江镇的地位，怎么说也能少掉许多麻烦。 更重要的是，隆升楼地理位置好，而且他们还可以不用付租金啊！ 临睡之前，郑清浅嘴角都带着笑。 虽然整件事情中，她个人是比较吃亏，可对福泽村的大伙儿来说，以后到镇上，他们也算有个落脚的地儿了。 墨成章听见身边人沉稳的呼吸传来，忍不住笑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那些主意都是哪里来的，每次总是能出人意料。 一夜无话。 翌日，秦昊早早跑到客栈来等人，不过郑清浅他们习惯了早起，倒是比 他还早在楼下用早饭。 “墨兄，嫂子，昨晚住得可还习惯？”秦昊虽然是看着墨成章问的，可没过一会儿，就直接看着郑清浅问道，“嫂子，你昨天说今天要跟我讨论，咱讨论什么啊？” 墨成章脸黑的扫向他，“秦公子，我们正在吃饭。” 昨晚郑清浅为了给他答复，一直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到深夜，还是他催着去睡觉的，秦昊难道看不见她眼底有淡淡的淤青？ 呃，实际上郑清浅眼底只有一点点的浮肿，真的是一点点，要很仔细才能看出来那种。 “秦公子稍等，”郑清浅忍俊不禁的低头忍笑，随即抬头看着秦昊，“一会儿我们去楼上谈。” 秦昊满头雾水的一噎，不过还是老实的在桌边坐好。 等他们吃完，三人一起上楼。 这次秦昊学乖了，坐下后没有开口，只眼巴巴的盯着郑清浅。 他这样子，墨成章甚是不喜，暗暗皱眉冷哼，可他又知道，秦昊至少这会儿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郑清浅将自己昨晚整理的“隆升楼一月营销计划书”递给秦昊，“秦公子先看看这个，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再来谈。” 她原本可是写企划书的，不过她估计秦昊看不懂，所以换了个词。 秦昊面带疑惑的将这几张薄薄的纸拿起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郑清浅用炭笔写的娟秀字体。不同于毛笔字，她的硬笔书法更有力度，能一眼就让人记住。 秦昊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墨成章帮忙写的，只是有些奇怪他的字怎么会是这样的罢了。 但这会儿可不是研究字体的时候，他很快就被纸上一个又一个应接不暇的新鲜词语吸引了注意力。 “嫂子，什么是营销？”秦昊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郑清浅问。 因为这张纸上 频繁的提到这两个字，他感觉要是不问清楚，他可能会看不懂。 郑清浅解释了一下营销的定义，然后提醒他，“很多词语都是我瞎编的，不过我觉得还挺应景，你自己看着理解，不懂的再问。” 虽然她也很想所有的专有名词都换成古代能看懂的，可有的是真的不好表达。 秦昊毕竟还是聪明的，所以得了她的提醒后，已经能用营销这个词的解释来举一反三了，没过多久他就完全适应了郑清浅写计划的风格。 等一份计划书看完，秦昊低着头瞪着手上这份计划，久久没有开口。 “怎么了？”郑清浅见状，将纸张从他手里抽出来，“你要是觉得这个不行，我还能再改改。” 秦昊连连摇头，“不是，我就是太震惊了，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这份计划里说得很清楚，从吸引客户，到巩固客户的喜好，再到客户吃完饭后的维护……反正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又陌生的。 “你不反对就好，”郑清浅轻笑着眨了眨眼，“如果你完全没问题，就按这个去做吧！我之前就说过，我只负责出主意，可不管你们怎么做，更不管结果如何哦。” 见她露出这个表情，秦昊立刻一个激灵的坐直，连忙抢过计划书再仔细看了一遍，这次他可没客气，将所有没想清楚的地方全都问了一遍。 人在谈事情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的靠近。 眼见秦昊和郑清浅的脑袋越挨越近，墨成章忽地将一杯茶摆在两人中间，他的声音有些冷硬，“娘子，喝茶。” 秦昊抬眼，立刻发现他跟郑清浅靠得有些近，心头猛地一跳，感觉自己头顶一阵冰凉，又连忙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郑清浅：“……”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在吃醋呢？ 第166章 种菜大业 墨成章脸上的神情完全看不出跟平时有何不同，但他却坐得离郑清浅更近了。 秦昊清了清嗓子，“那啥，嫂子，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我这就回去安排，要有什么不懂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郑清浅就打断他道：“今天下午申时之前你都能来问我，因为我们酉时就要回去。”她顿了顿又道，“以后小六他们来送菜时可以帮你带话。” 李小六他们三天送一次菜，随着天气逐渐回暖，之后可能两天就会下山一次，足够帮秦昊解决问题了。 对于某些紧急情况，郑清浅相信秦昊也不是吃素的，肯定能自己顶上。 因为她每套方案都做了三套预案，哪怕秦昊是个傻子，只要按照预案去做，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秦昊闻言，瞪大眼脱口而出，“你没打算住在镇上，先帮我渡过难关啊？”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秦公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你的经理人，只负责出主意，现在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后续事宜都要你自己去做，有问题再来找我，明白？” 更何况她一个女人家，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外面不回去的，就算墨成章不说什么，云氏那里会如何作想？ 而且她要是留在这，墨成章肯定不会放心，说不定直接撂下山上那一摊子事陪着她，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当然，在现代的经理人要做的肯定比她现在说的要多得多，这不是欺负秦昊不知道嘛。 有便宜不占那是大笨蛋，郑清浅自认为她不是笨蛋。 秦昊一脸忐忑憋屈的离开了，墨成章倒是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 “其实我们可以明天再回去。”他看着郑清浅轻笑道。 郑清浅吐了吐舌，“反正办法都告诉他了，能不 能做到我可管不了，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还不如赶紧回去呢。” 最主要的是，以后他们不但要给隆升楼供菜，也要准备他们自己的小生意了，哪有闲工夫耗在这里。 郑清浅身上不舒服，这一日便没再出门，不过她嘴上说得强硬，心里还是对秦昊的办事能力有些怀疑，有些紧张的在客栈等待。 墨成章前两天去闵州城定做的耧车配件也到了约定的时间，交代郑清浅不要随意出门后，便赶着车去闵州城了。 秦昊这边雄心万丈的要干一番大事业，回去后就风风火火的开始按照郑清浅的计划书，紧锣密鼓的筹备开了。 “这个宣传单赶紧去书局给小爷印出来！” “那谁，去把家里爷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叫过来，教教店里这些小伙计怎么跟人说话……” “还有那啥……” 指令一条条的下达下去，秦昊还是不放心，自己去盯了宣传单的印制。 江镇上有一家小小的书局，曾经开不下去的时候，秦家还资助过一段时间，所以秦昊这边一说要印东西，书局的管事就亲自上手了。 “秦少爷，您看看，这样成不？” 秦昊将刚印出来的一张单子拿在手上反复的看，皱着眉头看了好半天，抬眼看见对面墙上的一幅画，顿时一拍大腿，“去拿纸笔来！” 郑清浅的计划书上写得很清楚，宣传的单子要做得吸引人，最好是图文结合，因为有许多人都是不识字的，要是他全部弄成文字，能吸引来人才有鬼呢。 可身边又没有什么绘画大家，那就只能他自己上了。 秦昊拿着笔一顿恣意勾勒，没过多久就停了笔。 “妙，妙，妙啊！秦少爷好画工！”书局的管事赞不绝口的对秦昊竖起了 大拇指。 秦昊得意洋洋的吹了吹新弄好的宣传单，“那是当然，小爷当年可是被名家指点过的。” 单子落在桌面，只见纸张上赫然画着让人食指大动的几样菜品，文字配的也很简洁，不识字的只看图就能知道这纸上是什么内容。 “哦，对了，还有什么打折券，管事的，你等等，小爷再画点东西……”秦昊一边说着，一边又提起笔来。 有秦家在江镇多年的底蕴开路，秦昊这边的情况进展得很顺利，到下午申时，隆升楼的前期宣传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而这时候墨成章也刚从闵州城回来。 “墨兄，嫂子，剩下的事就看老天会不会让隆升楼继续经营下去了，你们放心，就算我跟我家老头的赌约输了，这事儿也不怨你们。”秦昊拍着胸脯道。 墨成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本来也怪不得我们。” 没能力的是他，跟人打赌的也是他，输了当然跟他们毫无关系。 秦昊一噎，讪讪的干笑两声，“那是那是。” 郑清浅问了一下他如今的进展情况，又交代了几句后，便跟墨成章一起出了镇子。 走了一阵后，墨成章从袖袋里拿出两张纸来，回身递给郑清浅，“这是他做的，你看看。” 郑清浅疑惑的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秦昊做的宣传单和折扣券。 “做得还不错，隆升楼明天的生意应该不错，咱回去就得让小六他们去收菜，明早得早些送到隆升楼来。”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秦昊果然还是有几分聪明劲的，瞧瞧这宣传单和折扣券上的画，不看字都能猜到意思，再加上发传单的人还会一边发一边介绍，只这阵势就够吸引人了。 不管哪个时代，贪便宜都是大众心理。 郑清浅 给秦昊出的主意里，有三个引流的手段，发传单和折扣券是一个，用餐送赠品是一个，还有一个则是跟秦家别的生意合作，将潜在客户吸引过来。 秦昊是按部就班的选了第一个。 不过一般情况下，这法子是最快能看见结果的，不管能不能成功，一天就能看出来。 如果不成，再用别的也不迟。 墨成章听见她话里的笑意，扯了扯唇角，啥也没说。 他才不会承认，刚才他故意不让秦昊主动递东西给郑清浅，非得等到回家的路上才给她看，完全是因为他不想看见她当面夸奖秦昊那个二世祖。 墨成章和郑清浅回去的时间还算早，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亥时。墨成章去李阿爷家跟李小六说了明天给隆升楼送菜的事，郑清浅这边则提着油灯凑到院子的角落看辣椒苗的情况。 这两天她已经发现了，光用茱萸代替辣味始终还是缺了点味道，得早些将辣椒种出来才行。 “小四媳妇，你不赶紧洗洗睡觉，干啥呢？”云氏见她还不去睡，跟出来看情况。见她蹲在院子一角，也走过来。 郑清浅看着没几天就蹿了两尺高的辣椒苗久久无言。 实锤了！空间拿出来的东西长得果然比外面的快！ “这不是你之前说什么调料的苗嘛？咋了？”云氏奇怪的看着她。 郑清浅喃喃道：“该移栽了。” 辣椒的种植其实是有很多限制条件的，比如正常情况下，辣椒是不能在冻土中种植的，可郑清浅就是在年前洒了些红辣椒的籽在院子角落，结果却长了苗出来。 她喜欢吃辣，所以空间里是有很多红辣椒的，而辣椒的种子便需要将辣椒晒干，取其中的籽，等到出苗后再移栽。 而这段时日，她早就存了许多 种子了，先前也在村子周围种了一些，不过也许外面没有家里暖和，她前几日去看的时候，还只是发了芽而已。 “咦？这东西还要移栽？到底是啥啊？”云氏也蹲了下来，好奇的盯着辣椒苗。 郑清浅顺口道：“就跟茱萸差不多，都是辣味的东西，不过这个味道更加浓郁。” 其实她现在挺尴尬的，因为没料到空间里出来的种子长得这么快，所以这会儿这些辣椒苗其实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移栽时间。 一般在辣椒苗长到十五厘米左右时，就要分株移栽了，可现在这都快挂果了…… “辣的？小四倒是喜欢吃辣，那你弄吧，看看要种在哪里……”云氏这边还在盘算呢，郑清浅就已经开口了。 “种在山谷里。” 山谷里的东西长得快，再加上辣椒种子是空间出品，双管齐下的话，她应该能在一个月内用上吧？ “那边还有位置吗？对了，”云氏说到这里，连忙一拍脑袋，“今天小六还来问我，咱以后是不是还要在山谷种菜？跟德兴楼的契约不是到期了吗？” 郑清浅点点头，“肯定要继续种菜，而且尽可能的多种。” 她算了一下，种菜赚的银子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架不住山谷里的菜长得快啊，别人收一茬的时间，他们能收三茬，要是浪费了，那才是傻了呢。 原本她也想过，要不要在山谷里种药材，可综合考虑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首先，他们这些人里，没有人懂药理，更别提怎么种药材了。就算她可以查资料，但懂药理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学会的，况且也不好总是用在书上看到的来解释吧？那她估计距离露馅就不远了。 所以，郑清浅很光棍的决定，他们还是继续种菜大业吧！ 第167章 麻辣烫 山上的情况暂且按下不提，且说郑清浅他们走后，秦家的秦老爷唤来身边的随从。 “开新店的瓷器都准备好了吗？下面的人可有训练好？” 随从恭敬的道：“回老爷，都准备好了，不过……”他有些为难的看着秦老爷。 “怎么？有话直说。” 秦老爷扫了他一眼，随从立刻垂头，快速道：“少爷那里今儿个好像有大动作，听说已经把他从闵州找来的厨子撵走了，还把他院里的人全都弄到隆升楼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说的其实还算保守，秦家这位小少爷，那可是家里老太太的心尖肉，谁都动不得，以至于自小便是那样纨绔的性子，今儿也不知道咋回事，竟然还跑去书局祸祸了一通。 那可是书局啊！ 时下的人对读书人都有着莫名的敬重和崇拜，书局这种印书的地方，也被爱屋及乌的列入了“保护”行列。 果然，秦老爷听了这话，顿时就皱了眉，“隆升楼已经连续两年亏损，他还在瞎折腾什么？” “可是老爷，您之前不是跟少爷立了赌约，要是他能在一个月内，让隆升楼的盈利超过德兴楼，您就不让他关店吗？”随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秦老爷 神色一顿，“罢了，反正也只剩二十天了，就让他再折腾几日吧！” 他原本只是想让自己这个小儿子知难而退，谁想到他倒还是个不放弃的性子。不过也无妨，反正秦家有的是银子让他折腾。 另一厢，秦昊却是没有完全按照郑清浅的计划来，并没有等到明天再派人去码头发传单和折扣券，而是在傍晚时分，就让店里的小二过去了。 郑清浅不是土生土长的江镇人，不清楚江镇餐饮界的情况。实际上，会在江镇留宿的商旅，大多是傍晚下船的，因为不想继续奔波，所以才会在江镇的客栈歇一晚。 而江镇宵禁的时间是亥时，从酉时到亥时这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向来都是江镇各家酒楼客栈争夺客源最激烈的时候。 秦昊也没想今晚能有什么收获，只想着试试水，看看这法子能不能真的引来人而已。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店里的小二派出去不到半个时辰，隆升楼就陆陆续续的迎来一拨又一拨的客人，还都是成群结伴而来。 “快快快，二号包厢又加菜了！” “加的什么啊？” “你傻啊？咱今晚卖得最好的就是酸辣大白菜呀！” …… 没错，秦昊的想法非常光棍 ，今晚除了隆升楼平日里的菜之外，只加了两道新菜，就是郑清浅昨天教的酸辣大白菜和糖醋大白菜。 没想到的是，这两道菜今晚卖得异常火爆，好多桌都是连着点了两三次。 “少爷，咱店里存的白菜快做完了，您看……”帮厨急匆匆的跑到秦昊跟前，眼睛亮晶晶又带着一丝焦急。 他们这里可好久都没这么好的生意啦！ 秦昊大手一挥，“慌什么？让人去隔壁街的库房搬存货过来！” 帮厨立刻往后面跑，心里还想着，少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居然一点都不慌张。 然而……秦昊等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时，咧着嘴傻傻的笑了许久。 “果然，还是她有法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昊才眼神飘忽的喃喃道。 那个他一眼就看上的人，竟然是这般的与众不同。 一道普普通通的白菜，竟然一夜之间火遍整个江镇，这个结果不管是秦昊还是郑清浅都没预料到。 之后别的特色菜推出时，基本上就没什么悬念了，隆升楼在半个月后，彻底成了江镇最具特色，也是生意最好的酒楼。 德兴楼的掌柜多次请李小六等人带话给墨成章，可墨成章和郑清浅谁都没有下山。 “ 小六兄弟，你瞧瞧，我们这里也需要菜啊！要不你们还给我们送吧？可以加价！”德兴楼的掌柜对着李小六都开始称兄道弟了。 可李小六得了墨成章的话，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他，“掌柜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因为隆升楼当初跟我小四哥谈的价格太好了，咱这边契约也到时间了，所以……” 德兴楼的掌柜将李小六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小六兄弟，听说隆升楼最近的几道菜都是你们的人卖的菜谱给他们，这事是真的吗？” 李小六睁着眼睛说瞎话，立刻否认，“谁说的？没有的事！我们只是给他家送菜而已。你也知道现在天气回暖了，我们这些菜农也不好过，有个长期要我们菜的，我们当然立刻就应下了啊！” 他早就从墨成章和郑清浅那里听过，隆升楼的菜就是小四嫂给的菜谱，还卖了许多银子呢！ 不过，这些银子都是属于墨家的，因为是郑清浅的个人行为。 村里人只有替墨家高兴的，没人觉得眼红嫉妒，因为他们没空啊！ 短短二十来天，他们山上可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啦！ “啊？可是我听说……”德兴楼的掌柜还想再问，但李小六已经挑 着担子走远了。 “您回去吧，咱们这是没缘分呀！” 德兴楼的掌柜看着李小六的背影直跺脚，可却无可奈何。 他这些日子自然也让厨子做过隆升楼的菜，味道也没差多少，可是隆升楼除了菜品新鲜之外，那层出不穷的各种手段也让人应接不暇。 今天搞折扣，明天搞赠品，后天还搞什么几店联动！ 他光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学手段，都要琢磨好几天，哪里能追得上啊！ 而且客户也不买账呀，人家只认第一个搞出这些的隆升楼，他们德兴楼做得再好，也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 不同于德兴楼掌柜的捶胸顿足，郑清浅他们却是兴致高昂，因为他们又在开会啦！ “大伙儿都到了吧？” “都在呢，阿爷！” “行，那咱就说说下个月咱们要在隆升楼门前支个小摊的事……”李阿爷这边说到一半却立刻顿住，对郑清浅招招手，“小四媳妇，还是你来说吧。” 郑清浅突然被点名，伸手指着自己，眨眨眼，“阿爷，您是让我来说？” “是啊，那个什么麻辣烫不是你鼓捣出来的嘛？自然要你来说。”李阿爷理所当然的道。 郑清浅却是愣了愣，这可是正式场合！ 第168章 改变 这还是第一次，在开全体大会的时候，让女子来做主要发言人。 之前不管什么情况，哪怕是郑清浅的主意，也都是由墨成章做代表来说话的。 但是今天，李阿爷却无比自然的让郑清浅上前说话。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逐渐让大伙儿接受，女子也可以很优秀，女子也可以有先进的思想，女子也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帮到大伙儿！ 对于这样的改变，郑清浅很高兴。 她一直觉得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实在太低了，也就是在农家还能见着几个泼辣些的女子，到了外面，或者高门大户之中，女子几乎就全是以男子为天，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像她这样的都属于异类，之前去江镇的两次，她都没怎么见着街上有别的年轻女子，为数不多的也都是云氏那个年纪的。 如今有这个机会，郑清浅当然不会推辞。 外面她管不着，可对福泽村这群人，她要一点一滴的让他们知道，女子并不比男子弱，她们同样能创造出不逊色于男子的价值！ “大伙儿昨晚都吃过咱用新收上来的辣椒做的菜吧？”郑清浅走到墨成章身边，与他 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大伙儿笑眯眯的问。 “吃过！那味儿，老得劲了！” 下面的人毫不犹豫的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前两天他们帮着收那种长得红通通的新调料，昨儿晚上阿爷就让大伙儿一起吃饭，来尝尝味儿，那家伙，啧啧啧，老辣了，可比茱萸带劲儿多了。 郑清浅接着道：“咱要在江镇卖的，就是那东西，不过不是跟咱昨晚吃的那样，而是需要将菜串到竹签或者木头签子上，咱按串算钱。” “串起来？还能这样卖呢？” 郑清浅点点头，“这样方便边走边吃，咱还不用去买油纸给人包起来。” 于是有人想象了一下举着个竹签串着香味四溢的菜，在街上边走边吃的画面……呃，咋想起来就那么美呢？ 平民百姓可没贵族阶级那些讲究，古时候也没现代那样街道上尘土飞扬的，所以一边走着一边吃东西还挺常见的。 当然，一般情况下，除了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女子还是比较矜持的。 “这法子好，买油纸也是要钱的呢！竹签子什么的，咱自个儿做就成。” 郑清浅莞尔一笑，“这生意是咱大伙儿的，所以今晚我就会把 谁负责什么给分配好，以后大伙儿轮流来，不会让大伙儿太累。” 最终这生意郑清浅也没让墨家人自己干，无他，这种搞小吃摊的其实挺累人的，他们家里就三口人，就算把几个姐姐家拉入伙，可人家也还有一家子人要顾，所以跟墨成章商量过后，这生意就提到了李阿爷面前。 “咱们不怕累！小四媳妇，你赶紧说吧，都要做些啥？”有人急不可耐的问道。 接下来，郑清浅便将做麻辣烫要做的准备工作进行了分工，给每道工序的人都匹配了相应的小组，按小组轮替。 这其中包括，摘菜的，洗菜的，串菜的，削签子的，以及出摊的，总之就是一整套流程下来，都能找到负责的人，也是对之后要是出问题，能更方便的找出问题源头的未雨绸缪。 “那啥，小四媳妇你等一下啊，咱们这组可没有擅长做饭的人，要是做出来的味道不对可咋整？”周猎户将手高高的举起，一脸的忧心忡忡。 郑清浅抿唇轻笑，“周叔，这个问题您不用担心，我早就想好了，咱们每一锅汤底用的调料是固定的，而这个调料是我在家里熬好了之后，调料凝结 成块，再把每一锅需要用到的分成一样大小的调料块就行了。” 这在现代是很常见的手法，比如一百克的调料放多少水，然后最多可以涮多少菜之类的。 全氏也举了手，“那要是有人不想吃辣咋办？” “所以我们也有清汤锅底，嫂子放心，清汤的调料我也会做好。”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事情说完，也分好了组，这事本来就该这样结束了，可李阿爷却突然对大伙儿道：“各位，这生意是怎么来的，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有数着呢！”大伙儿高声回道，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李阿爷紧接着就道：“如果我说这生意给小四家分三成利，大伙儿没意见吧？” “阿爷，你也太抠门了，三成少了，我觉得该给五成！” “就是啊阿爷，你咋这么抠门，这生意主意是小四两口子出的，调料也是小四媳妇弄的，咱就出个力气，哪能这样占他们便宜呢？” 郑清浅满头黑线，这些人是不是太实诚了些？这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呢，而且万一每天赚得少了，管他几成都没几个铜板，那不就尴尬了嘛？ 她不知道的是，如今村里人 已经对她和墨成章有了一种盲目的自信，只要是他俩出的主意，那他们只管照着做就是，肯定不会是坏事。 “小四，你的意见呢？”李阿爷笑呵呵的看着墨成章。 墨成章心里也挺无语的，您老之前提都没提要单独给墨家分成的事，这会儿事情说出来了才来问他，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他拒绝嘛？ “五成太多了，我们也没做什么，这三成就当给我媳妇儿攒的私房银子吧，毕竟调料是她做的，隆升楼门前的摊子也是她弄来的。”墨成章理所当然的道。 他倒是说得理所当然了，其他人却是听得一愣。 居然还有男人家主动要给媳妇儿攒私房银子的？ 云氏只抬眼看了墨成章一眼，一声未吭。 郑清浅也跟众人一样，呆愣了一会儿才猛地侧头看向墨成章。 他怎么当着大伙儿的面这样说出来？就算要给她攒私房，回家私下告诉她就好了呀，这样说出来，有些没口德的指不定会怎么说呢。 “行，那就定下三成了！”李阿爷只是笑呵呵的看了郑清浅一眼，直接将这事儿给定下了。 众人陆续回家，妇女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说的却是同一个话题。 第169章 小摊开张 “看看人家墨小四，可太宠着他媳妇儿了！”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要能这样，我真是睡着了都能笑醒。” “咱们羡慕不来的，我觉得倒是可以跟她学学，咱也多学些本事，这样家里男人也能高看咱们一眼……” 郑清浅一家三口一起走回家，正巧听到了这样的话，云氏止不住的朝郑清浅看了两眼，而后加快脚步往家走。 而郑清浅却是一直拿眼睛去瞄墨成章，云氏走后，墨成章忽然侧身垂头看着她，“有什么要说的，咱回家说？” 郑清浅偷看被抓包，心中大囧，飞快的点了点头，立刻追着云氏去了。 墨成章在她身后摇头失笑，明明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又细致周到，可一到了他面前，她却显出几分女儿娇态来。 回到家后，郑清浅直接去了厨房。 她可不会傻傻的一次只做一点点调料，要做就直接做够一两个月的分量。 云氏也进灶房来帮忙，不过她不知道各种调料的配比，所以只能帮着烧火。 “哎哟，你这也放太多油了！少倒些，少倒些！” 眼看着郑清浅眼也不眨的往锅里倒进去一整罐的油，云氏的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郑清浅却面不改色的道：“必须要这么多，娘您放心，咱亏不了。” “就算不亏，也要多赚点银子啊，这样大伙儿才能多分一些，不然你那三成私房银子拿得不亏心哪？”云氏撇撇嘴，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郑清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很快便若无其事的继续。 刚刚云氏没说话，她还以为云氏对墨成章让她攒私房的行为不反对呢，这会儿看来，应该还是心里不平的吧。 也对，儿子都没跟自己商量一下，就将一笔为数不少的进项划拉到儿媳妇手里去了，她 是婆婆她心里也会不咋舒服。 可这事儿还真怨不着她，毕竟墨成章连她都没说。 郑清浅没有接话，云氏也没再多说，婆媳两个心照不宣，厨房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墨成章进来时，就发现郑清浅兀自忙碌，云氏闷头烧火，两人不像平日有说有笑的。 只稍稍想了想，他便明白过来，看来方才的事怕是让云氏不满了。 “娘，我来烧火，您去屋里歇着吧。”墨成章抬脚过来，将云氏扶起，他自己坐下看着火。 云氏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拍拍身上的灰就回屋了。 她走了后，墨成章才抬头，看着郑清浅开口，“刚才的事，没跟你商量就那样说，是我思虑不周了。娘那里我会去说，你不必挂心。” 郑清浅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以后这种事你能不能关起门来跟我说？你瞧瞧，估计这会儿村里的大娘大婶小媳妇们，全都在说我呢！” 这样明着宠媳妇的，真的，反正郑清浅接到的记忆中，这个世界是没有的。 “关起门来说？”墨成章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勾了勾唇，“你确定？” 郑清浅秒懂，可她宁愿不懂！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好像自从那晚他抱着她，替她暖了肚子后，近来跟她说话时，越发没个正行了。 关键是这人还只属于嘴上撩一下，还是那种你不能反问的，只要一问，立刻掉进他挖的坑里。 这些日子可给郑清浅憋屈坏了，偏偏她又没什么恋爱经验，更学不会反撩啥的，硬是被墨成章吃得死死的。 “咳咳，”郑清浅轻咳了两声，垂下眼，装作忙碌的样子，“那啥，真的要给我三成利做私房吗？要不还是交给娘吧？” “不必，你拿着便是。”墨成章暗暗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 这本来就是你的主意，而且辣椒这东西也是因为你认识，大伙儿才能把山涧周围的移栽到山谷里，这调料也是你做的，如果不是太耗费人力，我会为你争取五成利。” 其实他也不知道郑清浅说的麻辣烫能不能赚钱，但是他知道她心地好，肯定不会压榨大伙儿的劳力，所以才只提了三成利。 得了他的准话，郑清浅便将这事放下了，不过想到现代麻辣烫这种小吃高额的利润，她又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先说好啊，以后这生意赚钱了，你可不能后悔，给了我的我可不会还回来哦。” 墨成章挑眉，“我再不济，还能跟媳妇儿抢银子？” 最近郑清浅已经对他各种称呼免疫了，闻言笑眯眯的道：“我可记着你今天说的话了，大伙儿也记着呢！” 哼哼，某人是没见识过小成本大利润的威力，等着吧，她肯定让他惊掉下巴！ 这次的底料，郑清浅当然夹带了“私货”，如今大伙儿的物资都在她手上，想混进去一些现代的东西简直太容易了。 所以经过她的手炒出来的调料，自然跟现代的没什么区别。 因为明天就要去江镇出摊，所以郑清浅晚上做好一锅底料后，立刻就放到院子里去晾着，只能凝结成块再来分。 而第一日出摊，她和墨成章自然是要跟去的。 不说秦昊对他俩的熟悉，就说这个小摊子还是她谈下来的，她就该去盯着点，至少第一天不能出问题。 再说了，秦昊跟他爹一个月的赌约也到期了，她正好去看看情况如何。 秦昊赢了是肯定的，李小六前几天就带了消息回来，说是秦昊跟秦老爷吵了一架，但是隆升楼保住了。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敢放心大胆的去支摊嘛。 这一晚，负责明天出摊的人都 有些紧张，除了将自己的任务做完之外，也盼着明天能多卖点东西。 翌日，天不见亮，郑清浅他们就起来了，将东西都检查过一遍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这次他们走的还是从前的路，梯田那边的路还没修好，临近山脚下的地方，有几处大石头挡着，不好绕过去。 因着今儿要去江镇，所以墨成章让村里的汉子们先暂停那边的活，等过几天他想个法子再继续。 没人将墨成章这句话放在心上，包括郑清浅，直到几日后他给众人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吓。 当然，那是后话，此时郑清浅他们已经到了江镇的镇子口，可奇怪的是，今儿这里居然有官兵守着。 “朝廷有令，进出都要检查路引或者照身帖！” 郑清浅有些奇怪，侧头去看墨成章，却见他正皱着眉。 “这是出啥事了啊？”陈为财凑到墨成章身边问。 墨成章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大伙儿都低调些，如果问起我们，就说是来江镇做小买卖的。” 朝廷虽然不让越州逃过来的人在闵州落户，但是却并不阻止他们进城讨生活。 “放心吧，咱们都省得。”陈为财连忙去跟其他人说了情况。 经过镇口检查的时候，郑清浅拿出自己照身帖的同时，眼睛余光看见墨成章淡定的将写着“李大山”的照身帖递了过去。 郑清浅：“……”啥情况？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 这个疑惑顿时便在她心里落地生根，不过今天的事情多任务重，她没找着机会问。 一行人到了隆升楼，除了郑清浅和墨成章，其余人还有些放不开。 秦昊见他俩来了，立刻喜滋滋的迎上来，“墨兄，嫂子，你们可算来了！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墨成章对他点点头，“我们今儿过来支 摊，以后你多看着些。” 秦昊一愣，随即连连点头，“那是当然，你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乱子！” 郑清浅对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恭喜秦公子，保住了隆升楼。” “哈哈哈，那都是嫂子的功劳，你们今天可一定要赏光，我请你们吃饭！”秦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着实在有些……欠抽。 “吃饭的事再说，我们现在还有事要忙。”墨成章一脸嫌弃的回了句。 郑清浅捂着嘴笑了下，随后对墨成章道：“咱先去把棚子搭好吧。” “好。”墨成章温声道，跟对秦昊说话的语气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昊：“……”总觉得他不小心吃了点啥？ 如果郑清浅知道他此时的想法，肯定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干了一碗狗粮不容易啊！ 因为是依托隆升楼的，所以郑清浅之前就让墨成章做了现代的那种，用手摇就能伸缩自如的遮阳棚，可以固定在隆升楼大门两边的门楣之上。 这东西既方便又美观，就算他们在隆升楼门前支个摊子，也不会让隆升楼显得降了逼格，反倒跟周围大同小异的店铺区分开了。 可这对郑清浅来说很正常的东西，看在秦昊等人眼里却新奇得紧。 “嫂子，这也是你们做的啊？咋就想得这么周到呢？”秦昊站在棚子下，好奇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郑清浅轻轻一笑，“是四哥做的。” 陈为财等人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很惊奇，这会儿就比较淡定，听见秦昊夸，他们还刻意挺了挺胸。 “那你们要卖什么东西啊？怎么还需要从我们后厨打水来呢？” 秦昊变身好奇宝宝，各种问题一通问。 墨成章一边帮着架炉子，一边淡淡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福记麻辣烫正式开张。 第170章 她没空 一开始秦昊看见陈为财他们往铁锅里倒水，只是猜测郑清浅他们估计要买吃食，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毕竟隆升楼也是卖吃食的啊，他也是会担心被抢生意的好吧？ 可当火锅底料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后，秦昊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味道只闻着就让人忍不住靠近，再看陈为财他们往锅里下串子，秦昊更是瞪大了眼。 “你们这东西，瞧着挺新鲜啊？怎么卖的？给我来十串先尝尝呗！” 郑清浅在旁边一愣，对看过来的陈为财轻轻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这小摊的第一个顾客，竟然是秦昊。 陈为财收到提示，笑呵呵的道：“秦公子，咱们这是两文钱一串，三文钱两串，五文钱三串，您要十串是吧？十五文钱，谢谢惠顾！” “哟，你这价格定得倒是奇怪了，三文钱两串，五文钱三串？那我十文钱就能吃六串，十五文钱是九串……等会儿，我咋算不明白这个账了？你刚刚说的怎么是十五文？” 郑清浅在旁边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秦昊这人不愧是做生意的，居然还知道算一下具体的账。 其实最划算的当然是三文钱两串的算法，他要十串的话，只需要花十五文。 可一般人其实都会被这样的数字游戏麻痹，下意识的会觉得五文钱三串好像更划算，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算乱了。 这个定价是郑清浅特地教过陈为财等人的，一般都会按照最优惠的给顾客算价钱，但如果顾客自己算不明白，他们也不会多嘴。 还好秦昊身边正巧站着隆升楼的账房先生，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少爷，这位大哥跟你说的十五文就是最划算的。” 秦昊刚刚被自己绕晕了，这下被账房提醒，顿时也醒过神来，指着陈为财等人哭笑不得，“小爷算是服了，居然还能这样做生意。” 想买三串的，一想只要多加一文钱就可以再拿一串，那必须加啊！这不一下子就把东西卖出去多一件了吗？ 秦昊看向郑清浅，“这肯定也是嫂子的主意吧？” 郑清浅只是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得了，秦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绝对是她的主意，没跑了。 小摊这里的香味一传开，自然而然的就吸引了许多路人的注意。 秦昊要的十串很快就拿给了他，不过他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当街吃东西的。 可看着路人好奇的目光，秦昊抓着一把串儿，正打算进去屋里的脚步 一顿，竟然大大方方的开始当众吃了起来。 “啧……这辣味儿，够味！”秦昊一边吃一边对着陈为财比大拇指。 闵州百姓本就喜欢吃辣，一听他这话，再加上他那副一边吸溜一边快速吃东西的模样，就有人受不住引诱，纷纷上前询问。 大多数人都选择先买两串尝尝味儿，毕竟三文钱其实也不多，要是好吃就再买。 抱着这样心理的人太多，以至于小摊开张没一会儿，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墨成章和郑清浅都加入了帮忙的队伍。 而秦昊看着人头攒动的小摊，若有所思。 当天中午，隆升楼推出了新活动，给每桌客人免费送汤。 而那些在中午时分过来吃了麻辣烫的人，听到隆升楼小二卖力的吆喝，只犹豫了片刻，就走进了隆升楼吃饭。 反正都要吃饭，而且隆升楼近来口碑不错，他们在这里吃也是一样。 于是，郑清浅他们的小摊，竟然给隆升楼引来了一批客户。 “秦昊也不是很笨嘛。”忙过一阵后，郑清浅笑着看向墨成章。 “他是不笨，不过还是你的法子对了，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墨成章很客观的道。 的确，如果麻辣烫不好卖，或者味道 很一般，自然也是留不住这些人流量的。 “就是地方小了些，不然咱们应该还能做得更好。”郑清浅叹了一声。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如今这样已经很好，要是再贪心，恐怕结果不一定有现在好。 墨成章垂头看着她轻轻笑了下，“先这样吧，等日后看情况再说。” 他知道她的担心，也知道她心中其实还有更大的抱负，但现实不允许。 如果有一天……他一定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跟预想的一样，大多数人都是买了就走，不过也有一小部分是在摊子前吃完再走的，所以郑清浅他们准备了几张小桌子，配上几个小凳子，倒也有模有样。 而且因为他们的棚子看着就透着一股高大上的感觉，导致在这个摊子下吃东西看着也并没有很丢份儿。 一个小小的麻辣烫摊子，因为香味太勾人，又开在隆升楼门前，所以第一天就生意火爆。 因着是头一天，郑清浅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到下午申时居然就卖光了，连一片菜叶都没剩下。 陈为财等人压抑着激动开始收拾摊子，郑清浅和墨成章则被秦昊请进去说话了。 “墨兄，嫂子，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我家老头子 根本就没料到我会有你们这样的帮手，被我用隆升楼这半个多月的营业额狠狠的打了脸，哈哈哈……” 秦昊一脸骄傲的笑得不能自已。 墨成章扫了他一眼，“如果你叫我们来就是说这些，那我们就不奉陪了。” 秦昊的笑卡在喉咙里，脸都憋红了，郑清浅看了都替他难受。 “秦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问我？”郑清浅主动递了个话头过去。 秦昊连忙点头，“虽然我跟我爹的打赌赢了，可隆升楼目前还是比不上德兴楼，咱好不容易赶超他们一回，怎么着也得来个乘胜追击啊！” 郑清浅挑了下眉，“我不是给你做了三套预案吗？你不会举一反三？” 只要把她给的营销方案拆开，再重新排列组合，最少一年之内，隆升楼都能稳稳站着江镇餐饮界顶流的位置。 刚刚她还说秦昊不笨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打她的脸。 “不是，嫂子，你还真打算完全不管啊？好歹你也是咱隆升楼的经理人不是？就再给我支个招呗？” 秦昊略略带了几分谄媚，这副样子简直让墨成章没眼看，冷着脸对他道：“她没空，况且你们签的契约说的只是帮你赢了赌约。” 第171章 别扭 听到墨成章的话，秦昊的脸一下就垮了，也不说话，只可怜巴巴的看着郑清浅。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啊！当初就不该只顾着赌约，他怎么就没看得长远些呢？ 被他看得满头黑线，郑清浅只好开口了，“我先声明，隆升楼现在没有主厨，也就是你们做不出来大菜，这在酒楼的竞争上非常吃亏，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去请大厨了！”一见郑清浅松口，秦昊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又不是瞎子，这几次早就看清楚了，墨成章看着冷硬又不近人情，可最终却是会乖乖听郑清浅的话。 “行吧，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做吧？”郑清浅有些无奈的道。 她其实也不想过多的干涉隆升楼的发展，毕竟不是自家的产业，做得好了还好，要是出了差错，她白白落了埋怨都是轻的。 秦昊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途中，陈为财来找墨成章，他便出去交代了几句，回来时却听见秦昊正在问郑清浅的名字。 “嫂子，你这样的巾帼女子，我只知道你姓郑，不知嫂子尊姓大名是？” 郑清浅毕竟是现代人，还没有完全适应古代的某些约束，所以顺口就告诉了他，“我叫郑清浅。” “清浅……”秦昊低低的唤了一声，不过郑清浅并没听见。 墨成章推门而入，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对郑清浅道：“该回去了。” “嗯，正好我这边也谈完了。”郑清浅起身对他笑笑，又转头对秦昊道，“你的思路是对的，就按你刚刚说的做。” 秦昊得了她的肯定，心头大定，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隆升楼，跟陈为财等人汇合，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墨成章 今天赶了骡子车，郑清浅自然坐在车上。 刚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出了镇子后，她却突然发现一件事。 好像从出了隆升楼开始，墨成章就没再跟他说过话了？不对，他最后一次跟她说话好像就是去叫她回家的时候吧？ 仔细想了想，她也没做错什么啊，怎么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呢？ 以往就算是赶路，他也会偶尔跟她说几句话的，可今天却没有。 没等她细想，一行人拐到山路后，陈为财等人便忍不住了，兴奋的开始议论今天卖麻辣烫的事。 “我的天爷哦，老陈我做豆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抢着要买东西的。”陈为财激动的道。 “可不是嘛，原本我还担心会不好卖，咱回去还得自个儿吃，没想到居然全部卖掉了！” “看来明儿出摊的人，今晚有得忙活咯！” “哎哎，银子放好了没？咱们忙得都没时间数，等回去了可得好好数数。” “在这呢，”陈为财拍了拍腰间，“我可是头一次赚这么多钱，回去怎么也得数个十来遍……”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往回赶，气氛倒是很和谐，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墨成章和郑清浅都没说话。 墨成章的脸色淡淡的，专心赶车，而车里坐着的郑清浅却绞尽脑汁在想自己哪里惹了他，所以两人都没开口。 等回了家里，众人又挤在李阿爷家数铜板，郑清浅就更找不到机会问他了。 “哎哟，我的天！咋这么多铜板呢？还有银角子呢！” 当陈为财将钱袋子里的钱倒到桌上后，满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 之前郑清浅他们拿到大笔银子时，都是兑换了银票直接交给李阿爷的，像今天这样直接将赚来的钱摆在大伙儿面前的，还是第一次。 很多人可能不清楚， 华夏历史上，银子是从宋朝开始才在市面上开始使用，直到明清时期才成为主要流通货币。 换句话说，在明清之前，普通老百姓见着银子的机会并不多。 所以一句“银角子”就让众人的目光火热了起来。 银角子就是碎银子，面值比银锭小了许多，而且银角子的价值是没有标准化的。因为银角子是从银锭上剪下来的。 在后世一本名着中就有提过，丫鬟用一把剪子剪银子的情景。 而做生意的人一般都会随身携带两样东西，一个是剪子，一个是戥子。剪子用来剪银子，戥子用来称量银子的重量。 戥子是一种精确度极高的小称，一般都是用来称量贵重物品或者药材的。 陈为财之前是卖豆腐的，这两样都是他的随身物品，所以今儿个收到银角子他也不慌不忙。 “赶紧的，数数这都有多少钱啊！”有人忍不住催促道。 李阿爷那边喊了几个脑子清楚，数数好的上去数钱，几个人将桌上的铜板分着数，没一会儿就数完了。 “我这里三贯六百七十三文。” “我这四贯八百文。” “我这……” 一贯钱便是一两银子。 几个人分别报数，由全氏记录相加。 片刻后，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全氏，有那急性子的，恨不得冲上去帮还在发呆的全氏宣布。 “到底多少？”李阿爷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催促。 全氏回神，咽了口吐沫，眼神还有点飘的看着大伙儿，“加上那堆银角子，总共是十六两七百五十二文……” 整个屋子一片寂静，这比他们每隔三天单独卖菜的钱还多！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张口问道：“你说多少？” “十六两七百五十二文。”全氏这次说得很肯定。 “天爷哟！咋就卖了这么多 钱！” “那谁，秦家小媳妇，昨儿是你们串的菜吧？到底串了多少，怎么就这么些钱了？” “我们也没数啊，就把昨儿收上来多的串了……” 因为要给隆升楼供货，所以他们这边其实没用多少菜，再说了，有些菜是洗好切好拿去镇上看情况再串的，到底有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啊。 总之，这个营业额众人很兴奋。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干活，别耽误明儿出摊！”李阿爷将一众人请走，然后又对郑清浅和墨成章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小四，小四媳妇，要照这样下去，咱们就不愁银子的事了。” 如今山上虽然还不算自给自足吧，可有了这份进项，大伙儿手头肯定能宽裕不少。 “这才哪到哪？爹，咱要买的东西多着呢，每天十几两银子看着多，但架不住咱们人也多啊！”李大山立刻泼了自家老爹一头冷水。 李阿爷瞪了他一眼，“要是这生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做，咱还会缺什么银子？” 一天都是小二十两银子，一年下来那得多少啊？ 这次换成郑清浅哭笑不得的打断了做梦的李阿爷，“阿爷，这生意不可能全年都做的，而且您看咱也没那么多菜啊！” 都是一群地里刨食的，不说别的，农忙时节肯定做不成。 而且如今刚开张，镇上的原住民都因为新奇回来尝鲜，但之后肯定会淡下来，他们的目标群体就成了来往江镇的商旅，那些人是不固定的，能赚多少钱还真不好说。 “也对，”李阿爷顿了一下，叹着气道，“银子难赚，可咱也得先顾着自己家里的事才成。” 郑清浅笑眯眯的安慰道：“银子是赚不完的，咱们最重要的是把日子过踏实了。” 从李阿爷家出来，墨成章走在郑清浅前面，虽 然没有将她抛下，可比起之前两人并肩而行来说，郑清浅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别扭。 等回到家里，云氏又让两人赶紧吃点东西就睡觉，一直到墨成章躺上床，郑清浅才有了发问的机会。 “四哥，我惹你生气了吗？”她这话问得直接，因为她本就个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两个人不管是什么关系，遇到事情不说清楚都是下下策。 墨成章是背对着她躺着的，闻言只闷声回了句，“没有。” 黑暗中，郑清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硬是反射出了几缕微光。 怎么可能？他肯定在生气，瞧瞧他现在躺着的姿势，之前他要么是平躺，要么是面对着她，很少有背对她的时候。 “四哥，你跟娘说了那件事吗？”郑清浅眼珠转了转，换了个话题问。 她问的是麻辣烫三成利给她做私房的事。 墨成章总算转过身了，不过他说的话却是跟她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你不累？” 郑清浅：“……”的确不是很累，毕竟她一直坐车的。 可这时候他这样问就有问题。 郑清浅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闻言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什么误会，如果你对我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不满，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墨成章定定的看了她许久，随后便闭上了眼，再次转身背对着她。 郑清浅有点懵，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郑清浅以为他不会开口了，黑夜中才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女子的闺名不要轻易对外人说起。” 郑清浅闻言一愣，啥情况？闺名什么鬼？ 等等！她记得今天秦昊问过她名字，而那时候……不就是墨成章来喊她回家的前一刻吗？ 所以……搞了半天，他是在气这个？ 第172章 早些习惯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同时又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适应这个时代。 一开始她对秦昊的态度也是敬而远之，但是经过这几次打交道下来，她发现秦昊这人其实还不错，除了有点傲娇中二之外，没啥别的毛病。 再加上以后他们这伙人还要在隆升楼门前做生意，肯定少不了要跟秦昊来往，所以在她看来，目前她跟秦昊勉强也算得上半个朋友了，告知姓名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她没想到，墨成章居然对这事这么在意，都别扭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她的在意已经比她想的还要深了？ 墨成章说完这话后，忽然就有些后悔。 他承认，看见她对秦昊笑，哪怕只是礼貌性的微笑，可看在他眼里也还是会不舒服，更何况她还将名字告诉了秦昊。 当秦昊喊她的名字时，他心里压抑的酸意直想将他淹没！ 所以，回来这一路，还有晚上这段时间，他都不敢跟她说话，因为他知道，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很可能说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来。 正在墨成章懊悔不已时，他的腰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柔软的手，紧接着，他的背上也被温软的物 体贴上。 “四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会注意的。”郑清浅的声音放得极低，甚至语气还有些打颤。 别误会，她不是害怕，而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总不能起了个话头就打住吧？那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啊！ 墨成章浑身猛地一僵，双眼倏睁，原本深沉幽暗的眸子，在黑夜中变得格外明亮。 “别气了……” 郑清浅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正打算保证下次不犯，却被他蓦地转身拥进怀中。 “我没有生气，”他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低沉喑哑的嗓音就响在她的头顶，“没有生你的气。” 他气的是他自己，是那个不懂收敛自己感情的秦昊。 她的好，他能看见，别人自然也能看见，而秦昊恰好就是看见了她的好，没能控制住自己而已。 “真的？”郑清浅微微仰头，可惜完全看不见他的脸，“那你不准不理我哦。” 墨成章拥着她的手一僵，片刻后又放松下来，“没有不理你，只是怕说出你不爱听的话。” 郑清浅愣了下，原来他闹别扭是这个原因？ “那……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或者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的事，你都要 先问过我再说，不准随便对我摆脸色，不准不跟我说话，不准……唔……” 郑清浅的声音被一个吻封住。 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轻闭着的眼。 他的气息急切的蹿入她的口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傻乎乎的瞪着他好看的鼻子。 然而，他们好像忘了，接吻这件事是需要换气的…… “唔……我不能，呼吸……咳咳……” 郑清浅拿双手去推他，可她这会儿浑身无力，根本推不开。 墨成章前一刻已经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可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跟人亲吻，只想将她整个吞下去，根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直到听到她的声音，他才连忙松开她。 “怎么样？没事吧？”墨成章拍拍郑清浅的背，暗暗自责。 郑清浅的脸上此时只感到一片火热，大脑已经从缺氧当机的情况中恢复过来，可她这会儿却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啊啊！太丢人了！接个吻差点窒息而亡！ “你还好吗？”墨成章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她的回话，将她捞到眼前来，又问了句。 她一到他面前，墨成章便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阵热气，顿时就有些哭笑不 得。 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墨成章低低的道：“我们是夫妻，你要早些习惯。” 郑清浅的头都要垂到肚子上了，闻言却是呆了呆，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对哦，她不是也想试着接受他吗？眼下看来，他们两个明明互相都对对方有意，她要是一直这样不由自主的羞涩下去，他俩何年何月才能有实质性进展啊？ 墨成章捏捏她的脸颊，又在她额上亲了一记，然后才抱着她，替两人盖上他的被子，“你刚刚说的，我记下了。” 郑清浅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他这话，顿时脑子又转回去想刚刚她说了啥。 好不容易想起刚刚她得寸进尺提出的那些要求，墨成章却又开口了，“你还不睡，是不是想再习惯一下？” 郑清浅：“……” 不，她不是，她没有！ 郑清浅利落的闭上眼，心脏跳得飞快，却要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墨成章的心跳也快，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嘴角高高的扬起。 他不能着急，有些事还是要顺其自然的好。 …… 郑清浅和墨成章的关系，总算进展到同盖一床被子的程度了，而福泽村里的几件大事也都到了关 键时候。 首先是李二麻子他们，属于他们的房子终于盖好，这两日便要烧炕将屋子烘一下，准备过几天就搬进去。 然后是梯田和新的下山的路也到了尾声，现在就卡在距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有几块大石头挡路，墨成章让众人暂时别动，先准备春播，从山上往下开始播种。 最后是麻辣烫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钱是肯定的，甚至村里有人都开始提出不要把菜卖给隆升楼，就他们自个儿多摆几个摊了。 郑清浅早就做了预案，这时候的确也是继续支摊的时机，不过不是在江镇，而是去闵州城。 但是她这个想法提出来后，却被墨成章否决了。 “我们身份特殊，能不在官府面前露脸就别去，再说马上要耕种，村里人人都该以春播为重。” 这是他的解释，可郑清浅从他避开她的目光能看出来，恐怕他还有别的考量。 不过不继续支摊也没事，反正就算不做这生意，她还可以卖底料，怎么想她都不吃亏。 可这一日，墨成章却拿了一个震得郑清浅胆战心惊的东西出来。 “砰！砰！砰！” 连着三声过后，挡住墨成章他们修路去向的几块大石头，被炸了个粉碎。 第173章 泡温泉 郑清浅他们都站得远远的，可脚下犹有余动的土地却在提醒他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茫然的看着已经变成碎石的地方，除了墨成章和元大炮。 “哈哈哈！小四，咱们果然成功了！”元大炮用力拍着墨成章的肩膀，兴奋得像是要跳起来。 墨成章只淡淡的笑了下，随后对郑清浅他们招了招手，“大伙儿可以过来继续开荒开路了。” 其他人怎么激动，如何追着墨成章和元大炮询问，郑清浅都没心思去看，她只惊异于墨成章和元大炮竟然将炸药弄出来了！ 天哪！在她的记忆中，这个时代是没有炸药的，火药都还在只停留在初级应用，比如烟火爆竹和一些药用。 可如今眼前的事实告诉她，炸药已经出现了。 “在想什么？”墨成章过来就看见郑清浅在发呆。 郑清浅抬头看着他问，“之前你说找元大炮琢磨事情，就是弄的这个？” “嗯，”墨成章点点头，见她一脸的怪异表情，又问道，“怎么了？” 郑清浅犹豫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她才开口，“你做这个，只是为了开路吗？” 墨成章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变得变幻不定，甚至有些悠远。 “当然不是。”他说。 郑清浅心头一跳，扯了扯唇角，“那还要干啥？” 墨成章抬眼看向远方，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过了好一阵才回了郑清浅的话，“自保。” 当然不止这样，不过，有些事暂时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听了他的回答，郑清浅倒是松了口气，就他们这情况，的确需要未雨绸缪一下自保的事。 福泽村这块地方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规整下来的家，如果被人破坏了，她都不敢想象李阿爷那些人会如何。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配方的？大乾还有别的地方有这东 西吗？”郑清浅忍不住好奇的问。 墨成章已经从飘远的思绪回神，听见她的问题后，笑着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想知道？” 这是男人们的事，一般女人们是不会问的。 郑清浅嘿嘿笑了下，“我只听说过火药，但是我知道火药没有这样的威力，所以问问你嘛。” 其实她是想知道，火药在大乾已经应用到什么程度了。虽然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原主基本上就是个井底之蛙，根本没有途径去知道外面的事。 火药和炸药是不一样的，前者威力不大，一般用作烟花爆竹的制造，而后者却能引起爆炸，常常运用在防护和战争之中。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墨成章忽地凑近她，低低的问道。 郑清浅一愣，眨了眨眼，她就问个问题，还要付咨询费？ 墨成章低低的笑了笑，随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随后退开，“你答应的话，我就告诉你，如何？” 郑清浅脸一红，羞窘的瞪了他一眼，“你……好好说话！” 墨成章双手一摊，“我很认真。” 郑清浅攥了攥衣角，声如蚊呐的道了声“好”。 这人可真是，自从那晚的一吻之后，他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变成这副不太正经的样子，让郑清浅又爱又羞。 接下来，墨成章跟李大山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郑清浅去了温泉山谷。 路上的时候，他就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火药的配方元大炮就有，而且我读书的时候，先生也提到过，我自己也在一些典籍中见过。至于大乾别的地方有没有我们刚刚那种威力的火药，这个我并不清楚，但是也没听人提起过。” 他当然知道别的地方没有，不过却不能这样告诉她。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这种威力的火药还是程景灏找了能工巧匠弄出来 的，当时程景灏在他面前提起过，不同的比例能制出不同威力的火药。 因为记住了这一点，所以重生后他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将这东西制出来。 两人到了温泉山谷后，墨成章指着温泉池道：“当初你发现这处山谷时，我就留意到了，这附近有大量硫矿，而我之前在另一条路上看见过一处硝石矿，制作火药的基本原料便有了。” 郑清浅点点头，难怪之前被挡了路，他一点也不慌，还让人先暂停，原来早就有了做炸药的打算。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郑清浅探头看看四周，此时大伙儿都在地里忙活，山谷里根本没人。 墨成章的手放在腰带上，笑得有几分魅惑的看着她，“你说呢？刚刚你可是答应要帮我搓背，不在这里，又要在哪里？” 郑清浅：“……” 她以为是他在家里洗澡的时候，她随便应付一下而已啊！ “浅浅，你脸红了。” 郑清浅下意识的拍拍自己的脸，耳边响起水声，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就见墨成章已经脱了上衣和鞋子，用脚踢了一下温泉水，估计在试温度。 看着他光果的背，她脸上原本已经降下去的温度，瞬间再次飙高，郑清浅闭了闭眼，想到他总是笑话她，她又立刻睁开眼。 不就是搓背吗？以前她又不是没给孤儿院的小男生洗过澡，把他当成……长得好看又提前发育的小朋友好了！ 说起这个温泉山谷，郑清浅就觉得无比惋惜。 因为从发现到现在，她一次也没在这里泡过温泉。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没泡过。 估计墨成章是第一个在这里泡温泉的人。 郑清浅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看见他没有脱长裤，眼珠子一转，略带遗憾的开口，“哎呀，四哥，你没有替换的衣服，我看还是不要洗了吧？” 这 里可能随时会有人来，要是看见他俩在这那啥，岂不是尴尬死了。 墨成章回头，勾了一下唇角轻笑道：“你不必担心，那边的木屋里有我的衣服。” 郑清浅稍稍愣了下，随后便立刻想起，之前他们在这里干活，总是打湿衣服，所以她特地给他准备了干净的备用衣服放在那边的木屋里。 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没穿过。 “过来。”墨成章已经下了水，对她招了招手。 郑清浅真的是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上去及其紧张。 此时的郑清浅完全不知道，她那副纠结又视死如归的表情，看在墨成章眼里，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他才总是忍不住的逗她。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他身后，墨成章又开口了，“浅浅，你是不是忘了，你要早些习惯……” “停！你别说了，我没说不帮你啊！”郑清浅连忙打断他，生怕他又说出一些不正经的话。 墨成章失笑，“好，我不说，那你可以开始了吗？” 因为没有搓澡巾，郑清浅只好拿出自己的手帕来。 温热的水洒在他的背上，因为长期劳作和习武而练出来的肌肉，处处都透着力量之美。 郑清浅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发软，蹲在池子边也不是很舒服，以至于她的手总是不小心滑下去碰到他的腰。 一开始墨成章纯属想逗她，可这会儿却有些苦不堪言，一声闷哼从鼻子里发出，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郑清浅的脸红，耳朵红，脖子也红，听到他细微的闷哼后，更是手一抖脚一滑，差点掉池子里去。 墨成章猛地转身，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得可怕，“够了，我看我们还是来练习一下你应该习惯的事……” 下一刻，郑清浅的上半身就被他搂在了怀里，池水 打湿了她的衣衫，整个山谷中的温度比平日里又高出了几分。 …… 没人知道两人在山谷里干了啥，只是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分，路上遇到的人都会惊奇的问上几句话。 “小四，你干啥了？衣服咋湿成这样呢？” “咦，小四媳妇，你咋穿着小四的衣服呢？” 诸如此类，郑清浅听了都恨不得飞回家。 可到家了后，云氏又问上了。 “你俩咋回事？今儿的工分不要啦？怎么做一半就跑了？咦，小四的衣服怎么湿了？还有小四媳妇，你穿小四的衣服干啥？” 郑清浅垂着头默不吭声的往屋里走，墨成章却淡定自如的对云氏道：“我们去山谷里看红薯长得咋样了，不小心掉进了池子里，我把备用的干衣服给她穿了。” 郑清浅在心里呸了一声，明明是他因为亲得太投入，一不小心把她整个人扯进池子里了！ “掉水里了？那你赶紧回屋换衣服去，换了出来吃饭。”云氏连忙催促道。 “那我先回屋了。”墨成章点点头，脚步轻快的回了屋。 这厢郑清浅已经拿了自己的衣服进去隔间换，听见开门声，忍不住对着隔间的小门做了个鬼脸。 这家伙真是，撒谎连眼都不带眨的，张口就来。 真是奇怪，从前她怎么就觉得他稳重可靠，沉默寡言呢？ “浅浅，你换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郑清浅一听见他的声音，反射性的捂着嘴，随后又赶紧加快换衣服的速度，朝外轻哼道：“你去外面换！” 墨成章摸摸鼻子，知道刚刚是他太过分，估计把她惹火了。 可现在云氏在外面，如果他出去换衣服，岂不是明着告诉云氏，他俩到现在还没圆房？ 只思考了一瞬，墨成章就决定，就地换衣。 于是，郑清浅出来时，又看见了某人的果体…… 第174章 春播的准备 至于那天晚上后来如何了，咳咳，郑清浅表示，糗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总之，那晚过后，云氏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私下里，云氏偷偷跟墨琪的婆婆唐氏提过一嘴，“现在的年轻人啊，在有些事上也不懂得矜持些，啧啧……” 唐氏对这很有发言权，凑到云氏耳边道：“你这话可太对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而这话恰好被墨琪听见，除了转身就将王进暴打一顿之外，还跑到郑清浅身前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你跟小四那啥的时候注意点，咱娘都听到动静了。” 郑清浅当场石化：“……” 啊啊啊！神特么注意点！她注意个毛线啊！她跟墨成章那晚明明什么也没干！ 呃……当然，她其实有那么一丢丢想顺势干点啥来着，但她有色心没色胆啊！ 简单来说就是，那晚的事对郑清浅简直就是个阴影，她是坚决不会主动想起的。 …… 春播的时候是很忙碌的，并不是没种地的以为的那样，挖个坑把种子埋下去就完事，在此之前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不说别的，单说种子的处理就有多种方式，而且在此之前，还需要提早沤肥 。 古时候可没有现代那些各种各样的化肥，全是靠农家肥来进行肥地的。 值得一提的是，郑清浅他们在盖房子的时候便考虑过这个问题，特地在修建过程中规划了人畜粪便处理的事。 郑清浅当时还查过许多后世有关沤肥的资料，把他们能用上的都增加进去了。 比如，在处理池子的旁边还通着一个类似于现代沼气池的池子，里面有从山林深处挖来的不知存了多少年的腐叶土层。 当然了，那啥气味肯定是不敢回想的，不过那样处理后，肥地的效果好啊！要知道，郑清浅他们这可是开荒第一年，正常情况下，这一年都是不在地里种东西的，要养上一两年才会往下种粮食。 就因为肥地的事情，福泽村出现了建村以来最大的矛盾。 梯田全部开出来以后，李阿爷就给大伙儿按户按人头分了地，为了显示公平，自然还是用的抓阄法。 墨家是云氏去抓的，他们家的地位置不算好也不算坏，在半山腰上，干活需要走一段路。 其余人家自然是有好有坏，抽到好的自然高兴，抽到坏的也没人敢说话。当然了，私底下嘀咕几句总是免不了的。 分了地自然就要 尽快肥地下种，而矛盾也由此产生。 “怎么今儿还是你们家来拉肥呢？昨儿不是拉过了吗？” “我家地多，这不昨儿没弄完……” “你等会儿！之前可是说好的，每家就分到的那一天可以来这池子拉肥，之后就要自己去找，你咋脸这么大？都给你了，我们这些人可咋整？” 以上便是争吵的其中一幕，为的也不过是让自家地里的土地能更肥沃，好收成好些。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僧多粥少，呃，这比喻好像哪里不对？咳咳，总之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导致村里好些人家吵闹不休。 到最后李阿爷不得不出来主持公道，让大伙儿严格按照规定拉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破例。 “我都不稀得说你们，瞧瞧你们现在像啥样？打架的公鸡都比你们冷静！”李阿爷瞪着闹得最凶的几户人家，“你们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这池子咋建起来的，里面又都放了啥，你们心里没数啊？自家地里肥不够的，不知道受点累去山里找土？” 那些闹得差点打起来的人，被李阿爷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纷纷垂着头不敢吭声。 有人更是用力拍了自己的脑袋几下， 嘴里连声道：“我咋就这么笨呢？怎么就没想到去山里找土来肥地呢？” 郑清浅听到他的话，暗暗摇头，其实这些人都下意识的觉得他们沤的肥好，所以根本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更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是换在往常，估计也没人为这点东西闹得不愉快。 “小四啊，你之前定做的东西不是还有一些没拿回来吗？这两天能做好不？”李阿爷懒得理这些人，转头就去问墨成章。 肥了地就该准备播种，播种完毕后还要撒一波农家肥，也是时候用上之前他们做的耧车了。 墨成章点点头，“我正打算明天去城里取。” 因为朝廷对铁制品的管制，他们要的量太大，只好分批做，前几批已经让李小六他们下山送菜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了，还有最后一批，也是最多的，他还得自己去取。 “成，那明儿我让大山他们哥几个陪你去，这次你可别一个人走了。”李阿爷嘴上说得强硬，可眼睛却是看着墨成章，带了几分询问的意思。 墨成章扯唇轻笑，“谢谢阿爷，本来这次也要让人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不方便，而且路上也不太安全。” 上次他下山的 时候，就看见江镇已经有了许多乞丐，而闵州城的方向好像又有难民过来，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世，除了天气同前世一样，有许多事都跟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郑清浅听见墨成章明儿要出门，眼睛一亮，心中有了打算。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下山了，而且来了这里后，她还没去过闵州城呢。更何况这些天她也不轻松，整天跟着云氏和墨成章下地，哪怕墨成章处处帮着她，可到底她也不是一个米虫，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 作为一个现代人，“周末”这个词几乎是跟着一个人的一生，工作几天就会想要休息一两天。 到了古代，郑清浅也不太想放弃这个福利。 回到家里后，郑清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墨成章道：“四哥，明儿也带我一起去呗。” “你有东西想买？”墨成章瞥了她一眼。 郑清浅脑子里转了转就道：“对啊，就是隔间里的洗浴用品，上次我在江镇买的不是要用完了嘛？所以我想去城里看看，如果又碰到卖这个的游商，我就再买一些。” 墨成章眸中的光亮微微闪了闪，稍稍垂眸，“好。” 那些东西，她明明一直在用…… 第175章 关门了 郑清浅丝毫不知，墨成章仅从她身上微弱的香气就猜到了某些事，她正兀自高兴明天可以出门，兴冲冲的跑去问云氏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云氏倒是对她下山的事没什么想法，毕竟她也算看出来了，郑清浅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媳妇，她家这个脑子里点子多，指不定啥时候就又想出一个赚钱的招来。 就那什么麻辣烫的生意，如今分到她手上的银子都好几十两了，那她还管着人家干啥？村里的工分他们家不挣也罢。 “别的我也不说啥，你们明天早些回来就成。” 翌日众人依旧是天不见亮就下山，顶着山中的蒙蒙薄雾和露气，到山下时，除了坐在车上的，其他人的衣服都带着湿气。 不过这段路他们是走惯了的，也没人在意，到山脚下后，所有人都爬上车接着往城里去。 一路上，李大山等人都有些奇怪，因为路边又有零零散散的难民倒着，不过这些难民不是死在路边了，而是睡在路边。 跟他们这群赶着骡子车和牛车的一比，难民们好像更惨了。 李大山不无唏嘘的对李小六道：“还好咱们当初跟着小四出来了，不然……” 未尽的话不必多言，李小六连连点头，还补充道：“我倒觉得咱以后只要一直跟着小四哥，就没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不容易啊，你总算说了句我也认同的话。”李大山哈哈笑着。 李小六无语的看着他，“我啥时候说的话不靠谱了？大哥你就是对我有偏见，我……” 兄弟两人赶着牛车，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跟路边的难民更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墨成章的骡子车上只有郑清浅，她时不时撩起车窗帘往外看，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郑清浅皱着眉，心里隐隐有 些不安，忍不住坐到车门边上，跟墨成章说话。 “四哥，怎么又有难民了？之前朝廷不是接收难民进城了吗？” 墨成章的唇角紧抿，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知道，一会儿去城里看看再说。” 希望别又封城，不然他们之后的处境也不会好过。 郑清浅出门时兴奋的心情，此时已经被忧心取代，心里将大乾的皇帝骂了无数遍。 好好的一个国家，就没见过这么不会管理的皇帝。 难民的产生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战争，一种则是天灾。 去年又是战乱又是天灾，今年要还是这样，那真的是天要亡大乾。 所以，郑清浅更倾向于战争，只是不知道哪里又有了战事。 他们一行赶到城门口时，已经是巳时了。 北城门这里，比起墨成章上次来，守卫森严了许多，而且盘查也更加仔细。 李小六再次充当了包打听的角色，跳下车往城墙下的一小堆人过去，一盏茶后，他脸色不太对的跑来了。 “小四哥，大哥，问清楚了，这些人是难民，但又不完全是难民。” “啥意思？”李大山瞪他。 李小六连忙道：“他们大多是越州，襄州和永州过来的，因为当地粮食价格飞涨，很多人家都活不下去，听说闵州的粮价有官府压着，所以才跑来闵州。” 可是，来了闵州这些人才知道，闵州的粮价也不低，而且因为难民数量不断增加，官府又开始封城了，不过这次是半封闭。 只要提供照身帖，且穿着光鲜又在城中有正经事情要办的，就可以出入城。 今儿墨成章一行人，虽然穿得不是大富大贵的样子，可他们有车，还有他在城里铁匠铺的定金条子，自然能进城。 不过这次郑清浅又发现一件事。 墨 成章拿的依旧不是自己的照身帖，而是吴忧的。 郑清浅心里的疑惑更甚，上次在江镇他拿的便是李大山的，这次李大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他就换了吴忧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赶车进城后，趁着还没下车，郑清浅隔着车帘，在墨成章背后低声问，“四哥，你怎么不用自己的照身帖？” 墨成章的脊背僵了一瞬，很快就放松下来，而后淡淡道：“未雨绸缪，避免麻烦。” 他这样说也不算骗她，只不过看她如何理解了。 郑清浅闻言却是想明白了，暗暗替他点个赞。 他这人做事还真是小心，不管会不会有麻烦，总能多个保障。 不过，她还是感觉他像是在躲避什么，难道是他从前结下的仇家？ 一分钟内，郑清浅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恩怨情仇版本。 片刻后，她猛地甩甩头，她真是傻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如果他真有什么秘密，该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墨成章等人进了城后，并没有急着去拿东西，而是先赶着车去了集市。 他们每次出来都不会空手而回，总要给村里带些东西回去。 特别是粮食，不管现在粮价涨成啥样，只要能买到，他们都会咬牙买一些回去。 耿世勋的粮行就在闵州城里，所以墨成章他们是直接往他这来的。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耿家粮行竟然关门了！ “大哥，跟您打听下啊，这家粮行怎么关了？”李小六拉住一个路人，略带焦急的问。 耿老板跟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就算在他这里买不到粮食，他们也担心他是不是出了啥事。 “这家粮行？”那人一看粮行的招牌就摇头，“唉，你们来晚一步，昨儿晚上官府的人把这家老板喊去问话，因为他一直在想 办法出城施粥。” 耿世勋就是个超级大好人，还是那种没啥心眼的，看见城外又有难民食不果腹，就想着先拿出一批粮食来施粥。 可城内别的粮行都在趁机哄抬粮价，自然就将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暗戳戳的跟官府的人勾结，逼他不准施粥，也让他不准再继续低价卖粮。 其实耿家的存粮也不多了，但有他在低价出售，会让其他粮行面上无光，被百姓唾骂，耿世勋也是想着，能不能借用舆论的力量，让城里的粮行降价。 可他这边还没刚出个结果呢，就被官府的人喊走了。 他一走，还整夜未归，周氏那边自然就只能先关门，到处找门路想把耿世勋救回来。 “小四，咋办？”听了路人语焉不详的几句话，李大山就犯愁的看着墨成章。 墨成章拧着眉思索了片刻，对李大山等人道：“大山哥你们先去别的粮行问问粮价，把该买的东西先买了，然后去铁匠铺等我，我跟浅浅先去耿大哥家里看看。” “行，那你们小心些。”李大山点头，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墨成章赶着车，直奔耿家。 之前佟掌柜上山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们耿家和耿家商行的位置，墨成章一直记着。 这段时间忙着各种事，都忘记来找耿世勋道谢了。 耿家不是闵州本地人，是因为在闵州有粮行，才在这里置了产业，位置并不是很好，不在城中心，而在南市附近。 南市靠近南城门，是闵州本地普通百姓的聚集地。 到了地方，郑清浅下车，墨成章上前敲门。 来开门的竟然是佟掌柜。 “墨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快快快，快请进！”佟掌柜看见墨成章的时候，明显兴奋了一瞬，可话说完，他的脸色却又突然垮掉。 他真 是急糊涂了，墨成章他们都是难民，虽然做事有些章法，可对东家的事完全没有帮助啊！ “佟掌柜，你们出了什么事？耿大哥真的被官府的人喊走了？”墨成章开门见山的问。 佟掌柜领路的脚步一顿，长叹一声，“没想到墨公子都知道这事了，对，我们东家被官府的人喊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继续往前，边走边将目前的情况说了。 跟之前路人说的并没什么出入，只是情况比路人知道的更为严重。 “他们想让耿大哥不再做粮食生意？”墨成章眉头一皱。 佟掌柜点点头，“因为自从东家到了闵州后，我们的粮价一直都比别家低，他们早就不满了，可有许多百姓都是长期到我们这买粮食，那些人不敢轻易动我们。” 听了这话，墨成章和郑清浅对视一眼，郑清浅暗暗扶额，这个耿世勋，可真是一根筋啊！ 他这样不是让人恨他呢嘛？难怪之前会有人买他的命。 可换个角度想，这人能在乱世还坚守本心，不愿意故意抬高价格让百姓吃不上饭，实在算得上半个圣人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耿家待客的正堂。 周氏一看见郑清浅，眼里立马就下来了，呜咽着快走几步迎上来，拉着郑清浅的手喊了句，“弟妹……”然后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哭了。 耿蝶和耿斌两个半大孩子，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来了，两人都没上前来招呼。 “嫂子，你先别哭，有啥事咱好好说说。”郑清浅扶着周氏的胳膊，轻轻拍拍她的手，放低声音安抚道。 周氏总算哭得差不多了，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满脸的慌乱无助，“哪有什么法子？我们在闵州又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 第176章 一封信 耿家的事的确愁人，连周氏都没办法，更何况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的郑清浅，所以她的安慰也显得干巴巴的，只能频频看向墨成章。 说实话，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在现代，她还能想想办法，可这里是古代，她自己都差不多两眼一抹黑，哪里有能力想什么法子？ 周氏一个妇人，跟墨成章也实在说不上话，墨成章跟她确认过情况后，便将佟掌柜叫了出去。 “墨公子，实不相瞒，你们来之前，我正打算再去外面找人疏通疏通，别的先不说，至少先将我家老爷在哪里做什么打听出来……” 佟掌柜愁得头发都白了，肉眼可见的老了好几岁。 墨成章抿紧了唇，脑中念头几度变换，想到耿世勋前两次雪中送炭给他们送了那么多粮食，让他们那伙人没在开城门之前饿死，已经是对他们有了大恩，他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眼见佟掌柜跟他告辞要出门，墨成章终于下定了决心的开口，“佟掌柜，我可能有办法。” 佟掌柜急匆匆的脚步立刻顿住，回身时眼睛雪亮，激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墨公子真的有法子？” 墨成章点点头，淡淡 道：“你先替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写封信。” 佟掌柜立刻将他带到了耿世勋待客的厢房，火急火燎的拿来了一套笔墨纸砚。 墨成章坐下，抬眼看着他，“还请佟掌柜先出去等一等。” 佟掌柜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是是是，我这就出去。” 也许是有什么话不能让他知道的吧？管他呢，只要能将他家老爷捞回来，让他干啥都成。 等到屋里只有墨成章一个人后，他拿着笔，眼中情绪变幻不定，好一会儿后才开始动笔。 一刻钟后，墨成章打开门，将一封信交给了佟掌柜。 “你将这封信送到闵州参将颜大人府上，一定要亲手交给颜秋思颜大人，如果没见着他，任何人都不能给。”墨成章叮嘱道。 佟掌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交代，但是想到人家也有自己的秘密，也就没有多问，“墨公子放心，这是救我家老爷唯一的希望，老佟我肯定不会办砸！” 说完话，佟掌柜就急匆匆的走了。 送走了佟掌柜，墨成章双手负在身后，在耿家的院子里站了良久，然后才去了正堂找郑清浅。 “嫂子，事情我都跟佟掌柜交代过了，如果他能见到人，耿大哥便不会有事，其 他的我也帮不上忙，我们就先告辞了。” 墨成章直接跟周氏道别，因为他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真的救下耿世勋，他也不知道。 周氏完全不知道他让佟掌柜送信的事，以为他说的是他的什么关系，对此自然是连连感激，挽留了好一阵，才将两人送出门。 上了骡子车后，郑清浅迫不及待的问，“四哥，你在闵州城里还有认识的人啊？” 不然怎么会帮到耿世勋呢？ 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是有一个认识的，不过不熟，他会不会帮忙也不确定。” 如果他猜的没错，颜秋思看见他的信后，肯定会帮忙，并且会加大寻找他的力度。 “要是他不帮忙的话，耿大哥怎么办？”郑清浅皱着眉，怎么觉得他这次办事这么不靠谱呢？ 怎么都该等个结果再走吧？可他却这样急急地从耿家出来，郑清浅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人各有命，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怕有救人的心，也没那个能力，只希望耿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了。”墨成章的语气有些淡。 耿世勋的事他已经尽了力，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他的命了。 郑清浅听完这话后，不说话了。 唉，他说得没错，他们现在 自己都过得朝不保夕的，哪里有能力对抗官府？ 两人去跟李大山他们汇合的路上，郑清浅也买了一些她需要的东西。 他们到铁匠铺的时候，李大山他们已经装好车在等他们了。 “小四，咋样啊？耿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见他们过来，李大山等人连忙上前询问。 墨成章简单的将事情说了，然后告诉大伙儿，“耿大哥的事我们实在帮不上忙，三天后我再来城里看看，大伙儿先回去再说。” 得了这样的话，众人自然是好一阵感慨，要不是现在还在外面，几个人估计都能把官府骂上天。 他们的事情办完了，又碰上这样的事，当然没心思继续在外面逛，一行人又赶着车回去。 路上那些难民看见他们拉了满满的东西，眼里露出一阵阵的光，吓得李大山他们赶车的速度又加快了。 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山脚下，墨成章却停了下来。 “大伙儿听我说，现在外面太乱，我们今后上下山都要小心，从今天开始，每天走过的路都要遮掩一二，免得被人摸到山上去。” 他们现在走的这个入口是以前的老路，并不好走，一般人都会被这样的路况劝退。但墨成章他们在半途就 会改道，实际上回去走的是才修好的新路。 那可是他们的老窝，绝对不能被外面的人发现上山的路。 “小四说的对，咱今儿回去一定要跟村里人好好说说，如今外面不安全，咱能不下山就别下来了。”李大山也拧着眉头道。 好在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一些储备粮食，吃上两三个月都没问题，到时候地里种的东西也差不多能收上来了，中间再在山里弄些食物，肯定能扛过去。 “对，反正咱那麻辣烫的生意也因为最近播种的事停了，那就先停着吧，赚钱哪有命重要？”李小六补了一句。 众人意见达成一致，很快就分配好了工作，前面赶车的，后面负责扫尾的，还有护着车别倒了的，总之跟他们逃荒那阵差不多。 郑清浅也没坐在车里了，因为这会儿车里装的都是从铁匠铺取回来的耧车配件，其他牛车和担子里装的全是今儿才买的粮食和别的东西。 好不容易走过了前面难走的路段，身后的痕迹也都基本清理了，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就在郑清浅他们上山的时候，闵州城内颜参将府上，颜秋思正拿着墨成章写的那封信。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第177章 私印 颜秋思眼中，信上的所有内容都不见了，眼里只剩这句话。 这是表妹入宫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写给他的诗句…… 佟掌柜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可他心忧耿世勋的安危，还是忍不住去看颜秋思。 此时的颜秋思面上看着极为震惊，眼中却还含着一丝泪意，嘴唇张张合合的，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大人，草民……”佟掌柜忍不住开了口。 他不知道墨成章在信中写了什么，但是看这样子，这位颜大人必定是认得他的，那他家老爷就有救了啊！ 听到声音，颜秋思总算回了神。 “你说你家老爷是耿家粮行的东家？”颜秋思平稳了一下情绪，端出平日里的官架子。 佟掌柜一喜，这位愿意问话，那就是有希望！ “是，草民是耿家粮行的掌柜，我家老爷……”佟掌柜将事情的起因由来一一道来，没有漏掉半个字。 颜秋思耐着性子听完，然后举起手中的信问道：“你们认识写这封信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佟掌柜。 佟掌柜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信是墨公子写的，他是我家老爷一家的救命恩人……” 他又将墨成章救了耿世勋一家的事说了，不过并没多提福泽村的其他人。 佟掌柜也算是久经商场，知道如今有信在颜秋思手里，他对墨成章的问题不能隐瞒，但是别的却也不会多说。 “姓墨？”颜秋思喃喃道，“居然真的姓墨……” 当日程景灏让他帮忙找人的时候，告诉过他一个名字，那名字便是墨成章！ 因为对程家人的做派不满，一开始他也没怎么在意，后来想着反正也要严查进出的人，便顺便给下面的人打了招呼，让特地注意有没有这个名字的人出 现。 可几个月过去，竟然完全没有消息，他都以为又被程景灏耍了。 但是现在，眼前这封信，以及信里提到的，只有他和表妹才知道的诗句，让他不得不相信，程景灏竟然没有骗他，表妹的儿子果然还活着！ 接下来的事，对佟掌柜来说就有些懵了。 颜秋思没再问他什么，只让他先回去等着。 可他刚回到耿家进门后还站在院子里，想着怎么跟周氏回话，大门就被敲响了。 他当即转身去开门，就看见耿世勋满脸憔悴，满身脏污的站在门外，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参将府的侍卫。 “佟掌柜，先给各位官爷些茶钱，多谢他们送我回来。”耿世勋对佟掌柜使了个眼色。 佟掌柜愣愣的，下意识从怀里拿了个小钱袋子出来，递给领头的侍卫，“多谢各位官爷送我家老爷回来……” 可怎么这么快？ “得了，你们赶紧进去吧，记住颜大人交代的话，不然以后我们大人也救不了你！”领头的侍卫说完就领着其他人走了。 耿世勋对要张口的佟掌柜摆摆手，“先进去。” 周氏自从墨成章他们走了后，一直坐立难安的走来走去。 “娘，您别走了，您再怎么走，爹也回不……”耿蝶的一个“来”字还没说完，就看见耿世勋和佟掌柜出现在大门口。 “爹！” “老爷！” 周氏母子三人急急地冲上前，看着耿世勋的样子，母子几个都顾不上询问，先好一阵哭。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先坐下，有些事我得赶紧跟你们说说，不然就来不及了。”耿世勋的语气很严肃。 周氏连忙擦了眼泪，可她还是好奇，“老爷你是怎么出来的啊？墨公子只说交代了佟掌柜，我都不知道他交代了什么……” 耿世勋打断了她，“这事你 别问，总之这次我们又承了墨兄弟的恩情。现在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你们都听好了……” 耿家这边有什么变故，墨成章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当天他们回去后，李阿爷就又召开了一次全员大会。 “刚刚大伙儿已经听大山说了如今外面的情况，粗粮都涨到三两银子一石，并且还限制购买数量，咱买不起也买不来，所以从今天开始，所有人没有经过同意的，都不准再下山！” 李阿爷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颤抖，今儿李大山他们下山，将所有能动用的银子都带去了，可只买来了六十石粮食，还全是粗粮，细粮要五两银子一石，还需要排队去抢。 天爷哟！平日里粮食只要一两银子一石！而且遇上丰年的话，有时候八百文都能买来一石粮。 这都翻了多少倍了，就这，据说还是因为耿老爷执意不肯降价才有的局面，而且现在耿老爷也被官府抓了，他都不敢想象，山下的百姓可怎么活？ 有些人家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赚来五两银子，一石粗粮都要三两，而且后面应该还会涨价，这不是把百姓往死路上逼吗？ “阿爷你就放心吧，咱们现在地里多少活等着呢，我可没那个精力再山上山下跑了。” “是啊，阿爷，咱之前赚的银子都买成粮食了，反正我们勤快点，日子也能过，不下山就不下山嘛。” 一时间，众人见李阿爷一副要晕倒的样子，都齐齐出言安慰。 李阿爷长长的一叹，“咱们也是托了小四两口子的福，不然哪能过上这样的安稳日子？别的我也懒得多说，你们各自心里掂量着点，散了吧！” 说完话他便缓缓的回屋了，留下一院子摇头叹气的人。 “朝廷也不知道都在干啥，怎么就不管管呢？” “谁知道呢？还是 咱麻哥运气好，让咱能跟墨兄弟他们一起过日子。” “行了，都少说两句，都是可怜人，咱只是比他们幸运一丁点而已。” 墨成章和郑清浅都很沉默，因为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楚，事情可能比大伙儿想的还要严重。 不然何必对耿世勋一个小小的粮商出手？必然是因为在粮食方面，那些人能谋得更大的利益，所以不愿意耿世勋这样的善人出来搅局。 回家后，云氏很快就回屋睡觉了。 郑清浅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出来时墨成章也已经洗好坐在床沿。 “四哥，你过几天还要进城？”郑清浅坐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墨成章点点头，“嗯，去看看耿大哥的情况。”顺便也要面对一些事情。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郑清浅抱着他的手臂，语气很轻。 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和平年代，山下那么多难民，粮价飙成这样，难免会有饿疯了的人会做出极端的事。 总之就是，不想不觉得，一想就觉得他独自下山实在太不安全了。 何况古代又没有能即时联系的工具，她空间里倒是有几个手机，可拿出来以后就没信号了，根本用不了。 再说了，要是她真的塞个手机给墨成章，估计会被当成妖怪的吧？ 墨成章侧过身，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不会有事。” 经历过上一世，如果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那真是白活了一世，白吃了一世的苦。 更何况这辈子有了她，他并不想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郑清浅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点头，“不管如何，你都要记得，我跟娘还在家里等你。” 墨成章见她眼底还有浓浓的担忧，心念一转，扯唇轻笑，“只是等我？不想我吗？” 郑清浅：“……” 得了，这人 又来了，这样的氛围下，被他这样一打岔，她心里的担心立刻就被挤到角落里了。 但这次郑清浅决定不再被动挨打，她仰起头挑衅的看着他，“我想你的时候，你就能出现在我面前吗？” 墨成章看似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点头，“说不定真的可以。” 郑清浅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有吹牛的天赋呢？” 墨成章神秘的笑笑，“你闭上眼。” “什么啊？”郑清浅好笑的嗔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的闭了眼。 墨成章探手入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将盒子打开，取出其中的东西。 郑清浅只觉得他的双手绕到了她身后，随即脖子上就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 她睁眼，刚要张口，就被他吻住了。 一吻过后，郑清浅直接瘫软在他怀里。 墨成章又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这枚印章陪着你。” 郑清浅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刚刚往她脖子上戴的居然是一枚小巧的银质印章。 她将印章拿起来放到眼下，就见这枚印章上刻着墨成章的名字。 “这是娘在我十五岁那年让人刻的，那时我们家里情况特别不好，可她还是咬牙将家里能拿出来的钱都拿了出来替我做印章……” 墨成章的声音传来，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郑清浅摩挲着手里小小的印章，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这般有意义的东西，他却给了她，还真是跟他先前说的“说不定可以”相呼应了。 大乾的读书人都有自己的印章，还有两个，一个私印，一个对外的公印。不过私印的认可程度更大，拿到私印盖章的东西，比公印更有说服力。 如今郑清浅拿着墨成章的私印，就意味着，以后她可以代表墨成章这个人。 第178章 不是亲生 郑清浅心里起伏澎湃，按照套路，这时候男主角是不是该跟女主角发生点什么？ 她这边正暗戳戳的期待着呢，那边墨成章已经躺下了，还招呼她，“早点睡吧，明儿还要去扫山。” 郑清浅：“……”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只会口头撩妹，实际上根本不会办事啊？ 此时的郑清浅完全没料到，某个洁身自好了两辈子的男人，在开荤之后会有多让她招架不住。 …… 李二麻子他们已经搬进了新房，自此算是彻底在福泽村安顿下来。 从闵州城回来的第二天，墨成章就带着村里所有会做木工活的人将耧车赶制出来。 他去城里定做的是耧车的铁质配件，这段日子在陈忠武的带领下，已经赶制了一批耧车架子出来，只要将配件装上，耧车就能立刻上手使用，投入春播行动中。 要不郑清浅会说福泽村的人都很厉害呢，这才多久，从山上到山脚下，所有的梯田都已经犁了出来，就等着下种了。 不过，村里人大多是西北方过来的，他们当地种稻子的少，大多是种小麦，还有大麦，可是到了这里后，李阿爷那样的庄稼把式发现一个问题。 闵州这边种稻子的多，他们一路 从襄州过来，自永州临近闵州的地儿开始，就总是看见稻田。 所以，有人就说了，怕是闵州的土壤更适合种稻子。 李阿爷纠结了几天后，拍板决定，梯田划出三成的地种稻子，其余的种麦和别的粮食。 要种稻子，那就得育秧苗，原本上阳村过来的，还真没这方面干得很好的，毕竟从前他们种稻子都是留给自家吃，没人去在意产量。 这时候就能显出李二麻子那伙人的好处了，他们之中有永州人，人家世代就是种稻子的，那育秧苗的技术，跟上阳村的人自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不嘛，这事早在确定下来后，就分给他们去弄了。 先前郑清浅登记信息的时候，就将所有人的特长什么的记录清楚了，所以能迅速找出对应的人来也就不在话下了。 而这些人在高兴被认可的同时，又有些忐忑，然后就有人给出主意，让他们找郑清浅和墨成章问问，说不定有更好的法子。 但这次郑清浅可不敢乱开口，只说以后有机会她会看看这方面的书籍。 于是这些人只能按照他们原来的方法开始育秧苗。 郑清浅自然会查一查相关资料，然后去看这些人怎么弄，然后发现他们果 然用的最原始的水育秧法。 在现代已经有很多种育秧方式了，水育秧法基本被淘汰了。 可惜，郑清浅现在不能将这些方法教给这些人。 由于天气关系，他们育苗的时间有些长，不过也能赶上引水入田后插秧。 从闵州城回来后的三天时间里，墨成章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耧车做好后，安排人播种，完事又要领着人将小溪里的水引到田里去，搞完这些，还得帮着一起插秧。 郑清浅心疼他累得常常倒头就睡，所以每日里变着法子给他做吃的。 第三天傍晚，墨成章从地里回来后，先去了一趟李阿爷家，跟李阿爷和李大山两人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他从李家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墨家，可李阿爷和李大山两人却看着对方久久无言。 许久之后，李阿爷才猛地激灵了一下，对李大山低声道：“老大，刚刚小四说的事，你要烂在心里，如果情况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咱就按照他说的做，如果没有，咱就还跟着他。” “爹，我明白，可您说小四他真的……”李大山这话说得有些艰难，“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愿意告诉咱俩，就说明他信任咱们， 咱绝对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明天他去了城里要是平安回来了还好，如果没有……”李阿爷深吸了一口气，“咱也要替他照顾好他家里人。” 李大山重重点头，“那是肯定的，只不过……您说婶子知道这事儿吗？” 李阿爷瞥了他一眼，“不管知不知道，都跟咱没关系，你记住了，出了这个屋子，刚刚小四说的事，你都得烂在肚子里！” 李大山应下了，出门时脚步都有些飘，被他媳妇儿拍了一下肩膀才回神。 “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李大山摇摇头，“没啥，你饭做好了没？别饿着咱爹了。” “那还能没做好？我就是来喊你们吃饭的……” 他媳妇儿江氏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李大山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里。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说，墨成章不是墨家人，他绝对能跟人家拼命。 可就在刚刚，墨成章本人告诉他，他不是墨老爷的儿子！ 这事儿在他眼里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但就像他爹说的那样，不管事情到底如何，都不是他能管的。 …… 这晚墨成章一如既往的吃饭睡觉，只是今晚他将郑清浅抱得更紧了些。 “四哥，你怎么了？”郑清浅 敏感的发现，此时的他有些不对劲。 别误会，不是那啥不对劲，而是围绕着她的情绪不对。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你快睡吧，明天不用起来送我。”墨成章若无其事的道。 郑清浅仰头看了看他，直觉他肯定有心事，但他脸上的疲惫让她不忍心继续追问。 白日里下田插秧，郑清浅也去了，所以这会儿她也累得睁不开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而她入睡后，墨成章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郑清浅则顺势将脸埋进他的掌心，依旧睡得香甜。 哪怕黑夜中看不清楚什么，墨成章也都一直盯着她看，就像是看不够一般。 如果明天过后他回不来，她和云氏他们应该能过得好吧？ 她这般聪慧，肯定能保护好云氏。 墨成章轻轻动了动身子，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他哪里是不想动她，只是抱着她，他就开始心猿意马，更何况是亲吻的时候。 只是他很清楚，如今什么事都没确定，他不能碰她。 就像明日他即将面对的，虽然颜秋思此人前世便一直对他多有照顾，甚至与他说过许多隐秘，但这一世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如果他回不来，日后她至少还能干干净净的再嫁。 第179章 太像了 翌日，墨成章起得很早，郑清浅和云氏都还在熟睡，他就下了山。 走到村口的时候，小金居然等在那。 “抱歉，今天不能带你去。”墨成章笑着揉揉它的金毛脑袋。 小金歪着脑袋看他，眨了眨眼后又比划了一下。 墨成章看着它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却是哭笑不得的摆摆手，“不用，今天不用你送信。” 哪怕他真的出了事，他也不希望被村里人知道，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是真的会为他拼命的，他不想他们白白送死。 小金继续不依不饶的表示想跟着去，墨成章实在没办法，只好冷着脸看着它，“不准去！” 一声喝完，小金瞬间不动了。 墨成章这才继续往前走。 出了村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一片浓雾中的村子。 这里是他们一点点建起来的，如今也像模像样了。 只希望他们能聪明些，在局势稳定之前，别让人发现这里。 最后看了一眼村子，墨成章便毫不犹豫的转身下山。 …… 当日见程景灏的那家茶楼，同样的雅间中，颜秋思捏着手中的信纸反复细看。 信上说了，如果他大动干戈的调查，或者威胁耿家人说出他的下落，他便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心中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一向周全的颜秋思，硬是忍着没对耿家人威逼利诱。 这三天对墨成章他们来说就是累了点，可对颜秋思而言，却每一刻都是煎熬。 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死在他怀里，还是以那样自裁的方式。 他恨过，怨过，甚至疯过。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得知她的儿子还活在世上，哪怕这可能是个阴谋，他也要亲眼见过才能死心。 而此时此刻正被颜秋思惦记 着的人，才刚刚进城。 照样将自己扮丑了一番，墨成章才往耿家粮行那边去。 他得先看看耿世勋有没有被放出来。 等他到了耿家粮行那条街，却发现铺子正被一伙人围着重新挂招牌。 墨成章不动声色的过去，跟其他路过的百姓一样，看了看这家店。 “各位父老乡亲，这里已经被我们东家买下，林家布坊即将开业，以后还请大伙儿多多捧场！” 就在这时，店里出来一名掌柜模样的人，对着围观人群拱手作揖。 墨成章只看了一会儿，就若无其事的走了。 看来他还得去耿家看看。 之所以先来耿家的店铺看，是因为这里人多，便于他隐藏。 颜秋思此人看着脾气火爆不拘一格，实际上胆大心细，知道他的存在后，虽然明面上不会做什么，但是暗地里会不会做些安排就不知道了。 来到南市耿家所在的巷子口，墨成章在转角驻足，抬眼却看见，耿世勋和周氏，带着耿蝶和耿斌出来了。 因着距离巷口比较近，他耳里又不错，正好能听清他们说的话。 “老爷，我们真的要……”周氏有些不安的问。 耿世勋摆了摆手，“夫人不用多说，此事我心意已决。” 周氏回身看了看院子大门，长叹一声后道：“就按你说的来吧，毕竟你的命是人家救的。” 耿世勋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肯定不会亏待咱们。” 耿家人很快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从另一个路口出去了。 墨成章凝眉思索了片刻，从转角出来，看向耿世勋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看来耿世勋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确定了耿世勋已经被放了出来，墨成章便往约定的茶楼而去。 站 在茶楼门口，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没想到，这一世他依然要靠这张脸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抬脚进门，对来迎人的店小二摆摆手，“我跟人约好了地方。” 小二自然没再多问，只是看见他脸上有些脏污，眼神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浑身的气度又不像普通百姓，小二也就没阻止他上楼。 到了楼上，墨成章从怀里拿出一张棉布帕子，将脸上的脏污擦了擦，而后又将帕子小心的收进怀里。 这是郑清浅替他准备的，让他平时用来擦汗。 看着紧闭的雅间门，墨成章毫不犹豫的抬手敲门。 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反倒不怎么紧张了。 听见敲门声，颜秋思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墨成章那张脸蓦地印入他的眼帘，颜秋思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指着他，“你……你……” “颜大人，”墨成章对点点头，淡淡道，“进去说吧。” 说完，他便抬脚进了雅间。 颜秋思惊愕是神情久久不散，过了好一阵才手脚僵硬的关了雅间门，走到墨成章身边。 墨成章镇定自如的坐在椅子上，侧头，抬眼看向颜秋思，“颜大人不坐下？” 他坐着，颜秋思站着，可他浑身的气势却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感觉，反倒是显得颜秋思束手束脚的，不像一州参将，更不像曾经的大内侍卫统领。 颜秋思没注意到他异于常人的表现，只盯着他的脸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 他如何都没料到，她的儿子竟然长了一张跟先皇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眼前的少年如今还年轻，活脱脱就是年轻时候的先皇！ 颜秋思今年四十五岁，他十八岁便入宫做了大内侍卫， 二十五岁升任大内侍卫统领，可以说是最熟悉先皇宣和帝的人之一。 他入宫那年，宣和帝正值壮年，还未蓄须，那时的宣和帝意气风发，跟眼前的少年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只是宣和帝身上多了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以及自小长在皇家的贵气。 眼前的少年虽然也自有气度，但跟宣和帝一比，还是弱了许多。 “颜大人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墨成章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既如此，今日不谈也罢。” 颜秋思总算从震惊中回神，眼神复杂的看着墨成章，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真是表妹的儿子？” 墨成章勾唇一笑，“不然颜大人以为我是如何知道此事是？还是说，”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颜大人觉得，谁都可以长成这样？” 颜秋思一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墨成章也不急，因为他知道，颜秋思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出卖他的。 前世如果不是程韬将颜秋思调走，他也不会被程景灏害了去。 最初的震撼过后，颜秋思总算开始打量墨成章。 他穿着一身布衣，看材质并不如何好，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估计就是头顶那个铜制的冠。 可颜秋思还是在心中感慨，血统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哪怕他穿得这般寒碜，但那股来自血脉的气度却依旧透了出来。 就连他喝茶时的动作，都能看出并不是普通的贩夫走卒。 不知为何，在墨成章面前，颜秋思根本没想到要坐下，站在他身边两步远的地方，开始询问心中的疑惑。 “你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这个问题他想了三天都没有一点头绪。 按理说表妹死了，当初他也把死婴处理了，墨成章今年还不到十九岁，怎么会知道他的身 份？ 墨成章冷声轻笑了下，“颜大人怕是忘了，你最开始是从谁那里得知我的消息的？” 颜秋思一愣，顿时想起程景灏当日也是在这里请他帮忙找人的事，他瞪大眼看着墨成章，脱口问道：“那日你也在？” 墨成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问，“颜大人会将我的事告诉程家人吗？” 听到这句话，颜秋思就算再傻也能明白，墨成章根本早就知道程家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而没有跟他们相认了。 “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哪怕是程家人，我也不会说。”颜秋思正色道。 程景灏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他急着找人绝对有所图谋，他才不会让程家人得逞呢！ 墨成章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那我先谢过颜大人了。” 颜秋思平静了一会儿，抿着唇犹豫了下才再问，“你信上写的那句诗……” 墨成章眼神一暗，垂下眼睑冷冷道：“自然是告知我身份的人，从我母亲的遗物中找到的。” 实际上，那句诗是前世颜秋思亲口告诉他的，可这会儿他当然不能这样说。 颜秋思连忙追问，“是谁告诉你的？” 墨成章淡淡道：“人都死了，颜大人就不必再打听了吧？” 颜秋思喉间一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分明就是不想告诉他。 墨成章看着他，很认真的问，“颜大人以为如今的朝廷如何？” 颜秋思一愣，顺口便道：“朝中大权旁落，林家掌握着朝廷绝大部分话语权，百姓……” 话说到这里，颜秋思才反应过来，立刻住口，狐疑的看着他，“你为何这般问？” 墨成章呵呵冷笑了声，“颜大人以为，当今圣上的帝位是怎么来的？” 颜秋思猛地睁大双眼，骇然的看着他。 第180章 投奔 墨成章走了，可颜秋思却坐在雅间中久久未动。 如果换一个人跟他说刚才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抓了带走。 可说那些话的人是墨成章，他除了刚开始有些震惊外，冷静下来后竟然觉得墨成章的想法没有问题。 就和佑帝的所作所为，就算墨成章不动，也会有别人动，与其让别人来，还不如让墨成章来，好歹人家还占着名分。 就在颜秋思思绪万千之时，程景灏那边也得了消息。 “你说颜大人替一名粮商担保？” 程景灏微微眯了眯眼，脑中转过无数念头。 来回话的人点头，“是的，还是颜大人身边的亲随拿了他的印信去作保。” 程景灏皱了皱眉头，有点想不通。 闵州这里并没有颜家人，也没有什么来往密切的亲戚，颜秋思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保一名粮商？ “去查查这个粮商的来历。”程景灏很快做出指示。 “是。”回话的人立刻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屋里再没有旁人，程景灏从轮椅上站起来，原本看着病弱的他，此时看着却是没有半分病态，长身玉立的负手而立。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但脑子里已经将近来颜秋思的表现都想了一遍。 作为闵州参将，颜秋思手里是有兵权的，所以他才会找颜秋思帮忙寻找墨成章。 不出他所料，颜秋思明着没答应，没过多久却又吩咐了下面的人注意检查照身帖，且特别提了姓墨的男子要重点关注。 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三天前颜秋思却从司狱司保走了一名粮商，这行为本身就透着古怪。 程景灏此时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只能暂时作罢，且等下面的人来回话吧。 …… 墨成章从茶楼出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闵州城，而是在城里漫无目 的的转了好几圈，确定身边没有人跟着了，才出城回家。 哪怕他信任颜秋思，也不会在还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让他知道他们的落脚地。 墨成章的脚程很快，赶在午时之前就到了福泽山脚下。 让他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排着长长一溜马车骡子车牛车队伍，而领头的还是他认识的人。 墨成章的诧异还没来得及表露，满头大汗跑着安抚车队的佟掌柜就看见了他。 “墨公子？哎呀，你竟然在这里，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起了耿世勋的注意，连忙赶过来，看见墨成章差点没激动得流下男儿泪，“墨兄弟，为兄此次大难不死，多亏了你，还请受我一拜……” 说着话，耿世勋就要往下跪，却被墨成章拦住，“耿大哥这是做什么？我也没怎么帮忙，你不必如此。”他指了指车队，“你们这是？” 耿世勋知道他不是那种在意这些虚礼的人，也不再坚持，听到问话，咧嘴一笑，“这都是要送去给你们的。” 听到这话，淡定沉稳如墨成章也免不了惊讶的眨了眨眼，“耿大哥不用这样，这次我只是……” 知道他误会了，耿世勋连忙插话，“不是你想的那样，为兄已经将闵州的产业低价变卖，全部换成了粮食，这些是我去投奔你们的一点心意。” 墨成章：“……” 没想到他也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耿世勋这是有多那啥啊？这么多粮食，估计是他全部家业了吧？就这些粮食运去山上，他们少说也能吃个一年半载的。 “耿大哥，你真的不必如此，我……”墨成章有些无奈的开口。 可耿世勋再次打断了他，用无比认真的神色看着他道：“墨兄弟，经过这次的事我也算看明白了，如今这世道 哪里有我这样的人的立足之地？还不如跟你们一起老实过日子。” 墨成章很想说：老哥，你误会了，其实我们很羡慕你能有粮食卖。 更何况，耿世勋手中有这些粮食在，去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何必跟他们一起窝在山上呢？ 像是看出墨成章的想法，耿世勋苦笑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闵州，说实话，如今我已经不信任外面的人了，只有你们那些人，我信得过。墨兄弟，你不会拒绝我们吧？” 墨成章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承蒙耿大哥看得上，既如此，我便带你们上山吧！” 耿世勋闻言一喜，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周氏和两个孩子。 耿蝶和耿斌倒是挺高兴的，可周氏却一脸苦笑。 看得出来，她明显是不赞同耿世勋这个决定的。 但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他是她的相公呢？ 既然要带耿家人上山，墨成章就要先问清楚有多少人是要留在山上过日子的。 问清楚后，他便让佟掌柜将请来帮忙的民夫全部退回去。 “这件事稍后再说，你按我说的做便是。”墨成章对佟掌柜道。 佟掌柜如今对他的本事越加佩服，闻言便没再多问，立刻去做事了。 墨成章又对耿世勋道：“耿大哥，你们随我上山，留下几名家奴看东西就成，我让山上的人下来拉粮食。” 他们好不容易修了梯田和新路，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在哪里。 好在上次佟掌柜带上山的小伙计也是耿家签了死契的下人，他倒是不担心有人会泄露上山的另一条路。 佟掌柜打发完跟来的民夫后，过来听见这话，便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帮着照看粮食。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有一千来石粮食，他们总共才留了两房人跟着上山，他不 看着点实在是不放心。 墨成章也没勉强他，而且佟掌柜办事他也放心，便点头应了，转身就带着耿世勋一家，赶着他们的马车上山了。 一开始的路不好走，周氏在马车里频频往外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可没过多久，墨成章却赶着马车拐了几道弯，然后视野立刻变得清新开阔起来。 “咦，墨兄弟，我记得佟掌柜说过，你们上山不是走这个方向啊？”耿世勋有些奇怪的问。 他这话又让马车里的周氏心头猛跳，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耿蝶和耿斌也探头往外看，两人都是一脸新奇的样子。 墨成章一边赶车，一边解释了句，“我们修了新路，一会儿你们就看见了。” 话音未落，耿蝶就指着不远处的梯田惊呼，“爹娘快看，那是什么？” 耿世勋和周氏齐齐抬眼望去，两人顿时心中一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墨成章轻笑了下，“那是我们修的梯田，咱们一会儿就是要从那边上山。” 那条路修成了可供两辆马车并排通行的宽度，且路面上铺了碎石头渣子，马车走过去除了颠簸一些，还算平稳。 最主要的是，螺旋往上的设计，让整个上行的路变得不再陡峭，马车能很轻松的跑上去。 耿家四口看着规划整齐的梯田，以及不再惊险的山路，四个人面面相觑，各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汹涌着想溢出胸膛。 周氏原本不乐意的想法，此时已经开始动摇，毕竟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墨成章他们那伙人竟然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耿蝶和耿斌却是没有想太多，两人只是觉得这样的场面看着非常壮观，他们原本都以为不可能坐着马车上山，肯定会让他们下来走路，两个 人都很发愁，毕竟他俩从小就没怎么锻炼过。 可谁成想，这里居然也有大路，还是这种弯弯绕绕的盘山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龙盘在这座小山之上。 路虽然弯，可是却很平整。 马车越往上走，便能看见地里有人在劳作了。 “咦，小四回来啦？这马车？” 看见赶车的是墨成章，地里的人跑到天边好奇的问。 墨成章减速，对问话的人点点头，“叔，我这还有事，回头再说。” “好好好，你先忙，我也要赶紧把种子下完，该回去了。” 简短的打过招呼后，墨成章继续加速上山。 到得靠近山顶的地方，耿世勋看见才弄上的水田，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他只想说，墨成章他们这伙人可真是太能了！ 墨成章带着耿家人进村，直奔李阿爷家。 李阿爷看见墨成章回来，没顾得上耿世勋一家，急急的拉着墨成章的手问，“咋样啊？没啥事儿吧？” 墨成章心头微暖，轻轻笑了下，朝耿世勋他们看去，“阿爷，耿大哥都跟我回来了，您说能有什么事？” 他故意曲解李阿爷的意思，也是在提醒他，现在还有外人在。 李阿爷人老成精，这话自然听得出来，看见耿世勋一家后，立刻摆出欢迎的态度，“耿老爷，真是稀客稀客，难得你们能来咱们这，这次可要多住几日啊！” 耿世勋之前跟墨成章说要来投奔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可面对李阿爷乐呵呵的笑脸，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尴尬。 本来嘛，人家以为他是来做客的，结果他却是要在这里常住的。 “阿爷，耿大哥一家不做粮食生意了，他们想投奔我们，您老意下如何？”这时墨成章开口道。 李阿爷听了这话差点傻眼，脱口问道：“你说啥？” 第181章 耿世勋的消息 等李阿爷确认耿世勋一家竟然带着粮食来投奔后，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往他们这跑？才把李二麻子那伙人安顿好，这又来了一家子。 此时的李阿爷还不知道，不久后，来投奔的人还会更多。 墨成章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村里人收工回家之时，所以跟李阿爷说好后，他立刻出去找人去山下拉粮食。 这次他们赶了两辆牛车下山，这样速度会快些，争取早些把粮食拉回来。 而耿世勋一家在看见福泽村中，坐落整齐的房屋院落时，除了震惊感慨之外，再也没别的表情了。 上次佟掌柜回去时也说过这里的情况，但是他们只以为就是一般的屋子，并没想到会是这样整齐的砖瓦房。 可更大的震惊还在后面。 耿家这次算上佟掌柜在内，总共有十个人要在山上定居。 考虑到耿世勋对大伙儿的多次援手，李阿爷跟墨诗诗家里商量了下，让耿家四口暂时住到吴家去，而墨诗诗和吴忧则住在墨家的客房。至于吴老爹，被刀疤李领回家了。 佟掌柜等人则是分散了住在村里其他人家里。 寒冬已过，白天已经不需要烧炕，不过晚上的时候，许多老人还是 会怕冷，在柴火够的情况下，依旧会烧着，只是不会烧一整夜罢了。 墨诗诗他们的动作很快，迅速收拾了自家的行李，将屋子腾出来。 他们家跟墨家的格局是一样的，周氏和耿世勋睡正屋，耿蝶和耿斌就住剩下的两间房，还能留着堂屋的大炕待客。 等墨诗诗一家三口交代清楚家里的事情离开后，耿世勋和周氏面面相觑。 “老爷……”周氏有些艰难的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刚才墨诗诗一通介绍，周氏到现在还懵着呢。 什么火炕，马桶，卫生间之类的，他们在闵州城的家里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伙人脑子里成天都在想啥，咋就能弄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呢？ 耿斌对马桶最是感兴趣，欢天喜地的在自己屋里试了试，“这下好了，我总算不用大半夜憋着尿睡得难受了。” 马桶旁边还有个水桶，用葫芦瓢舀水冲一冲，屋子里根本一点味儿都闻不到。 耿世勋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周氏的疑惑也是他的疑惑，但墨成章这伙人从出现开始，就跟别人不太一样。 首先是胆子大得出奇，其次是他们非常团结，再来就是脑子转得特别快。 这样的一 伙人，做出什么他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外，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你不是怕冷吗？今晚咱试试这个火炕。”耿世勋拍拍周氏的手，突然有些兴奋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看。 周氏跟上他的脚步，边走边说：“刚刚我听阿爷说，等他们春播过后就给咱盖房子，是不是也要盖成这样啊？” “应该是，就算不是，我也会跟墨兄弟说说，他们这样弄真的太方便了……” 耿世勋和周氏边看边聊，竟是立刻就进入了安家的状态。 …… 耿世勋一家的到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带来的粮食也已经登记好，存到有空屋子的人家。 不过，李阿爷拒绝了他将这些粮食充公的决定。 “如今大伙儿还没到那个地步，你的东西便是你的，如果山下形势不好，咱们弄不来吃的，到时候再动你这些也不迟。” 这是李阿爷的原话，他这话更是让耿世勋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 如今山下都成啥样了，李阿爷还能说出这番话，真的让他对他们更加刮目相看。 对李二麻子他们来说，耿家人的到来，却是让他们有了危机感。 “麻哥，你说咱不会被嫌弃吧？”罗大宝有些担心，大半夜跑来 找李二麻子说闲话。 李二麻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是不是白天干活还不够累？竟然还能瞎想。” 罗大宝委屈的瘪瘪嘴，“不是我要多想，你自己想想啊，当初咱那么多人来，不但啥都没给村里带，还全靠人家拉扯着咱们。你再看看耿家人，好家伙，那么多的粮食，要搁我，我肯定就得嫌弃咱们。” 李二麻子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咋还总是说他们咱们呢？咱现在都是福泽村的人！咱们是一个整体，阿爷开会说的话你是不是没用心记？小四教的东西你都忘了？” 不管是李阿爷还是墨成章，都在刻意的给众人灌输团体思想。因为他俩最清楚，如今的世道，拧成一股绳才能一起活下去，一旦散了，那就要靠命了。 但是跟罗大宝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主要是他们没自信，总觉得自己占了墨成章他们的便宜，哪怕努力干活，还是会心虚。 就像是欠了别人的人情一样，虽然还了那次人情，但不管人家有什么事，也依旧会觉得自己好像该出一份力。 “我没忘，就是……”罗大宝挠挠头，“就是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心里不踏实。 ” 他没说瞎话，真的是许多时候都担心这样的日子转眼就消失了。 李二麻子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大宝啊，你这想法可不成，咱们是受到阿爷和小四他们认可的，而且我们欠的东西，大伙儿也都在努力干活偿还，你别总觉得比他们低了个头，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这套村里人人平等的思想，李二麻子学得很到位。 这还是墨成章受了郑清浅的启发，特地在给男人们上课的时候教的。 李二麻子如何劝导罗大宝暂且不提，却说耿世勋一家安顿好了后，简单吃过饭，他便来找墨成章说话了。 这种时候云氏和郑清浅便都各自回屋，只留墨成章和耿世勋在大炕上说话。 “耿大哥这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墨成章看着他问。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晚上跑别人家里去，特别这会儿已经不算早了。 耿世勋面色凝重的看着他点点头，“你也知道我被官府的人抓了去，可你知道我被关在哪里吗？” “哪里？”墨成章下意识的坐直身子问道。 耿世勋轻轻吐出三个字，“司狱司。” 墨成章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怎么会是司狱司？” 第182章 要打仗了 在大乾，每个州府都有司狱司，但与华夏历史上司狱司的职责不同，大乾的司狱司主要是跟军队挂钩的。 换句话说，耿世勋作为粮商的身份，却被关进司狱司，那就说明，他触到了军队利益。简而言之，就是要打仗了。 为什么打仗却要拿耿世勋开刀？众所周知，世界上绝大部分顶级世家，都是靠着发战争财起来的。而耿世勋压低粮价的行为，会让某些人给军队供粮赚的银子变少。 和佑帝之所以不得民心，除了不关心百姓死活之外，也因为他从不管官商勾结的乱象。如果不是朝中还有部分肱股之臣在顶着，大乾的经济体系早就崩塌了。 当然，此时的墨成章还没想到这一点，听见耿世勋的话后，他的神色凝重了不少。 因为在他上一世的经历中，朝廷在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任何战事发生。 今日见到颜秋思，他也没提起相关的事。 墨成章哪里知道，颜秋思看见他都震惊得脑子都要转不动了，哪还有心思去想该告诉他什么重要的事啊。 “墨兄弟，咱们也要早做打算啊！”耿世勋略带担忧的道。 福泽村虽然藏在深山中， 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墨成章颔首，看来有些事必须加快进度了。 趁着墨成章和耿世勋说话的空档，郑清浅进了空间。 如今她的空间可没有一开始那样整齐，除了车库里堆满了物资外，客厅里，客房里，卧室的空地上也放满了她利用空间重置功能得来的东西。 郑清浅匆匆泡了个澡，完事赶紧去书房查资料。 既然墨成章已经弄出了炸药，她就得想想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东西，来保护大伙儿的安全。 虽然郑清浅生在和平年代，可不代表她没有危机意识。 如今山下那么乱，他们又是这样的身份，这个狗朝廷还是这么一副德行，如果不做点准备，她自己都觉得心里发慌。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是她心里忧心所在。 他们现在人多，可活也多，柴火其实很多时候不太够用，还得专门找人去捡柴。 郑清浅先前查过跟沼气有关的资料，别的应用领域估计做不到，可捯饬捯饬说不定可以弄个沼气灶啥的出来。 不过这事还得靠后，等闲了才能深入研究。 她如今摆在眼前的有几件事，一个是给孩 子和女人们上课的课件准备，另一个是火药的初级应用，还有一些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高产作物的探寻也要开始慢慢做起来了。 因为时间关系，郑清浅在空间里看了一会儿资料就出去了。 耿世勋回去后，墨成章心事重重的回了房。 “四哥，耿大哥找你说什么呢？”郑清浅靠在炕头，看着他好奇的问。 他浑身的低气压都跑到她跟前来了，也不知道两人刚刚在外面说了啥。 墨成章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先去洗洗，你先睡吧。” 郑清浅眨眨眼，本想追问几句，可看见他的神色，又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算了，既然他不说，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这一晚，墨成章却是失眠了。 睡在客房的墨诗诗夫妻，也没有倒头就睡。 “忧哥，你说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山里的人越来越多，我心里有些没底，你给我分析分析。”墨诗诗抱着吴忧的胳膊，脸靠在他的肩窝问。 吴忧忙碌了一天，这会儿其实很想睡，但他对墨诗诗的话向来是放在心上的，听见问话，强打起精神道：“还能是什么情况？说明小四受人敬重，大伙 儿都愿意跟着他呗。” 他的性子本就大大咧咧的，说话也就这个调调，而且想事情并不会往深了想，跟墨诗诗正好是两个极端，两人互补，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的。 “可我咋觉得不太对劲呢？他们不是说山下又有难民了吗？官府的人就这么放着不管？那岂不是说……”墨诗诗皱着眉，有些忧心的道，“我总觉得未来还得出事儿。” 她本身长得娇娇弱弱的，心思也细腻，虽是一介女子，可却能从细节中窥出蛛丝马迹。 “能出什么事？你就别多想了，反正有小四在，咱们肯定没事。”吴忧侧过身，将她抱进怀里，闭着眼迷迷糊糊的低声道，“你要是不想睡，要不咱俩……” 两人成亲两三年了，墨诗诗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立刻羞红了脸，唾了他一口，娇嗔道：“你还不够累是不是？这可是我娘家，你怎么能想那事儿呢？” 原本吴忧只是随口说说的，可这会儿却突然有点兴奋了，但是墨诗诗说得也对，这可是在丈母娘家，他俩脸皮再厚也不好在这里干啥。 “唉，还是咱家好……”吴忧强迫自己歇了心思，抱着墨诗 诗沉沉睡去。 …… 第二日，墨成章一早就去找元大炮和刀疤李，郑清浅则是拐去墨诗诗家里，给耿世勋一家登记信息。 “咦？弟妹，你们还要登记？”周氏有些新奇的看着郑清浅手中的表格。 耿蝶和耿斌也凑了过来。 郑清浅微笑着点头，“嗯，这样方便大伙儿挣工分的时候安排活儿，而且有个什么事能立刻找到对应的人来做。” 耿世勋这个常年做生意的商人都没这么干过，他自然也是会按照手下人的专长安排任务的，但却没想过像郑清浅这样，将所有信息集中起来。 “墨兄弟和弟妹真是难得的人才，为兄自愧不如啊！”耿世勋感慨道。 郑清浅莞尔，“耿大哥谬赞了，其实您才是真的值得钦佩。” 她的确佩服耿世勋敢跟所有粮商对抗的举动，但如果换做她，肯定不会这样做，她会选择更好的办法，让其他人不敢随意加价。 耿世勋自谦了几句，郑清浅将他们一家的信息登记好后便打算回去，转身时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回头对周氏道：“嫂子，我们村里女人和孩子都要上课，您看您跟小蝶和斌哥儿要不要一起？” 第183章 继续查 周氏愣了下，傻傻的问，“上课？上什么课？” 郑清浅解释道：“根据你们目前的文化水平决定，看是上初级班还是中高级班，或者还有特长班，不过大伙儿身上的担子都不轻，所以这些课有些分散。” 每天一个时辰的课，刚开始她也很头疼，但现在已经游刃有余了。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除了给孩子们上识字课要花多一些时间之外，给大人们上课就简单一些，完全够时间指导。 如今她将课程分类来上，每天上的课不一样，对什么感兴趣的，就来上哪节课，跟现代大学选修有点类似。 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初级班必须毕业，因为初级班是教的识字和常用字累积量。 毕竟他们的初衷就是，让村里人不至于是文盲，可以写得丑，但是必须会认会写，还要知其意。 所谓的特长班，其实就是算术，自然基础，美术和音乐。但村里人都很实在，基本上没人选美术和音乐，选算术的最多。 自然基础包括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常识，还有基础科学实验。当然，学这个的几乎都是孩子们。 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墨琪那个爱玩爱闹的也混进了这个选修班。 “婶子，我真的可以去上课？”耿蝶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清浅的目光都在燃烧。 郑清浅点头，“我们村里不分男女，大伙儿都得学会认字，因为阿爷怕以后有个万一，大伙儿出去被人坑骗。” 耿家虽然家境优渥，可因为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耿蝶也只是跟女夫子学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同郑家的情况差不多。 耿世勋插话道：“孩他娘，你们听弟妹的，肯定没错。” 才来了一天，耿世勋就跟着村里人叫媳妇一样，喊周氏“孩他娘”了。 “娘， 我也想学。”耿蝶抱着周氏的胳膊撒娇。 周氏无语的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不学了？” 郑清浅轻笑，“那成，今天上课的时间是戌时，一会儿我给你们送几张测试卷子过来。” 事情定下，郑清浅前脚离开，后脚耿世勋就再次感慨道：“瞧瞧人家，难怪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抽出时间来学习，在别的地方我真是从未见过。” 耿蝶很兴奋，耿斌就有些蔫儿，毕竟他在城里就要上私塾，对他来说，上学可不是什么好事。 等郑清浅拿了测试卷过来，又跟几人介绍了下特长班，耿蝶竟然没有选其他女子选的美术和音乐，而是选择了算术。 “我从前见我爹理账总是一个头两个大，所以一直想学算账的本事，但他一直不让我学。”耿蝶还有些埋怨。 郑清浅轻笑道：“我教的都是简单的算术问题，你好好学肯定没问题。” 她默默在心里补了句：除了简单的加减乘除之外，她也没办法教太深入的啊。 最终周氏没有选特长课，耿斌在耿世勋的瞪视之下，不情不愿的选了算术。 临走之前，郑清浅又给几人讲了工分制的情况。 耿家人听了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所以，弟妹的意思是，还得给咱确定那啥，基准工分？”周氏喃喃道。 耿世勋也久久没回神，“好像是的，而且听那意思，等到收获时节，地里有了产出，或者大伙儿赚了银子，也会根据这个工分来发钱。” 他本来以为，到这里是来吃老本的，谁曾想人家这里不但不白要他的粮食，如果他干了活，还给发银子。 …… 刀疤李家里，墨成章和元大炮都在这，三个人关着门在说话。 “小四，你的意思是，让我 们俩带着人去做更多的砰砰丸出来？”元大炮压低声音道。 因为爆炸的“砰砰”声，元大炮便直接将之前做出来炸山石的火药丸为砰砰丸。 墨成章点头，沉声道：“山下的形势你们也知道，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了，一旦有人摸到山上来，咱如果没个准备，后果很难预料。” 刀疤李毫不犹豫的表态，“我听小四的，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而且他觉得墨成章说得很对，从前他还在镇上做混混时就见过这种事，有人自以为抢了别人就能高枕无忧，结果却被人杀上门灭了。 当然，他举的例子不太对，不过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不管啥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元大炮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考虑了一会儿才拍着腿道：“成，这事儿的确不能大意，回头我就私底下让人干这事。” 村里人中只有他会做砰砰丸，就连墨成章都只是知道配比而已。 这种事当然只能私底下干，知道的人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那这事就辛苦你们了，一定要保密，东西先存在地窖里，数量多了再说。”墨成章叮嘱道。 “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好。”元大炮拍着胸脯保证。 他家祖上因为做烟火伤到了人，只能回到乡下种田，但元家人也不是轻易认输的，几代下来，已经掌握了避免火药自爆的技术，储存到哪里他都敢保证，不会在没有触碰到机关的情况下发生爆炸。 从刀疤李家里出来，墨成章又去了李阿爷家里。 这会儿李大山他们已经出门干活了，家中只有李阿爷在。 “小四来啦？有啥事，你说。”李阿爷笑呵 呵的跟他招呼道。 墨成章过去扶起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是有些事想跟阿爷商量。” 两人进屋后，墨成章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让大伙儿加强每日的锻炼，而且这次全村所有人都要加入进来。” 李阿爷愣了下，下意识的问道：“为啥？” 他们如今本就用的军中那一套法子，每天早上男人们都要跟着打一套拳，还要围着村子跑几圈，他觉得这样就够了，怎么现在所有人都要加入，还要加强？ 墨成章凝重道：“阿爷，朝廷可能要打仗了。” “啥？”李阿爷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要打仗？跟谁打？” 墨成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耿大哥带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 闵州的粮商想赚这份银子，所以迫不及待的官商勾结将耿世勋排除在外，这已经是一个很明确的信号了。 李阿爷人老成精，只稍稍想了想，浑浊的目光就变得清明起来，“成，听你的，咱全村都得加强训练！”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份家业，不能随便就被人毁了，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无论如何也比到时候被人打个措手不及来得好。 墨成章又低声告诉了他元大炮和刀疤李要做的事，李阿爷当即便将自家的几个儿子卖了，“让大山他们兄弟几个跟着一起帮忙，这是大事，不能马虎。” 墨成章没有拒绝，李家几兄弟他还是很信任的。 …… 就在墨成章他们做准备的时候，程景灏那里也得了耿世勋的情况。 “耿？颜家的确没有这样一门亲戚。”程景灏皱着眉，还是想不通颜秋思为何要帮一个外人。 闵州粮商跟林家的龌龊，他自然也有耳闻，只是眼下他还没有精力来管这件事，反正老百姓暂时饿不死，等他大事确定， 这些困难自然会迎刃而解。 “继续查，看看耿家人去了哪里。”程景灏脑中转过几个念头，抬眼便对手下人命令道。 颜秋思不会吃饱了撑的随便帮人脱困，正面跟林家对上也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虽然不知道颜秋思为何会帮耿世勋，但却从这件事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公子，老爷请您过去书房。”下人来报。 程景灏回神，“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他理了理衣服，动作优雅的坐回轮椅上，让人推着去了程韬的书房。 程韬屏退下人们，面色严肃的看着程景灏，“你要找的人依旧没有下落？” “是，颜秋思也在找，他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程景灏坦然看着他的眼睛。 程韬深吸一口气，“灏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得到的消息可能是假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你姑姑的儿子，一切都是林家人有意的试探？” 程景灏挑眉，“爹为何会这样说？” 如果他没有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如此笃定墨成章的存在，可他偏偏重生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墨成章这个人的确存在。 “今日林国舅有意无意的让我别插手对成王的战事。”程韬握紧拳头，眼眸猛地一眯。 劝朝廷对成王用兵的还是程景灏，可如今林家人竟然让他别插手，这是明摆着一点机会也不给程家。 程景灏呵呵冷笑，“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吗？爹何必生气？” 程韬见他这般成竹在胸的样子，脱口问道：“此话何意？” “爹以为我为何会提议对成王用兵？”程景灏淡淡开口。 程韬狐疑的盯着他，“难道不是为了让程家从中复起？” 程景灏扯唇一笑，“不，我只是想让当今圣上好好看看，他手中有的到底是一群怎样的酒囊饭袋！” 第184章 一定好好练 没人比他更清楚成王的实力，以如今朝廷那帮只懂巴结讨好林家人的饭桶的能力，哪怕朝中还有几名老将能打胜仗，也会被拖垮。 前世不就是如此吗？这一世他不过是将有些事提前罢了。 毕竟……上辈子他欠了墨成章的，这辈子打算还给他。 只是如今墨成章究竟在哪里呢？ 跟程景灏一样念着墨成章的，还有秦昊。 隆升楼二楼靠窗的雅间，秦昊频频街口望去。 这时，雅间的门被一个小伙计推开，秦昊连忙转身，略带了些焦急的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虽说先前李小六最后一次送菜时已经说了，他们最近农忙，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来送菜，可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还是没什么消息，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担心。 也是直到此时，秦昊才发现，认识这么久，他居然还不知道墨成章他们住在哪里。 小伙计摇头，有些为难的道：“公子，我们都打听好些天了，可镇上真是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要不您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就来了呢？” 秦昊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这道理还要你来教小爷？” 他是私底下得知了一件大事，急着想让墨成章他们知道，也好提前有个准备，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 对墨成章他倒是没什么，可想到郑清浅要是出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现在找不到人，他实在是没辙，只能祈祷他们早日出现。 …… 此时的郑清浅正在给一群孩子上课。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耿家姐弟明明不是初级水平，但两人都坚持要先上初级班。 耿蝶：“温故而知新，婶婶你就答应吧！” 她实在很好奇，这里的初级班都学些什么。 耿斌：“我从前的先生说了，只有 把基础打牢了，我才能走得长远，婶婶就让我先在初级班上到下次测试吧！” 嘿嘿嘿，初级班的东西肯定都是他学过的，先上初级班，他还能偷懒几天，哪怕是他爹娘都挑不出毛病。 于是，姐弟俩就混进了初级班。 这晚又恰好是郑清浅给初级班上基础算术的时候，她想着耿蝶选了算术特长班，便又将一些基础的东西讲了一遍。 首先就是对阿拉伯数字的认识和书写。 “小蝶，斌哥儿，我教算术跟别人不同，而且班里孩子小，写字比较麻烦，所以我借用了从前在一本游记上看见的外邦数字，你们看好了哦，从一到十分别是这样……” 郑清浅拿起炭笔在特地做的石灰白板上写下十个阿拉伯数字，“两位数的写法是……三位数是这样，以此类推。” 之所以用白色的石灰做白板，而没有弄黑板，主要是因为他们现在的书写工具全是炭笔，碳是黑色的，用白板才能显出来。 而且石灰这东西好弄，一面墙上的白色部分写到再也擦不干净，影响察看的程度，就再在上面刷一层就行。 都是很基础的东西，郑清浅没有深讲，反正之后的学习中，他们看得多了，写的多了，自己就记住了。 她认为基础的，看在耿家姐弟眼中却直接傻眼了。 一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的，一个是抱着躲懒的心思来的，结果现在一看，这哪里还能躲懒啊？得了，还是赶紧记下来吧。 耿家自然是用得起笔墨纸砚的，所以姐弟俩都拿了纸笔过来。 可这会儿提笔要开始记的时候，他俩又发现，周围的孩子全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 然后两人探头一看，好家伙，这些孩子面前的桌上摆的根本没有纸笔！ 只见每个孩 子面前都摆着没有盖子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着沙土，旁边放着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 耿斌年纪小，看见后脱口便问，“你们怎么不用纸笔？” 耿蝶倒是已经想到，他们肯定是因为买不起纸，用不起墨，所以才这样来学习。 可光是这样一想，她的脸就烧得慌。 人家这条件都在努力学习，她怎么好意思还抱着原先的心态坐在这里？ 陈明就坐在耿斌前面，听见他的问话后，将沙盘拿着，转身给耿斌看，“是舅母让我们做这个来练习的，你看，这里有根线，写完记住以后，只要把线从这头推到另一头，沙盘就变平了……” 他还没讲完呢，耿斌就接过他手里的沙盘试了一下，顿时就兴奋了。 “姐姐，你看这，真好玩！”他侧头对耿蝶笑。 耿蝶一个爆栗打他头上，“赶紧还给人家，婶婶在上课呢！” 郑清浅回头时，就看见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顿了下，而后暗自懊恼，她今天事情多，都忘记跟耿家姐弟说准备沙盘的事了。 不过他们今天带了笔墨纸砚也好，新的内容还是要记下来的好，不然他们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跟上进度。 “小蝶，斌哥儿，你们先把数字记下，明天找村里人做两个小沙盘。”郑清浅对两人道。 说完这话，她又指着白板另一面对其他人道：“你们先把这些算式做了，老规矩，将答案挨个写在沙盘上，一盏茶后我来检查。” 除了耿家姐弟外，其他孩子都在学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阿拉伯数字早就记熟了。 陈明连忙把自己的沙盘拿回来，立刻就开始做题。 规定时间内做得最好的人，都会得到好吃的糖果做奖励，他从来没有漏掉过一颗糖果呢！ 所有孩子都在认真计 算，耿蝶和耿斌看得又是一呆。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哪怕最严厉的夫子上课时，也依旧会有那么一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不会这么听话的。 可眼下这些人摆出来的架势，就跟急着去干啥似的，全神贯注，没有一个人分心。 就连只有四岁的妞妞都在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姐弟俩对视一眼，总算不再走神，赶紧坐直身子，开始动手将白板上的数字抄在纸上。 一盏茶时间还没到，但李小柱已经第一个举手，嗓门响亮的喊道：“报告先生，我算好了！” 孩子们在课堂上都是叫她先生。 郑清浅连忙走到他跟前，先表扬了他一句，然后低头看他写在沙盘上的答案，“嗯，都写对了，小柱算术学得真棒！” 她毫不吝惜的给了孩子一个大大的笑，随即又道：“一会儿下课，到我这里来领奖励吧！” 不愧是全氏的儿子，他爹做过账房，他娘在算术上也有天赋，遗传到他身上，更是青出于蓝。 “谢谢先生！”李小柱坐得笔直，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耿斌那边刚把十个阿拉伯数字写下来，听见这话，赶紧张口问，“还有奖励啊？” 郑清浅笑眯眯的道：“是啊，斌哥儿先把基础的学好，到时候你也能拿到。” 每次上课表现得好的，她会挑五个出来，每人发三颗糖。 现代的孩子都喜欢糖果得不行，更何况是这里的孩子，有这样的奖励在前面吊着，孩子们那是卯足了劲的在学。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奖励，但听到真的有奖励，耿斌也像打了鸡血似的，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这会儿的耿斌，早就忘记刚刚进来之前他还想着要多偷懒的事了。 耿家姐弟回去如何兴奋的说起今天上 课的事暂且不提，且说第二日李阿爷便宣布了所有人都要开始训练的消息。 他直接将墨成章说的锻炼改成了训练，既然是要防着被人打的，那他们还不得自己先学点本事啊？ “大伙儿都别偷懒，之前有些松懈下来的也把皮给我绷紧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意外，咱们准备着，不管谁来了，不管谁想赶咱们走，咱都能跟他们拼一把！” 李阿爷说话很有感染力，毕竟曾经做过里正，说起这些动员的话来，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男人们听说可能会打仗，竟然没有人觉得惶恐，反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全都表态一定好好练。 不过吴忧这会儿站出来提了个建议，“阿爷，我看咱光是练基本的还不成，咱得模仿上阵杀敌的情景，要怎么才能将人打疼，怎么才能最快的让对方失去行动力，这些也得训练着。” 这次不是李阿爷回答他，而是墨成章对他道：“三姐夫这话说得没错，咱们的确不能漫无目的的瞎练，所以半个月后，我们所有人都要进行考试，能力差不多的分成一组。另外，我打算抽出咱们之中身手最好的一批人做单独训练。” 既然决定要做那件事，那他就得有自己的班底。 墨成章从不以为要成大事就必须找什么名门权贵，在他眼中，忠诚和团结才是最重要的。 李大山他们除了没有读过什么书，见的世面不多之外，还真不比那些盛京城中的权贵差到哪里去。 凡事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来，他们能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不就很能说明问题吗？ 郑清浅看着一脸淡定从容在前面说话的墨成章，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为什么看似必要的一件事，她会觉得他还另有打算呢？ 第185章 讨伐叛逆 也是在这时，郑清浅才知道头一晚墨成章在烦恼什么。 应该就是可能要打仗的事吧？ 不对，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打仗才对，而且这个消息还是耿世勋告诉他的。 几个呼吸间，郑清浅已经将这事想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她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 新来的耿家人听说还要全村一起训练，全都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 他们不是到这里来安家过日子的吗？咋还要训练杀敌啥的呢？ 只有九岁的耿斌，兴奋的问着身边村子里的孩子，打听他们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 “之前都是大人们早上会一起跑跑，我爹他们会跟着墨四叔打拳，至于我们小孩子，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不过，我们一般都会跟着去跑跑。” 小男孩都有一个大侠梦，耿斌自然也不例外，虽然这孩子说的只是跑跑，但是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打拳两个字上了。 之前他在家里求着他爹给他请个武术师傅，他爹死活不同意，这回好了，他只要好好跟着练，说不定以后也会变成说书先生口中那样的大侠呢！ 这件事确定下来后，众人便各自下地去了，从明儿开始锻炼。 墨家人口少，分到的 地也不多，墨成章也没要水田，所以他们家里只需要往地里播种就成。 而有了耧车的帮助，播种可就轻松多了。 云氏负责将地理又冒出来的零星的野草清掉，郑清浅则跟在墨成章身后，把耧车走过后，没有埋住种子的地方填上土。 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但终究是机械活，干得久了就觉得乏味。 “四哥，只咱们加强锻炼是不是还不够呀？万一山下来人，咱们没提前知晓，不也是会措手不及吗？”郑清浅直起腰擦了擦汗，随口问了句。 这个疑惑她其实早就有了。 先前小金他们都知道在村口那帮忙放哨，如今形势这般不好，他们也应该搞个类似哨岗这样的才是。 墨成章停下脚步，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最近几日我会跟小金商量，让它的兄弟们帮忙看着些山下的两个路口。” 小金不是普通猴子，他能听懂人话，还能跟人沟通，所以墨成章一直将他当成平等的伙伴。 郑清浅闻言，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在两个上山的路口设两个哨卡，建得隐蔽些，让小金的小伙伴们有个落脚的地方，这样刮风下雨的也不怕。” 如果两只猴子一组的放哨，有陌 生人来了，就让其中一只上山通知，这样倒是能够解决他们信息不通的问题。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猴子都跟小金一样聪明，让猴子放哨的事，靠谱吗？ 墨成章见她皱着眉，轻轻笑了下，“这事儿你别担心了，小金聪明着呢，只要我跟他说清楚，他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再说了，并不是所有的小猴子都适合干这事，还得等小金先挑一遍，到时候我再带着小金训练训练，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这样一说，郑清浅便放心了，不过还有个问题。 “咱们之前的防火带和陷阱是不是范围太小了？” 假设有人攻上山啥的，他们现在就开始挖陷阱，到时候不就能轻松很多吗？ 墨成章眼前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浅浅，你这可真是提醒了我。” 这几日他心中想的事情太多，倒是一时没想到这一点。 战场上没时间挖陷阱什么的，可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啊！ 照他们干活的速度，再过几天就能把春播的活儿干完，到时候集齐全村之力修陷阱，弄些简单的防御工事，那村里的安全也就有了更多保障。 郑清浅莞尔一笑，“到时候还可以征集大家的意见，看看咱们弄什么样 的陷阱更好。” 两人就这个问题又说了几句，很快就接着干活，一边做事一边继续聊，时间忽然就过得快了许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郑清浅他们忙完了春播，开始为了福泽村的安全而努力的时候，和佑帝下了讨伐成王的圣旨。 一言激起千层浪，百姓们得知这消息后，除了少数人觉得讨伐叛逆大快人心之外，大多数百姓开始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刺史府中，程景灏已经顾不上追究耿家的事，因为这道圣旨并没在他的算计之下。 “皇上想用林聪做大将？林国舅同意了？”程景灏皱眉看着程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程韬的脸色很难看，点头道：“是林聪主动请战的。” 林聪是所有林家人中，唯一的将才，并不是靠祖上荫庇，而是此人天生反骨，十三岁就偷偷跑去军中，隐姓埋名的历练，十六岁一战成名，但也被得了消息的林家老太太十万火急的找了回去。 按理说林家有这么个人物应该悉心培养才是，可坏就坏在，林聪乃是林家老太太最小的曾孙，自小便是她的心头宝，那是半点伤痛都不忍心让他受的。 所以林聪被找回去后，再也没了出来的机会。 这次程景灏上书对成王用兵，原本想的是林家肯定会让承恩侯世子出风头，没想到却是承恩侯世子的孙子主动请战了。 不用怀疑，林聪的祖父承恩侯世子，今年才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脑子好使的人从这位的年龄就能推出，承恩侯世子那得多早熟才能有个这么大的孙子。由此也可见，林家的家风到底如何了。 至于承恩侯，那是个怕死的主，绝不会主动站出来抢这样的功劳。 原本程景灏都算计好了，没想到林聪却跳了出来。 他仔细回想了下，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上一世对成王用兵是在两年后，那时听说承恩侯府的小公子生了重病。 程景灏恍然，难怪这次林聪会跳出来，因为他将事情提前，错开了林聪生病之时，这件事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结果。 “父亲，颜家可以动静？”程景灏想通了这一茬，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转而问道。 听他提起颜家人，程韬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你不说我倒是没注意，这次颜家竟然毫无动静。” 颜家乃是大乾开国大将之后，一门忠烈，家中男子全是死在战场上的。 可这次对成王这样的叛逆用兵，为何颜家却没有半点反应呢？ 第186章 古怪 颜秋思是颜家如今的掌权人，且颜家这代只剩了他一个男丁。 耐人寻味的是，如今即将迈入五十高龄的颜秋思并未成亲，府中亦没有其他姬妾。 除了颜秋思的母亲外，颜家比颜秋思辈分高的，也就只剩下旁支的几个族叔了。 至于他的几个姐姐妹妹的，都是外嫁女，对他的话哪里有反对的权利？所以颜家这边，颜秋思不动，便绝不会有人轻举妄动。 程景灏自然不会知道，这一世此时的颜秋思已经跟墨成章碰了头，就像他没算到林聪会跳出来请战一样。 只是这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颜秋思没动作，颜家旁支的人明着没动，但私底下也有人跑来找颜秋思询问情况。 “安之啊，你倒是跟老叔说说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林家人都敢站出来请战，你却让我们颜家人不准动？” 来的是颜家旁支的一名族叔，自认是颜秋思的长辈，虽然不会反对他的决定，但表面上还是端着长辈的架子。 对这些管不到自己头上的族叔们，颜秋思也乐得给他们面子，平日里说话时也大都是顺着对方的。 “此事老叔不必过问，我心中自有成算。”颜秋思的目光 闪了闪。 “不是我想过问，实在是……”族叔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安之啊，如今的颜家已经不是从前的颜家了，家中还有许多小辈也希望能建功立业，所以……” 大乾开国两百余年，期间几多风雨又几经繁华，颜家作为开国功臣，世代从军，可也因不善经营和交际，以至于原本的国公爵位被折腾掉了。 到了颜秋思这一辈，原本他是颜家除了第一代家主外，最有希望带着颜家走向繁盛的人，可却因为一个女人，甘愿窝在闵州做个小小的参将。 颜秋思看向族叔，眼神清明又严肃，“老叔，颜家的家训是什么？” “精忠报国，只忠于圣上！”族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颜秋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那老叔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今后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在遵照家训。” 族叔讶然的睁大了眼，可颜秋思已经端起了茶杯，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过了一会儿，这位族叔起身，准备离去前忽然又回头看着他，认真道：“安之，其他的我可以不过问，但你的人生大事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是要关心的。” 原本还淡定自若的颜秋思，在听到这话后，终于 露出一丝头疼的表情来，“老叔还是先把侄儿们的婚姻大事解决了再来管我吧！” 自从表妹进宫后，他就完全没了成亲的打算，自家老娘都拿他没法子，更何况这位旁支的族叔？ “那可不成，颜家嫡支不能断在你这，我这就去找你娘好好说说！”族叔说完就走了。 颜秋思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得尽快从旁支认养一个嗣子才行。 他对心爱的表妹发过誓，这辈子只认她一个，哪怕她进宫为后，哪怕她已经去世多年，他颜秋思说出去的话都绝不会变。 …… 春播过后，墨成章和李阿爷根据这些日子以来大伙儿的表现，以及郑清浅那边登记的情况，将防御工事的建设任务统一安排了下去。 与此同时，耿家在村里的房子也开始修建。 这天晚上，郑清浅才吃完晚饭，正跟墨诗诗说着话呢，突然感觉身下一股暖流，她脸色一变，尴尬的张口跟墨诗诗道：“三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房……” “回房”两个字才说出口，小腹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郑清浅当下就脸色一白趴桌子上去了。 “弟妹，你怎么了？”墨诗诗连忙起身来扶她，“要不 要紧？我去喊小四过来啊！” 郑清浅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艰难的摇摇头，扯着她的胳膊，“不……不用……”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倒在了炕床上。 墨诗诗直接慌了，一边轻轻摇着她，一边朝院子里大喊，“小四，娘，弟妹晕倒了！你们快来啊！” 然而，此时的郑清浅正一脸懵逼的坐在空间的沙发上。 发了一会儿呆，听见外面墨成章已经将她抱进了屋，还请云氏给她换了月事带，郑清浅脸上顿时便露出个窘迫的表情。 她屋里可没准备那玩意儿。 果然，外面云氏翻了半天没翻到，墨诗诗连忙道：“娘，我那里有新做的，您等会儿，我去拿。” 不一会儿后，墨成章等人退出卧房，云氏替郑清浅在空间外的身体换了月事带。 空间里的郑清浅尴尬了一阵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那名女大夫不是说喝了她的药就不会疼了吗？怎么这次比之前都要疼？ 她低头看看现在的身体，这就是她穿越前的身体，跟外面是完全的两个不一样的个体。 外面那个现在来着大姨妈，空间里这个可没有。 总之，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古 怪，可她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清浅很无奈，她这会儿出不去，只能等外面的身体恢复后才会被弹出去。 算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她还是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多查些资料好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就起身往书房去，路过饮水机的时候，顺手给自己泡了杯花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空间里的水泡的茶，比她没穿越之前好喝很多。 空间外，墨成章看着昏迷不醒的郑清浅，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样不行，娘，您帮忙准备准备，我带浅浅去镇上看看。”墨成章很快就做了决定。 上次她喝了药明明有好转，可这次居然还是这样，他心里有点发慌，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只能想到去找大夫。 他不介意她能不能生育，他只想让她好好的。 云氏愣了下，“可这会儿已经晚了，你们下山也不能进去镇上……” “是啊小四，大晚上的也不方便，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墨诗诗也忧心的开口劝道。 她实在不知道弟妹怎么每次来月事都会这样吓人，可看上去真的让人很不放心。 墨成章沉默了一瞬，“那就丑时过后再走。” 第187章 又见郑清盈 这一晚墨成章一直守在郑清浅身边，依旧用大手替她暖着小腹。 云氏守了一阵，实在熬不住就回房去睡了。 墨诗诗被吴忧拉走，她白日里也累得不轻，吴忧怕她自己也累垮了。 空间里的郑清浅一边看资料，一边记录，还把觉得有用但她又记不住的东西都用手机拍下来，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等她回神时，空间外的墨成章已经将她抱上了从耿世勋那里借来的马车。 郑清浅听见外面周氏的说话声，“墨兄弟，我在闵州城里听说过一位很厉害的大夫，不然你们今日去城里看看吧？” 周氏的目光止不住的飘向马车方向，眼中甚是担忧。 同为女人，并且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很清楚女子这种情况之下有什么隐忧。 墨成章点点头，“还请嫂子告知那位大夫的地址。” 不管今日会不会去，先问着总是没错的。 周氏说了一个地址，墨成章便赶着车带着郑清浅下山了。 新修的路没有以往颠簸，但墨成章还是将车速放缓，小心的避过路上的障碍。 郑清浅一晚上没睡，又用脑过度，这会儿又困又饿，便起身朝厨房走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弹出去，先弄点吃的，吃完睡一觉再说。 只是苦了墨成章，唉，也不知道他都担心成啥样了。 冰箱里有吐司，郑清浅拿了一个鸡蛋出来，打算做个三明治。 她刚煎好了鸡蛋，整个人就被弹了出去。 睁开眼就在马车里，郑清浅也是没脾气了。 不过出来了也好，她坐起身，伸手去掀车帘子。 “你醒了？好些了吗？”墨成章察觉身后的动静，连忙将马车停下，转身就握住了郑清浅的手，将她推进车中，“外面凉，你先别出来。” 如今虽然已经是四月底，但山中的温度 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冷。 郑清浅顺势坐了回去，不好意思的看着他道：“对不起啊四哥，我没事了，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每次都让他这样担心，郑清浅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关键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刚来那一阵会疼得晕过去，从空间出来以后就不会疼了。 如果空间有管家客服机器人啥的，她肯定要问个明白，郁闷的是这空间除了她自己买的东西之外，啥都没有。 “不行，你的情况不太对，我们再去看看。”墨成章摇头，温言拒绝了。 郑清浅无奈，想了想就把之前那女大夫说的，关于她首次来月事被人害了的事说了。 “……所以这事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墨成章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既然那大夫那样说，咱们今天便去城里找找耿家嫂子说的名医，看看他如何说。” 没想到她身上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那位郑家的三小姐真是好阴毒的心思。 墨成章垂着眸子，心中暗道，日后如若见着了那位，他定会替她讨个公道。 “行吧，听你的。”郑清浅见他依旧不同意，只得无奈的点了头。 墨成章却忽然凑过来，在她额上轻吻了一记，“听话，别让我担心。” “嗯。”郑清浅脸色微红，低低的道。 马车继续前行，太阳也慢悠悠的从东方升起，洒下一片暖意在蜿蜒的山路之上。 …… 一路上的难民比上次下山看见的更多，只不过都很零散。 郑清浅只偶尔看到一两眼，就不再掀开车窗的帘子。 这种景象看了只会心里难受，不看总能少些烦恼。 马车很快就到了北城门处，也许是因为朝廷颁布了要对成王用兵的旨意，如今闵州城门处的检查越发 严格。 但墨成章早有准备，郑清浅又是女眷，且两人还赶着马车，守城的士兵并未为难，很快就放他们进去了。 墨成章将马车存在了车马看守处，先带郑清浅去吃饭。 因着心疼她，墨成章并没找摆在路边的小摊，而是去了一家看着就不怎么普通的早餐店。 时下卖早餐开店的其实不多，开了便说明这店有些来头。 郑清浅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进去时扫了一眼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菜单牌子，心里惊讶的一下，连忙去拉墨成章衣袖。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四哥，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这里……” 一碗豆浆都要二十文，她光是想想就肉疼。 墨成章拍拍她的手，笑得温和，“无妨。” 他记得这家店有个招牌的煎饺特别好吃，今日便奢侈一回吧。 郑清浅诧异的看着他，这人啥时候成土豪了不成？怎么今天这般反常？ 墨成章很快就拉着她在一楼大堂坐下，动作很快的点了吃的。 郑清浅眼睁睁的看着他熟练的样子，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想也没想的便脱口问道：“你对这里很熟吗？” 难道之前他自己来城里的时候，到这里吃过饭？ 墨成章正拿着筷子准备递给她，闻言手一顿，须臾后淡定自若的道：“不熟，从前听同窗提起过。” 郑清浅“哦”了一声，还是觉得怪怪的，但也不好再问。 小二很快就给两人端了一大盘煎饺，一碗豆浆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碟小菜过来。 “先吃这个，如果不喜欢，再要别的。”墨成章替她夹了一个煎饺。 郑清浅道了声谢，尝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了，“好吃！” 墨成章勾唇轻笑，“好吃就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晚上他抱着她睡觉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 腰又细了。 郑清浅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笑道：“还好啦，村里最近事情多。” 要换在现代，女孩子都巴不得能多瘦一点，这里可就不一样了，人家都喜欢长得白胖的，那叫富态有福气。 像她这样的身材，云氏就嫌弃过好几次。 就在两人吃饭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墨兄，嫂子？哎呀，可算见着你俩了！” 墨成章是面对着大门方向的，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随即淡定的抬头看向前方，对咋咋呼呼的秦昊点了下头。 郑清浅背对着大门，听到这个声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身对秦昊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这家伙，明明长得一副潇洒模样，偏偏说话还是这副德行。 秦昊喜滋滋的跑过来，毫不见外的就在桌前坐下，看到桌子上寥寥无几的餐点，立刻豪气干云的大喊，“小二，给爷来三份……” 郑清浅连忙打断他，“秦公子，我们已经吃过了，你点你自己的就好。” 秦昊一噎，瞄了一下墨成章，见他的脸色不冷不热的，只好摸摸鼻子，点了自己爱吃的早餐。 “秦公子在找我们？”墨成章不太想跟他废话，可秦昊毕竟对他们这伙人多有照顾。 听他提起这个，秦昊立刻大吐苦水，“你说说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给我留个地址啥的呢？害我有急事都找不到你们，可真是急死人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急事？” 秦昊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我家说。” 墨成章眉头微皱，抬眼看着他，“我们今日还有事要办，恐怕不能去贵府。” 说这话时，他看了看郑清浅。 秦昊刚刚就发现郑清浅的脸色 有些苍白，此时听墨成章这样说，顿时就想起上次在江镇看见他替郑清浅找大夫的事。 “是不是要给嫂子看病？早说啊，我带你们去，我娘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夫，上次就想跟你们说来着……” 秦昊这人有些急躁，说着就站起身，直接拍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伸手就要去拉郑清浅。 郑清浅差点没反应过来，看见秦昊的手到了近前，她刚想躲，墨成章便抓住了秦昊的手臂。 “秦公子，内人就不劳你费心了。”墨成章的脸色很黑，身周的温度更是直线下降。 秦昊浑身一僵，干笑两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墨兄别恼，我刚刚就是太着急了，呵呵……” 最后一声笑得实在太尴尬了。 郑清浅无语的瞪了秦昊一眼，“秦公子说的可是清渠巷的金大夫？” 秦昊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墨成章扯了下唇角，“金大夫声名在外，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秦昊这下无话可说了，眼巴巴的看着郑清浅，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郑清浅暗暗扶额，这人真是没救了。 墨成章不再多说什么，牵起郑清浅的手便走。 秦昊连忙跟在他俩身后，竟是连饭也不吃了。 郑清浅反握住墨成章的手，仰头对他微微一笑。 墨成章心头跳了一下，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 郑清浅又不是迟钝到跟木头似的，再加上墨成章的反应，秦昊对她有些心思的事，她自然看出来了。 可她对秦昊没有半点想法，而且也已经嫁做人妇，墨成章实在没必要太生气。 “五妹妹？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们刚走出早餐店不远，郑清浅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可听到这个声音后，她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呵呵，郑清盈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第188章 上赶着做妾 自从逃荒路上跟丢郑清浅他们一行人后，郑清盈和郑成富险些死在路上。 但两人命不该绝，不久后就遇到了郑成富很久之前的一个朋友王陆，这人心善，将两人带着一起上路，跟他们到了闵州。 按理来说，郑家父女被带来闵州后，就该跟王家人分开，可一路上郑清浅旁敲侧击打听到了一些事，想尽办法留了下来。 而对郑成富来说，已经一无所有的他，跟着王陆才可能有重新起来的那日，也就厚着脸皮留在闵州的王家了。 王家的情况有些特殊，王陆只娶了一位正妻，两人恩爱几十年，可惜的是一直没有子嗣，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 简单来说就是，王陆的妻子蒋氏不能生育。 但王陆对这位陪着他从吃糠咽菜到大富的夫人非常敬重，一直不肯纳妾。 原本这些年蒋氏也已经死心，可逃荒路上，郑清盈像是不经意的透露自己的多子多孙命，且还旺夫。 一开始蒋氏当然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路上看多了那些死了都没人埋的情景，再加上郑清盈在一旁意有所指的，蒋氏便动了心。 因此，到了闵州后，两人对此事算是心照不宣。 可这事并不是她俩说了算，蒋氏私下跟王陆透过话，王陆当场就拒绝了。 蒋氏被拒绝后就有些动摇，但是第二天见过郑清盈后，那份动摇就又变成了坚定。 于是，王家到闵州后，日子变得很是忙碌。 蒋氏忙着想劝服王陆收了郑清盈，王陆忙着躲蒋氏和郑清盈，郑成富忙着各种明示暗示希望王陆能帮他东山再起，郑清盈则忙着别让自己的谎言穿帮，以及在王家安排眼线。 今儿天气不错，蒋氏带着郑清盈出来上香，没想到郑清盈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郑清浅。 墨成章看 见郑清盈，脸色瞬间就沉下来。 就是这个女人，小小年纪就心思狠毒，不但故意害得他家浅浅一直满脸疙瘩，竟然还算计着不让她有做母亲的资格！ 如此狠毒的女人，实在让人无法对她摆什么好脸色。 郑清浅的目光冷了一瞬，随即扬起一抹笑迎上去，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 “三姐姐什么时候来闵州了？爹娘大哥他们呢？”郑清浅朝着郑清盈身周看去，并未见到郑成富。 她记得上次见他们，郑成富不是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吗？可看郑清盈现在的样子，不像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郑清盈眼角余光一直在看墨成章，但听见郑清浅的问话后，她立刻扬起一抹笑看着郑清浅道：“上次五妹妹不愿意带我跟爹爹走，是王叔和夫人救了我跟爹爹，我们如今住在城里的王家府中。” 她打量了一下一身普通装扮的郑清浅，又光明正在的去看墨成章，心里冷嗤了下。 果然是一辈子的穷苦命，不管到哪里郑清浅都不会比她过得好。 蒋氏一听郑清盈的话，心下立刻不喜，催着郑清盈快走，“盈姐儿，上香的时辰不能错过，别跟这起子不孝的人废话了。” 郑清浅挑了挑眉，看来这位王夫人不太聪明的样子，只凭郑清盈一句话，就这样评判她。 可她绝不会让郑清盈有好日子过，要放语言陷阱，以为谁不会还是咋地？ “三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郑清浅以袖掩面，用带了哭腔的声音控诉道，“当初明明是你跟爹爹看不上我的农家相公，不愿意跟我们一群泥腿子一起上路，怎么如今反倒说是我不愿意带你们一起？” 郑清盈没料到郑清浅居然还会反咬一口，这跟她认识的郑清浅根本就不是一个性子啊 ！ 然而，郑清浅的话还没说完，她继续信口胡诌，真真假假的话说得又快又清楚，“我知道三姐姐一直不喜欢我长得比你好看，不喜欢算命的说我有旺夫命，未来必定富贵荣华一生，且多子多福。而三姐姐你是孤煞命格，谁碰上谁倒霉……” 不等郑清盈反应过来，郑清浅又捂着脸，带了几分啜泣的道：“这些也就算了，可你怎么那样狠心，小时候明知道我对桂花过敏，你还总是送我桂花糕和桂花荷包，让我成日里满脸的红疙瘩，惹得父亲母亲不喜……而且你竟然在我喝的红糖水中下毒！你……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郑清盈都傻了，郑清浅前面无中生有的话，听得她头晕眼花，正要反驳，可后面她说的话却让她浑身一僵。 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当初她明明做得那般隐秘，而且给她药的人说了，那药一般大夫根本就查不出来！ 也就是郑清盈呆住这一会儿，郑清浅又梨花带雨的看着蒋氏道：“这位夫人，我三姐姐自小就讨厌比她好看的女子，你长得这般好看……”她故意顿了下，然后有些同情的看着她，“我们还有事，夫人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些，郑清浅拉着墨成章就走。秦昊震惊了一会儿，也连忙跟上，不过他特意回头将呆住的郑清盈看了看。 他可得记好了，这女人真可怕，以后凡是长成这样的，都不能出现在他一丈以内。 没说完的话不言自明，蒋氏听得脑子里一阵一阵的乱转。 也是巧了，郑清浅瞎编那一段，跟郑清盈在蒋氏面前说的居然相差无几。 再看郑清浅的确比郑清盈长得美，而且一看面相就知道她心善，再见她眼中和眼角的泪珠，不自觉的就信了她的话。 他们 是偶遇，而如果要陷害一个人的话，就算编谎言，也是需要时间的。 在蒋氏看来，很有可能是郑清盈将郑清浅的命格嫁接在自己身上，目的自然就是留在王家。 她不傻，看看闵州城内外有多少难民和乞丐，难道还想不通郑清盈为何愿意委身王陆吗？ 此时她再想起王陆对她说的话，就更是觉得郑清浅没有冤枉郑清盈了。 “夫人，虽然盈姐儿是郑兄的女儿，但此女并不单纯，你还是少于她接触的好。” 常在商场打拼的人，将郑清盈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要不是王陆好面子，不想让人说他忘恩负义，他早就将这父女俩打发了。 眼睁睁看着郑清浅走远，郑清盈总算回神，急急忙忙的对蒋氏解释，“夫人，您听我说，我五妹妹刚刚说的都……” 蒋氏沉着脸，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说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从你来了我们府上，我家老爷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郑清盈：“……”这种事怎么能怪到她身上？这世道，哪个生意好做了？ 然而，此时的她根本不能解释，因为她深知，这会儿解释什么都没用。 郑清盈拿出她的看家本领，一个劲的摇头哭泣，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自己往王家的方向跑回去了。 王家欠了郑成富人情，只要没有闹得太难看，她肯定可以继续留在王家。 …… 郑清盈这边会有什么天大的麻烦，对郑清浅来说都没有丝毫影响，甚至她更希望那个狠毒的女人能得到她应得的教训。 她来自法治社会，虽然恨死了郑清盈，可她也不会拿着刀冲上去将人杀了泄愤。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只要刚刚那位夫人信了她的话，那郑清盈就绝不会有好日子过，要 是那家人狠心点，将人赶出去，她相信，就凭郑家父女的能耐，想要活着将会比死还难。 如果那人又被郑清盈忽悠了去……没关系，她刚才不是说了就在城里嘛？到时候她打听一下是哪个王家，换着花样的再来几次就行。 秦昊追上郑清浅，但他只敢走在墨成章的身侧，探头探脑的问，“嫂子，刚刚那位真是你亲姐姐啊？我看着咋那么不像呢？” 不仅长得不像，浑身的气度和气质更是天差地别，他就算醉死过去也不会觉得那女人跟郑清浅有关系。 郑清浅呵呵冷笑了两声，“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我倒是希望这辈子都别再跟她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这层关系，郑清盈又怎么可能轻易害了原主？搞得现在她来承担身体上的疼痛，真是想想都想骂人。 秦昊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刚刚那位夫人我认识，她家是做杂货生意的，还跟官府的盐商有些关系。不过王家到现在还无后，我看刚刚那情况，你那位姐姐估计是被人家看上要做妾的，但是嘛……” 他拉长声调嘿嘿笑了许久，“这位夫人非常维护自家夫君，如果真像你说的，她的命格那样不好，估计她讨不了好。” 只要脑子没进水的，都不会愿意冒险娶个背着这样命格的女子进门，哪怕是做妾也不行。 郑清浅脚步一顿，眉头微扬。 做妾？还别说，如今这形势，郑清盈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啧啧啧，从前郑清盈可是心高气傲得很，商河县的许多大户她都看不上，如今却上赶着给王家做妾，而且说不定还被自己给搅和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心情好了许多，也不顾秦昊还在一旁，挽着墨成章的胳膊笑眯眯的道：“四哥，咱们去金大夫那吧！” 第189章 要去京城了 秦昊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默默的别开眼，没了刚刚的聒噪，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可墨成章却回头看着他，“秦公子跟着似乎不妥？” 秦昊：“……” “墨兄，我是真有事要跟你们说，可咱们总不能在大街上说吧？”秦昊只好摆出一副无辜又苦哈哈的样子来。 墨成章这会儿被郑清浅抱着胳膊，心里泛甜，看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想了想便道：“你去北城门那里等着，我们看完大夫就回去，到时候你在我们车上说。” 对他这个外男来说，女子看病的确算是隐私，秦昊就算再不懂事，也只能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按照周氏给的地址，去找那位擅长治妇人病的金大夫。 可两人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到地方后，那里竟然关着门。 这情景有些眼熟，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找了旁边店铺的人打听。 “你们说金大夫啊？那你们来晚了，这不是快打仗了嘛，他昨儿就走了，据说去了京城。” 墨成章谢过人家，回身无奈的看着郑清浅，“看来还得跑一趟江镇。” 郑清浅却是扑哧一笑，“看来我跟这位金大 夫是真的没有缘分。” 上次秦昊就想介绍她过来的，但当时也是拒绝了，今天特地来找他，结果他却先跑了。 墨成章叹了一声，“要是咱们村子里能有位医术不错的大夫，我们也不必总是到处跑。” 郑清浅一愣，其实她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整个村子里愣是没有一个懂医术的。 要不是乡下孩子好养活，老人们又有点土办法和经验，想想一年到头带孩子看大夫都得费多少事？ 所以，最好的法子，其实还是请一位大夫住到山上去。 但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那么个情况，哪个大夫肯跟着去啊？ 想起村里的事，两人也没心思闲逛了，直接往城门走。 “四哥，咱这会儿过去，秦昊应该没等着吧？他不是说有事要跟我们说吗？”郑清浅忽然想起这事，顺口问道。 墨成章沉吟了片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他刚刚就说了。” 言下之意便是，听不听他的消息都没什么。 郑清浅想了想，“可我觉得还是应该听听他要说什么，毕竟我们在山上，对外面的消息知道得都挺晚。” 而且秦昊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这人做 事还是靠谱的，既然他说了是重要的消息，那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墨成章捏了捏她的手，“你说得对，那我们等他一会儿。” 郑清浅的耳根瞬间红了，不过她没再跟从前一样甩开他的手。 此时风气使然，大街上没人牵手走路，但今日云氏替她穿的是一身广袖襦裙，袖子宽大，垂下来时正好将她和他牵在一起的手遮住。 而墨成章今日穿的是一身圆领袍衫，袖子也不小，两相叠加，只要不凑近了看，路过的人根本看不见两人牵着手。 两人都做好了要等一会儿的准备，可当他俩取了车赶到城门口时，却看见秦昊已经等在那了，还跟守城的人聊得火热呢。 秦昊一直注意着这边，一看见他俩出现，立马丢下聊得起劲的守卫，跑过来就往马车上跳。 墨成章脸都黑了，伸手拦了一下，“当心些，别吓着我媳妇儿。” 秦昊：“……”有一种被喂了一口什么的感觉怎么办？ 墨成章才不管他呢，等他平静下来才让他进了车厢。 墨成章先进去，紧挨在郑清浅身边坐下，淡淡瞥了秦昊一眼，秦昊立刻识趣的坐在了车帘边上。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十万火 急的事要告诉我们。”墨成章先开口，但嫌弃的口吻依然让秦昊感觉扎心。 不过想到他得知的消息，秦昊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都知道要打仗了吧？” 墨成章没好气的“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随时要下逐客令。 秦昊接着道：“但你们知道这仗会在哪里打吗？” “不是要打成王吗？难道不是在襄州和越州交界的地方？”郑清浅疑惑的问。 秦昊摇头，“不，这次领兵的是林聪，他擅长水战。” “林聪？”墨成章不自觉的挺直背脊，面色凝重，“你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他还没来得及跟颜秋思联系，对如今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林聪此人。 如果这次是林聪领兵，那这场仗就有得打了。 秦昊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们家跟林家有点关系……我也是听我爹说的。” 准确是说，是偷听到的。 郑清浅原本还不知道秦昊刻意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用意，但是“水战”两个字让她多想了想。 想到某种可能，郑清浅一惊，脱口而出，“难道闽江一带会成为这场仗的主要战场？” 秦昊和墨成章都诧异的看着她，两 人眼中都带着探究和深意。 作为一名女子，她实在聪慧得过头，在外人眼中，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郑清浅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冲动了，有些讪讪的干笑了两声，“我瞎说的，你们继续。” 接下来她就真的一个字都没再说了，可脑子里却不能平静。 不管什么战，到最后不还是要打到陆地上来？那也就意味着闵州不再安全了。 难怪闵州又有难民后，官府没怎么管，这还管个啥啊，再过不久估计到处都是难民了。 秦昊将消息带到，目的也是想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墨兄，嫂子，过几天我也要去京城了，以后隆升楼的生意都是我家里在打理，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你们要是还卖麻辣烫的话，还可以去隆升楼门口。”秦昊忽然道。 墨成章挑眉，没有说话。 郑清浅有些讶异，忍不住问了句，“你去京城做什么？” 秦昊两手一摊，“我爹他们都觉得闵州不安全，所以想带着全家进京，毕竟江镇只是我们秦家的祖籍，我们家里大部分生意都在京中。” 郑清浅有些无语，好嘛，这人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第190章 拐个大夫上山 与秦昊分别后，墨成章并没有立刻带郑清浅出城，而是赶车去了颜府附近，让郑清浅先等他一会儿。 “我有些事要办，一刻钟后就回来。” 他说是一刻钟就是一刻钟，真是分秒不差，郑清浅有些好奇的问，“四哥，你刚刚去做什么啊？” 他们在这里好像也不认识什么人，他也没买什么东西回来。 墨成章顿了顿，在心里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没什么。” 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说了也只是让她白白跟着担心罢了，等事情开始之前再说也不迟。 郑清浅狐疑的看着他，就他犹豫这么久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什么？ 不过他不说，而且眼底还有一丝挣扎闪过，郑清浅也就不再追问。 两人从闵州城出来，直奔江镇。 不过，这一路上，有许多人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朝着闵州城而来。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不像是难民，倒像是江镇那边过来的。 “四哥，他们这是……”郑清浅隔着车帘子，小声的问。 墨成章一边赶车一边回道：“应该是知道要打仗了，有些人不放心，想去京城那边避避风头吧。” 如今大乾也就盛京那边最安全，各地藩王打得火热， 闽江一带又要成为主战场，不想被波及又有能力离开的，自然会为自己谋个出路。 这些都算好的，像墨成章他们那样，急匆匆逃出来的才是苦，端看他们到现在都还没个户籍就知道了。 郑清浅轻轻一叹，说实话，她心里也有点慌。 原本是不慌的，以为打仗也是在襄州和越州交界那边，而从闵州出兵的话，闵州官府这边就没精力去找难民的麻烦了，他们正好可以在山上发展一段时间。 谁知道现在主战场居然在闽江一带，如此一来，他们的处境就有些堪忧了。 想想看，打仗的时候什么最多？ 答案是：难民。 她学过经济，而经济史跟世界发展史息息相关，每一次的战争，不管大小，都会产生数量巨大的难民潮。 因为国内太过和平，生长在华夏的许多现代人都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其实并不美好。 就郑清浅二十几岁的年纪，世界范围内发生的几场小型战争下，就有千万级别的难民产生。而那些难民不能待在本国，只能集体偷渡去另一片土地，但是没有哪个发达国家欢迎这些难民。 那么，难民的日子可想而知。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从前她还是过得太 安逸了，总觉得有墨成章他们在前面顶着，她只要跟在后面就行，但是眼下的情形却让她不得不思考，她是不是该努力为自己，为山上的村民们再做些什么呢？ 她甚至想过，不管外面打成什么样，大不了她把墨成章和云氏两个带进空间过日子，等外面安定下来了再出来。 可这个想法却暂时被她否决了。 为什么？因为人是社会人，如果没有社会关系存在，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她不会暴露空间，更不会将亲近的人带进去空间。毕竟空间到目前为止究竟还有什么机制，她自己都一无所知，万一不让带人进去呢？或者带人进去后就不给重置物资啥的了，到时候她找谁说理去？ 胡思乱想间，墨成章已经赶着车进了江镇。 镇上跟他们上次来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首先，繁华的街道变得萧索，路上行人都是来去匆匆，街上有一小半铺子都关了门。 墨成章皱了皱眉，转身对车里的郑清浅道：“也不知道那女大夫还在不在。” “先去看看吧，如果不在，咱们就得在镇上多去买些粮食回去。”郑清浅神色冷静的道。 如今的局 势，多屯粮总是没错的。 一路来到上次的医馆，门是开着的，但是郑清浅和墨成章进去却看见铺子里的药柜都空了，那名女大夫正在收拾东西。 听到有人进来，她头也不抬的道：“歇业了，请回吧。” 郑清浅眼尖，扫到她放在身后不远处的行李包裹，立刻明白，这大夫怕是也要去避难了。 真是没想到，连大夫都要去逃难……咦，等等！ 这女大夫去逃难，如果不是有亲戚可以投奔的话，她为什么不能试试看，能不能将这名女大夫拐，咳咳，请回山上去？ 想到这里，郑清浅对墨成章浅浅一笑，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走到女大夫身前站定。 “不是说了歇业……”女大夫抬头，一眼就看见郑清浅笑眯眯的脸，脱口而出，“是你啊？” 郑清浅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遇到，而且她长得柔美可人，让人印象深刻，再见面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郑清浅笑嘻嘻的点头，“您好，我来复诊了。” 那女大夫皱了皱眉，“你的药还没喝完吧？那药的药效慢，现在还查不出来。” 身为女子，她以为郑清浅是急着想看看喝了一段时间的药后，是不是能怀上 孩子了。 郑清浅摇摇头，“您误会了，我是有事想跟您商量。” 虽然她的确是来找她看病的，可这会儿还是先拐，额，请人回去再说。 女大夫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事？” 郑清浅指了指她脚边的行李，“您也要去外地避难吗？” “嗯。”女大夫没什么温度的点点头。 郑清浅也不介意她的冷淡，因为她上次就知道，这名大夫不怎么喜欢说话。 “我这里有个去处，可以不用离开闵州，而且很安全，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郑清浅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 女大夫一愣，看看郑清浅，再看看一脸漠然的墨成章，眉间轻皱，“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离开闵州？” 郑清浅莞尔一笑，指了指她手上正在翻看的陈旧脉案，“这个。” 如果真是想尽快跑路，怎么会在铺子里看这些陈年脉案？路上不也能看吗？ 女大夫闻言哑然，抿着唇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三个人，一大两小，打头的是一名妇人，还没进门就大声道：“表妹，你收好了没？收好了咱就赶紧走吧。” 郑清浅转身看过去，那妇人也看到了她，顿时眼睛一亮，“哟，妹子，你咋在这呢？” 第191章 织布机 郑清浅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想起眼前的是何人。 这不就是她上次捡了大便宜那家布坊的老板娘，余娘子吗？ “余姐，好久不见。”郑清浅摆出一个温和的浅笑。 余娘子呵呵笑道：“你这张脸太容易认了，虽然你上次穿的男装，但我可是做布匹成衣生意的，看一眼就记住你了。” “上次多谢余姐让利，实在为我们省了许多银子。”郑清浅也笑，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她口中那句“表妹”。 如果这位女大夫是余娘子的表妹，那一会儿说不定她能帮着说话。 “客气啥？那都是陈年料子了，再放个一两年都卖不出去，扔了也怪可惜的，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清货了呢！”余娘子很是大气的挥了挥手。 两人寒暄了两句，墨成章和那名女大夫便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俩也不说话。 余娘子总算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看了一眼自家表妹，又看看郑清浅，“咋了？妹子你来找我表妹看病呢？” 郑清浅摇摇头，看着余娘子道：“我想请这位大夫去我们村里住。” “啊？可是我们……”余娘子脱口便道，说到一半发现不对，连忙改口问，“你啥意思啊？如今这世道，我们哪里敢待在这里，已经跟人约好了要一起去京城那面。” 郑清浅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女大夫。 “你方才说不用离开闵州？可以保证安全？”女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不过她眼睛看着的是墨成章。 郑清浅也不介意，对墨成章眨眨眼。 墨成章跟她早已有了旁人没有的默契，看见她的眼色后，立刻点头道：“嗯，别人不敢保证，你的安全定然没有问题。” 郑清浅都说得这样明白了，他又怎么会不知她想做什么？ 村里现在最缺的便是懂医术的 ，这名女大夫虽然是女子，但能从把脉和各种症状就瞧出郑清浅曾经被人下了毒，还能看出是什么毒，只这一点就能说明她的本事。 余娘子刚刚还有些没明白，现在却是有些懂了。 上次郑清浅去她店里买料子的时候说过，家里人多，所以将那一两百匹料子都买走了，也就是说，他们那的确人多。 女大夫垂着头想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看向余娘子，“表姐，咱们不跟陈刚他们一路了，我对他们不放心。” 她虽然不了解郑清浅他们，但是与其相信人品不怎么样的陈刚等人，她不如赌一把。 哪怕郑清浅他们说的地方不好，她也可以再想办法。 余娘子一愣，“你想跟这位妹子走？” 她看向郑清浅，又看看墨成章，忽然有些明白表妹的想法了。 这两个人看着就一身正气，而且看着就让人不自觉的信任他们，的确比陈刚他们瞧着可靠。 郑清浅看准时机询问，“余姐，你们这是要跟人搭伴上路吗？” “嗯，不过那人……”余娘子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说。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很忐忑，因为她是个寡妇又带着孩子，而自家表妹虽然懂医术，可也是一介弱女子，跟着陈刚那伙人一起走，路上说不得就会出什么岔子。 郑清浅只看她脸上的神色，就猜到那个叫陈刚的，估计不是什么好货，只是她知道余娘子的情况，眼下看他们又像是没有别的亲人的样子，顿时就想到了无数个画面。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有个条件。”女大夫看着郑清浅，淡淡道。 郑清浅微微一笑，已经猜到了她的条件，“如果您想说的是带上余姐一家的话，那您可以换个条件。” 说着话，她冲着余娘子眨眨眼，“余姐，信得过我的话，就 跟我走吧！” 她这样子既俏皮又让人很容易卸下防备的亲近她，余娘子本就对陈刚等人有些戒备，这会儿自家表妹都同意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成！我第一眼看见妹子你就觉得亲近，姐姐这次可就把身家性命全交给你了！”余娘子好歹也做过几年布坊的生意，比起别的女子来，多了一丝明朗。 郑清浅笑嘻嘻道：“余姐放心，我保证不会把你们卖了的。” 余娘子扑哧一笑，佯装生气的板着脸，“你还有这心思？那我们还是跟别人走吧。” 两个人笑闹了两句，陌生的气氛瞬间溶解，事情也定了下来。 不过余娘子他们母子的行李还在陈刚那些人那，所以墨成章赶着车先过去拿东西。 在车上时，几个人互相做了介绍，郑清浅也终于知道了女大夫的名字，赵岑。 马车七拐八弯的绕进了医馆后面的一条巷子，箱子里已经被一群人占据。 余娘子跳下马车，带着墨成章和郑清浅他们去拿行李。 几人刚走到近前，就有几个身材高瘦的男人围上来，领头的一个对女大夫道：“你俩咋这么慢？大伙儿都等你们呢，赶紧把东西装上，咱们马上上路了。”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人看赵岑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正经。 郑清浅下意识的皱了眉，赵岑对此视而不见，余娘子却泼辣的开口道：“陈刚你给老娘起开，你们等的不耐烦，老娘还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呢！” 她说着就去拿自己的包裹行李，但却被另外两个人拦住。 “咋地？我自己的东西还不能拿了不成？”余娘子眼睛一瞪，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人。 陈刚朝墨成章看了看，眼光一扫，又看见了他身后的郑清浅，顿时眼睛一亮。 墨成章冷冷的盯着他 ，脚步往左边一迈，将郑清浅挡了个严严实实。 陈刚居然还歪着脑袋又来看，结果墨成章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将余娘子的行李拿在手里。 “干啥呢？干啥呢？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抢咱们兄弟的东西？” “大哥，不是说好她们跟咱们一起走吗？咱等了半天，她们又不干了，这事儿弄的，我这心里可不舒服。”拦着余娘子的人道。 墨成章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低头问余娘子，“还有别的吗？” 余娘子被刚刚墨成章突如其来的出手吓了一跳，闻言连忙指着那辆板车上的另一个被一块白布包着的东西道：“还有那个，不过你小心些，别碰坏了。” 墨成章默不作声，手指在挡着的人肩上轻点了两下，两个喽啰立刻抱着胳膊哀嚎，而墨成章就趁着这空档，将余娘子的东西提了出来。 “走。”墨成章淡淡的对余娘子和赵岑道。 郑清浅走在最后面，回头的时候她就是第一个。看见墨成章拿到东西了，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马车边走。 余娘子和赵岑也不傻，见状都加快了脚步。墨成章殿后。 陈刚等人被墨成章两招镇住，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些人本就是江镇本地的混混，平日里哪有被人如此下过脸子？ “干他娘的！弟兄们，给老子上！”陈刚哪里受过这种气，怒而出声大吼。 墨成章闻言冷笑，停住脚步，转身，下巴微抬，看向冲在最前面的陈刚，目光犀利而冰冷，“谁不怕死的，可以来试试。” 冷得跟冰渣子似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不说他这冻死人的声音，就他那道眼神都让陈刚身后的一众小弟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陈刚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他是这些人的老大，如果现在 认怂，以后还怎么在这群人里混？ “哈哈，你他娘的少来唬人，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不成？”陈刚挺直了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双腿不要打颤。 墨成章冷嗤一声，直接转身就走。 他会停下，纯粹是为郑清浅他们争取时间，这会儿她们几个上车了，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此处是小巷子里，莫说这些人打不过他，就是打得过，他也有信心能将他们挡在巷子里。 也不知是不是被墨成章的霸气冷厉吓着了，陈刚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竟然没敢再继续往前追。 墨成章的脚步很快，郑清浅他们上车没一会儿后，他就将余娘子的东西拿来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有了余娘子母子三人，外加郑清浅和赵岑，还有他们的行李，马车里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马车开始往镇外去，余娘子什么都没看，先看那被白布包着的东西。 “余姐，这是？”见她将包裹打开，郑清浅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物什，总觉得有些眼熟。 余娘子的手顿了顿，很快就回道：“没啥，就是织布机，孩子他爹留下的，他去世之前一直宝贝着，他走了，我便一直带着这东西。” 原来是织布机啊，难怪郑清浅觉得眼熟。 她看过图片，实物却是没有见过。因为云氏他们离开上阳村的时候，没有带这种累赘的工具，所以到了这里后，他们也没种植蓖麻啥的，更不用提织布了。 古代绝大部分地区的人都是会织布的，只是手艺好坏以及制出来的布质量有区别罢了。 郑清浅现在也算半个机械研究员了，她盯着余娘子亡夫留下的织布机看得目不转睛，余娘子还以为有什么问题。 “妹子，你一直看着，难道这东西有问题？”余娘子有些紧张的问道。 第192章 急缺技术型人才 郑清浅闻言回神，只是目光有点恍惚。 眼前这台织布机跟她记忆中改良后的织布机图纸有些像，因为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织布机只有四个纱锭，也就是每次只能织四根线。可面前这个却有八个纱锭，足足翻了一倍！ 这说明什么？说明用这台机子织布，效率要比旧的机子快一倍。 如今山上要说最缺的是什么，那肯定是技术型人才，以及不能自给自足的布料。 眼看着就要打仗了，到时候他们又哪里敢轻易下山来买布？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能解决了布料的自给自足问题，那山上的日子就会更加安全方便。 想到这里，郑清浅扬起笑脸问余娘子，“余姐可会织布？” 云氏他们倒是会织布，不过因为生长地域不同，也就会些粗浅的技术罢了，真正要想做出好布来，除了给力的机器，还得有内行人来指导。 “会，”余娘子下意识的回道，然后又不好意思的讪笑，“不过，自从我当家的走了后，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织布机了。” 郑清浅好看的眼眸微微转动，心下已经有了计划，不过嘴上却笑道：“有些手艺可不是几年不碰就会弄丢的。” 一直不怎么开 口赵岑忽然接了话，“表姐自小便跟着姨母学织布，只是几年不碰，自然不会生疏。” 她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惯会察言观色，只看郑清浅略带兴奋的神色，便猜到她可能需要自家表姐的织布技术做什么事。 余娘子这人大大咧咧惯了，带了几分豪气，心思本就不细，当然想不到这些，听见赵岑的话后，竟然还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表妹你瞎说啥呢？就我那点微末技艺，实在不值得一提。” 她娘在世时，织布的技术远近闻名，她自认只学了个皮毛，实在当不起赵岑的夸赞。再加上在郑清浅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没敢顺着赵岑的话。 赵岑只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了。 自家表姐什么水平，日后总有机会让人见识到，她现在说再多也没让人亲眼瞧见来得好。 郑清浅看出了余娘子的不自在，很快就转了话题。 马车行到福泽山脚下，余娘子和赵岑都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 见这里光秃秃的，既无人烟又无大路，两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由自主的看向郑清浅。 “两位姐姐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再上山。”郑清浅看出两人的紧张，但她没有解释，反而从 包袱里拿出几张饼子分给他们。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带了干粮……”余娘子连忙摆手拒绝。 赵岑也没接，默默的打开自己的包袱。 郑清浅眨了眨眼，也不勉强，给墨成章拿了两张饼，又将水囊递给他，然后才自己拿了一小块饼子吃。 只这个小小的细节便能看出，余娘子和赵岑都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就连两个孩子也没有眼馋她手中的干粮，在她拿出饼子时就转开了视线，两个孩子的教养可见一斑。 几人吃得很快，郑清浅又委婉的问了他们需不需要去方便一下，等两个孩子去了回来，她才对墨成章开口，“四哥，继续走吧。” 郑清浅笑眯眯的看着余娘子和赵岑道，“一会儿两位姐姐就知道咱们要去哪里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从颠簸的山路拐入一条小道，又走了一刻钟，道路忽然开阔起来。 余娘子只看到前方平坦的路，面露讶色，而赵岑已经抬眼看见了侧前方露出一角的梯田山丘。 “我们就住在那座山附近，上去后很快就能到家。”郑清浅指着那边的梯田笑盈盈的道。 余娘子这才看见前方的不同，顿时睁大了眼，指着那山好半天都没说出 话来，“那里啥时候有那样一座山了？” 那样齐整的田地，一看就不是自然生成的。可她在江镇住了这么多年，从没听人说过这山里住了人啊！ 这座山在闵州本地被叫作饕餮山，因为许多进山的人都会迷失在山里再也回不去。 赵岑比余娘子冷静，见郑清浅笑盈盈的，心下倒是安定了许多，甚至对即将要去的地方多了几分期待。 等马车开始在盘山路上行驶，连余娘子家的两个小子都不断发出惊叹。 “哇！这里可以看见山下！” “我还以为上山会很累，可看着这路怎么跟平的一样？” 余娘子也有同样的疑惑，不过她没问，因为她已经被路旁田地里种上的粮食震住了。 这个时节，正常时候地里的确该种上粮食，但是今年情况特殊，江镇附近许多田地都不敢种东西，一来是要防着难民饥不择食跑地里挖种子出来吃，二来则是因为听到了要打仗的风声。 可这座山上跟外面完全不同，地里种满了东西，越往上越能看见已经冒出新芽的土地，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哪怕外面再乱，在这里都能看见希望。 赵岑心中也很震撼，她真的万万没想到，郑清浅带她 来的居然是这样的地方，还没见着她口中的村子，她就已经决定要留下了。 是的，之前她还没下定决心，可是现在，除非郑清浅他们赶她走，否则她便会留在这里。 马车到了山顶，直接拐往村里。 车里的两大两小面面相觑，心里莫名的紧张又期待。 当远处的村落印入眼帘，余娘子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冷淡如赵岑都忍不住极目远眺，像是要确认那是不是真的一样。 “我们就住在那，”郑清浅指了指村子的方向，笑眯眯的道，“阿爷希望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所以村子的名字叫福泽村，就连这一片山脉，都被我们重新取了名字，叫福泽山。” 赵岑和余娘子都还在震惊中，没人接话，但两人心里对“福泽”两个字同时有了新的认识。 等到马车停在李阿爷家门口了，村里人看见墨成章，都上来打招呼。 “小四回来啦？” “小四，山下如今咋样啊？” “小四……” 墨成章很有耐心的回了村里人的问话，郑清浅也带着余娘子母子三人和赵岑下了车。 “咦？小四，村里又来新人啦？”李阿爷听到动静，从院子里出来，刚巧看见跳下车的赵岑和余娘子等人。 第193章 让人想吃掉的味道 墨成章点点头，看向郑清浅。 “阿爷，咱们先进屋再说。”郑清浅笑着对李阿爷眨眨眼，然后对赵岑和余娘子介绍道，“这是我们村从前的里正，如今是我们大伙儿最信任的阿爷。” 余娘子毕竟是做生意的，立刻便张口喊道：“阿爷好，我夫家姓余，您老喊我一声余家媳妇就成。” 赵岑只对着李阿爷淡淡的点点头，喊了句“阿爷”，就算打过了招呼。 李阿爷见郑清浅对两人这般热情，猜想这两人估计有些本事，脸上笑呵呵的请他们进屋，“欢迎欢迎，快请进屋说话。” 一行人进屋，院子外的人则小声的议论开了。 “咱们村里现在是越来越多人了啊！” “人多才好嘛，看看咱这些日子干活多起劲儿？人多干活快，大伙儿都能轻松些。” “说得也是，而且小四他们不会随便带人来村里，刚刚那两个多半也是有本事的……” 院子外的议论声，屋里自然听不见，这会儿郑清浅正在替李阿爷详细介绍赵岑和余娘子。 李阿爷听说赵岑是大夫，立刻就激动得站起来，“哎呀，赵姑娘竟然是大夫，这可真是太好了！” 哎哟喂，这位赵姑娘要是留下来，村里不就有大夫了吗？这可是万万要留下的人。 至于余娘子，既然小四媳妇特地带回来，那肯定有她的用意，他只要表示欢迎的态度就成。 赵岑被李阿爷的热情吓到，不过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轻轻点头扯了扯唇角。 实际上这会儿她心里并不平静。 先不说整个福泽村坐落整齐的砖瓦房，只看李阿爷听见她一个女子是大夫后的反应，她心里就有某种桎梏像是要冲破般，在心头不停的激荡。 从前有许多人怀疑她，认为女子怎么可能学到好医术？她不服输， 硬是将父亲一身医术学了下来，还更加青出于蓝。 但她身为女子的身份始终是一种限制，一种只要看见她是女子便被否定的限制。 然而，这位阿爷对她却完全没有这些顾虑，只听见她是大夫，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小四，你们先带赵姑娘和余娘子去你家里休息，我这就让人给他们腾屋子。”李阿爷坐不住了，对墨成章说完就往外走。 他可得动作快些，千万要让人知道他们的态度，别让人误会不欢迎，再把人给气跑了，那他们村里不就又没大夫了嘛。 余娘子起身要喊李阿爷，被郑清浅拉住了，“阿爷就是急性子，余姐别在意。” 说完，她看向赵岑，“岑姐，先去我家看看吧？” 赵岑点头，起身跟着墨成章往外走。 墨成章赶着马车，将几人带去墨家。 这厢云氏看见他们回来，欢欢喜喜的迎上来，几人自然又是一番招呼。 等进了墨家的院子，余娘子和赵岑心里更加安稳。 看来，这村里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屋子，只是大小不同罢了。 余娘子和赵岑家里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很清楚全村都是砖瓦房是个什么概念，她俩这会儿都还处在震惊中。 原本以为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完全是因为看郑清浅面善，看在墨成章一身正气的份上才想着来看看，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万万没想到，在这深山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对外面的人来说，福泽村可不就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嘛。 云氏问清两人的来历后，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过她有些小心思，趁着郑清浅去厨房烧水的时候，凑到赵岑身边问了句话。 “那啥，赵大夫，我家小四媳妇的身子没问题吧？” 赵岑平静的看着她道：“没什么问题 ，好好养半年就能痊愈。” 云氏脸上一喜，“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没问题，老婆子就放心了。” 至于放心什么，自然不言自明。 赵岑垂下眼睑，没再看云氏。 她能看出来，墨成章对郑清浅是真的好，或许也不会在意她能不能生育，但是这位老夫人估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只希望郑清浅不能生育的事能拖得久一些再让她知道。 郑清浅给两个孩子兑了糖水，将两个孩子哄得高高兴兴的。 因为赵岑和余娘子初来乍到，所以她特意挑了村里的具体情况来说。 “我们村里如今有四百多口人，大多数都是从越州襄州和永州过来的……” 她简单的讲了一下大伙儿逃荒的事，又把怎么被逼无奈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情况说了，最后诚恳的看着赵岑道：“岑姐，实不相瞒，我们村里没有大夫，如果你留下，便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先前没有明说，还请不要怪我。” 她表现得坦坦荡荡，看着赵岑的眼神清澈透明，没有丝毫杂念。 一开始她没有明说为何要请赵岑来，是因为她觉得只有让赵岑亲眼见了福泽村的情况，才能打消她心里的疑虑，进而真心的留在福泽村。 “哎呀，妹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种时候你们能收留我们，我们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余娘子嗔怪道。 赵岑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浅笑，显然并不介意，“我本就是大夫，你因此将我找来，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价值，她不觉得郑清浅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何况今日这种情形，陈刚那伙人明显对她们姐妹图谋不轨，如果不是郑清浅插了一脚，她跟表姐指不定遇上什么事呢。 “那我能干啥？妹子，你可别因为姐姐我啥也 不会，再把我们送下山啊！”余娘子夸张的睁大眼看着郑清浅。 郑清浅被她看得扑哧一笑，“瞧余姐说的，就算你什么也不会，就凭我喊你一声姐姐，也不会将你们送下山呀！” 过段时间吧，到时候余娘子就知道她对于村里人的价值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傍晚，阿爷那边已经找到人家匀了一座小院出来，刚好能住下赵岑和余娘子母子几个。 云氏做了几个人的晚饭，这晚赵岑他们便在墨家吃的，从第二天开始，她们就要自己开火了。 然后毫不意外的，在郑清浅替几人讲解屋里的东西时，再次出现了前几天耿家的情况。 这些都暂且按下不提，且说郑清浅提起他们可以跟着上课，还有每天早上要起来跟大伙儿一起锻炼时，两大两小又再次呆住。 “娘，婶婶的意思是，我又可以念书了吗？”余娘子的大儿子余庆，吞了吞口水问道。 他今年九岁，在镇上是上着私塾的，但朝廷一道政令下来，夫子都跑了，他又上哪去上学？ 五岁的余晋则高兴的拍着手，“太好啦，我也可以跟哥哥一样上学咯！” 余娘子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看着郑清浅喃喃道：“妹子，你们这怕不是哪个神仙府上吧？” 从上山拐道开始，她就一直处在震惊中，没想到安顿下来后，还有大刺激。 郑清浅扑哧一笑，“哪个神仙府上像我们这样寒碜，那估计也不用在天上混了，下来跟咱们作伴得了。” “我在外头可没听谁说过，哪里是全村女人和孩子都要跟着读书的。”余娘子立刻反驳道。 郑清浅暗暗扶额，解释了句，“我们学的只是皮毛，你可别把我们想得太好，我们的目的是不做睁眼瞎，可没有其他高大的理想。” “能读书 识字是许多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赵岑忽然开口道。 小时候她想读书，但是她爹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硬是一个字都不交她，是她自己每天跑到两条街外的私塾，从狗洞里爬进去，躲在课堂外偷学的。 认的字多了，她便能看懂她爹的医书典籍，甚至偷偷研究脉案，慢慢的也就学到了一身医术。 郑清浅摇摇头，没有多说，反正以后他们就知道了。 最后她替几个人登记了信息，又交代了明天要做的事，以及上课需要准备的东西后，就回家了。 “表妹，这地方可真是太神奇了，到现在我都还晕乎乎的。”余娘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见啥都觉得新鲜。 赵岑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她向来冷漠惯了，不会表现在脸上罢了。 “不管如何，既然留下了，以后我们便好好在这里过日子吧。”赵岑轻轻道。 …… 郑清浅回到家里，跟云氏打了招呼就回了屋。 忙了一天，她身上实在不怎么舒服，趁着墨成章不在家，得去空间里好好洗个澡。 她身子不方便，洗澡也只能淋浴，倒是没花太多时间。 等她从空间里出来，墨成章也回来了。 两人躺进被窝，墨成章大手一捞，就将她捞到了怀里。 “四哥，别……”郑清浅羞窘的红了脸，小小声的道，“我身上有味儿……” 有的人每个月那几天时，身上会有一些异味，郑清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反正她不想在这时候跟墨成章太过亲密。 谁知墨成章闻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将头埋在她脖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的低低道：“是有味儿……” 郑清浅身子一僵，立刻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可墨成章却收紧手臂，“让人想将你一口吃掉的味道……” 第194章 补齐短板 郑清浅的脸“轰”的一下，变得爆红无比，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似的。 墨成章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腹处，替她暖着微凉的肚子，另一只手……好死不死的按在她的胸前。 郑清浅突然就不敢动了，因为……身后的人靠她太近，他身体的变化她一清二楚。 她脑子里这会儿浮现一个大大的囧字，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这么，额，这么热情似火。 好像她也没干啥啊，怎么就这样了？ 可是容不得她胡思乱想，某个受了刺激的男人，精准的寻到了她的唇，一个有别于以往，充满某种绮念的吻就压了上来。 郑清浅本能的闭上眼，虽然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可她一点拒绝的念头都没有。 一开始墨成章还是很克制，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可渐渐的，那只放在她身前的手开始游走…… 郑清浅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发现某人已经不再局限于亲吻，而是想要得更多了。 然而，这时墨成章却忽然呼吸变重，放开了她。 但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却没挪动地方，依旧在那温暖着她。 郑清浅茫然的睁开眼，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两人周身气息灼热，稍不注意就会发生点不可描述的事。 “四哥，你……”她很想问问他怎么了。 墨成章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将刚刚差点失控的情绪压了下去，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下，“这是你上次欠的，等你好了……” 后面几个字，他几乎是含在嘴里，凑到她耳边说得极低。 郑清浅听了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啊啊！！！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她来大姨妈的时候说这种话！ 墨成章比她更郁闷。 他会这样失控，实在是因为刚刚三姐夫吴忧跟他开了个 不大不小的玩笑。 男人们会开什么玩笑？再加上他跟吴忧的关系比旁人要更加亲近，私底下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吴忧会那样跟他说话，也是因为他成亲了，可吴忧不知道的是，他两辈子都守身如玉。 他面上不动声色，回了屋却发现郑清浅刚洗了澡出来，身上还是那种他熟悉的清香，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他就是不想放开她。 可她身子不舒服，哪怕他再想做点啥，也得忍着。 郑清浅被他抱在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又羞又窘的等他平复。 等他的心跳恢复正常了，她才敢稍稍动动手脚，让自己躺的舒服点。 然后毫不意外的，她脑子里开始跑偏。 说实话，郑清浅之前还真的暗戳戳的怀疑过墨成章是不是有问题，毕竟两人最近都在一个被窝睡觉，但她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感受过他的“热情”。 但就在刚刚，她忽然发现，她可能想错了。 她不知道的是，墨成章要是不想让她知道，那自然会掩饰得不动声色。 这一晚两个人都有些失眠，可谁都不敢乱动，好不容易睡着了，郑清浅却做了个不能对外人道也的梦。 咳咳，懂的都懂。 …… 第二天一早，郑清浅为了避免尴尬，早早的爬起来。 她刚出去，墨成章就睁开了眼，翻身坐起后，苦笑着垂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抬腿下床去了隔间洗漱。 郑清浅这厢刚将早饭弄到锅里，云氏也起了。 “娘，我去看看余姐他们，您先看着锅里一下啊。”她摘掉围裙，擦了擦手，一边对进厨房的云氏道。 “去吧去吧，家里有我呢，你可得对赵大夫客气点。”云氏摆摆手，走到灶后去看火。 以前村里没大夫，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怎么都得把人招呼好，让人 心甘情愿的留下才是。 郑清浅走到院子里，正好跟墨成章碰了面。 “四哥……早啊。”郑清浅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时，立刻别开目光，没敢同他对视。 墨成章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样子，“你今天倒是起得比我早。” 郑清浅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家里最晚起来那个，毕竟这里早上五点之前起床才是正常作息，对习惯了现代朝九晚五的她说，要适应过来还是有些难度。 “呵呵，我这不是想去看看余姐他们习不习惯嘛。”郑清浅干笑了下，深怕他再盯着她看，丢下话就跑了，“我先过去了啊！” 墨成章盯着她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不急，总有一天她会习惯的。 余娘子和赵岑临时住的房子就在墨家不远的地方，也是跟墨家格局差不多的小院，郑清浅过来时，她们也已经起了。 “妹子来啦？快进屋，”余娘子出来取东西，正好看见她，连忙招呼道，“你们这还真是方便，柴火什么都准备齐全的，不过我们也不好用人家的东西，还是先吃我们自己带的粮食吧。” 她从屋里拿了米面出来，也不知早上要做什么。 郑清浅笑着道：“我来就是要说这事儿，岑姐在厨房吗？走，咱进去说。” 她昨天还没来得及说村里现在用的是集体制，还有工分制也没提，这会儿正好一起说了。 赵岑虽然是大夫，但她父母双亡，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生火做饭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 看见郑清浅来了，赵岑只是淡淡的对她点点头，而后又继续往锅里添水。 余娘子熟门熟路的到了灶后，看着郑清浅道：“妹子，有啥事你说吧。” 郑清浅很自然是走到赵岑身边，将村里关于粮食的分配，工分制的情况 都说了一遍。 经过了昨天，余娘子和赵岑已经不怎么震惊了，两人都镇定的表示，一切听从村里安排。 这群人能在山里弄出这么大阵势出来，她们两个一直呆在镇上的弱女子，只要老实跟着人家的步子走就成了。 正事说完，郑清浅又笑眯眯的对余娘子道：“余姐，有件事恐怕要辛苦你了。” “瞧你说的，啥辛苦不辛苦的，有什么用得着的，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保管替你们做好。”余娘子豪爽的道。 郑清浅抿唇一笑，“可不是替我们做的，是替咱们，以后你们也是村里的一员，刚刚说了，我们干活用的是工分制，余姐和岑姐做了什么，都是要算工分的。” 本来昨晚余娘子和赵岑还在商量，他们不能占村里人便宜，现在听了郑清浅的话，两人心里的顾虑完全消失不见。 能用自己的劳动赚来粮食和银钱，不管在哪里都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郑清浅只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她们没有其他意见，于是话锋一转，“岑姐会医术，是村里独一份的，所以基准工分自然要比旁人高，不过这期间也会掺杂一些下地的活儿……” 她先说了赵岑的情况，然后又对余娘子道：“至于余姐，虽然你没明说，但你织布的技术肯定比我们都好，如今村里常用的物资中，只有布料我们自己弄不来，所以我想着请余姐教村里的妇人们织布……” 要织布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干成，首先得有原材料吧？还得有织布机吧？在这之前还要纺线啥的吧？ 这些郑清浅不懂，但是她可以先提出来，之后村里再慢慢将这些置办上，以后他们的布匹能自给自足了，在山上待着就更加安全。 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山上最缺的医术和布匹 这两块短板，即将被补齐了。 “哎呀，妹子，咱要是缺布料，你又想自己织布的话，咱现在种蓖麻肯定来不及，不过我知道哪里有这东西，要是现在咱们去弄，说不定都不用花银子买。” 余娘子一听郑清浅的话，立刻眼睛放光。 她家本就是做的布匹生意，她自己从小就学各种织布技术，她男人死后她自己又做了几年布坊的生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没人比她更懂。 所以郑清浅一提出来，余娘子立刻找到了自己在村里的价值，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骄傲来。 “真的吗？”郑清浅听到她这样说，愣了下后立刻拍着手笑道，“我就知道余姐和岑姐都是我的贵人，你们来了，咱们山上以后就真的不缺啥了。” 这是大事，只他们几个说还不够，所以郑清浅当下就先回家，跟墨成章说了这事，等吃过饭后再一起去找李阿爷。 有这种好事，李阿爷那是千万个赞成啊，立刻就安排了人去余娘子说的地方找东西去了。 郑清浅看着李阿爷，“阿爷，既然咱们以后想自己织布，那种桑养蚕也得开始准备了。” 只做一般的粗布麻布的话，倒是用不上蚕丝，可他们不能一辈子都只穿粗布麻衣吧？就算不养蚕，那也得把棉花种上。 在郑清浅的记忆里，这个世界是有棉花的，特别是闵州的南方地区，只不过如今棉花除了制作布料和做保暖用，更多的其实是观赏功能。 在棉花盛开的季节，白茫茫一片，看着就美。 “是该准备着，不过咱们忙得过来吗？”李阿爷有点发愁。 他们如今虽然人是不少，可大伙儿的活儿也不少，这什么都自己来，总觉得会吃不消。 郑清浅还没开口，墨成章却若有所思的开了口，“人手不成问题。” 第195章 赶出来 屋里的人都看向他。 墨成章淡淡道：“山下难民不少，他们求的不过是个遮风避雨又不挨饿的地方……”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阿爷就打断了他，“不成啊，小四，咱们村里安置不了什么人了，你看看这山涧周围，真没地儿了。” 墨成章轻轻一笑，“阿爷，我没说要让人来咱们这。” 他们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山上的情况？ “那你啥意思？”阿爷一愣，连忙问道。 郑清浅看着墨成章眼睛越来越亮，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 而此时墨成章也开口了，“整个句芒山脉如此宽广，我们福泽山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如果要雇难民种东西，完全不必将他们带到山上……” 一开始他还是斟酌着说，越到后来他说得越是顺溜。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福泽村肯定不能暴露，那么句芒山这座巨大的山脉就是他们最好的保护屏障。 如果只是种东西，从另一个入口，另一个方向，照样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唯一麻烦的是，需要给那些人提供口粮。 李阿爷不愧是做过里正的，墨成章的话一说完，他立刻就问道：“那给他们 的粮食怎么办？” 他有句话没说出口，如果外面一直打仗，他们自己的口粮指不定都成问题，哪里还能雇人还给粮食的。 这次回话的不是墨成章，而是郑清浅。 “阿爷，您忘记土豆和红薯了吗？” 李阿爷一愣，对哦，他们有土豆和红薯啊。 这两样都是经过验证的高产作物，因为种在山谷里的第一批土豆已经成熟了，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亩产能达到十五石往上！ 红薯种得晚些，现在还没出土，可只看之前的长势，他有信心，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话算是给李阿爷吃了个定心丸，老爷子脸上立刻乐开了花，“好好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咱找人给咱种桑树，种蓖麻……” 余娘子和赵岑对土豆和红薯没有概念，听得一头雾水，甚至在余娘子心里，还觉得他们自己种原材料实在不明智。 但是，郑清浅心里很清楚，有的东西，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保险的。 事情说定，初期需要的原材料，以及要找的树种什么的，都到了墨成章身上，所以说完后他就找人做事去了。 而村里这边需要准备织布机，以及教妇人们织布 技艺，这就是郑清浅和余娘子的事。 从李阿爷家里出来，余娘子很干脆的问了自己的疑惑。 郑清浅笑笑，看着她道：“余姐，你觉得我们现在能没有顾虑的生活在这里，靠的是什么？” 余娘子一愣，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村子里整齐的砖瓦房。 赵岑却是满脸沉思的看着村口的两颗大槐树。 郑清浅没有多说，跟两人说了今天要做的事后，就先回家了。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快变成街道办主任了。 …… 就在郑清浅他们又有新的变化时，闵州城内，郑清盈和郑成富父女俩被王家赶了出来。 是的，是“赶”。 “王陆你个王八蛋！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郑成富对着王家大门不断唾骂，“当年如果不是我帮你，你早就成了穷光蛋！” 他气啊！好不容易不用逃荒，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现在全完了。 郑清盈自从被丢出来后就擦干了眼泪，双眼恨恨的盯着王家大门，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险些掐破掌心。 都是郑清浅！如果不是那个贱人，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嫁进王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贱人，贱人，贱人！她怎么没死 ！ 桂花整不死她，下毒也没害死她，她的命怎么就这么硬！ 自从那日郑清浅对着蒋氏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后，蒋氏回去就跟王陆表明了不想再留郑家父女在家中的意思。 郑清盈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自然是百般诉说郑清浅如何嫉妒她得嫡母的宠，如何心机深沉的毁了她的姻缘，逃荒路上又是如何不管重病的父亲等等。 蒋氏不为所动，郑清盈甚至叫上郑成富作证。 如今他们的处境微妙，在郑成富心里，郑清浅这个跟他不亲近的女儿，自然比不得郑清盈，所以明知郑清盈说的是谎话，他依旧信誓旦旦的帮着郑清盈说话，将郑清浅贬得一无是处。 哪知他们都这样了，蒋氏依旧坚持不能再留两人在家里。 王陆很为难，因为他好面子，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所以犹豫了几天。 也就是这几天时间，郑家父女度日如年，郑清盈毕竟年纪尚小，终是没有忍住，为了留下来，设计在夜里去了王陆的书房。 为了在乱世维持这份家业，王陆可谓战战兢兢，每天都在书房忙到很晚。 这就给郑清盈创造了机会。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是，蒋氏一直防着她，府中的下人全部被敲打过，她前脚进了书房，蒋氏后脚就带人赶到了。 而巧得很，郑清盈因为心急，进屋就对王陆哭诉，想投怀送抱，结果被蒋氏看个正着。 有了“勾引”的由头，王陆自然不能再留着郑家父女了，但是郑清盈为了过好日子，坚决赖着不走，然后就有了被赶出来的一幕。 “盈姐儿，你怎么就……你是要气死我啊！”郑成富骂了半天也没见王家人出来，转头看见脸色阴沉的郑清盈，立刻就将怒气转移到她身上。 郑清盈冷笑，“你自己不中用，人家欠了你那么大的人情，你都没能让人留下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说完这话，郑清浅转身就走。 郑成富先是一愣，因为郑清盈从前绝不会顶撞他，哪怕在路上他病得快死了，这个女儿都没对他摆过脸色。 愣过之后，郑成富气得捶胸顿足，“你个不孝女！竟敢这样说你老子？要不是你去勾引人，咱们能被赶走吗？” 可郑清盈理都不理他，径直往巷子外走。 郑成富见她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样子，忽然觉得一阵心慌，骂了几句后，追在她身后去了。 第196章 我要走了 和佑十九年五月，距离朝廷颁布讨伐成王的圣旨还不到一个月，成王突然联手晋王兵分三路朝盛京攻来。 而闵州，是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闵州刺史程韬被紧急招进京中，之前主动请战的林聪也被紧急派往越州与襄州交界处应战。 与山下的惶惶不安迥异，此时福泽山上的日子依旧平静，充满朝气和活力。 安顿好余娘子和赵岑他们后，郑清浅稍稍清闲了些，看到云氏从外面打了水进了厨房，她忽然想起之前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四哥，我想去看看福泽溪的源头。” 村里人不管是灌溉还是日常饮用等等，全靠这条横向最宽不超过五米的小溪。之前村里人也去找过上游的源头，不过因为越到后面就要往深山里去，所以大伙儿就没继续往下走，只远远看到这条溪流应该是从南面的东北方向的一座山上流下来的。 水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不把源头找到，她就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郑清浅心里一直搁着这件事，正巧今天墨成章没有去地里，也没干什么重要的事，她便想试着再去找找。 墨成章收回要去炕柜拿书的手 ，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郑清浅就知道他会答应，笑眯眯的道了声谢。 墨成章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若有所指的道：“你这声谢，诚意不足。” 郑清浅有些傻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墨成章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唇上，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 郑清浅秒懂，但脸庞刷地一下红了。 这里可是正屋，云氏虽然在厨房，但随时可能出来，他竟然…… 细细想来，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过。 郑清浅朝门外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飞快的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下，而后迅速退开，目光没有焦距的乱飘，嘴里小声道：“这诚意够了吧？” 话音刚落，她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下一刻，他的气息蹿入鼻端。 郑清浅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喘着，嗓音又低沉又沙哑的在她耳边道：“这才够。” 就在这时，云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四，咱家橱柜松了，你来看看。” 墨成章应了一声，又低头亲了亲郑清浅的额头才放开她，“我去看看，一会儿你去做饭，我们吃过就出 发。” 郑清浅还有些晕乎乎的，点头应下。 这会儿已经快晌午了，早点吃饭也好，可以早去早回。 想到方才那个吻，她除了暗暗唾弃自己外，又默默将“提升脸皮厚度”这件事加入日常计划中。 照目前墨成章这个变化趋势，她有预感，这人以后撩人肯定比现在还要顺手，如果每次她都这样被动，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郑清浅本以为有墨成章陪着，今天怎么也该找到水源尽头去才是，结果世事难料，两人带了干粮从家里出来，还没进更深处的山，经过一处小山坡时，墨成章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郑清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闵州城的方向。 更让她诧异的是，“咦，这里居然可以看见闵州城？” 郑清浅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地势开阔，没有高耸的树木遮挡，且位置很巧妙，明明处在高位，但如果没仔细瞧，都发现不了这里的特别。 这个巧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这处山丘是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一点点往上延伸，距离长了，垂直高度就有了，但赶路的人是不会发现的，跟温水煮青蛙差不多的原理。 此时墨成 章的脸色并不好看，神色几经变换，到最后他的眼中只剩下坚定。 墨成章转身，牵着郑清浅的手，指着闵州城的方向道：“能看见城墙上飘的红色旗帜吗？” 他不说郑清浅还没注意，可他这样一说，郑清浅再看的时候，就发现那边城墙上果然飘着旗子，而且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一点红。 “这个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郑清浅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墨成章淡淡道：“这是在告诉百姓，朝廷已经跟成王开战了。” “啊？已经打上了？”这下郑清浅是真的惊了。 他们接到这个消息还不久，结果这么快就打上了，那岂不是说，现在山下会很乱？ “大山哥他们下山去收蓖麻和织布的原料，不会出什么事吧？”郑清浅立刻忧心的问。 墨成章摇摇头，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郑清浅原本在担心下山去的人，但被他盯得久了，立刻发现了不对，下意识的摸摸脸，“为什么这样看我？” 墨成章忽然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郑清浅有点懵，啥情况？ “浅浅，我要走了。”墨成章的下巴靠在她 的肩上，说出的话既无奈又带着浓浓的不舍。 “走？你要去哪里？”郑清浅闻言脱口问道。 这次墨成章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收紧。 她不知道，并不是打仗都会在城门插旗，他们方才看见的，只是他和颜秋思的约定罢了。 如果只是三面旗，就说明山下有要事需要他下山相见，但整个城墙上都插了旗，那就意味着，他该去做他该做的事了。 郑清浅久久没听见他的回答，轻轻推开他，神色严肃认真的看着他，再次问道：“要去哪里？” “从军。”墨成章没有躲开她的直视，同样认真的看着她，“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 这一刻，郑清浅心里掀起了无数波澜，从前他的异样在脑中迅速闪过。 果然，他真的有秘密。 郑清浅抿着唇没说话，被他拉住的手却反握了回去。 五月初的天已经不冷了，这会儿又是刚过晌午，山风吹在身上都有种清爽舒适之感。 但对郑清浅和墨成章来说，这一刻却并不怎么美好。 脑中思绪几经辗转，郑清浅终于抬头，扯出一抹浅笑对他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第197章 不能一个人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郑清浅措手不及，寻找溪流源头的事再次搁浅，两人很快就回了村里。 当天晚上，墨成章便去李阿爷家说了自己的决定。 “啥？”李阿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好险被李大山一把拉住，“小四，你刚刚说啥？你要去从军？” 墨成章点头，“是，过两日便走。” 不立刻走，是因为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不是，你怎么就想去从军呢？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咱从老家逃出来，不就是不想去战场吗？你这会儿怎么又……对了，这事你告诉你娘了吗？她咋说？” 李阿爷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最后直接将云氏搬了出来。 对他来说，村里有墨成章在，那就是有主心骨，现在主心骨说他要去从军，那简直就是在抽他的魂！ 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回去跟她说。” “那你是……铁了心要走？”李阿爷带了丝祈盼的紧盯着他问。 墨成章点头。 李阿爷跌坐会椅子上，好半天都没再张口。 李大山和李小六对视一眼，转向墨成章问道：“小四，弟妹知道吗？” 搬云氏出来不行，那就试试看他媳妇儿，毕竟墨小四宠媳妇是村里出了名的。 可墨成章依旧点头，“下午告诉她了。” 这下子李大山也没法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阿爷才叹了一声开口道：“既然你想去，我们说什么也没用，但是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 说完这话，李阿爷对李大山道：“大山，你去把村里的男人们都叫来，咱爷们儿几个说说话。” 李大山闻言睁大了眼，但很快却眼神坚定的点头出门喊人了。 他爹的意思他懂了，既然放心不下小四一个人出去，那就看 看村里还有谁愿意一起去的，多几个人总是多一分保障。 李小六在听到李阿爷的话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少年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充满憧憬，而保家卫国这四个字，最能激发男人们潜藏的热血。 虽然，这个朝廷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要守护的。 就在村里男人都被叫去开会时，郑清浅锁了屋门进了空间。 因为他眼底那份她看不懂的沉重，他要走，她拦不住，也不能拦。 但她对他动了真心，就不想他出什么意外。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抬脚朝书房走去。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要最大限度的保证他能活着回来。 她不懂战争，更不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什么，所以需要查一些资料，再结合目前这个时空的情况来替他准备。 只是这样一来，她身上的秘密怕是瞒不住了。 但没关系，她相信他。 另一厢，男人们听说墨成章要去从军，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就有各种声音响起。 “小四，你一个人去哪行？我跟你一起去！”刀疤李第一个站出来。 罗大宝也挤到墨成章面前，“墨兄弟，我没家没室的，你从军可得带上我呀！” 李二麻子急得不行，他居然没第一个表态，真是气死了，“还有我！” “还有我……” 墨成章意外的看着众人，完全没想到他们不但不反对，反而还有这么多人想跟着他一起去。 李阿爷没说话，只看着墨成章，等他开口。 虽然众人的反应出乎意料，但墨成章还是对大伙儿摇摇头，“大伙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去从军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们出什么意外。” 这话便是拒绝了。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有家室，上有老下有小的，要真跟他 去了战场上，出了意外，让家中的老幼如何再安心过日子？ “小四，你这话我可不赞成，”李大山拍拍他的肩膀，“是你将咱们从上阳村带出来的，也是你带着咱们一步步建了现在的福泽村，换句话说，你早就救了我们一命。” 他看看众人，又看向墨成章道：“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从军，但我们不想你一个人在军中，我听人说，那些老兵都会欺负新兵，有我们在，大伙儿互相照应着，怎么着都比你一个人强吧？” “对，小四，我知道你担心啥，你放心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呢，我娘肯定不会拦着我。” “我就自个儿一个人，抬脚就能走，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我看啥都别说了，咱现在先看看都有谁合适去的，不合适还是别去添乱了……” 墨成章劝阻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这伙人竟然都开始自发的去李大山那登记起来了。 墨成章实在是哭笑不得，他真的没想带这些人一起去的，因为不想连累他们。 但看见众人信任和担忧他的目光，他除了心里温暖外，心中那个必须赢的念头越发坚定。 既然他们想去，那便去吧！ 难道他重活一世，又有颜秋思从旁协助，还护不住这些人吗？ 上一世李大山等人都是早早就死在战场上的，还是被成王的人抓去做了炮灰。 这一世可跟上一世全然不同了，他知道成王的实力，知道朝廷的实力，甚至知道程家父子的野心和真实实力，而李大山等人也今非昔比。 既如此，他带着他们去闯一闯又何妨？ 想通了这些，墨成章走到李大山身边，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大伙儿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众人停下议论，看向他 。 李大山立刻站到前面大喊一声，“列队！” 已经训练一段时间的众人，动作飞快的站成了三列，人人昂首挺胸的看着墨成章。 墨成章神色严肃的道：“家中有父母的，出列；家里有妻儿的，出列；是家中独子者，出列；家有妻室而没有子嗣的，出列；兄弟两个都想去的，弟弟出列。” 众人犹豫，没有人出列。 墨成章又说了句，“别忘了你们所有人的信息都登记在案。”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说谎，要照实来。 这下子没办法了，众人只能按他说的出列。 墨成章扫了一眼站出来的，没发现有不听话的，然后才继续道：“出列的留在村里，没出列的跟我走。你们有两天的时间准备，两天后我们一起下山。” 他话音刚落，李小六就叫了出来，“小四哥，你这样不公平，我家里五个哥哥，你怎么就让我大哥和二哥去？我爹连曾孙都有了，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李阿爷家情况特殊，儿子多，所以刚刚李大山和李家老二都没站出来，墨成章没开口，便是默许他们跟着一起去。 但李小六这样一嚷嚷出来，村里同样多子多孙的几家人就不干了，纷纷询问。 墨成章看了李小六一眼，扯了下唇角，“小六，如果男人们都走了，咱们刚开出来的地谁来种？如果有人摸到山上来，留下的人他们怎么办？” 他已经默默数过了，排除掉不能去的，跟着他去的总共才五十几个人，大部分还是李二麻子带来的那伙人。 少了这些人，村里的劳力的确变少了，但却不会影响根本，剩下的人多花些时间，照样能将地里的活干好。 他的话让李小六一噎，瞪着眼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李阿爷一巴 掌拍到李小六头上，“就你这跟猴一样的性子，跟着小四去军中，你是去帮忙还是去添乱呢？你还是老实待在家里吧！” 李小六完全不敢顶撞李阿爷，捂着脑袋闷闷的，不再说话了。 但李阿爷的一句“跟猴一样”，却是让墨成章想起了小金。 小金在村里也就跟少数几个人亲近，李小六就是其中之一。 “小六，我走了后，交给你个重要任务。”墨成章对李小六道，“以后照看小金他们，以及训练他们放哨的事就由你来负责了。” 被安排了任务，李小六总算不那么沮丧了，连忙点头应下。 自此，这件事算是彻底定下，要跟着走的人重新在李大山那登记了名字，所有人便回去了。 但对墨成章来说，这件事却是刚刚开始，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跟李阿爷这边交代今后的事情和规划自不必说，最重要的还是要跟元大炮和刀疤李碰个头，好好谈谈砰砰丸的事。 砰砰丸那是必须要带的，而且元大炮和刀疤李都在跟去的人中，有这两个人在，他们在军中便又多了几分保障。 事情千头万绪，等墨成章做完初步的安排回到家，已经是亥时了。 郑清浅已经从空间出来，正陪着云氏在堂屋里等墨成章回来。 见他进来，云氏打着呵欠问，“小四，你媳妇儿说你有事要说，到底啥事儿啊？” 郑清浅垂着眼，没有吭声。 这种事不适合她来告诉云氏，还是墨成章自己说吧。 墨成章看了郑清浅一眼，走到大炕边坐下，给云氏倒了一杯水，见她喝了两口后，他才开口，“娘，我要去从军。” 云氏刚咽了一口水，听到他的话差点被还没吞下去的水呛到，蓦地就坐直了，“你说啥？你要去从军？” 第198章 睡客房去 墨成章不敢看云氏，目光盯在她紧握的手上，“嗯，我已经跟阿爷他们说过了，村里有五十几个人要跟着一起去。” 郑清浅猛地抬头，眼里带着惊讶。 云氏则沉着脸，好半天都没出声。 她不吭声，墨成章也没开口，郑清浅就更不会张口了，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沉凝得吓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氏才沉沉的对郑清浅道：“去将你大姐他们都喊来。” 郑清浅从炕上下来，穿好鞋往外走，心里长长一叹。 她虽然支持墨成章的决定，但是却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明的人，明明可以在山上窝着过日子，为何却要跑去从军。 她知道他心里有秘密，可什么秘密比命更重要？ 墨家跟几个女儿的婆家离得都不远，没过一会儿郑清浅便将人都喊了出来。 墨韵三姐妹自然会问，但郑清浅避而不答，只说等到了云氏跟前就能知道。 陈忠达，吴忧和林进三人互相看了看，几人都紧抿着唇，目光躲闪的不敢看自家媳妇儿。 “今晚到底咋了？我刚刚还听到附近有几家在闹腾，”墨琪皱着眉头，看向王进，“进哥，你们刚刚去阿爷家都说啥了？” 王进干笑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大步往 墨家的正屋去了。 墨琪气得牙痒痒，瞪着他的背影哼了声，“等会儿回去再收拾你！” 她大大咧咧的，还没瞧出不对劲来，但细心的墨韵和墨诗诗却是看出了不对，两人分别看向自家男人，结果陈忠达和吴忧的反应也跟王进差不多。 方才在阿爷那里的时候，墨成章的几个姐夫都属于不符合从军标准的人，三个人虽然都不放心他，但是墨成章给他们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会私下找他们谈，所以三人就都没站出来说话。 刚刚回到家里，几人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家媳妇儿，结果郑清浅就来叫人了。 三姐妹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郑清浅。 “你们别看我，娘就在屋里。”郑清浅抿了抿唇，也抬脚进屋了。 这下子三姐妹都有点懵，心里浮现同一个问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进了屋，围坐在炕边上，看见云氏黑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墨家三姐妹更是心里犯嘀咕。 “小四要去从军，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云氏半个字废话都没有，开口就直奔主题。 但她这话对墨家三姐妹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猛地站起来，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墨成章，异 口同声的惊呼，“小四为什么要从军？！” 云氏呵呵冷笑了两声，她比她们更想知道！ 这下子，一家子的目光都看向墨成章。 “娘，姐姐，姐夫，”墨成章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郑清浅时，他的眸子暗了暗，“我会活着回来的。” 他没有说为什么要去从军，没有安慰他们，只告诉他们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墨韵几个哪里会买账？ 墨韵：“小四，你是我们墨家唯一的男丁，娘为了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你怎么能什么都不顾的要去军中？” 墨琪：“你说得倒是轻巧，以为你是战神还是啥啊？你说能活着回来就能活着回来？反正你说破了天去，我也不会同意让你去。” 墨诗诗：“小四，你的本事我们都知道，可战场中刀剑无眼瞬息万变，真的不是你以为会如何就能如何的啊！你多想想娘，想想弟妹，你要是有个什么，让她们怎么办？” 几个姐姐轮番上阵，墨成章却始终站直身子，任由她们如何说，他就是不松口。 云氏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悲凉，眼里迅速聚集起泪珠。 郑清浅注意到了，往她身边靠了靠，低低的 喊了一声，“娘……” 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连她这样猜到墨成章有秘密的人都难受，更何况是云氏他们不知道的了。 道理她都懂，可就是觉得闷得慌。 正在劝说的墨韵等人很快就发现了云氏的异样，三姐妹立刻闭了嘴，担忧的凑到云氏跟前，又开始各种安慰她。 “娘，小四不会去的，您别担心。” “小四肯定只是现在还没醒过神呢，他这么孝顺，怎么会丢下娘在家里呢？” “我们再说说他，保准不让他走……” 陈忠达和吴忧他们都没说话，几人时不时的去看墨成章，却见他一直不为所动，三人免不了在心里叹气。 看来小四是铁了心要走了。 云氏抹了一会儿泪，看见几个女儿担忧的眼神，不无嘲讽的道：“人家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当然可以不用再听我这个当娘的话了。” 她还记得墨成章小时候，长得跟粉团子似的，漆黑如墨的大眼看着人笑的时候，都能让人心里甜化过去。 老头子走了以后，她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孩子过日子，其中的心酸苦楚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然而，转眼间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管她如何说，他都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娘……”墨成章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前世云氏死在他眼前的画面浮现在脑中，让他瞬间的心软再次变得坚定，“您别这样，我真的不会有事的。” 这一去，不止是为前世的自己报仇，更是为前世的云氏等人讨个公道！ 云氏霍然从炕上下来，推开来扶她的郑清浅等人，背脊挺得笔直的往自己的屋里走，扔下一句，“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娘，就赶紧把这念头打消了，否则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 如果他在战场上出了事，墨家便彻底绝了后，让她死后如何去见老头子？ 墨韵和墨诗诗都在抹泪，三姐妹又转头来劝墨成章。 可墨成章依旧没有动摇，反倒对陈忠达几人使了个眼色道：“姐姐姐夫都回去吧，天晚了，明儿再说。” 吴忧他们是知道刚刚在阿爷家里的情况的，所以看见他的眼色后，连哄带骗的把自家媳妇儿带走了。 屋里只剩下墨成章和郑清浅两人，他转身看着郑清浅，“浅浅，我们也休息吧。” 郑清浅对他甜甜一笑，下一刻就变了脸色，冷冷的看着他，“今晚你睡客房去。” 说完，她直接回屋，关门，上拴。 墨成章：“……”她果然还是生气了。 第199章 病倒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进屋后，郑清浅脸色一变，满脸无奈的闪身进了空间。 她要替他准备的东西很多，如果不趁着晚上弄，白天根本没机会进去空间，所以只能把他赶去客房了。 郑清浅直奔书房，将先前收集的资料整理删减了一下，又从头到尾的看看有没有疏漏，然后将文档字体调成了这个时代很常见的行楷，连上打印机。 她不知道墨成章知不知道在军中生存的相关信息，反正她就将查到的东西整理出来给他，能不能用上那就看他自己的需要了。 打印机工作的空档，她去了客厅，将医药箱拿出来。 看见药箱里的常用药，创可贴和几卷绷带，郑清浅抿了抿唇，想着这些东西要怎么拿给他。 药物肯定是必须的，特别是在战场上，说不定一颗消炎药就能救下一条命。 可她要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源呢？ 郑清浅头疼了好一阵，最后干脆决定啥也不说。 反正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只要她不说，墨成章也不会追着问。 再说了，她就等他要走之前给他，让他想问也没时间问不就行了嘛。 想通这一点，郑清浅就将“合理性”这个问题抛开了。 跟命比起来，谁还管它合不合理啊？ 她只是想，在让他活着回来这件事上，替他增加足够的砝码罢了。 没了这个顾虑，郑清浅接下来的准备工作就顺利多了。 德国产的全长接近三十厘米，刀身十六厘米的剔骨刀得给他带着，这个方便贴身放着，或者绑在小腿上也行。 这刀还是郑清浅去德国出差的时候买的，当时听人说这个牌子的刀质量贼好，居家旅行必备，让她给带一套，然后她自己也买了一套。 除此之外，打火机也得带着，方便打火和照明。 本来郑清浅想把那支迷你 手电筒给他带上，但想想那个电量消耗快，他在外面，她又没法拿回空间重置，最主要的是，相比打火机来说，手电筒有点太超前了，她怕他接受不来。 另外，行军在外多半都是露宿野外，防潮垫得给他带着。 唔……算了，还是把防潮垫缝到羽绒被里吧！ 整个晚上，郑清浅都在空间里替墨成章准备东西。 他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四季的衣服都需要准备，春夏的衣服还好，冬天的她就打算自己动手替他赶制一件出来。 这次她没将羽绒服拆了，而是被她衣柜底下的棉被拆掉，将全新的棉花给缝到他的衣服里。 还好她有缝纫机，不然这次绝对抓瞎。 忙了一晚上，郑清浅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走到客厅倒水，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凌晨五点多了，她得出去了。 将准备好的东西搬到客厅来，郑清浅又将有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拿出来放到包裹里。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热量高，关键时候能让人不至于饿死。 大致看了一下，昨晚她准备得差不多了，郑清浅就闪身出了空间。 刚出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浅浅，开门。”墨成章的声音传来。 郑清浅揉了揉眼睛，撇撇嘴，这家伙居然现在才来哄人。 慢吞吞的将门打开，郑清浅没好气的看着他，“我还没洗漱，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她现在其实更想倒头睡一觉。 墨成章见她脸色不好，眼底的青黑很明显，立刻就心疼了，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怀里，顺手将门关上。 他埋在她的脖颈间，将她抱得紧紧的，过了片刻才有些涩然的道：“对不起。” 他知道她肯定会担心，甚至昨晚他都有好几次想过，干脆不要去管上一世的恩怨仇恨，他只想跟她 好好过日子。 但想到程景灏也是重生的，就算他不去想上一世的事，程景灏必然也不会放过他。 与其到时候他什么都没有的对上程景灏，还不如趁现在拼一把，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郑清浅暗暗翻了个白眼，闷闷的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反正你是肯定会走的。” 云氏用孝道压他都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可见他心里那个秘密非同小可，他是不得不去。 墨成章苦笑一声，“是，不管如何，我都一定要去。” 不说他原本的身份，只说为了他们以后能过安稳日子，他也必须去。 “那你也别说对不起了，一会儿好好去哄哄娘吧，她很伤心。”郑清浅叹了一声，轻轻将他推开。 墨成章点点头，“我知道，但今天不行，我还要去准备些东西，还有起子他们那些人，我得去跟他们说要带些什么。” 他愿意带着刀疤李他们一起走，除了对他们的心意无法拒绝之外，还因为他有把握能把这些人都跟他安排在一起。 有颜秋思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而只要他们在一块儿，那么很多事就好办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郑清浅垂眸，“你的东西我会替你准备。” 只希望他看见的时候别太惊讶就好。 墨成章一个没忍住，又将她抱进了怀里，他的吻雨点似的落在郑清浅脸上唇上，许久后，他才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郑清浅正在喘气，听见这话，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冒出来的竟然是，“得什么得，咱俩现在还名不副实呢！”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来。 没跟她腻歪太久，墨成章就出了门。 郑清浅洗漱后，去做早饭，顺便给院子里的菜地锄了草。 忙完这些，她朝云氏的屋子看去，那里还是 屋门紧闭，显然云氏气得不轻，婆媳两个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云氏起得迟了。 早饭做好，郑清浅将饭摆了，就去敲云氏的屋门。 “娘，饭好了，您起来吧。”她的声音柔柔的，没敢高声喊。 可等了一会儿后，云氏还是没有反应。 郑清浅皱眉，又敲了敲门，“娘，您没事吧？” 屋里依旧没有声响。 郑清浅心头一跳，连忙推门，这一推竟然推开了。 云氏竟然没有锁门。 郑清浅顾不上多想，进门后就去云氏的炕前瞧，看见床上有人，她松了口气。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郑清浅凑过去，伸手去摸云氏的额头。 她的手还没碰到云氏，就感觉一股热浪扑来，郑清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云氏的额头滚烫，脸颊通红，正在发高烧。 也许是终于听见了郑清浅的声音，云氏呢喃了两声，“小四……别走……” 郑清浅听了这话，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她连忙握住云氏的手，“娘，我现在去请岑姐来替您看看，您别起来啊。” 云氏可能烧糊涂了，以为郑清浅是墨成章，居然闭着眼扯出一个笑来，“娘没事，小四不用请大夫。” 郑清浅心里现在难受得厉害，不再多说什么，赶紧去请赵岑，顺便让在村里瞎跑的孩子去找墨成章。 赵岑很快就替云氏诊了脉，二话不说就先开药，可开完了药方才发现，这里是村里，没有药铺，如今只有她那带来了一些药材。 “我回去抓药，先给婶子把药熬上了再说。”赵岑也是行动派，说完就提着药箱走了。 郑清浅趁着家里没有外人，用酒精替云氏降温，将她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 这个时代还没有用酒精降温的说法，不管什么情况，这里的人都是用的热敷 。 用酒精擦过一遍后，云氏的体温有了明显的降低，郑清浅擦擦自己额上的汗，叹了一声，将自己的医药箱收起来。 等赵岑拿了药回来，墨成章也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娘怎么样？”他一进屋就坐到了云氏床前，伸手去碰云氏的额头。 赵岑将药交给郑清浅，也过来再次替云氏诊脉，“她高烧不退……咦，怎么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墨成章动了动鼻子，“屋里怎么有酒味儿？” 郑清浅将药倒进小锅里，守着炉子，听见屋里赵岑和墨成章的疑问，有些纠结，她好像该告诉他们酒精降温的事吧？ 正想着呢，听到消息的墨韵三姐妹就来了。 “弟妹，娘怎么样了？” “小四呢？娘肯定是被他气病的！” “大姐二姐，我们先去看娘吧。” 几人没顾得上跟郑清浅说话，脚步匆匆的跑去云氏屋里了。 “弟妹，我们看着火，你也进去吧。” 陈忠达看见郑清浅守在院子里熬药，他们这些做女婿的，不方便去丈母娘的屋里。 郑清浅也不跟他客气，她也想知道云氏的情况，交代了熬药的注意事项后，也跟了进去。 屋里赵岑正在跟墨成章等人说云氏的病，“婶子是以为急怒攻心，再加上郁结不化，昨晚应该还受了凉，这才有些凶险。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她喝了药就会没事的。” 众人沉默，不用想都知道，云氏是因为墨成章要去从军的事病倒的。 “谢谢岑姐，我们会照顾好我娘的。”郑清浅进来，站在墨成章身边，看着赵岑道。 赵岑点点头，“我先回去了，”说完又看着郑清浅，“过两日我再来问你用酒降温的事。” 郑清浅微微诧异，没想到赵岑居然已经想到了，“好，岑姐慢走。” 赵岑走了，屋里只剩了墨家人。 第200章 坚持 墨韵作为大姐，从前一直觉得墨成章这个弟弟很让人省心，但今时今日她忽然觉得，她有些怀念那个会依赖母亲和姐姐的小男孩了。 性子跳脱的墨琪一直皱着眉，但她并非不懂事的人，哪怕心里有千般埋怨，在云氏的病床前，她也忍着没开口。 墨诗诗看了看墨成章，又看了一眼郑清浅，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昨晚吴忧已经将墨成章去阿爷家里的事告诉了她，除了惊异自家弟弟竟然这般坚持要去从军外，她更是对村里人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当初逃出来，就是因为不想被官府抓壮丁。可这次小四自己开口要去从军，这些人却又一面倒的支持他，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小四，你过来。”墨韵叫了墨成章一声，抬脚往外走。 墨成章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安稳的云氏，心中暗叹，跟了过去。 “二姐，三姐，我们也出去吧，让娘好好休息。”郑清浅忽然开口。 墨琪和墨诗诗也想听听墨韵会怎么说，两人闻言也跟了出去。 郑清浅很清楚，墨韵是绝对不可能让墨成章改变主意的，但他们留在云氏身边也没用，还不如出去 听听墨韵会怎么说呢。 墨韵和墨成章坐在堂屋的桌前，姐弟两个谁也没有先开口。 陈忠达和吴忧几个墨家女婿，都很清楚墨成章的决心，所以三人都没往前凑，老老实实守着熬药的小炉子。 “小四，你真的必须去吗？”墨韵有些艰难的开口，因为她知道，墨成章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在无声的告诉她答案了，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墨成章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点点头。 “那娘怎么办？她为了你都病倒了，要是你还是走了，娘她……”墨韵捏紧拳头，问得有些急。 墨成章看向郑清浅，眼中只有她能看懂的情绪。 而墨韵只看他这个动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墨韵转而看着郑清浅，“弟妹，你就放心让他去？” “当然不放心，”郑清浅扯了扯唇角，“可这是他想做的事，人生总要为自己想做的事去拼一把才不会留有遗憾，我不想将来他弥留之际后悔。” 不管他为了什么原因必须要去，她拦不住，只能替他守好这个家。 谁让他走进她的心里了呢？ 墨成章忽然拉住了郑清浅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处，“谢谢。” 定然是老天怜惜他上一世受 的苦，所以这一世才让她到了他身边。 看到这一幕，墨琪和墨诗诗也不知道说啥了。 人家正主都没说话，她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墨韵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长长一叹，“罢了，你要不要走我也管不着，但娘的病你不能不管，你可以不要娘，我们姐妹几个可不能没有她。” 从这话就能看出来，墨韵是真的恼了，但她性情温和，并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只是云氏的病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还得墨成章出马才行。 “我知道，大姐不必担忧，离开之前，我会跟娘说清楚。”墨成章点点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姐弟几个也没啥好说的了，正好这时候药熬好了，墨韵抢着将药碗端了进去。 喂药的时候，郑清浅和墨成章也在，可云氏先前烧得狠了，并未清醒。 “大姐，我来吧。”墨成章出声道。 墨韵端着碗的手紧了紧，想到云氏估计也会更想让墨成章喂药，她心中虽然气恼，可还是将药碗给了墨成章。 郑清浅坐到床头，将云氏扶起来靠在她身上，一边轻声喊着，“娘，起来喝药了。” 墨成章也叫了一声娘。 也许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云氏的眼 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见墨成章时，喃喃的喊了句，“小四……” “嗯，是我，来，您先喝药。”墨成章将药碗凑近她唇边，语声温和。 云氏下意识的低头喝药，可苦涩的中药入口后，她突然眉头一皱，转头就将嘴里的药吐了，而后又转回来无力的等着墨成章，“我不要你个白眼狼喂！” “娘……”墨成章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端着药碗哄着，“您别这样，有什么事先喝完药再说。” 云氏冷哼，“既然你要去从军，我的死活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关系？你出去，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墨成章抿了抿唇，将药碗放回墨韵手中，转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娘，是儿子不孝，惹您生气，害您伤心了。但儿子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等日后儿子定然全数告知，还请娘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千万别因为儿子病倒。” 话说完，他对着云氏“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墨成章这几个头磕得半点也没掺假，一时间倒是让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云氏有些晃神，自墨成章出生以来，还从未跪过她，更别提磕头了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顶着不孝的骂名也要去从军？这个问题几乎同时浮现在屋里人的脑中。 可此时的他们注定不会有答案。 宽敞的屋内很静，没人出声。 而墨成章就那样保持磕头的姿势，一直跪着。 他不能告诉云氏真正的原因，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这辈子都不想让云氏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郑清浅看着墨成章绷得直直的背，忽然一阵鼻酸。 他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氏挣扎着从炕上下来，亲手将墨成章扶起来，“起来吧。” 墨成章顺势起身，抬手就将云氏扶着，母子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既然你坚持，我也不拦着你了。只是……”她静静的看着墨成章，“你要发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平安的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云氏这个要求很无理，可所有人却都望向墨成章，想要他给个准确的答案。 墨成章垂眸，沉默了很久，连郑清浅都觉得他应该会避而不答了，可他却张口了，“好，我答应您。” 第201章 临别 福泽村有五十几个人要去从军，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这两日众人都没下地，全都围着这五十几个人打转。 墨家的情况在其他人家也上演过，不过他们顶多也就是吵一架就揭过去了。 原因很简单，不管谁家吵架，要走的男人只一句话怼回去，对面立马不说话了。 “咱家所有人的命，哪个不是小四救的？咱能过现在的日子，靠的是谁？” 反倒是墨家闹得并不厉害，让这些人家忍不住嘀咕几句。 “墨小四他媳妇儿就这么同意啦？他俩还没孩子呢，万一墨小四出个啥事，他家可咋办？” “唉，我还以为小四他娘会闹起来，结果就昨儿早上听说病了，今儿看着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反正咱们呐，啥也别说了，当家的说得对，墨小四算是救了咱这些人的命，俗话不是说了嘛，一报还一报，现在是到了咱报恩的时候了。” 以上也就是发发牢骚，倒是没人觉得自家人跟着去不应该。 而这么些人要去，那准备的东西当然少不了，不过大多都是各家准备各家的。 李阿爷将郑清浅叫去，让她把现在存的鸡蛋拿出来煮了，然后平分给五十几个人。 他们存的鸡蛋本就不多，因为前不久才开始养鸡，能下蛋的都还没几个呢。 郑清浅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就把这事做了，平均下来，墨成章分到了八个鸡蛋。 云氏那厢，也许是想通了，喝了一碗药就大好了，当天晚上就忙着替墨成章做鞋袜，边做还边嘱咐郑清浅，“小四的衣服被褥什么的，你可得收拾好了，在外不比在家里，穷家富路，咱家有的，他又能用上的，都给他带着。” “我知道的，娘，都收拾着呢。”郑清浅点头应下。 她可是早就收好的，不过鞋 子她是真没辙，不说空间里没有原料，关键她也不会做啊。 不过，等云氏做好了后，她倒是可以拿来改造一下，比如在鞋里放张卫生巾之类的，那玩意儿吸汗什么的，方便又好用，关键她还能给他带一些。 额，至于他问起要怎么解释，呵呵哒，那还不是随她瞎说就好了嘛，反正这个时代的男人是绝对想不到那东西的真正用处的。 与此同时，郑清浅画了个现代行李箱的图纸交给陈忠达他们，请他们帮忙做个小拖车，这样带着行李就方便多了。 村里其他人见了，自然都跟着效仿，好在村里这两天人多，坐起木工活来也快，只是做个架子和木轮子，并不算多难。 只一天时间，行李拖车就做好了。 云氏生病那晚，墨成章一直守在堂屋，怕她病情反复，所以当晚郑清浅继续进空间去查漏检缺。 她怕东西带多了，他拿着不方便，还顺便将厚衣服和被子之类的装进了真空袋，抽了真空，极大的压缩了空间。 不用去想怎么解释的事，郑清浅就差放飞自我了，不过她还是没敢将太过超前的东西放进去，比如电击棒。 那东西杀伤性大，关键时候能出奇制胜，但电量是有限的，在她手上才能不断重置充电，到了墨成章手中，指不定没用几次就没电了，万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指不定还会坏事。 除了衣物药品之外，郑清浅打印的资料也都装订好了。 墨成章他们会做简易炸弹，她在给他的资料中放了一个更高级些的配比，能提高他们之前做的火药威力，就看他会不会用到了。 总之，零零散散的，郑清浅能想到的都替他准备好了。 这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临别前一晚。 墨家三姐妹和云氏都对墨成章殷 殷叮嘱了半宿，眼看着亥时都要过了，墨家姐妹才回去，云氏也回屋去睡了。 “媳妇儿，今晚你真的不让我进屋吗？” 等屋里只剩郑清浅和墨成章两人，墨成章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昨晚他守到后来去推门，结果门被拴上了，墨成章以为郑清浅的气还没消呢。 郑清浅看见他这副样子，愣了一瞬，然后很快就板着脸轻哼，“看你表现。” 墨成章眼眸微动，去拉她的手，一边不动声色的把她往屋里带，一边装作可怜的道：“旁边那屋太冷了，我这两晚都没睡着……” 郑清浅其实现在心里还是有气的，气他有事不跟她交个底，哪怕说点啥让她安心也好啊，可这人就跟锯嘴的葫芦似的，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墨成章进来就看见郑清浅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行李，他愣了下，怎么看上去没收拾多少东西？ 郑清浅假装没看见墨成章诧异的神色，板着脸看着他，“四哥，虽说我不阻止你，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她一副“你不说今晚就继续睡客房”的神色，让墨成章转眼就变了脸色。 他紧抿着唇，斟酌着该如何说。 这两天他也在想，要不要将事情告诉郑清浅，可说了以后，他又要如何解释他是怎么得知的呢？ 她和颜秋思不一样，他并不想骗她。 郑清浅坐在炕沿，直直的看着他。 先前她本来没想追问，可这两日看见村里有好些女人都在偷偷抹泪，她忽然觉得，既然他们是夫妻，夫妻一体，难道她不该知道一点他的秘密吗？ 哪怕他现编一个来安慰她也好啊！总比如今她面上看着豁达，实际上心底却担心得要死强。 墨成章缓缓走到她身边，坐好，伸手揽着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他 肩上。 郑清浅听见他低低的开口了，可只一句话，就让她脸色大变。 “我不是娘的儿子……” 郑清浅睁大眼，想扭头看他，却被他用手挡住脸，不让她转头。 “娘不知道，大姐他们也不知道。我去军中，就是想找到我真正的身世。” 这就是墨成章想好的说辞，他没有说谎，也说出了其中一部分原因。 身为孤儿的郑清浅，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世”这两个字，对他们这样的人的意义。 现代的她自然也找过自己的身世，可却没有任何线索。 她不为别的，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亲生父母为什么抛弃她？ 所以，在墨成章说出这个理由时，郑清浅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腰，明明笑着却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四哥，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现在我懂了。” 听出她语声有异，墨成章连忙垂头，看到她的泪，他立刻抬起她的下巴，略显急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是不想我走？如果你真的不愿……” 看见她的泪时，墨成章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说不走了，可郑清浅接下来的举动却将他的话堵在了口中。 郑清浅闭眼主动吻上他，毫无技巧，笨拙的想要给他温暖。 连云氏都不知道他不是亲生，他却能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要稍稍想想，她就替他心疼。 墨成章眼眸猛然睁大，下一刻，他变被动为主动，将她压到炕上。 所谓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露，这个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凶猛，不过盏茶时间，两人便已坦诚相见。 “浅浅，你还有机会反悔……” 墨成章与郑清浅十指相扣，额角的汗珠滴到她胸前，但哪怕在此时此刻，他依然问得别有深意。 郑清浅闻言茫然了一瞬，等她脑子终于转过弯，明白他什么意思时，墨成章再度开口了。 “对不起，就让我自私这一次，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话落，郑清浅只觉得身下猛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让她不由自主的咬唇，痛呼出声，“好疼……” 迎接她的，是墨成章充满侵略的吻。 …… 翠被叠床春薿薿，骨醉锦鸳娇不起。 次日卯时，云氏已经在外催了两次，屋内的人才堪堪而起。 郑清浅一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大方些，一边替墨成章穿上最后一件外衫，“出门在外不比家里，给你带的东西别舍不得用……还有，要是能写信，记得给我们来信，送到隆升楼，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 “好。” 墨成章春风满面，含笑看着面颊粉红，耳垂都变得粉粉的郑清浅，哪怕她在替他穿衣服，他也没松开抱着她的手。 穿好衣服，郑清浅推了推他，有些脸热的道：“你先放开，我还有事跟你说。” “这样说便是，”墨成章亲了一下她的脸，“难道你不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郑清浅娇嗔着唾了他一口，“谁要跟你多待了？昨晚你……” 要不是因为他要走了，只要想到昨晚，郑清浅就想装死。 这人真的太坏了！ 至于怎么坏……咳咳，人家夫妻间的事，还是保留点神秘感吧！ 墨成章轻笑，“你是我媳妇儿，我们本来就该那样。” 本来个屁！郑清浅恨恨的想。 第一次的时候，她还庆幸他也是新手呢，结果这家伙很快就……算了算了，还是别想了，她实在是没有某人的脸皮厚度。 “快点放开，我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郑清浅恼了，凶巴巴的瞪着他。 墨成章无奈，只得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 第202章 回来告诉你 某个活了两辈子才吃上肉的男人，这会儿真是恨不得将挑起这场仗的人砍了，要不是他们提前了战争，他至于这时候跟自家媳妇儿分开嘛？ 郑清浅将替他准备的行李提过来，脸色严肃的对他道：“接下来你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问，只要记住我说的怎么用就好。” 说完，也不管他带着疑惑的神色，郑清浅将真空袋拿出来对他道：“这些袋子里面是你的被子和冬天的厚衣服，从这里打开，”她指了指袋子的口，“记住了吗？” 说完后，她又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给他做了个收纳的示范，“衣服洗干净后，还可以继续放回来，就像这样……这个可以替你压缩空间，出门在外会方便一些。” 因为她用的都是手卷式真空压缩袋，所以操作起来很方便，墨成章一看就会。 可她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墨成章还没从透明的真空压缩袋中回神，郑清浅又提着一个小箱子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这是医药箱，里面有常用药，我都替你标好了用法和用量，你看情况吃……呃，这些药数量不多，你别随便拿给别人用。” 说到后面，郑清浅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要说这段时 间她利用空间的重置功能屯了一批物资，可却是把药物给漏掉了。 这次墨成章从军，郑清浅才忽然意识到，药物好像也必须囤一批，反正空间还能保鲜，东西又不会坏。 介绍完相对正常的东西后，郑清浅又把打火机，防潮垫，巧克力和她准备的资料纷纷做了解说。 “这些都是你能用上的，那把刀你一定要贴身带着，外面太乱，你身上没有防身的武器，我实在不放心，还有……” 她这边不放心的说得收都收不住，墨成章的目光却从疑惑到惊讶，再从惊讶到欣喜，最后再从欣喜到满足的看着她。 果然，她身上也是有秘密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她愿意这样不避讳的将东西拿出来，不就说明她对他的信任了吗？ 不管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他只要知道她信他就好。 虽然她一直掩饰得很好，可他就是知道，她并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 而现在，她信他。 郑清浅说完了，有些忐忑的抬眼看向墨成章，可看见的却是他满含笑意的好看眼眸，正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那个……你就当我有个百宝箱好了。” 她以为他会疑惑这些东西的出处，所以抢着说了一句。 可墨成章却伸手将她再度拉进怀里，埋首在她耳畔轻轻道：“浅浅，谢谢。” 谢谢你信任我，谢谢你处处为我考量，谢谢你代我尽孝，谢谢你替我守护这个家…… 墨成章这声谢包含着无数感激，也带了几分不舍和惆怅。 此去必定凶险万分，祸福难料，原本他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如今，他的心态却悄然转变。 那些属于他的东西能不能拿回来不重要，他只想报了仇后平安归来。 天下人如何，与他何干？他只想见她展颜。 郑清浅见他没有追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鬼使神差的，她低低的道：“如果你平安回来，我就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墨成章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摸摸她的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除了我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郑清浅点头，“如果担心你，我也不会……” 剩下的话被墨成章吞进了口中。 直到屋外第三次传来云氏的喊声，墨成章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喘道：“等我回来。” 郑清浅被他吻得都快窒息了，这会儿正拼命呼吸，闻言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等两人收拾好出去，都快 辰时了。 云氏无语的看着他俩，“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腻歪了？要不小四你别走得了。” 她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还能猜不到两人在屋里干啥吗？ 郑清浅红着脸，低着头没吭声。 墨成章却笑得温润，“好了，娘，浅浅脸皮薄，您别欺负她。” “哟，你就这么心疼你媳妇儿？那你走了也看不见我有没有欺负她啊！”云氏斜着眼看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如今要去冒险，她要是能真的放心才怪！ 墨成章无奈，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云氏，“我相信娘，儿子走了，您保重。” 云氏被他这样一弄，忍住的泪又快下来了，一巴掌拍他背上，“别矫情了，赶紧吃饭去！” 村里其他人家也跟墨家差不多，离别总是伤感的，何况还是这种前路未知的情况。 不过，辰时正，所有人都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集合了。 李阿爷看着这些穿得精精神神的小伙子们，心里百感交集，原本准备的一大堆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晃神了一会儿后，李阿爷对众人摆摆手，“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替你们看着，但是你们也必须给我记住咯 ，我不管你们有多难，反正你们都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记住了没？” “记住了，阿爷！”众人齐声道。 对他的无理要求，所有人都没有拒绝。 李大山拍拍墨成章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村子，顾好婶子和弟妹他们。” 最终李大山还是留下了，因为墨成章不放心。 村里这次走的，其实有绝大部分都是村里有能力的青壮年，如果李大山再走，那村里只有阿爷一个主事的，可阿爷年纪大了，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所以，墨成章最终将李大山劝着留下了。 郑清浅没有站在送行的队伍前面，她和云氏一起站在不前不后的位置，默默的看着墨成章跟一众人道别。 所有人整装待发，墨成章朝着村里人拱了拱手，目光遥遥的看向郑清浅。 这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但郑清浅看懂了。 她扬起一抹笑，对他挥挥手。 墨成章转身，拖着新做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也动作一致的拖着自己的箱子跟在他身后。 明明只有五十几个人，可偏偏走出了成百上千人的气势。 郑清浅盯着他们的背影，在心里默默道：只待乾朝兵祸去,且迎故人白衣归。 第203章 什么彩头 因为做了拉杆行李车，墨成章等人下山很是轻松。 不过，没上路的时候众人都是一腔热血，但是等到真的踏上了这趟未知的旅途，有些人心里就开始有些忐忑了。 李二麻子早就成了墨成章最坚定的拥护者，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后，便跑到墨成章身边去，小声的问了句，“小四，我听说军中对新兵都不怎么友好，你说咱这些人能分到一起吗？” 他们跟着一起去，就是想跟在墨成章身边，大伙儿能有个照应。要是不能分到一起，那他们去干啥？ 墨成章很肯定的点点头，“能。” 如果不能，他根本不会让这些人跟着。 李二麻子听了，连问都没问他怎么这样肯定，又跑去后面跟大伙儿传话了。 如果真要问他的话，李二麻子表示，那还能有咱家小四干不成的事？不存在的。 没错，他对墨成章就是这么自信，甚至比墨成章自己都自信。 而墨成章的自信，则是来自他对颜家的了解。 颜家满门忠烈，说是大乾顶级将门也不为过。 只是和佑帝上位以来，林太贵妃为了替娘家争取权益，不停打压各路功臣，颜家早早就避其锋芒，除了一些关键位置的人顶着没退，其他人都散到军中去了。 有颜秋思在，他们这些人的安置绝对不成问题。 走到半途，墨成章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回身让大伙儿先停下。 “咋了，小四？”后面的人不明所以的扬声问。 墨成章看着众人，朗声道：“我认识闵州参将颜大人，所以这次去军中，我们肯定能分到一起，不过，到了军中大伙儿记得不要提起我的名字，颜大人对我另有安排。” 如果不知道程景灏也重生了，他也不会提起这茬，可程景灏正在找他呢，要是他在军中用了真名，那不是相当于他自己 送上门吗？ 所以，隐姓埋名那是肯定的。 “原来小四认识大人物啊？” “那是，咱们小四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嘛。” “不能提小四的本名，咱就喊小四吧，反正大伙儿知道这是在喊他就成。” 墨成章早就想好了，“以后我就用我三姐夫吴忧的名字，你们叫小四也可以，但是名字一定别喊错了。” 用吴忧的身份对他来说是最方便的，因为这个人真实存在，也符合他这次带去这些人的身份，不管谁去查都不会出岔子，而且这事他也跟吴忧和郑清浅说过，哪怕问到福泽村去，也查不出什么。 这件事说定，众人继续上路。 男人们脚程快，走到闵州北城门时也才不到午时。 墨成章让众人先在城外等着，他先去找颜秋思。 他们这些人成群结伴的，守城的可能不会放行，还需要颜秋思出面。 墨成章照样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去见颜秋思。 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颜秋思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见墨成章出现，颜秋思立刻起身，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张口道：“你……” 墨成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秋叔，以后你叫我小四就行。另外，上次跟你说的事，不用怀疑，我已经想好了。” 既然决定了跟颜秋思合作，他总不能一直端着，而且颜秋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对他都是真心实意的好，将他当做叔伯辈的相处也是应该的。 颜秋思的神色变了变，随后却是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劝你，都想好怎么做了吗？”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表妹又怎么会生别人的儿子？颜秋思多年没有见过朝思暮想的表妹，在墨成章身上却是找到了她的一丝丝影子。 墨成章点头，“就从小兵做起吧。” “你确定？”颜秋思皱眉，“ 军中不比别处，你不愿让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又要从小兵做起，就不怕……” 未尽之言不用明说，墨成章也能猜到。 可他却淡淡一笑，“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其他？” 颜秋思毕竟是将门出身，深知这其中的关系，闻言甚是欣慰的爽朗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刚才的话，一是真的担心没有基础和根基的墨成章如何在军中混出头，二来却是在试探他。 他很清楚，颜家不止他一个人，如果墨成章要做的事失败了，那么整个颜家都会跟着他一起陪葬。 所以，哪怕颜秋思对死去的表妹再愧疚长情，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权衡轻重。 墨成章将刀疤李他们跟来的事说了，颜秋思这边立刻安排人去城外接人，他则直接将墨成章带去了城外的大营。 闵州驻军总共三万将士，并不在城内。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被人领着去了军营，五十几个汉子对即将到来的军营生活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能看见墨成章。 一刻没确定他们能分在一起，这些人的心都无法彻底放下。 颜秋思派来的人将他们交给军中接引的人就走了，李二麻子胆子大些，上去跟人攀谈。 “这位兄弟，咱们这是啥地方啊？” 那人也是个机灵的，这些人虽然是新兵，可却是参将大人的手下亲自领来的，说不得就有什么背景。 而且瞧着他们穿得整整齐齐的，应该不是难民，再看看他们拖着行李的那些带轮子的箱子，哎哟，那可稀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总之，这些人一看就跟普通来从军的人不一样，不是被抓来的，也不是硬给征上来的，万一还有啥了不得的说法，他要是给人得罪咯，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咱这是闵州驻军大营，你们是新来 的，正好跟前些天征上来的人凑个整……” 他说的凑个整，李二麻子他们听不懂，其实就相当于凑一个小队。 古代军队的编制分两种，一种是平时的训练编制，一种是作战时的战队编制，其中有些复杂，这名接引李二麻子他们的人也说得不甚清楚。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呢，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就耀武扬威的带着十几个兵丁过来了。 “听说今儿有新人过来？我手下还缺些人，这回总该拨给我们左路了吧？” 接引这位小哥姓单，见到来人，微微皱了下眉，而后很快就迎了上去，“陈把总，您咋来了呢？” “你小子聋啦？没听见老子刚刚说的话？你他娘的……”陈把总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对着单小哥就是一顿骂。 李二麻子他们都看傻了，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的？ 单小哥一直赔着笑，一个字都没敢反驳。 陈把总看着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几个，抬脚走上前，在众人周遭转了一圈，“啧啧啧，没想到啊，如今这世道，还能有这样的来从军。” 他眼睛毒，这些人穿着衣服他都能看出来，绝对是没被亏到吃食。 说句不好听的，就现在的情况，这伙人绝对算得上好货色了。要是弄到他手下，稍加训练，以后在战场上指不定能立点功劳，他们的功劳那不就是他的嘛？ 所以陈把总越看越满意，也没等单小哥说李二麻子他们的来历，便直接对着刀疤李等人一挥手，“这些人我要了，都跟上！” 说着，他抬脚就要走。 单小哥瞪大了眼，张嘴想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刚刚颜参将的手下只跟他说这些人是来投军的，让他好好安置，虽然陈把总这人口碑差，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把总，他一个小小的外校尉哪有资格拦人？ 李二 麻子和刀疤李对视一眼，两人初来乍到，一时间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跟着走，毕竟墨成章还没来呢。 陈把总前头走着，可身后却没有脚步声，他停下脚步，真身怒瞪着众人，一出声就是吼，“咋地？你们聋了还是瘸了？没听见老子说的话？” 刀疤李皱眉，这人脾气这般火爆，还没到他手下都这样，要真去了，他们还能落得了好？ 他脸上有一道疤，比其他人说话更能唬人，所以之前下山的路上众人就商量好了，对外的时候，能他出马就让他来说话。 刀疤李上前一步，对着陈把总拱了拱手，“这位军爷，我们刚来，还有位同伴没到，您看能不能先缓缓？” 陈把总眉头一挑，呵呵冷笑，“哟呵，没想到还有人敢跟老子对上？行啊你们，有种！” 说着话，他已经开始转动手腕，扭扭脖子，再漫不经心的踢踢腿，“别说老子欺负你们，你们谁能将老子撂倒，老子就让你们缓一缓。” 刀疤李等人心中均是一咯噔，面面相觑。 虽然在山上也训练过一阵，可他们都是野路子，哪里敢跟眼前这位打？ 就在这时，墨成章的声音从陈把总身后传了过来，“我跟你比。” “小四！”刀疤李等人激动的大喊。 这下他们可以放心了。 墨成章跟在颜秋思身后，不疾不徐的走上前，站到陈把总面前，淡淡道：“你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陈把总的手背从嘴上横过去，看着墨成章来了兴致，“老子说的话从来都算数！” “可如果撂倒你只是让我们缓一缓去你麾下，却是显不出你的本事来。”墨成章扯了扯唇角，不紧不慢的道，“要比就来个大的彩头。” “哟呵，你口气倒是不小，”陈把总看了一眼颜秋思，微微眯了眯眼，“你想要什么彩头？” 第204章 上面有人好办事 墨成章轻轻一笑，“若我输了，我们这些人任你处置。可若是我赢了……” 陈把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带不屑的哈哈大笑，“就你也想赢老子？” “怎么，不敢赌了？”墨成章挑眉看向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在鄙视他是孬种。 陈把总立刻就炸了，“老子会怕你？赶紧说，你赢了又如何？” 他陈明亮在这闵州大营里怕过谁？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竟然敢来挑战他？呵呵，一会儿他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大话说不得！ “若是我赢了，”墨成章朗声轻笑，他本就生得一张俊脸，这样一笑，让他周围都像是发光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你需得辞掉把总之职。” 什么？ 众人皆惊，跟着陈把总来的十几个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墨成章。 “哈哈哈……你倒是好算计，可我凭什么要答应这样不对等的条件？我赢了也就是把你们这些，”陈把总被墨成章的话气笑了，指了指李二麻子等人，“本该拨给我的人带回去，你赢了却是要我自毁前程？哼！这世上什么时候有这种好事了？” 墨成章岿然不动，颜秋思此时却是上前来，端着脸对着陈把总道：“他们可不是要拨给你的人，这些是本官特地替中军新征来的。” 闵州大营共有左中右三路军，中军棣属于颜秋思，受他的直接管理。 颜秋思乃是三品参将，在闵州军中拥有实权的人物，虽然头顶上压着林国舅，偶尔会有些束缚，但真到了对峙时，他也并不怕林家人。 这位陈把总就是林家的亲戚，虽然不知道是拐了多少道弯的亲戚，但这人三年前进入闵州军中时，的确是林国舅那边发话放进来的。 颜秋思从前也只是听人说起这人在军中有些跋扈，不过因为没有 惹出什么乱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日他自己撞到墨成章头上来，他当然不会轻轻揭过。 “参将大人这是要替他们出头？”陈把总挑衅的看着颜秋思。 从这人对颜秋思的态度来看，就可想见林家人的权势到底有多嚣张。 把总只是正七品小官，而颜秋思却是正三品大员，搁到任何朝代，这两人对上也不可能是眼下这个局面。 颜秋思昂着头冷哼，“你自己不敢打赌，倒是想往本官身上赖，陈子涛，你可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陈把总，也就是颜秋思口中的陈子涛，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在墨成章身上扫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重重的点头，“娘的，不就是一个把总吗？老子赌了！” 反正他这里要是出了问题，还有林家兜底，可如果能把颜秋思看中的人抢了，那得多扬眉吐气啊？ 外人不知道林家的情况，陈子涛却是知道一些的。 林家人虽然近二十年在朝中只手遮天，可军中许多重要职位他们都插不了手，几乎都被颜家霸占着。 所以，今天他要是能当场下了颜秋思的面儿，不但能将这帮人收到麾下，国舅爷那里还不得让他再往上升一升？ 这种一举两得的事，就算有些风险，也是值得赌一赌的。 当然，以陈子涛的眼力，他自然看出了墨成章不是一般农家汉子，可他仗着自己在军中几年的磨练，墨成章不一定就能赢他。 他的这些心思说来繁杂，可也只是过了眨眼的功夫，墨成章已经站到了空地上，双手负在身后，等着陈子涛出手了。 被墨成章抢了先，陈子涛心里很不爽，而且他是军中的老人，如果真让他先出手，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于是，陈子涛大方的对墨成章道：“可别说老子欺负你，你先出手，我让你三 招。” 墨成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确定？” 他的表情实在太轻松，看得陈子涛有一瞬间特别想认怂，可听着身后他的人给他加油打气，他只能硬着头皮，故作大方的呵呵冷笑，“老子啥时候说过假话？” 旁边的单小哥默默在心里道：你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好吗？ 墨成章点头，“既如此，承让了！”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已经像是一支离玄的箭般，眨眼就到了陈子涛面前，动作迅速又漂亮的给陈子涛来了个过肩摔。 直到摔倒在地，陈子涛都没反应过来，他咋就在地上了呢？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半张着嘴，瞪着地上的陈子涛，又看看脸不红气不喘的墨成章，脸上一片茫然。 颜秋思则是心中一阵激动，盯着墨成章的目光越发明亮，恨不得立刻将人带走。 他这一身武艺，总算有传人了！ “还要打吗？”墨成章一招致胜，又很快退回到原地，看着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子涛问道。 “草！你他娘的竟然搞偷袭？”陈子涛脸上挂不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张口就把失败的缘由归到墨成章身上。 墨成章还没张口呢，颜秋思就不乐意了，“陈子涛，你放他娘的狗屁！战场上敌人会等你准备好再打？方才你都摆好架势了，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现在还想耍赖？” “参将大人，既然陈把总觉得我胜之不武，我不介意再来一次。”墨成章淡淡道。 颜秋思看了他一眼，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说，只是狠狠的瞪了陈子涛一眼，“这次你可得准备好了！” 陈子涛这下不敢大意，一直盯着墨成章，悔得肠子都青了，面子算什么？他咋就说出要让对面三招的话了呢？ 墨成章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陈把总可准备好了 ？” “哼，别他娘的磨叽，赶紧的！”不管陈子涛心里怎么想，反正嘴上是不愿意吃亏的。 墨成章这次依旧很快就到了陈子涛面前，但这次他没打算将人摔倒。 一直防着被过肩摔的陈子涛，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墨成章卸了两条胳膊。 众人：“……” 这还打什么啊？毫无观赏性，差评。 陈子涛脸色难看的愣在原地，一张毒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怎么可能？他居然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接连两次下了面子！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啊？ 墨成章依旧很有风度的问了句，“陈把总，还打吗？” 前世程家人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不遗余力的请人教他各种本事，武艺也是其中之一。重生后他也没落下练习，能有如今的身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打个屁啊！陈子涛真是撞墙的心思都有了，他丫的这么有本事，跑来参军干什么？应该直接去参加武举，进宫做御前侍卫啊！ “陈子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认输了，记得上交把总令。”颜秋思说完，也不管他，招呼着墨成章他们走。 军中自有军医替他接手臂，而且颜秋思相信墨成章下手有轻重，陈子涛绝不会伤得太严重。 可墨成章并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来到陈子涛面前，替他将手臂接上，而后退后两步，朝他拱手道：“承让了，只是同袍之间的切磋，陈把总不必放在心上。” 陈子涛：“……” 他能不放在心上吗？这尼玛颜秋思这个参将全程看着呢！ “嘁！少来假好心，老子不需要！这个把总不做也罢。”陈子涛恨恨的瞪了墨成章一眼，对着颜秋思意思意思的拱了拱手，领着人抬脚就走。 他们走了，其他人自然便围到墨成章身边来，有担忧的，有叫好的，一时间倒是 没人想到颜秋思还在呢。 “小四，你刚刚那两招太狠了！” “你替咱们出气的确好，可咱刚来就得罪人，是不是有些那啥啊？” 颜秋思对这群人真是无语了，好歹他这个参将还在呢，能不能尊重点他？ “吴忧，你们还要不要去中军了？”颜秋思冷着脸。 不知道他们这伙人现在成军中的焦点了啊？还不赶紧跟他走，别到时候被人欺负了，又来找他出面，哼，他才懒得管这些人呢！ 墨成章连忙对李二麻子等人比了个手势，五十几个人立刻禁声，瞬间排队站好。 这下换颜秋思觉得意外了。 “多谢参将大人，我们这就跟您过去。”墨成章看向颜秋思，目光坦荡。 颜秋思指着他身后的众人，“你们这是练过的？” 墨成章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都是颜秋思的亲兵，便点了点头，“只为强身健体。” 颜秋思眉头微挑，半个字都不信。 骗鬼呢？这反应速度，瞬间就站得整整齐齐的队伍，谁家强身健体还要训练队形的？ 不过没关系，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反正现在这伙人在他手下了，他们有基础才更好，能很快跟上军中的训练。 颜秋思将人带去了他的中军大营，看似随意的将墨成章等人编入了一个人数不足的阵中。 大乾的军队编制还是沿用的最古老的“什伍制”。 既每五人为一个“伍”，五个伍为一个队，五个队为一个阵，二十阵为一个将，每个将都是独立的战术单位，受朝廷直接调派。 墨成章他们有五十几个人，被单独编成了两队，再编入阵中。 因为拉杆行李车，以及进来军营就把陈子涛给打赢了，墨成章这伙人显得特别拉风，不停有人在他们的营帐外探头探脑。 没错，上面有人好办事，墨成章等人是住的同一个营帐。 第205章 小金不见了 颜秋思之前就征询过墨成章的意见，问他要不要住他的营帐，被墨成章拒绝了。 “秋叔不必将我当成不经风雨的小儿，别人能吃的苦，我亦能。” 这是墨成章拒绝的原话，让颜秋思更加高看他一眼。 只有这样心性的人，才配谈他要做的事。 饶是如此，颜秋思还是给墨成章开了后门，将原先住在这个营帐的人挪了地方，给他们这五十几人安排到了一起。 “小四，你跟参将大人关系这么好啊？居然能给咱都整到一起，还能住一起！”元大炮将自己的东西规整好，就凑到墨成章身边来闲话了。 墨成章这会儿正在震撼郑清浅替他准备的东西，听到元大炮的话，随口道：“颜大人是我一个老师的旧友，我跟他并不是很熟。” 手中轻薄的被子，触感跟家里的粗布被子完全不同，柔软顺滑的手感堪比绸缎。 “咦，小四，你的被子看着咋这么鲜亮呢？” 元大炮看到粉蓝色的被面，忍不住伸手过来想摸一下，结果却被墨成章挡了。 “这是我媳妇儿的陪嫁。”他的话虽然带着笑，可言外之意却是在告诉身边的人，不要轻易碰他的东西。 元大炮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闻言立刻缩回手，有些 羡慕的道：“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拿出来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李二麻子抢到了墨成章旁边的位置，听到两人说话，也凑过来看了看，然后有些怀疑的道：“那啥，小四啊，弟妹给你准备的被子是不是太单薄了点？” 看着就轻飘飘的一团，他实在很怀疑能不能保暖。 现在虽然是五月，可他们在军中不知要待多久，冬天可咋整？ 元大炮勾着墨成章的肩膀，笑呵呵的接话，“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么些人，你还怕冷？随便挤一挤，冬天简直不要太暖和。” 李二麻子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又回去继续铺他的位置了。 墨成章满头黑线，心里默默想着，他才不跟这群糙汉子一起睡呢。 他只想赶紧把这些事办完，能快些回去抱媳妇儿才是正经的。 但让墨成章等人没料到的是，他们刚在闵州军中安顿下来，颜秋思就接到了朝廷的调令，命他率中军前往西北方向驰援，阻击晋王大军。 十将为一军，换言之，棣属于颜秋思的中路军共有两万五千兵力。 闵州留守的右路军已经全部被林聪带走，而左路军编制不齐，只有一万多人。 颜秋思实在想不明白，和佑帝的脑子是不是被驴 踢了？闵州只留一万多人留守，就不怕成王的西南和正北两路大军打过来？ 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紧急将整个中军整顿起来，连夜开拔前往西北的恒远县。 …… 福泽村里，一下子走了五十几个青壮年，感觉村里的活力都不复存在了一般，很是蔫了几日。 郑清浅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只能握着墨成章送给她的私印，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在闵州，什么时候才会上战场……什么时候才会平安归来。 郑清浅睡不着，捏了捏拳头，自言自语道：“这样下去可不成，得给大伙儿找点事做。” 说着话，她直接进了空间。 墨成章不在，她进出空间简直不要太方便。 郑清浅想起之前研究过的有关沼气的应用问题，左右无事，便继续深入研究，往更专业的方向查找资料。 山上虽然不缺染料，可如果能让大伙儿省去捡柴的功夫，多出来的时间就能干许多活了。 之前为了沤肥，他们建了沼气池，也就是说，制造沼气这个环节基本没问题，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使用沼气的终端用具做出来。 现代那些不锈钢沼气灶是别想了，不说没材料，只说 那些繁复的工艺他们都搞不定，所以郑清浅决定从沼气灶的构造入手，看看能不能用铜或者铁模拟一个出来。 一般的沼气灶都是由喷嘴、调风板、引射器和头部组成。 喷嘴是控制沼气流量（即负荷），并将沼气的压能转化为动能的关键部件。一般是用铜制造的，这个郑清浅觉得他们应该可以做出来。 说到这里，顺带提一句，福泽山脚下那一大片荒芜之地底下，就是埋着铜铁矿的，不过肉眼看见的数量不多，所以官府并未组织人开采。 调风板一般安装在喷嘴和引射器的喇叭口的位置上，用来调节空气量的大小。 引射器由吸入口、直管、扩散管三部分构成。三者尺寸比例，以直管的内径为基准值，直管内径又根据喷嘴的大小及“沼气─空气”的混合比来确定。 灶具头部是沼气炉具的主要部位，它由气体混合室、喷火孔、火盖、炉盘四部分构成，其作用是将混合气通过喷火孔均匀地送入炉膛燃烧。 看过基本资料后，郑清浅脑子里已经有了计划。 做研究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郑清浅按照现在这个时代的情况画出设计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郑清浅站起来走动了 一下，随后去洗了把脸，只在脸上拍了点水和乳就出去了。 她这边屋门刚打开，对面云氏屋子里就传来了喊声，“小四媳妇？你又没睡？” 话音刚落，云氏的屋门也开了，不过她毕竟上了点年纪，熬不过小年轻，此时眼下挂着大大的眼袋，黑眼圈特别明显。 郑清浅连忙走上去，扶着她，“娘，您再睡会儿吧，我去做饭。” 唉，自从墨成章走后，云氏嘴上没说什么，可夜里跟她一样，这几天都没睡个踏实觉。 云氏叹了一声，“难为你了，别再想着小四，赶紧回屋再躺一会儿，我来做饭。” 郑清浅存了要劝劝她的心思，所以扬着笑脸道：“娘您别说我，您才该是把心放下来那个，瞧瞧您这眼睛，您再看看我，我不是没睡，我是想到一个给大伙儿造福的法子，打算一会儿去找人试着做呢。” 她在现代创业的时候，跟许多人打过交道，知道怎么说话能让人放下心理防线，三言两语就将云氏哄回了屋。 郑清浅进去厨房，等锅里开了后，在灶里添了两块大柴，然后就出门跟着村里人一起锻炼了。 还没到地方呢，她就看见李小六气喘吁吁的跑来，边跑边喊，“大哥，小四嫂，小金不见了！” 第206章 山中日常 小金不见了？ 这句话浮现在脑子里时，郑清浅已经冲了出去。 小金虽然只是一只猴子，可这段时间，它带着它的小弟们，帮了大伙儿不少忙，最主要的是，小金跟墨成章关系最好，如果它出了事，墨成章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好受。 自从村里人越来越多后，小金的小弟们就有一部分回归了山林，如今还在村头那排屋子里住着的猴子不到十只，而这些应该是小金的忠实拥护者，山下的哨岗都是这几只小猴轮流守着的。 郑清浅跑到这边屋子的时候，屋里只有几只小猴在睡觉，应该是昨晚值夜的，小金却是不见踪影。 她跟猴子们交流比较困难，只略微顿了顿脚步，就转身离开了。 “小四嫂，我都看过了，这附近都没有。”李小六喘着气过来，双手拄在膝盖上，显然累得不轻。 郑清浅冷静的开口，“先去温泉山谷里看看。”小金偶尔也会回到山谷中。 李小六摆摆手，“不可能的，现在天气开始热了，它不会去山谷里。” 郑清浅皱眉，停下脚步。 他说得对，猴子跟人一样怕冷也怕热，马上就要立夏了，山谷里的温度高，小金的确不会往里面去。 “你说它会不会下山找小四去了啊？”李小六忽然睁大眼，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可能。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却是认真思索起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小金跟墨成章的感情很好，一人一猴也不知怎么的，平时沟通只需要一个眼神，而小金在整个村子里，基本上也只听墨成章的话。 这几日墨成章不在，小金还往墨家跑过几次。 难道是确定他不在山上，所以真的下山去找了？ “弟妹，小六，你们先别急，我已经让人下山去找了，这附近这么大，也许它只是去哪里玩了，咱们再等等，晚上 就知道了。”李大山也追了过来。 小金在村里人心中，早就不是一只猴子了，跟家中小辈是一个级别的，它不见了，他们肯定会尽力去找。 只是猴子贪玩，也不知它到底是去玩了，还是真的像小六说的那样下山找小四去了。 话都说成这样了，郑清浅也知道着急没用，只能点点头，“辛苦大山哥和大伙儿了。” 李大山摆摆手，“应该的。” 郑清浅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吃过饭后还是往山谷里去了。 算算时间，土豆和红薯都该成熟了。 这处山谷的存在，可以说是给福泽村众人开了个挂。 山谷里的温度据郑清浅估计，应该是常年在二十二到二十八度，算是许多植物最适宜的生长温度了。 而地下温泉的滋养，也让生长在山谷里的作物比外面更有“营养”，长得快不说，品质也比种在外面的作物更好。 再加上郑清浅空间的加成，土豆和红薯的长势更加喜人。 因为不用给镇上供货，所以这段时间山谷里又陆续种上了许多土豆和红薯，不过这一批得到六七月份才会成熟了。 郑清浅熟门熟路的进了山谷，一眼就看见第一批种的土豆和红薯藤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有些叶子都黄了枯了。 她抿唇一笑，果然成熟了。 扫了一圈山谷里，并没看见小金的影子，看来是真的不在这里。 郑清浅唇角的笑意隐没，长叹了声，迈步向前。 有时候动物的感情比人都要真挚浓烈，像小金这样有智慧的生物，真的不能将它当成普通的动物来看待。 郑清浅从树屋里取了把小锄头，对着枯黄的藤蔓挖了几下，并不怎么紧实的泥土瞬间就把成熟的土豆带了出来。 “这个头……好像太大了吧？” 郑清浅将挖出来的几个土豆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 ，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怎么，因为这次的比之前在砖瓦窑后面挖出来的大多了。 就跟现代超市里卖的那种人工培植的差不多大，郑清浅是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她托着下巴，拧着眉默默想了想，唔……要不以后她都想法子在空间里育种？包括村里要种的稻谷什么的，都往空间过一遍看看，说不定能提高产量呢。 这事儿没困扰她多久，郑清浅很快就把挖到的土豆和红薯带出了山谷。 等她回到村里，直接去了李阿爷家里。 “阿爷，山谷里的土豆和红薯可以收了，您看看这两天组织大伙儿去收一下吧。”郑清浅将手中的土豆和红薯递过去。 李阿爷看见碗口大的红薯和土豆，眼睛都看直了，咽了口唾沫才道：“这是山谷里挖出来的？” 郑清浅点头，“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山谷里的东西本来就比外面的长得好，大一点也很正常。” 李阿爷一拍大腿，“我的天爷哟！咱们的运气咋就这么好呢？瞧瞧这座山给咱带来了多少好东西，就连碰上的山谷都有这功效，老头子我简直……” 他已经激动得说话都不连贯了。 郑清浅好笑的看着他，也没说什么，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墨成章不在，云氏觉得她还是要继续在村里赚工分，不然等以后分银子时，别家都有不少，就自家没几个铜板，那心理落差有点大。 所以，一大早她就去跟着余娘子他们做织布机去了。 没错，现在村里的女人们也在学木工手艺，只不过力气活还是男人们干，她们负责组装和调试。 所谓的调试，就是余娘子根据经验试试机子有没有问题，有的话就立刻动手改。 郑清浅之前跟陈忠达和陈忠武提过流水线作业，两人听进了心里，如今村里做木工活的速度已 经快了一倍不止。 赵岑那边也已经步入了正轨，除了日常的进山采药外，还收了几个中级班的孩子做徒弟。 郑清浅回到家，见云氏还没回来，就先去厨房做饭。 刚把米下锅，云氏就回来了。 “小四媳妇，你在山谷里看见小金了没？它不会真的跑去找小四了吧？”云氏在院子里洗手，一边洗一边问。 郑清浅正在灶台后烧火，闻声连忙朝外回道：“没有，大山哥已经让人下山去找了，等晚上看看情况吧。” 没一会儿云氏进来了，看见她做的是糙米饭，便动手剥了两根莴笋。 肉是没有的，但山上各种蔬菜还是能供应得上。 “对了，山谷里之前种的土豆和那啥薯的，可以收了没？”云氏一边将莴笋切薄片，一边问。 村里人对这两种高产量作物都很关心，云氏自然也不例外。 “能收了，在这呢。”郑清浅说着，就从灶后绕出来，将放在水缸旁的两个土豆和一个红薯拎出来。 云氏一惊，表现跟李阿爷差不多，“咋这么大个呢？” 郑清浅又把跟李阿爷说的话说了一遍，云氏连连点头，“要不说咱们是有福气的呢，这地方估计就是个福窝。” 福窝？郑清浅无语望天，她是不是忘了，他们刚来那会儿，这里还是不毛之地呢！ 要她说，不管在哪里，都要靠勤劳的双手才能把日子过好了。 就说当时来的如果是另一伙人，特别是那种又懒又馋的，郑清浅估计，他们连在这里立足都难。 “我看下午阿爷就该让人去收了，我也去瞧瞧。”云氏将莴笋在清水了泡了一下再捞出来，放到土陶盘子里。 郑清浅想着下午她还要去找人做个沼气灶的模型，就不去山谷里了，等晚上回来，李阿爷他们肯定会算产量的，到时候她得做记录，不 就知道情况了嘛。 “这玩意儿咋吃呀？”云氏指着红薯问。 之前从山涧周围收的红薯，基本上都做了种，大伙儿都还没怎么尝过呢，云氏不知道吃法也在情理之中。 郑清浅笑笑，将红薯切成小块儿，掀开锅盖丢到米饭锅里，“这样就可以了，还可以烤着吃，煮着吃，蒸着吃……” 吃法多着呢，还能做红薯淀粉，红薯粉条啥的，不过目前还没那个条件，她也就没说。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土豆皮刮掉，切成丝。中午有莴笋，再来个酸辣土豆丝就足够了。 云氏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样束手束脚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要是不打仗，咱们也能去山下赚点银子，现在这样什么都要自个儿做……” 她没说完的话郑清浅都懂。 虽说如今山上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可到底还是有些东西是他们做不到的。 远的不说，就说她想做的沼气灶，其中用的铜铁这些材料，肯定需要去城里买的。 不是说他们不能自己冶炼，而是那样的话，初期投入会非常庞杂，如果不是长期需要的话，是很不划算的。 这个话题太沉重，婆媳两个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因为稍稍说两句肯定就会拐到墨成章身上去。 下午的时候，出去寻找小金的人回来了，可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很失望，江镇和闵州城门口打听到的情况，都是没人看见小金那样的一只猴子。 不过，到了晚上，土豆和红薯丰收的好消息，驱散了小金失踪一天的阴郁。 李阿爷当场让全氏等人摆了香案，他要领着一众村民跪谢苍天。 全氏这会儿正在屋里数落李小柱，“你都八岁了，居然连自己的衣服都看不住，成天只知道疯玩……” “娘，我没有疯玩，上次测试我还拿了第五名呢！” 第207章 重伤 全氏一噎，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我真不知道衣服怎么不见的，今早上起来就没看见，娘啊，您就饶了我这次吧，如果没丢，那以后肯定能找出来的，您要是现在把我打了，以后就该心疼了。”李小柱说得振振有词。 全氏再次语塞，只能瞪着这个越来越能说会道的儿子，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就在这时，听见李阿爷在叫她，全氏连忙瞪着李小柱道：“回头再收拾你！” 说完就匆匆跑出去了。 李小柱在屋里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装模作样的望着屋顶，摇头晃脑的道：“真是没办法，太聪明的人都是寂寞的。” …… 李阿爷搞了一个类似祭祀的仪式，村里人都很兴奋，又都对他很信服，所以全跟着跪在了地上。 郑清浅既无奈又好笑，可总不能别人都跪，就她站着吧？没办法，她也只能跟着跪下。 今日山谷里种的土豆和红薯都收上来了，两样作物大丰收，只收了不足两亩地的，却收回来将近五千斤。 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山谷里一亩地的产量可以达到二十五石，比大乾朝的平均亩产三石翻了好几倍！ 按照李阿爷 的说法，这简直就是奇迹。 “大伙儿静一静！”拜完天，李阿爷抬高双手，对着众人喊道。 好歹也是每天进行训练的，他的话刚说完，众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你们都看见了吧？那座山谷里种东西比外面产量高，所以我提议，咱以后除了小四媳妇特别留出来种贵重药材那块地外，其余的都种上土豆和红薯，你们有没有意见？” 郑清浅有些意外的看着李阿爷，她是真没想到，这位老爷子居然会提出这个。 乱世什么最能让人有安全感？对老百姓来说，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粮食啊！ 而现在他们明明有个外挂，当然要拿来种最高产的作物了。 郑清浅默默给老爷子点了个赞，不愧是老爷子，看事情就是比年轻人看得更加长远。 之前郑清浅就特地将长着人参和灵芝那块地圈了出来，因为一般那种土壤里都会有些特殊物资，能催发药材的生长，甚至有的种子就在土壤里。 开春过后，那里果然长出了一些嫩苗，如今已经能看出来，的确是人参苗，灵芝苗她不认识，不知道另外的都是什么。 别的药材都好说，可贵重药材真的是可遇而 不可求的，所以郑清浅当时才会留了个心眼。 “阿爷，我没意见，小四不在，您让咱们干啥，我就干啥。”有人很快就吆喝道。 “我们也没意见！” 毫不意外的，众人一致通过。 村里大部分人都属于万事跟着走的类型，只要有人领头，又不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不会反对。 都不是傻的，知道如今身处乱世，管他是什么粮食，囤得越多越好。 随便琢磨一下也知道，山下如果一直打下去，那粮价能涨到什么程度，他们都不敢去想。 山里的东西是多，可他们人也多，谁能保证一定不会饿肚子呢？ 这事定下，众人散去，郑清浅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村头小金他们住的地方。 已经快亥时了，它依旧没有回来。 郑清浅举着火把，站在村口往山下眺望，可夜色太黑，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重重叹了口气，郑清浅转身准备回去。 可下一刻，她好像听见了几声小金的叫声，连忙转身朝着声音来源走，边走边大喊，“小金，是你吗？” 谁成想，回应她的不是小金，而是一个粗犷的男声，“有人吗？救命啊！” 郑清浅心头一个咯噔 ，停住脚步，不敢继续往前，动作迅速的往后跑，直接去了村口的大槐树下，敲响了李阿爷挂在树上的破铜锣。 住在村口的周猎户家第一个举着砍刀跑出来，“咋了咋了？” 紧接着，其他人家的汉子也纷纷出来，看见站在树下的郑清浅，七嘴八舌的问开了。 郑清浅指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脸色严肃的道：“那边有人。” 而且小金可能也在。 但这条路的上山口也是有哨岗的，小猴子为什么没有上来报信？ “啥？有人摸上山了？” 听了这话，村里人立刻就炸毛了。 山下在打仗，朝廷肯定到处征兵，如此敏感的时刻，有人摸上山可是大事，千万不能泄露山上的情况！ 一时间群情激奋，李大山赶到后正打算带人去看个究竟，结果前方就有人到了他们跟前。 “太好了！这猴子没骗咱们，这里真的有人！”走在前面的大汉喜极而泣，走到李大山跟前就跪了下去，“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救救这只小猴子！” “咦？这不是我家柱子的衣服吗？”全氏忽然眼尖的看见这人怀里抱着的一团东西，居然是用李小柱早上丢的衣服包着的。 郑 清浅几个箭步跑到前面来，对跪在地上的汉子道：“请把小金交给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汉子怀里的“东西”冒了头，朝着郑清浅可怜巴巴的叫了两声。 果然是小金！ 郑清浅看见它的模样，心头狠狠一跳，“它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伸手过去，小金立刻就往她手上滚过来，刚到郑清浅怀里，小金就晕了过去。 郑清浅的心紧了一下，抱着它就往回走。 只见此时的小金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金色的皮毛也被血水染红，再不复往日金灿灿的光芒。 “这件事说来话长……”壮汉的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人就挨个倒下了。 壮汉惊慌失措的去抱自己的亲人，可每个都是他放不下的，他的手根本不知道该去抱谁，“爹，娘！媳妇儿，儿子……” 众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一家子。 “快去叫赵大夫！”李大山大吼，吼完又对前面的郑清浅道，“弟妹，你把小金带去我家里，让赵大夫一起给瞧瞧，先救人要紧。” 郑清浅点头，抱着小金快步往李阿爷家去。 此时，所有人都没想到，今晚救下的人，在日后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第208章 有秘密的铁匠 小金伤得不轻，不过都是皮外伤，会晕倒是因为失血过多。 郑清浅用烧酒替它清洗了伤口，又撒上了赵岑给的药，因为怕扯到它的伤口，只能暂时将它放在李阿爷家。 可跟着小金上山的这家人就太惨了。 除了一直跟他们说话这名汉子，其他老老少少总共十来个人，全都一身是伤，且大部分都营养不良昏迷不醒。 而没有昏倒这位，背部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可他坚持要赵岑先替他的家人诊治。 “你们怎么会伤成这样？”李大山开口了。 他的脸色很严肃，眉头紧皱。 跪在炕前的汉子脊背一僵，回头对着李大山和郑清浅等人磕头。 “多谢各位乡亲的救命之恩。”这人虽然在给众人磕头，但他的背脊却是挺得笔直。 “我是永州和闵州交界的清水镇人士，家中世代靠打铁为生，原本日子也还过得去。可自从前些天朝廷和成王开战后，我们镇上的人有许多都被征召去了军中……” 此人名叫阎和良，阎家世代靠打铁为生，闲暇时候也会研究一些机括，在当地属于能工巧匠级别的人家。 可坏就坏在阎家有了这个名声， 特别是到了阎和良这一代，他将祖上几代的经验和教训总结归纳，自己研究出了新的制造铜铁制品的技术。 不过这也就是阎和良这两年才有的成果，所以之前没有被朝廷注意到。 但成王和朝廷开战后，除了大面积征兵以及搜罗百姓的粮食外，朝廷也在到处寻找能工巧匠，阎和良名声在外，当然就被朝廷注意到了。 而阎家除了阎和良之外，还有其他壮年男丁，甚至阎和良的父亲今年也才四十岁，也属于征兵范畴，阎家并不想争什么军功，更不想去战场上枉送性命，所以听到风声就计划跑路。 原本他们一家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跑，但路上正好碰上林聪的大军前往襄州，想当然的，同行的人都没逃过被强制征兵的命运。 而颜家人当时因为家中小儿高热不退，全家都到处去找水，机缘巧合的躲过了一劫。 可是，人性某些时候真的很丑恶，有那家中汉子被征走的妇人不忿，竟然伙同其他心思扭曲的人家，去把阎家告发了。 阎家人连夜赶路，倒是没有被人追上，可却碰到了一群不知从哪里过来闵州的难民，那些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饿得 眼睛发绿，一见了阎家人的粮食车，就疯了一般上前抢。 阎和良等人自然拼死护卫自己的东西，可奈何人少，抵不过难民潮，不但丢了粮食，还得了一身伤。 就在难民想对阎家人赶尽杀绝的时候，路旁的山上跑下来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 这只猴子自然就是小金，它的确是像郑清浅他们猜的那样下山去找墨成章了，但当时墨成章已经走了好几天，路上的气味早就没了，小金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阎和良他们遇害的地方。 小金可不是普通猴子，见着这场面它只是好奇了一下，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打算，只看了一会儿就打算往回走。 可它自己无所谓，那群眼睛都饿绿了的难民却不这样想。 小金被那群难民视为新的“食物”，那些人举着柴刀，拿着木棍将它团团围住，饶是小金身手不错，也难免受伤，很不幸的是，它没能冲出包围圈。 阎家人虽然没有耿世勋那般的善心，但对这个无意中出现，救了他们的猴子，还是心存感激的，见了这样的场面，阎和良没有袖手旁观。 有了阎家人的帮助，小金顺利逃走，而阎家 人见了，也调转了方向，开始往山上避。 难民的目的地是闵州，再加上那些人并不觉得躲在山里能做什么，所以没有追上来。 小金受了伤，跑得并不快，很快就被阎家人追上了。 不过它知道这伙人对它没有恶意，而它也的确不可能在受伤的情况下回到山上，到最后，小金便根据动物的直觉，给阎和良等人指路，将他们领到了福泽村。 听完阎和良的叙述，郑清浅等人沉默了。 他们今儿土豆丰收，山下的人却为了口吃的打得你死我活，可见形势已经严峻到了什么地步。 而最让郑清浅他们感到贴心的是，小金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带外人走他们新修的路上山。 村口那里是上山的老路，要上山也是需要人指引的，阎和良他们能上来，都是小金的功劳。 但是，梯田那边却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小金真的让人很意外，没想到它居然记得墨成章曾经强调过的话。 “各位乡亲，真的谢谢你们，我们不会叨扰太久的……” 阎和良对着众人拱手弯腰，可他撑到现在早就已经是极限了，还没弯下去，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 还好李大 山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才让他免于摔到地上。 “晕过去了，让赵大夫看看吧。”李大山将他扶到炕上，靠着他爹娘躺着。 阎家人多，李阿爷家堂屋这里安置的是阎和良的爹娘，阎家其他人则安置在李家其他房间。 这么多伤患，光靠赵岑一个自然忙不过来，阎和良晕倒后，郑清浅和全氏也在帮忙。 “唉，弟妹，你说这世上为啥要打仗呢？大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行吗？”全氏一边替阎家的小孩子擦洗，一边叹着气道。 郑清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战争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其实只有两个字，资源。而资源背后却是某些人贪婪的本性，以及利益和野心。 她不知道当今朝廷是个什么情况，但成王和晋王等人敢反，敢跟朝廷对着干，那肯定是因为朝廷不得人心。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藩王属地的百姓才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郑清浅吸了口气，甩甩头，扯远了，那些距离她太遥远，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碰上，还是想想眼下的事吧！ 刚刚阎和良说话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应该没说实话。 遇到难民潮是真，但他们逃出来这件事却很经不起推敲。 第209章 想留下 朝廷想要搜罗能工巧匠，必定是用于军事上。 阎和良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小有名气，那官府对他肯定会有优待，不可能在征走他的同时，还要将阎家其他男丁都征走。 所以，阎和良肯定还有事瞒着没说。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救下小金的人，肯定跟坏人不沾边。 这晚郑清浅他们处理阎家人的伤势到很晚，中途有人醒来的，都对他们感激不尽。 等到安顿好他们，郑清浅从李家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丑时以后了。 她和赵岑并肩走在村里的土路上，走出李阿爷家一段距离，赵岑忽然停下脚步。 “浅浅，这些人并不是被普通的砍刀砍伤的。” 这些日子赵岑和郑清浅的关系逐渐亲密，跟着墨成章一起喊她的名字。 郑清浅闻言皱眉，“怎么说？” 她不是专业人士，自然看不出来阎和良他们到底是被什么伤的。 赵岑想了想道：“我对这些也不甚清楚，但肯定不是砍刀或者柴刀这类的农具砍伤的。” 换句话说，赵岑也怀疑阎和良说了谎。 郑清浅沉吟了片刻，“这事得跟大山哥他们提一嘴，等阎家人的伤势好些了，我们再细问。” 之所以不现在问，是因为她相信阎家人的人品，毕竟能拖家带口的走到现在的人家，绝不是那种心思歹毒的。 再说了，谁还没点秘密咋地？如果阎家人想留下，他们再问也不迟。 要是人家不想留下，那他们现在去问，就是多此一举。 “嗯，该当如此。”赵岑也点头道。 虽然才短短时日，可赵岑对福泽村已经产生了归属感。 这里的人都很和气，大家互相信任，互相帮助，干什么都充满了干劲，这些日子在村里的所见所闻，是她从未想过的生活。 “时候不 早了，岑姐也先回去休息吧，明儿就不用起来跟大伙儿一起锻炼了。”郑清浅对她笑笑。 她是为赵岑着想，哪知赵岑却摇摇头道：“不了，我回去看会儿书，一会儿还得教大伙儿五禽戏的正确动作，昨天我看见有很多大爷和大娘都没做对。” 听到这话，郑清浅实在是汗颜。 自从赵岑加入早晨锻炼的队伍后，就提出要教大伙儿强身健体的五禽戏。 她教的可不是现代网上搜到的那种简化版，而是地地道道的医仙传下来的那套可以延年益寿的动作。 原因无他，据说赵家祖上就是医仙的入门弟子。 郑清浅教东西喜欢让人自己揣摩，希望学生们能有自己的特性。 可赵岑却不一样，对每个动作的要求都很严格。 按她的话说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郑清浅跟着练了几天，还别说，每天练过之后都会觉得周身舒泰，比之前枯燥的机械锻炼强了许多。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我也过去。”老师都这么拼，她这个跟着学的怎么能比老师都懒呢？ 郑清浅回去洗漱了下，因为惦记着一会儿还要锻炼，也就没有睡觉，跑进空间看资料去了。 …… 阎和良等人到福泽村的第二天，远在盛京的程景灏收到了消息。 “连个人都请不来，养你们有何用？”程景灏阴沉着脸，语气森寒。 他难得动怒，底下的人见状全都胆战心惊，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公子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铁匠吗？没请到还可以找别人啊！为何公子要动这么大的肝火？ 程景灏手下的人噤若寒蝉，可心底却浮现了同样的疑问。 他们当然不知，对重活一世的程景灏而言，阎和良这个人代表了什么。 前世如果不是成王 手中有阎和良这样的人才，他们也不会在后来损失惨重。 所以这一世他提前让人去将人弄来，可这群废物竟然把人搞丢了！ 程景灏压下心头的怒意，沉声开口，“林家人怎么会跟上你们？” 跪在最前面的人连忙回道：“属下不知，但我们去请人时，林家人将我们拖住，抢先一步对阎家人出手，我们赶到时，阎家人已经躲进了深山……” 这话说得极其没有底气，因为保护阎家人是他们的任务，可他们却将人搞丢了。 程景灏皱眉，难道林家在他身边还有眼线？ 林家人的做派他再清楚不过，肯定是知道阎和良有用，但对他们来说，一个铁匠能有什么大用？他们用不着，也不能让对手用，直接除掉才是最快的做法。 “阎和良躲进了哪座山？你们没进去搜？”程景灏眼眸微眯，已经冷静了下来。 “属下带人找过，可那座山大片荒芜，根本不可能藏人，更别提在山里生活，想来阎家人定然还会去闵州城。” 这人为了赶着回来报信，只带人搜过句芒山脉山脚那一片，那片地本就因为有铜铁矿的缘故很是荒芜，他们自然找不到什么。 程景灏捏了捏眉心，“让人在闵州城留意，一定要把阎和良带到盛京来。” 未来必定是火药的天下，而阎和良的机括技术则能加快此事的进程。 “属下遵命！” 底下的人暗暗擦汗，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程景灏修长白净的手指敲着桌面，沉思了片刻，随后喃喃自语道：“成章，你究竟在哪里？” 他在闵州足足等了半年有余，如果不是成王提前发动战争，他根本不会回盛京。 可这段时间他一点墨成章的消息也没有，颜秋思那也没有任何进展，出入闵州城和江 镇等地的难民中，根本没有墨成章这个人。 程景灏忽然自嘲的一笑，低低的呢喃，“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上辈子我欠你的，这辈子定要还给你……” …… 阎和良是在一声声“嘿嘿哈嘿”的喊声中醒来的。 他茫然的看着屋顶，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屋门打开，一名妇人端着碗进来，见他醒着，立刻就喊开了，“你醒啦？能起来不？算了，我还是喊我当家的来扶你吧！” 全氏将一碗稀粥放在桌上，也没等阎和良说话，就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喊她男人了。 阎和良迷瞪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是了，昨晚他们被一只猴子指挥着爬了很久的山路，本以为会去到猴子窝，可谁知却到了一个村子，村子里还有大夫替他们看伤…… 对了！他爹娘和媳妇儿呢？ 阎和良想到自己的亲人，再也躺不住，翻身就想爬起来，可刚刚一用力，他立刻“哧”了一声。 “干啥呢？没事别瞎动，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伤啊？” 李阿爷的孙子李成景，进来就看见阎和良自残的行为，当下就冲到炕边，扶着他慢慢靠坐在炕头，“你说你也真是的，身上有伤都不老实，我们赵大夫昨晚可是费了很大劲才帮你把伤口包好的……” 李成景对着阎和良就是一阵数落，阎和良一声都不敢吭。 因为他昨晚见过李成景，知道是这家人收留了他们一家。 等到李成景说完了，阎和良才开口问，“这位小哥，不知我爹娘他们……” “你放心，我们这不吃人，你爹娘好着呢！你家那小子都跟我家小柱一起学五禽戏去了，你就安心在这呆着吧，先把稀粥喝了，赵大夫说了，你身子弱，不能吃不好克化的……” 李成景和全氏 一样，性格爽朗爱说话，虽然早上郑清浅已经过来说过阎家人有隐瞒的事，但他对救下小金的阎家人还是没有恶感。 阎和良没想到自己救下一只猴子，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心里对李大山和郑清浅等人感激非常。 三两口将稀粥喝光，阎和良又问道：“小哥，我可以去看看我爹娘他们吗？” 昨晚阎和良的伤势处理完后，阎家二老就被移到了别的屋子，毕竟正屋这里也不适合住人，阎和良这是没办法，他伤到背部，伤的重，赵岑说了，轻易别挪动。 “你别急，赵大夫说你现在需要卧床休养，我替你去喊他们，昨晚他们都醒过，你把心搁肚子里吧！” 李成景也不跟他多说，拿着碗就又出去了。 阎家人虽然都受了伤，但是他们昨晚晕倒的最大原因是惊累交加，以及这段时间路上的营养不良造成的。 好好休息一晚后，大部分人都恢复了精气神。 阎家人听说阎和良醒了，能下床的都过来了。 “阿良，你怎么样？好些了没？”阎和良的媳妇儿闵氏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阎和良握了握她的手，很快就松开，看向阎家二老，“爹娘，你们没事吧？” 阎家二老抹着泪摇头，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啥，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阿良，咱们这次真的有救了！”闵氏眼睛微亮，略显激动的低声道。 阎和良不解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闵氏捂了捂嘴，看见屋里都是自家人，然后才快速道：“我问过这家的孙媳妇，这里跟外面消息不通，他们平时都不下山……” 只短短几句话，阎和良就明白了自家媳妇儿的意思。 这是一个独立于世的世外桃源，如果他还想过安稳日子，那就要选择留下来。 第210章 不会是亲戚吧 郑清浅没想到，阎和良根本就没等他们去问，在养伤的第三天，就将阎家这次遭难的真实原因说了出来。 小金的愈合力不错，郑清浅来李阿爷家接它的时候，正巧碰上阎和良跟李阿爷和李大山等人说起这件事。 李阿爷招呼她，“小四媳妇，你也来听听。” 郑清浅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安安静静的站在全氏身旁。 阎和良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的观念中，男人们说事情的时候，女人们都是自动回避的，比如此时他娘和媳妇儿以及两个弟媳就都不在场。 “你不是有事要说？说吧。”李阿爷见阎和良傻在那儿，不由得皱了皱眉。 阎和良这才回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原来，阎家之所以逃到闵州来，是因为有人要杀他们。 一开始是阎家隔壁邻居，家中是走商的，经常来往各州府之间，前不久回来后，听说了阎和良的事，某天夜里偷偷来问他是不是愿意去为成王效力。 阎和良当时非常震惊，他虽是一介布衣，却也不愿与乱臣贼子为伍，所以当下就果断的拒绝了。 但这件事坏就坏在，邻居已经将阎和良的情况报给了成王的人，他不愿意，成王那边 的人自然不满，邻居没办法，只好又来通风报信，让阎家人赶紧走。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路上遇到难民潮被抢，又救了小金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之前我们也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阎和良斟酌着用词，“不想给各位带来麻烦，但经过这两天跟各位相处，我们很想留在这里，如此这件事便不能瞒着各位了。” 他说得坦荡，既说出了他们想留下的诉求，又将主动权给了郑清浅等人。 李阿爷和李大山没有先理会他的话，两人都下意识的看向郑清浅。 因为郑清浅将赵岑验看伤口的结果告诉了他们，可刚刚阎和良并未提起这件事，只说是难民所为，可难民手中的东西，他们最清楚有啥，是不可能造成阎和良他们身上的伤的。 郑清浅思索了片刻，坦然望着阎和良，“实不相瞒，替几位诊治伤口的赵大夫先前告诉了我们一件事，还请据实已告。” 阎和良愣了下，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什么事？” 他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啊！ 郑清浅一直紧盯着他，发现这人是真的一脸茫然，没有半点心虚，要么便是他们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另外的势力要杀他们， 要么就是这人演技太高，连她都看不出来。 不过，郑清浅的直觉告诉她，多半是前者。 “诸位身上的伤，并非普通百姓能用到的砍刀柴刀菜刀之类的造成，而是更加锋利的刀剑类武器留下的。” 阎和良半张着嘴，明显处于震惊之中。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他根本没有注意什么，更别提去看人家拿什么弄伤他们一家的。 只是的确有好多次一家人都险些丧命，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那些难民乱哄哄的，他们一家这会儿估计早就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 阎和良此时一阵后怕，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只因为拒绝了成王的招揽，难道成王还大费周章的派人来杀他？ 他哪里能想到，他的遭遇不过是程景灏私底下和林家人的过招罢了。也是因为他们运气好，有那群难民，外加小金当时到处乱窜，不然这会儿这家人估计早没了。 郑清浅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愿意相信阎和良一次。 不为别的，只为他主动告诉是因为成王的关系才有了现在的结果，这样的人就值得她冒险。 “李老爷子，大山兄弟，我……我们真的不知道……”阎和良这 话说得有些艰难。 毕竟他们全家都觉得，要是能留下，他们就能结束继续漂泊的命运。 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怎么能留下来呢？ 郑清浅对李大山微微点点头，李大山立刻豪爽的上去拍着阎和良的肩膀道：“行了，以前那些就让它过去吧！你们要想留在山上，咱们就一起好好过日子！” 阎和良正好看见了郑清浅和李大山刚刚的互动，心下疑惑的同时，听见李大山同意他们留下，他又激动的看着李大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阎家老爷子眼含热泪，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抓着李阿爷的手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不过这些郑清浅他们都能理解，毕竟当初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阎家人就这样确定留在村里，正好这段日子还没到忙碌的时候，李阿爷就组织大伙儿先给他们盖了房子。 至于阎家人对福泽村的种种“异象”如何目瞪口呆，先暂且不提。 且说恒远县北面，颜秋思领着闵州中军，急行军到此，眼看天色将晚，便决定临时驻扎。 墨成章等人都是新入伍的新兵蛋子，这种时候就完全是听令行事了。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安排给墨成章他们的事 情，都是第一个完成。同样的事，别人还在挥汗如雨的干着，墨成章等人已经做完在休息了。 “哎，他们那伙是什么人啊？” “不清楚，听说是参将大人带来的，之前还把陈把总给打趴下了呢！” “我也听说了，是那个最高最好看那个吧？那是个狠角色啊！” 负责墨成章他们这个阵的属官，官名叫阵头，姓徐，徐阵头听见这些议论后，看了一眼靠坐在搭好的营帐前的墨成章等人，走到这伙说闲话的人面前。 “要是你们能少说点话，也能跟人家一样做得又快又好！别给老子丢人，赶紧干活！” 兵卒们悻悻然的闭了嘴，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徐阵头又走到墨成章身前，自来熟的往他身边一坐，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饼子来，掰了一半递给他，“吴忧啊，你们这伙人从前都是干啥的啊？” 墨成章没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也不嫌弃的咬了一口，然后回道：“种地的。” “得了，在我面前就别瞒着了，哪个种地的跟你们这样训练有素啊？”他凑近墨成章身边，小声的问道，“你们不会是参将大人的亲戚吧？来军中历练？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211章 遇伏 墨成章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刀疤李就开口了。 “那哪能啊？我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之前在家里种地的。徐阵头，我有个疑问，憋了好几天了，你能别怪我这么问不？” 徐阵头用力嚼了嚼嘴里的硬饼子咽下去，然后才哈哈笑道：“有啥问题随便问，我老徐可不是那起子斤斤计较的人。” 刀疤李指了指周围还没扎好营帐的兵卒，压低声音问，“我就是没明白，咱们没有训练过都能有这水平，”他用手指往身后扎好的帐篷点了点，“他们咋老半天都干不完呢？” 安营扎寨这种活儿对刀疤李来说，那都算最轻松的活儿了，当初他们逃荒的时候，为了让老人女人和孩子们能休息好，每天都要搭个篷子。 所以刀疤李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天天在军营中都训练些啥，咋就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干得不好呢？ 徐阵头一愣，随即起身，绕着墨成章他们搭出来的帐篷走了一圈，然后又去前面转了一圈回来。 他看着刀疤李严肃道：“看来，以后的训练项目也要加上扎营了。”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面面相觑，扎营也能算成训练项目啊？ 其实这些训练对军中来说算是日常项目，不过他们属于闵州驻军，与边防军不同，在非战时会有一些松懈，像扎营这种看上去不起眼的事情，就会被忽略。 特别是在颜秋思和林家不对付的情况下，中军虽然是棣属于他管理，可其中也难免会有林家的人，如此一来，哪怕是颜秋思，也会力有不逮之时。 就在徐阵头跟墨成章等人说话之时，颜秋思的亲卫过来将墨成章叫走了。 徐阵头挑眉看着刀疤李，那眼神分明在说：这还叫不是亲戚？ 要是说墨成章跟参将大人没关系，他打死都不信，不 然怎么会有事不喊他这个阵头，却将刚入军营的小兵叫走呢？ 刀疤李摸了下他脸上那道疤，很快就转了话题。 他才不会乱说跟小四有关的事呢！ 另一厢，墨成章进了颜秋思的大帐，一进去就发现了气氛不对。 “恒远县令跑了是什么意思？”颜秋思的脸色非常难看，满身的威压对着跪在地上的探子而去。 墨成章眉心一跳，狠狠的皱了皱眉。 “回禀参将大人，小的只看见县城里的百姓往咱们的方向来，是百姓们说县令早就跑了……”探子擦了一把冷汗，说得战战兢兢的。 颜秋思看见墨成章进来，带着威压的眼神扫过来，很自然的命令道：“去将各阵将领叫来，紧急议事！” 墨成章却没有立刻动，而是拱手对颜秋思道：“小的以为，此刻应当派遣先锋队前去接应百姓，恒远县令不战而逃，定是因为晋王的人已经兵临城下。” 前世成王和晋王要在几年后才会结盟，这一次却提前了。 而晋王的狠辣整个大乾都知晓，被他拿下的城镇，都会搜刮一空，运去补给他的军队和封地的百姓，根本不会管战败地百姓的死活。 不仅如此，如若有百姓反抗，或者帮着朝廷军对付晋军，整个城镇的人都会被屠杀。 刚刚墨成章听见恒远县令跑了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恒远县的百姓。 颜秋思目光一凝，只思索了短短片刻便对身边的属官下令，“命林将军和武将军率前锋营和第五第十将阵，前去接应恒远县出逃的百姓……” 属官拿着令牌飞快的出了营帐。 墨成章直直的看着颜秋思，“参将大人，后勤阵请求前往支援！” 他所在的阵负责的是后勤，这也是新兵必经之地，都会在后勤所属的阵营轮值。 颜秋思皱眉，瞪 着他道：“你们一百多个人能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墨成章去冒险。 可墨成章却坚持道：“前锋营将士负责杀敌，第五第十将的将士们负责断后和护送百姓，我们可以做机动队伍，时刻关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保证将百姓平安撤到后方。” 颜秋思凝眉思量，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起他说过的话，在心里叹了一声才开口，“只你们一个阵不够，整个后勤营都上吧！” 他口中的营其实是“将”，二十阵为一将，一阵总共一百二十五人，换言之，一将便是两千五百人。 颜秋思带出来的中军总共是十将，这次派出去的就有四将，小一万人，数量少来说，并不少。 他也是有私心的，能救下百姓那是肯定要救的，但他也不想墨成章出什么事，人多一些他才放心。 墨成章很快就回了队伍，只来得及跟刀疤李他们说了声“恒远县令跑了”，队伍就开拔了。 因为马匹养殖不发达，大乾的骑兵数量稀少，军队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步兵，在急行军时都是用跑的。 这时候就能看出这些兵卒平日里训练的效果如何了。 他们本就到了恒远县北面三十里处，一路急行，跑出十几里后就看见大批百姓拖家带口的往他们这边来。 前锋营和另两个将的人继续往前，后勤营留下三个阵引导百姓朝错开大军驻扎的方向去。 墨成章他们是新兵，自然被留下引导百姓。 李二麻子有些羡慕的看着已经远去的战友，不自觉的说了句，“我也不怕死，我也想跟晋王的干一架呢！” 在他心里，都怪成王和晋王之流，不然他们都不用背井离乡。 此时周围都是逃难的百姓，墨成章没时间理会他，因为他知道，既然来了这里，那么迟早有 一天肯定会跟晋王的军队交手。 战场是残酷的，他倒是并不想再看见。 前世程景灏便带着他去战场观战过，美其名曰让他学习，实际上是降低他对程家人的防备之心。 正想着，靠近两边林子的地方忽然接连传来惨叫声。 “孩子爹！” “啊……” “杀人，呃……” 有的人连话都没说完，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墨成章抬头一看，只见两边低矮的山林里忽然冲出来一群浑身黑甲的士兵，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友军！ 只短短一瞬间，墨成章就想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这队人马定然是晋王的人！而这些人早就埋伏在此处，为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外，真正有自保之力的只有他们这些兵卒，而他们总共才只有不到四百人！ 但只肉眼看见的，粗略估算一下，对方得有一千多人，估计是半个将的人全在这了。 “三阵带百姓撤退，五阵七阵的拖住这些人！” 一名阵头大吼一声，率先跟敌军正面对上。 他口中的三阵正是墨成章所在的阵，墨成章紧抿着唇，他看了看周围，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到处乱窜，有许多没被敌军砍死，却被自己人踩在了脚下。 “麻子，我去将西北方向打开一个缺口，你带着人赶紧从那边过去，明白吗？”墨成章扯住不管不顾想要冲过去跟人拼命的李二麻子，语气严厉的大声道。 李二麻子红着眼大吼，“不行！这些畜生连百姓都杀，老子要砍了他们！” 刀疤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旁，听见墨成章的话后，立刻拉着李二麻子怒吼，“听小四的！” 墨成章的本事他们都知道，后勤营的人没几个有他的本事，这时候也只有让他上了。 说话间，墨成章已经 几个大步快速的冲到了西北方，他没有用军中配的长刀，而是将绑在手臂上，郑清浅替他准备的剔骨刀紧紧的握在了手上。 近身战，长柄武器并不方便，反倒是这样的小型兵器更得心应手。 墨成章的话也被周围的战友听见了，徐阵头领着人来支援，其他人拼尽全力拖着别的方向的敌人。 这是一场苦战，墨成章他们没有人数优势，更没有武力优势，还有好几千上万的百姓在身后。 “元大炮，砰砰丸！”墨成章看准时机，头也不回的大吼一声。 离他不远处的元大炮听见这话，顿时就一个激灵，好歹也是跟墨成章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人总算有些默契，元大炮很清楚墨成章为什么这时候才想起砰砰丸。 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元大炮从怀里摸出一把特别制作的拇指大小的砰砰丸，朝着与墨成章相反的方向掷了出去！ 东南方的敌军被突然出现的砰砰丸炸得血肉横飞，周遭也有百姓受了点轻伤，但没人顾得上这些，纷纷从这个口子往前跑。 “起子，带人走！” 不用墨成章说，刀疤李也知道他的意思，在元大炮扔出砰砰丸时，就已经对身边的人喊了句，“跟我走！”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带着百姓撤离，徐阵头和另外两个阵的人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跟墨成章一起继续拖着敌军。 墨成章整个人已经有些脱力，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对方只是暂时被震慑住罢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走不了了。 墨成章面前还有几个凶悍的敌军纠缠，时间紧迫，他毫不犹豫的下了狠手。 可敌军实在太多了，眼看着一把大刀砍来，他明明可以躲过，但因为动作没有之前灵活，那把刀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血红的伤痕。 第212章 人数优势 周遭有百姓受了轻伤，但没人顾得上这些，纷纷从这个口子往前跑。 “起子，带人走！” 不用墨成章说，刀疤李也知道他的意思，在元大炮扔出砰砰丸时，就已经对身边的人喊了句，“跟我走！”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带着百姓撤离，徐阵头和另外两个阵的人并没有趁机退走，而是跟墨成章一起继续拖着敌军。 此时，晋军因为之前墨成章那句高声大喊，绝大部分都集中到了他周围，其他方向的实力被分散，刀疤李等人领着百姓往东南方撤退，遇到的阻力并不大。 再加上逃荒路上经历过两次匪徒，凡是从上阳村出来的，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下手毫不留情。 而李二麻子从前是干啥的？那可是专业大忽悠，都能忽悠一伙人去抢墨成章，这会儿他这“特长”总算得以发挥了。 “乡亲们，有血性的汉子们！看看你们身后的妻儿老小，这些狗日的要抢咱们，都是因为他们，你们才会背井离乡！咱别怂，手里有家伙什的都往他们身上招呼！” “看看咱大乾的将士们，为了能让咱们活着，他们都在拼命！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大伙儿一起冲过去！” 原本惊慌无助的百姓，犹有热血的汉子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墨成章等人，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干！乡亲们，咱跟这伙人拼了！” “怕个屁！老子他娘的现在不怕了！” “大伙儿都稳住了，咱们人多，不就是跟他们干吗？都别怂！” 百姓的力量从来都是强大的，身旁的百姓从被保护的人，变成了跟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刀疤李等人撤退的行动一下子变得无比顺利。 而就在这时，百姓中有人喊了 一句，“咱跑个屁啊？赶紧回去帮各位军爷杀敌才是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冲在最前面的刀疤李等人猛地停下脚步。 “大炮，还记得咱逃荒路上，小四怎么教咱们的吗？” “咋会忘呢？那些山匪都被咱打得乱窜呢！” “那还等啥呢？你赶紧组织周围的人，我去帮小四！” 娘的！谁还没点人数优势是咋地？ 说话间，刀疤李已经迅速往墨成章那边赶过去。 而此时墨成章这里却已经有些吃力了。 前世他只是到战场上观战，知道战争的残酷，然而，亲自参与战争却还是第一次。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他低估了车轮战的恐怖之处。 因着大部分留下的兵卒都在他周围，以及之前他那两次大喊，导致晋军以为他是这群人的头目，以至于这批晋军几乎所有的精锐力量都在围剿他一人。 墨成章眉梢眼角都在滴汗，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酷，手中的刀看着握得稳稳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握不住了。 他整个人已经有些脱力，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对方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罢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刀疤李他们就走不了了。 准确的说，不是刀疤李他们走不了，而是会有大量无辜百姓死伤惨重。 墨成章面前有几个凶悍的敌军头领模样的人纠缠，这些人仗着自己人多，自身也的确有些本事，围攻的同时还有心思闲聊。 “老郑，这小子厉害，你上次欠老子一个人情，把他的人头让给我呗！” “滚犊子！人情归人情，这小子一看就不简单，战场上谁跟你讲战场之外的人情？” “嘁！不讲就不讲呗，老子自己来取他人头！” 他们两人话音一落，这些人对墨成章的围攻更加猛烈！ 哪怕 墨成章此时已经被拖到脱力，可他的脸上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反而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什么。 就在周围的敌人招式凌厉的攻来时，墨成章忽地抽出腰间的大刀，用尽全力一跃而起，长刀顺势朝下挥去，在自身周围划了一个圈，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剔骨刀也没闲着，利用落地的惯性，快准狠的对着刚刚说话的人和另一个头领的胸口刺去。 下一刻，惨嚎接连传来！ “啊！我的眼睛！” “耳朵，老子的耳朵哪去了……” 从空中落下的瞬间，墨成章的步子踉跄了一下，但他不敢托大，落地的瞬间立刻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好避开头上落下的一把大刀！ 墨成章迅速站直身子，以刀拄地，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目光冰冷的看着在地上乱滚惨嚎的晋军头领。 时间紧迫，刚才他毫不犹豫的下了狠手，五个围攻他的人，三个当场毙命。 “阵头死了！弟兄们，跟老子上啊！杀了这小子！” 晋军一下子被墨成章除掉五个小头目，其他士兵见状，非但没有被震慑，反倒是被激起了血性，更多的人朝着墨成章涌来。 徐阵头看着情况不妙，立刻对周围大喊，“支援吴忧！” 哪里还用他多喊，其他两个阵的人早就被墨成章突然爆发的这一招看得热血沸腾，纷纷自发的往他身旁靠拢。 可敌军实在太多了，哪怕众人有心支援，可围在墨成章身边的敌人也越来越多。 眼看着一把大刀砍来，墨成章明明可以躲过，但因为脱力，他原本想要抬手挡下这一刀，可却因为动作不够迅速，那把刀砍在了他的胳膊上！ “小四！” 刀疤李总算逆着人流赶过来，可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顿时眼睛都红了，举着刀拼命往墨成章身边 去，一路上砍翻了好些个晋军。 “干你娘的！竟然敢伤我家小四，老子跟你们拼了！” 另一厢，组织好百姓自发反抗和撤退的李二麻子等人也发现了这边的骚动，四五十个人这下全都不干了，完全不管什么军纪军规，纷纷红着眼往这边杀过来。 “他娘的，这些畜生竟然敢伤了小四，老子砍了你们！” 百姓们虽然不清楚他们说的小四是谁，可也知道这是自己这方有人受了重伤，顿时就自动自发的给李二麻子他们让路，只是眨眼间，李二麻子和罗大宝等人就到了墨成章跟前。 “小四，你休息，我们来！”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一左一右挡在墨成章身前，眼神凶狠的盯着周遭的敌人。 罗大宝他们已经跟围过来的晋军战在了一处。 然而，晋军有一千两百多人，他们总共才不到四百人，经过这一会儿的激战，晋军损伤惨重，可到底也还有七八百人有战斗力，但墨成章他们这些后勤营的战士只剩了不到两百人了。 “不是让你们带着百姓先走吗？”墨成章皱眉，回头朝东南方向看去，这一看，他却有些愣住了。 只见那些原本需要他们护卫着撤离的百姓，此时正勇敢的拿着各种能够充当武器的东西，与晋军战在了一起！ “小四，不是你告诉我们的吗？当人被欺负狠了，必然会反抗，乡亲们又不是傻子，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们几百人？” “是啊小四，你就放心吧，咱们有分寸。” “而且秦将军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掉头回来，咱们只要拖住这些人，保管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墨成章默然。 郑清浅说得对，每个人都会不断进步。 他给村里人上课，让大伙儿训练，只是不想他们在危险来临时 毫无抵抗能力。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们成长得这样快。 一开始跟晋军短兵相接，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他下意识的就想先让百姓撤离，尽全力减少伤亡。 那时的他没来得及思考别的，一心一意只想让刀疤李他们先走。 可他们却在这时候给了他一个惊喜。 既然伤亡无可避免，那就让敌人全都留下吧！ “我没事，你们顾好自己，”墨成章直起身，站得笔直，目光如炬的看着激战中的双方兵将，“既然做了决定，那就好好打一场！” 打一场稳定军心，稳定民心的仗！让晋王的人看看，闵州军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窝囊，让百姓们看看，虽然朝廷千场百孔，可依然有愿意舍命护卫百姓的军人！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只不过是一小撮人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整个局面立时就变得不同。 从李二麻子动员开始，就像是星火一般，以无可阻挡之势，让所有百姓逐渐团结起来。恒远县百姓，从慌不择路的逃跑，到决定留下跟闵州军共同对敌，形势很快逆转。 晋军此时想不明白，原本一面倒的大好局势，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残暴的晋军眼里，普通百姓就像是蝼蚁一般，是能任人宰割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些百姓当人，然而，就是这些他们没看在眼里的人，此时却给了他们狠狠的一记耳光！ “大人，撤吧，弟兄们顶不住了啊！” “撤个屁！连这些废物你们都拿不下，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王爷？给老子上！” 此次领兵的将领气急败坏的对着心腹一阵大吼，其实心里慌得不行。 他又不傻，现在这情况，怎么撤？四周全是恒远县的百姓，还有一两百的闵州军不断的煽动这些愚蠢的百姓来干扰他们！ 第213章 锋芒初露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墨成章舍弃了同袍的帮助，专往百姓堆里扎。 有他在的地方，面对晋军的疯狂屠戮，百姓的死伤是最少的。 墨成章方才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这会儿因为晋军乱了阵脚，暂时还没有组织人追着他围攻，让他有了思考的时间。 眼下他们看似占据上风，可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烈。 除了不断牺牲的后勤营战士，更有许多冲在前面的百姓或死或伤的倒地。 这样下去不行，代价太大！ 墨成章一跃而起，踩在两名正举刀朝着手无寸铁的妇孺砍去的晋军头上，扫了一眼整个战场，眼眸微眯，一个念头在心中划过。 他双腿往中间猛地用力，两名晋军的头撞在一起，而他的脚落在两人肩上，一个剪刀腿下来，旋转半周，两名晋军惨嚎着倒地。 墨成章对此却毫无波澜，冲着徐阵头的的位置喊道：“徐头，让大伙儿将他们全部拢到一处！” 阵头的军帽与普通士兵不同，所以墨成章能一眼找到徐阵头。 徐阵头距离墨成章很近，一听这话，立刻想到刚才元大炮打开缺口扔出去的东西，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就开始给友军打手势。 除了墨成章他们 因为是新来的，所以看不懂这手势之外，其他后勤营的兵士都能看懂。 而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两人听见了墨成章的话，两人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粗布帕子来。 “大宝，看这里！” “大伙儿看过来一下！” 李二麻子和刀疤李将两块蓝帕子展开，往自己头上一包，两人都只露了个眼睛出来。 罗大宝等人立刻明白了他俩啥意思，好巧不巧的就配合着徐阵头他们，开始将晋军往一个地方合围。 当然，如果单靠他们一两百人肯定是不行的，兵卒们都示意自己身边的百姓跟着一起，用人数优势将晋军集中了起来。 此时墨成章已经三两步的冲到路旁的大树跟前，借着冲势和惯性跃上了高高的枝头。 墨成章探手入怀，想到怀里的东西，犹豫了一瞬，可看着徐阵头和百姓们真努力将晋军困在一起，他的眸子暗了暗，唇角紧抿，动作迅速的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扯掉绳索，眼神冷冽的朝着晋军的方向投掷而去。 他扔得很准，油纸包被扔到了晋军的中心，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徐阵头茫然了一瞬，随即大吼，“快撤！” 不用他说，众人也被这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得不由自主的后退。 元大炮和刀疤李等人面面相觑，怎么感觉小四丢出来的砰砰丸，比之前他们用来炸石头的厉害多了呢？ 再看晋军之中，哀嚎遍野，爆炸的中心处无比惨烈，所有晋军都被炸蒙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墨成章为何刚才会犹豫的原因，他在做这东西的时候，大概估算过伤害结果。 原本他也没打算此时让这种炸药出现在众人眼前，可晋军欺人太甚，都到了这个地步，不投降不说，还在拼命斩杀无辜百姓！ 墨成章从树上跳下来，心跳得厉害。 徐阵头和另两个阵头从震惊中回神，虽然心中疑惑万千，可此时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几人迅速组织人手去将还没回神的晋军俘虏了。 “反抗者格杀勿论！”徐阵头高声喊着，一边动作利索的将晋军的几个小头目全绑了。 晋军这次领兵的人，在刚刚的爆炸中被炸得血肉模糊，死得已经不能再死了。 百姓们从刚刚的爆炸中回神，互相拥抱欢呼。 “我们赢了！” “天哪！我们竟然跟各位军爷一起杀敌了！” “乡亲们，我决定不走了，你们瞧瞧，这些人根本不可怕 ！他们是可以战胜的！” 百姓的欢呼声和兵士们的笑声汇在一起，整个战场的画面虽然不忍直视，可对墨成章等人来说，能以少胜多，将敌人半个将的人全部拿下，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可墨成章知道，此时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徐头，不能放松警惕，这些人只是来试探我们兵力的，很可能秦将军他们也遇到了埋伏，咱们先将百姓和这些人带回去，请参将大人出兵支援秦将军他们！” 墨成章的神色很严肃，看得徐阵头下意识的点头，“成，我这就去办！”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经过了刚才的一战，他已经下意识的对墨成章这伙人心悦诚服起来。 为了善后，墨成章在一行人上路时，故意跟刀疤李和元大炮走在一起。 “不管谁问你们有关砰砰丸的事，你们都往我头上推，明白吗？”墨成章小声叮嘱道。 元大炮奇怪的看着他，“为啥？咱们打赢了，参将大人肯定不会怪咱吧？” “不是会怪我们，”墨成章摇头，“有些事我现在没时间解释，等这两天过了，我再跟你们说，但你们记得，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砰砰丸是怎么做的。” 见他说得如 此慎重，元大炮立马就不多问了，“行，不管谁来问，我就说那是我做失败的炮仗就成。” 这话没毛病，而且元大炮他们登记在案的资料上也有这一条，他这样说倒是非常妥当。 大乾军中是有火药的，但是威力非常有限，朝廷对此也不重视，除了程景灏。 前世程景灏很早就开始对火药的研究，等到跟成王等人决战时忽然拿出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奠定了程家人掌权的基础。 如果此时让程景灏得知了元大炮会做火药，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而他之所以今日拿出砰砰丸解围，除了迫不得已外，还因为这一世他身边有颜秋思，且今日在场的都是后勤营的人，他只要找个借口遮掩过去，让他们不在闵州军中乱说话，那砰砰丸就不会暴露。 但这样一来，定然瞒不过颜秋思了。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且之后有许多需要颜秋思帮忙的地方，让他知道实际情况是必须的。 带着俘虏，拖着百姓，想当然的，墨成章他们走得不快，不过徐阵头他们已经让人提前回去送了信。 墨成章他们回程走到一半，就碰上颜秋思亲自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疾驰而来。 第214章 支援 颜秋思靠近的同时，墨成章等人能明显的感觉到，不远处有大部队正在飞快奔来。 “吴忧，上马！” 就在所有人让道颜秋思的队伍时，经过墨成章身边的颜秋思却是大吼一声，随即对着他身旁的一匹骏马吹了声口哨，那马立刻一个嘶鸣，稳稳的在墨成章身前停下。 颜秋思马不停蹄，但人却转头对墨成章道：“带着你的人，跟上！” 墨成章只愣神了一瞬，看着颜秋思的亲卫每人都牵着一匹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起子，二麻子，罗大宝，赶紧领着咱们村里人上马！”墨成章身手矫健的翻身上了颜秋思留下的马。 而颜秋思的亲卫们将马匹留下后，立刻就追着颜秋思去了。 徐阵头等人羡慕的看着墨成章他们，不过他们都是明白人，墨成章这伙人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得上头抬爱是迟早的事。 所以，徐阵头等人当下也没多做停留，继续领着百姓，带着俘虏走了。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都傻了，啥情况啊？咋就要让他们骑马了？ 骑牛倒是会，骑马就…… “小四，我们不会骑马啊！”李二麻子瞪着几十匹马犯了愁。 “先上马，跟你犁地那会 儿骑牛差不多，赶紧跟上参将大人的队伍！”墨成章此时虽然疲累，但是精神还是很清明，眼中有光不断闪现。 颜秋思这是在给他机会锻炼，要是他不抓住，那就真的是之前的部署都白做了。 看见墨成章稳稳的骑在马上，刀疤李第一个尝试着上去，李二麻子随后，接着是罗大宝等人。 “还别说，这马还挺温顺。”李二麻子稀奇的摸着马匹，坐上来后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墨成章催着众人，很快他们就追着颜秋思过去了。 除了墨成章外，其他人一开始驾驭马匹还有些杂乱，但有墨成章在一旁提点着，这些人又是才经过战场洗礼的，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之后的速度就提上来了。 颜秋思的人停在刚才墨成章他们被晋军埋伏的地方。 “参将大人，这里有浓烈的火药味儿。” “嗯，让人将这里处理了，不要让人看出来。” “属下明白。” 颜秋思微微眯了眯眼，看来墨成章这小子还有许多事瞒着他呢。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马蹄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而来。 颜秋思勾了勾唇，这小子，有两下子，居然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虽然墨成章和刀疤李他们 入伍才几日时间，可颜秋思早就暗中让人观察打探过了，这些人连同墨成章在内，都是实实在在从村子里出来的。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这些人根本不会骑马。 可现在墨成章他们却能在短时间内追上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这伙人的确够优秀。 被颜秋思认为优秀的李二麻子，这会儿正龇牙咧嘴的骑在马上低声臭骂。 “骑马也太累了，谁他娘的以前说什么策马天涯来的？让他来，老子把马送给他！” “得了吧，二麻子，这马是参将大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脸也太大了，居然还想送人呢。” 李二麻子：“……” 如果郑清浅在这里的话，定然会瞪圆了眼，因为墨成章他们骑的马是没有马鞍的。不止他们的没有，就连颜秋思的也没有。 想象一下，骑着没有马鞍和马镫的马冲锋陷阵，对下盘功夫得有多高的要求？ 几句话的时间，墨成章已经到了颜秋思面前。 “你小子不错啊，”颜秋思拍着他的肩膀，指了指他后来扔出来的火药炸出的坑，“等今儿完事，你给我好好交代！” 墨成章一脸平静，“本来也没打算瞒你。” 颜秋思无语，他要 信了这话才有鬼。要真没打算隐瞒，能在用过之后才说这话？ 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虽然说来话长，可他们这些人也不过在此停留了不到一刻钟罢了。 后方的步兵还没跟上来，但颜秋思的心思已经到了之前派出去接应百姓那拨人身上。 “你们走后没多久，斥候就来报前面有异常，我点了人追出来，正好碰上另一拨探子……”颜秋思跟墨成章并骑，丝毫不顾忌有外人在场。 这里的骑兵都是他的心腹，其中大部分还是颜家的家将，绝不可能将墨成章的事说出去。 墨成章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来得这么快了。 战场上的斥候队伍可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批人，每次都会分批派出去，每支小队去的方向不同，汇聚到主帅那的信息就不同。 刚刚他们这边动静那么大，负责这个方向的斥候回去禀报时就特别激动，颜秋思才又让人点了兵马增援，只留了五千驻守营地。 颜秋思的心腹骑兵为数不多，算上墨成章他们也才堪堪凑齐一千之数。 仅凭这些人去支援秦将军他们肯定是不够的，没遇上晋军的大部队还好，如果遇上了，那就又是一场血战，而 这次墨成章身上可没有多余的炸药了。 “所有人听令！”颜秋思简单跟墨成章说了几句，便骑着马快跑一段，再调转马头，对着墨成章等人扬声道，“今日定要将晋军拦在恒远县外！记住了，我们没有退路！” 他们是军人，不管如今的朝廷如何无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绝不允许有一个逃兵！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他们退了，等待周遭百姓的会是什么。 墨成章看着颜秋思，忽然明白了前世为何程家想尽办法要拉拢他。 不说颜家在军中的势力，只颜秋思个人，都值得。 就像此刻，所有人都穿着厚重的铠甲，戴着保护头部的军帽，可颜秋思没戴。 战场之上，能看见主将的身影，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可以极大的提升士气，但相对而言，主将的处境就会变得危险了。 颜秋思在军中多年还能安然无恙，足以证明此人实力之强悍。 战前动员完毕，颜秋思就一言不发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 不出所料，秦将军等人也被晋军围困了。 墨成章他们赶到时，正是双方激战正酣之时，而闵州中军在面对敌人两倍兵力的情况下，自然没有占到任何上风。 第215章 山脚下就有 跟墨成章他们刚才的情况不同，秦将军等人保护的百姓人数更多，束缚更大，双方在距离恒远县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打起了攻防战。 颜秋思一到，闵州中军士气大振，当下就逼退了晋军的一轮进攻。 而墨成章扫了一圈后，心中一沉，自语道：“恒远县，丢了。” 牵制着秦将军等人的晋军，肉眼看过去估算来看，应该不足两万人。 这些人在秦将军等人拼死反抗之下，折损不少，可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沮丧，反而更加亢奋。 墨成章稍稍想想就知道，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 晋军这会儿必定在忙着占领恒远县，巩固城防，清理城中的朝廷武装力量。 “老秦，我带人断后，你的人先把百姓带走！”颜秋思紧抿着唇，毫不犹豫的下令。 秦将军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的，“不行啊！我们走了，恒远县怎……怎么办？” “一切后果自有我承担！”颜秋思平静的道，说完就一马当先的冲到晋军之中，厮杀开来。 果然，颜秋思也看出了端倪。 先前他还不知道恒远县已经被晋军抢占，因此才会下令不许后退，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如今总兵力才两万多人，晋军光是拖着他们的人就有近两万，城中不知还有多少兵力，如果不速战速决，等待他们的可能会是被屠戮的命运。 男子汉大丈夫，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要会审时度势，光会逞匹夫之勇并不可取，这个道理显然颜秋思早就看得透透的了。 还没看出战场局势的，全都听令行事，李二麻子他们再次发挥了强大的团结群众作用，将被保护的百姓动员成了助攻成员。 等闵州中军的支援步兵到来时，墨成章他们竟然隐隐有了占上风的势头。 见增援到来，颜秋思立刻命令撤退。 “参 将大人，为何要撤？”有脑子不清楚的梗着脖子问。 因为在这些人看来，他们现在明明有希望打败对方，此时撤退那不是将到手的功劳丢了吗？ 颜秋思目光冷冽的看着问话的人，冷声道：“恒远县丢了。” 那人一听这话，立刻闭了嘴。 城池都有防御作用，而且恒远县如果已经被晋军占据，那以他们不足三万的兵力想要抢回来，那是真的不容易。 这会儿颜秋思周围的人瞬间想通，为何这些晋军会一直不紧不慢的跟他们打了，原来是在拖延时间！ 有增援，再有颜秋思坐镇，这次撤退就比刚才墨成章他们要顺利多了。 晋军追了一段，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紧咬着不放。 走到安全的地方后，颜秋思让人将百姓全部疏散，他则带着墨成章等人疾驰回了营地。 “安排下去，加强营地防守巡逻，让斥候营增加刺探次数，找机会打探恒远县城内的情况……”颜秋思回到营帐，一项项的事情安排下去。 墨成章看着属官进进出出，一直没有开口。 他被颜秋思单独留下了。 等颜秋思将事情安排完毕，已经两刻钟过去了。 “成章，你说说如今我们该如何？”颜秋思揉着眉心，状似随意的问。 他没喊墨成章的化名，而是喊了本名，那就说明他想听真话。 墨成章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上前，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属下以为，如今两军对峙，晋军休整好后，定然会主动出击，我们处于弱势……”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墨成章他们如何跟晋军打争抢恒远县的攻防战之事暂且不提，福泽山上，郑清浅正在跟阎和良讨论沼气灶的设计改造。 她找陈忠达做了个木头的模型 ，由于对目前的工业水平不太了解，正在头疼接下来要怎么办时，李小六的一句话就让她茅塞顿开。 “小四嫂，你要做这东西，去找阿良哥啊！他家不是世代打铁的吗？” 李小六虽然不懂郑清浅说的，可以将沤肥那池子里的东西弄成柴火一样来烧是怎么回事，可他知道谁能做出来这东西。 阎家在村里安家，一开始是住在他家里的，所以他们自然看到过阎家人自己做的一些东西。 人家不愧是专业的，做的东西真没得挑。 就因为这句话，郑清浅拿着木头模型来找阎和良。 “弟妹想做这个？这能干什么用？”阎和良拿着精巧的木头模型看了半天，完全看不懂。 郑清浅解释了一下沼气灶的运作原理，然后迫不及待的问，“能做出来吗？” 阎和良是什么人？自大一点的说法，他说自己是机括大师也是可以的。所以在听了郑清浅的讲解后，立刻来了兴致。 “我知道有些发酵过后的地方一点就着，可从没想过还能把这拿来当柴火用。不过……”他皱了皱眉，拿着木头沼气灶翻着看，“这东西倒是能做，可你要怎么把你说的沼气池里的东西引过来？” 郑清浅一愣，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她只顾着做沼气灶来转移想念墨成章的注意力，脑子还没转到怎么把沼气引导进各家各户的事情上去。 一看她的表情，阎和良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却是笑了笑，“如果你还没想好，我倒是知道有个东西，或许可以做出能不漏气的管子来。” “什么东西？”郑清浅脱口而出。 没办法，她实在是有些惊奇。 因为据她所知，这个世界还在用牛肚猪肚之类的来做汤婆子，阎和良说的不会也是类似这样的吧？ 阎和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也不 知道那东西叫什么，是我偶然在山上发现的一种树，割开树皮会有一种白色的汁液流出来，这种汁液可以做出一些小零件……”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郑清浅已经听不进去了。 这地方居然已经有橡胶树了！ 橡胶和塑料这么重要的东西，郑清浅早就查过资料，可在她那个世界，华国也是在近现代才引进橡胶树的种植。 大乾是什么情况？在郑清浅心里，这里真的是物资匮乏，许多东西都没办法造出来，就算能制作出来，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蹙眉沉思了片刻，郑清浅忽然想到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 橡胶树最适宜的生长环境就是亚热带地区，而襄州和永州便处在类似的位置上，这样看来，孕育出橡胶树也在情理之中了。 “阎大哥，你说的这种树在什么地方？” 郑清浅压下心头的激动，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肯定要把这树移植过来啊！句芒山脉可不止福泽山这一代，往北去，也有类似亚热带的地域存在，她只要将橡胶树移栽过去，肯定能存活。 再不济，她还可以将树苗啥的放空间里养一段时间，到时候存活率就更不成问题了。 阎和良举起手中的木头模型，“那这个还做吗？” 他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郑清浅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女孩，小孩子对任何事都是一会儿热度，他自然要问清楚。 “当然要做，我们以后要争取给村里每家都配上，这样大伙儿就不用去捡柴火了。”她说得理直气壮，很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阎和良的表情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做一个这东西，需要多少铜铁吗？” 他其实不想打击小姑娘的积极性，可福泽村的人都是他的恩人，他不太想郑清浅将精力花在这些事上，关键朝廷对铜铁管 制严格，光是找到足够的铜铁就是一项大工程了。 郑清浅闻言愣了下，随即笑眯眯的道：“这个阎大哥就不用担心了，福泽山是座宝山，山脚下就有不少铜铁矿，就算这些还不够，山里还有别的地方有，别的不敢保证，但给村里人做灶的量还是够的。” 阎和良能这么快就为村里人考虑，说明他也将这里当成家了，所以郑清浅一点都不生气。 其实一开始她也纠结过，现在外面形势不好，此时做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可她转念一想，既然有条件，当然要做啊！不说别的，就今年冬天，有了这东西，就能让大伙儿过得更好。 这件事不能只从眼前来看，而要从长远来考虑。 粗略算一算，每年每家每户花在柴火上的精力有多少？没经历过的人自然不懂，可郑清浅正在经历这一切，知道福泽村的村民们是如何生活的，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去捡柴而常常摔伤。 阎和良想起自己一家上山时匆匆看到的，顿时恍然，“成吧，那我先把铜铁炼出来，做个成品给你看看再说，至于管子，那树的汁液我之前有收集一些，还剩了点，先做个出来看看能不能成。” 郑清浅立刻拍手笑道：“那太好了，阎大哥放心，这活不会耽误你挣工分，我会跟阿爷那边说，也会给你手工钱，不管成不成，不会让你白忙活。” “弟妹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全家都是你们救下的，做这点活不算什么，况且这是为大伙儿好的事。”阎和良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 两人推让一番，郑清浅就先回去了。 不管怎样，她之后肯定会给阎和良开工钱的，毕竟这是她个人的尝试。 回去的路上，王翠一脸喜色的跑到郑清浅跟前，拉着她的手高兴得蹦了两下，“嫂子，我大嫂怀孕了！” 第216章 难民朝山上来了 王翠口中的大嫂自然是墨琪，而喊郑清浅嫂子，则是因为她已经彻底将墨成章当成了兄长。 墨琪怀孕了？ 郑清浅一喜，跟着王翠往王家去了。 妞妞今年四岁了，墨琪自从生下妞妞后，就再也没怀上过。 这个时代对子嗣非常看重，特别是男孩。 妞妞是女孩，墨琪的婆婆唐氏虽然没有说什么，王进更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可墨琪自己却觉得对不起王家，一直想要再生一个。 奈何肚子不争气，总是怀不上。 今儿她下地时突然晕倒，王进立刻就将她抱回家，请了赵岑来看。这一看，却是喜脉。 郑清浅到时，赵岑刚打算走。 “岑姐，我二姐没事吧？”郑清浅笑着问道。 赵岑嗯了一声，“没什么问题，已经两个月了，接下来一个多月需要注意一些，等胎坐稳了才能干重活，其他跟平日无异便可。” 她跟郑清浅的感情不同，虽然这话已经对王家人说过一遍，但郑清浅问起，她自然还会再说一次。 “辛苦你了，多谢。”郑清浅道了谢，进屋去看墨琪。 一进门就看见王进在那傻笑。 “二姐夫，二姐，恭喜呀！”郑清浅笑嘻嘻的看 着他们道喜。 见她来了，王进立刻收起了刚刚的傻笑，对她点头打了声招呼，“弟妹来了？那我先出去，你们聊。” 说着便走了出去。 郑清浅和王翠坐到墨琪身边来，看见她脸上明显的喜意，郑清浅也替她高兴。 对她来说，不管男女，添丁进口都是喜事。 “大嫂，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王翠捂着嘴乐。 她娘和大嫂总是忧心王家会绝后，现在墨琪有了身孕，她总算可以不再听两人私下里的唉声叹气了。 墨琪眼角眉梢都是喜意，不过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这会儿倒是矜持上了，“瞎说什么呢？这都还在肚子里呢！” 言下之意便是，万一生出来的是女孩，这颗心放得就早了。 郑清浅脸上的笑意淡了，不过她说的话却没有表现，“不管怎么样，二姐有孕都是喜事，以后你还是好好听岑姐的话，别总是往地里跑了。” 墨琪性子要强，被人无心的说几句，她就拼着一口气，整日里想着怎么把自家的几亩地侍弄好，常常跟男人们比着下地。 “嫂子放心，这下有大哥看着大嫂，她没机会去的。”王翠将一旁的妞妞抱过来亲了一 口，问小丫头，“妞妞要有弟弟妹妹了，开不开心？” 四岁的妞妞很懂事，大人们说话她一直没插嘴，这会儿王翠问起，她才乖巧的道：“高兴。” 郑清浅看着比平日里更加乖巧的妞妞，心中暗叹。 大人们的行为无意中就会影响孩子，妞妞虽然还小，可父母都盼着弟弟来，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跟墨琪说了几句话，云氏就来了，郑清浅趁机带着妞妞出去。 从王家出来，郑清浅右手掌心一翻，一颗巧克力便出现在手上，她蹲下与妞妞平视，笑眯眯的将巧克力放在她手上，“吃吧。” 小女孩看着漂亮的包装纸，眼里闪过亮光，可是很快就黯淡下来，小手捏着巧克力，垂着头闷闷不乐的开口，“舅母是因为我乖才给我糖吃吗？” “当然不是呀，”郑清浅愣了一瞬，随即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样问，“舅母喜欢妞妞，就算妞妞不乖，我依然会给你糖吃。不过……妞妞犯了错必须要改才是好孩子哦。” 看吧，孩子们是很敏感的，大人们因为什么对她好，聪慧的孩子都能感知到。 听了郑清浅的话，妞妞低落的情绪好了些，很自然 的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爹娘和阿奶他们都想要娘亲生个弟弟，可是我想要妹妹，大宝二宝都好淘气，我不喜欢跟他们玩……” 妞妞有一次跟墨琪说了自己想要妹妹的愿望，却被唐氏当场斥责，让她以后都不准说要妹妹的话，只能要弟弟。 那时墨琪还没有怀孕，妞妞对这些也很懵懂，直到今天，她亲眼看见爹娘知道消息后是如何的兴奋，两人提起的话题都是有了儿子怎么怎么样，没有一个人说生了妹妹会怎样。 “舅母，是不是有了弟弟以后，爹娘就不喜欢我了？可是我喜欢爹娘，喜欢阿奶，也喜欢姑姑……我会很乖很听话的……” 妞妞说到后来，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看得郑清浅一阵心疼，连忙伸手抱住了她，“当然不会，妞妞和弟弟妹妹都是你爹娘的孩子，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郑清浅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哪怕她已经在平时上课的时候下意识的灌输男女平等的思想，可别人的家事，所有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消散的。 “真的吗？”妞妞充满希望的看着她。 郑清浅亲亲她的小脸，“当然。” 没影的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天晚上，郑清浅和云氏婆媳两个一起做针线的时候，云氏就频频看向她的肚子。 “娘，您是不是有话要说？”郑清浅无奈的放下手里的鞋底。 她才刚学怎么打鞋底，一直被云氏看着，实在很让人分心。 听见她问，云氏也就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你二姐都又有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郑清浅满脑门都是黑线，她跟墨成章才一晚上，而且距离他离开才过了半个月不到，怎么可能有动静？ 再说了，赵岑都说她中了那种毒，这辈子基本没希望有孩子，所以她从来没往这方向想过。 “唉，”见她不回答，云氏叹了一声，“我知道这不能怪你，毕竟小四不在，你一个人也没法生，可我心里就是抱着一点点希望，万一你们之前有了呢？” 她都这样说了，郑清浅能说啥？除了干笑两声外，只能转移话题了。 两人这个话题揭过，本来都打算去睡了，李小六却找了过来，直接在院子里就喊开了，“小四嫂，山下哨岗的人回来传话，说有难民朝山上来了！” 郑清浅一愣，连忙下炕穿鞋，急匆匆的跑出去。 第217章 堵不如疏 闵州中军出征后，从京城回来的程韬就下了一道政令，再次召集闵州境内的壮劳力服兵役和徭役。 大乾的兵役制度跟郑清浅认知的不同，成年男子是可以用徭役抵兵役的，一般情况下，服兵役需要满三年，而徭役却要做满五年。 很多人知道徭役这个词，却不知道徭役到底是什么，说白了，徭役就是官府让百姓无偿替朝廷办事，包括力役 、杂役、军役等，是朝廷强加在百姓身上的一项重担。 具体如何做，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眼下有难民要往山上来的事，对福泽村的村民来说却是大事。 李阿爷紧急将村里人全部召集起来，商讨对策。 “强子，你看见多少人没？要是人不多，咱就不怕。” 强子就是今天负责轮值哨岗的青年。 “看不清，但是听脚步声，人肯定不少，我估计绝对比咱们人多。”强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李阿爷习惯性的想看看墨成章，转眼又想起如今他不在，眼角扫到郑清浅时，李阿爷开口问道：“小四媳妇，你怎么看？” 郑清浅指了指自己，眨了眨眼。 “说吧，都不是外人，而且你的本事不比小四差，我们大伙儿都知道。”李阿爷对她点点头。 李大山也道：“是啊，弟妹，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众人见状，除了新来的几家人外，其他人都附和道：“是啊，小四媳妇，你说说咱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情况紧急，郑清浅也没再多想，大大方方的站到李阿爷身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我们现在最怕的，是有人将咱们在这的事传出去，可难民上山无法避免，总不能来个人咱就把人留下或者……”她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把人这样了吧？” “没错，咱们又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人家跟咱们无冤 无仇的，谁没事想杀人啊？可要是任由他们上山，万一把咱暴露了，那咱们还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李阿爷点点头，眉头皱得死紧。 福泽山的山脚下一片荒芜，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片，可在某些情况下，人们是无法顾忌这些的，误打误撞都可能闯到山上来。 财帛动人心，乱世之中，粮食比财帛更珍贵，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整个福泽村的人都知道，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我们不能阻止他们上山。”郑清浅点点头，说出的话却让众人一阵茫然。 李大山第一个问出口，“弟妹，你啥意思？难道不管他们上山的事吗？” 其他人齐刷刷的看着她，有人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焦急。 郑清浅轻轻一笑，“当然不是，”看见众人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继续道，“堵不如疏，既然难民上山无可避免，那咱们就让他们上山。可整个句芒山脉何其大？只要我们引导得当，自然可以让别人走不到咱们这里来。” 小半年的课没有白上，她的话刚落下，就有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咱只是不想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那咱就去把他们引开不就成了吗？” “是啊是啊，我们人多，每天安排几个人下山，混在难民队伍里，看见他们往咱这里走，就把人带去别的方向嘛。” “北边那么多山头，要是遇到不错的人，咱还可以教他们怎么在这里安家呢！” 话一说开，话题很快就跑偏了。 李阿爷赞赏的看着郑清浅，清了清嗓子对大伙儿道：“先别说教人安家的事了，咱赶紧找人去把已经往这里来的人引开再说成不成？” “爹，我这就去！”李大山摩拳擦掌的，点了几个人就下山去了。 阎和良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站在 李阿爷身后的郑清浅，心里无比感慨。 他总算知道，为何村里人对墨家婆媳这般照顾了。 他们来的时间不久，可也隐隐发现，福泽村里女子的地位比其他地方要高，而归根结底，应该就是郑清浅的原因。 他们家用的炕是她提出来的，他们屋里用的那个马桶也是她让人做的，还有沤肥建的池子，小溪边的过滤水池……甚至白日里她找他做什么沼气灶，都是他从未听过的东西。 如此多的东西出自她之手，有个这般出色的榜样在，村里人哪敢说女子不如男？ 阎和良的心思，这会儿自然没人关注，郑清浅正在跟李阿爷说她的想法。 “先前我们想找人种桑养蚕，因着四哥他们突然去从军给耽搁了，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余娘子那边已经在开始教村里的妇人们织布，但是原材料的问题还没解决。 郑清浅觉得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 不管这些难民哪里来的，他们先把人引导着去别的山头，再根据他们的模式，让那些人先安顿下来，再跟人家商量种桑养蚕的事。 当然不会让人家白干，他们不种粮食的话，福泽村自然可以用粮食去换。就类似这样的，还能用在未来橡胶树的种植上。 而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 在这之前，郑清浅就觉得他们现在这样自给自足其实并不是长久之计，不管哪个社会团体要发展起来，都得有经济流通。 可现在山下太乱，物价什么的都不是实价，根本就不利于发展。 如果他们能领着上山的难民将各个山头经营起来，就能形成小范围内的经贸流通体系，只要管理得当，用不了多久，这一片肯定能繁荣起来。 而这里面也有郑清浅的小心思。 官府不是不承认他们的身份吗？如果他们发展起来了，在势不可 挡的情况下，朝廷会怎么想？到时候他们恐怕就会是正大光明的闵州百姓了。 来自法治社会的郑清浅，心里一直对“乱民”这个身份耿耿于怀，所以一直暗戳戳的想办法替大伙儿正名。 “行，这事回头我再找你和大山他们一起商量，这是大事，马虎不得。”李阿爷对郑清浅的想法很重视，也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现在实在太晚了，郑清浅也没细说具体的，跟云氏一起先回了家。 回家后，云氏拉着郑清浅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面色复杂的道：“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总能想出别人想不出来的办法呢？” 她一直知道郑清浅聪明，可今晚这样的情况，连李阿爷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偏偏郑清浅一句话就解决了。 郑清浅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满脸无奈的道：“娘，我天天跟您在一块儿，您还不知道我吗？” 云氏呵呵一笑，“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奇怪啊！” 一开始她对郑清浅可是很不满的，现在也依旧会赖床，小四在家或者不在家，郑清浅基本都是家里起得最晚那个。 除了这些，她跟普通人没有区别……哦不，云氏忽然想起，郑清浅的运气特别好，不管干啥好像都能撞大运那种。 郑清浅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如果真要说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估计就是我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吧！” 她心里默默道：不止几本，是很多本。 现代的经历，她接受的教育，都不是这里的人能比的，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做出的决定自然也就不一样。 云氏听她这样说，居然点头认可道：“这倒是，就像小四一样，读了书就跟村里人不一样。” 听她提起墨成章，郑清浅的心头颤了颤，垂下眼睑。 也不知他们现 在如何了？有没有打仗？有没有受伤？在军中不会被人排挤吧？ 郑清浅的心思飘远，连云氏啥时候回屋的都不知道。 远在恒远县的墨成章，此时正跟刀疤李等人围坐在篝火旁。 “小四，你说参将大人打算怎么办啊？咱都退到这山沟沟里来了，恒远县不会真的不要了吧？” 问话的是徐阵头，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也跟刀疤李他们一样，喊墨成章小四。 墨成章摇摇头，“不知，但我们现在避开晋军是对的。” 晋军占领了恒远县，这两日都在从新部署，但对他们的追击也没停止，不过这种追击大多是震慑，不想他们太靠近恒远县城。 在上次的战役中，颜秋思损失了将近一千人马，以现在的兵力，也不敢跟晋军硬刚，躲着才是上策。 不过墨成章觉得，颜秋思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正想着，颜秋思的亲卫就来将墨成章叫走了。 徐阵头撞了撞刀疤李的肩膀，“你说小四啥时候升官？”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管这个吴忧跟参将大人有没有关系，参将大人看重吴忧是板上钉钉的。 “哪有那么容易升官？”刀疤李看了他一眼，起身往营帐中走。 这两日元大炮已经被颜秋思叫走，说什么有秘密任务安排。 而对整个中军来说，那日他们弄出来的大动静，都被元大炮插科打诨的蒙混过去了。 只是，他们这伙人如今成了军中的香饽饽，时不时的就有人上来攀关系，变着法的打探有关他们的事。 徐阵头见刀疤李不愿多说，也不在意，拍拍屁股起身，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被叫进帅帐的墨成章，这会儿正被颜秋思满脸严肃的看着。 墨成章任他看，身体站得笔直，眼神清明坚定。 “你可愿跟我的人一起，前往恒远县执行斩首任务？” 第218章 兵不厌诈 恒远县在闵州的东北方位，三面环山，没山那面便是晋王的封地冀州。 这样的地理位置具有一定的战略意义，但并非决定性的。 颜秋思接到的调令是驻守恒远县，将晋军拦在恒远县外。 然而，恒远县令胆小如鼠，面对晋军突然发起的进攻，他连抵抗都没组织，就丢下一城百姓跑了，更可恶的是，连个消息都没让人送给颜秋思，导致墨成章他们被埋伏，颜秋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目前处于被动地位。 这几日颜秋思综合各方考量，决定擒贼先擒王，趁着晋军占领恒远县的将领重伤未愈，让墨成章等人执行斩首任务。 当天夜里，墨成章和颜秋思手下的八名暗卫，一同前往恒远县。 整个恒远县因为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县城里最好的房子便是府衙，想当然的，晋军头领便是住在这里。 墨成章很清楚，颜秋思让他来，不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有多强，而是在为他铺路。 所以一路上墨成章都很配合，跟着另外的人悄悄潜入恒远县衙。 但进来之后，墨成章却立刻伸手拦住了要往后院去的几人。 “他在这里。”墨成章低声道。 其余人面面相觑，盯着他没有说话。 这几个都是颜家培养的暗卫，对颜秋思的忠心自不必说，而墨成章的身份他们不知，却能感觉到颜秋思对他的重视，因此这些人对墨成章的话也很重视。 时间紧急，墨成章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指着前院的一处屋子道：“在那。” 此时是凌晨丑时和寅时交界，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县衙后院一片漆黑，前院却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且有人影晃动。 原本颜秋思得到的情报，是说该名将领住在县衙后院，但进来后墨成章习惯性的扫了一圈，立刻就察觉了不对。 “但那里 没人守卫。”暗卫头领犹豫着道。 一般情况下，受了重伤的将领身边绝对守卫严格，但墨成章指着那里，一个护卫都看不见。 墨成章垂下了眸子，轻声道：“兵不厌诈。” 前世程景灏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知道有人要来杀他，却把所有防卫力量全部安排在了墨成章身边，以至于墨成章替程景灏挡了好几次暗杀。 正常思维肯定都是哪里守备森严，哪里的人就最重要，但经历过多次的墨成章却知道，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暗卫们将信将疑的互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先听墨成章的，去那边看看再说。 几人互相掩护，有条不紊的朝着亮着灯的屋子摸去。 接近后，屋内的声音也传进了他们耳中。 “袁将军，末将以为，您这样还是太冒险了。” “兵不厌诈，我只是料到颜秋思那个老贼肯定会派人来刺杀，就他那脑子，他手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明日我们便要围剿颜军，您何必冒这个险？” “本将军还怕他不成？就算他们的人来了，也只会去后院……” 他的话还没说完，屋子的窗户和大门就都被强行破开，墨成章等人先后而来，眨眼间就将屋内的几人撂倒，有几个当场毙命。 墨成章的剔骨刀已经抵在了这名姓袁的将领脖子上，“出去，让他们退下！” 这屋子只是表面看着守卫松懈，实际上暗中是有人守着的，他们刚刚过来时解决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听见动静，已经把整个县衙的守军都叫起来了。 换句话说，墨成章他们要想全身而退，就不能立刻杀了姓袁的。 袁晨的脸色非常难看，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大话还没说完，就成了人家手里的鱼肉。 “你们以为还能活着回去？”袁晨一动不动的 看着墨成章，眼中露出不屑。 墨成章懒得跟他废话，将刀子往前一送，袁晨全身一僵，没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张口就换喊，“全部退下！” 面子什么的，哪里有命重要？ 墨成章稳稳的将刀抵在他脖子上，暗卫头领将袁晨的手反剪，押着他往屋外走。 守卫的晋军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墨成章等人押着袁晨出了县衙。 “你们都出来了，还不放人？”袁晨见墨成章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忍不住出声。 墨成章面无表情，一个字都没说，继续押着他往城门的方向走。 半刻钟后，城门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袁晨猛地停下脚步，瞪着墨成章，不敢置信的道：“你们竟然敢直接攻进来？” 恒远县的城墙虽然防御并不十分出色，可颜秋思只有两万多兵力，想要攻进城里并不容易，更何况城里还有四万晋军，就算他们攻进来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袁晨从没想过颜秋思会正面进攻恒远县，但越来越近在耳边的声音，以及隐约看见掉下城墙的士兵，却让袁晨不得不相信，颜秋思的胆子果然很大。 墨成章他们听见动静后，跟暗卫头领对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了结了袁晨！ “呃……”袁晨瞪大了眼，像是没料到他这般配合居然还是落了个身亡的下场，很快就咽了气。 县衙里追出来的晋军，看见这一幕都傻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一时间乱了方寸。 “袁将军死了……” 颜秋思带着人冲杀在前，派了专人劝降。 “成王晋王谋反，实乃大逆不道，尔等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城墙上的晋军士气高涨，根本没把颜秋思等人放在眼里。 “什么破朝廷？也值得我们卖命？弟兄们，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就在这群人嚣张的时候，墨成 章拎着袁晨上了城墙，反手就将一个上前阻拦的晋军拍飞。 “袁晨已死，全力进攻！”颜秋思看见墨成章时，立刻大喊一声，骑着马就冲到了城门前。 这个消息将守城的晋军炸蒙了，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闵州军控制住。 而另几名暗卫早就趁乱摸到城门处，在晋军还没回神之时，将恒远县城的城门打开。 “杀啊！”颜秋思一马当先，他身后的闵州中军鱼贯而入，用最快的速度攻下了城门。 战争总是残酷的，可身在局中的人无法顾虑太多，就像墨成章。 此时的他早已化身为杀神，冷酷的眼睛不见半点温度，跟刀疤李他们汇合后，继续朝城里杀过去。 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袁晨毙命，幸存的晋军只能退回冀州。 天亮时，恒远县再次回到了朝廷手上，但这也意味着，墨成章他们有了更加艰巨的防守任务。 熬了一晚上，颜秋思等人谁都没睡，此时正端坐在袁晨先前的屋子里商议后续事宜。 “这次我们能这么快抢回恒远县，运气成分居多，所以接下来东北方向的防御不能有半点松懈，老秦，你立刻派人去加固防守……” 颜秋思的双眼布满血丝，但他的精神依旧很好，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每一件事。 等人都被安排走了，颜秋思才看向墨成章，“这次你立了大功，可以进行你的计划了。” 墨成章淡淡的嗯了一声，“接下来不会太轻松，你也要做好准备。” 他说的是晋王绝不会乐意吃这个亏，必定会重整兵马再来，到时候就不是他们这点人能应付的了。 “我已传信，你不必担心，只是……你确定不需要程家的帮助？”颜秋思皱眉再次问道。 墨成章扯了扯唇角，“秋叔，你跟程家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 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如果被他们找到了我，你觉得他们会真心帮我，还是会借我上位？” “也许……”颜秋思下意识的想替程家说点什么，可开口却不知能说啥。 墨成章平静的看着他，“当年如果不是程家贪图富贵，将我母亲送进宫，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提起这件事，颜秋思立刻歇了替程家说好话的心思。 当年如果不是程家先透露了要送表妹进宫，他家里也不可能骗着他去了军中，等他回来，表妹已经成了当朝皇后。 每每想起这事，颜秋思心中就没办法不去恨程家人。 “火药的事也要抓紧，我们要赶在程景灏冒头之前稳固你在朝中的地位。”墨成章若有所思的道。 他不相信重生的程景灏会老老实实的等几年后才将火药弄出来，只有早做准备，将来才不会被程景灏打个措手不及。 “说起这个，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弄出那样威力的火药配方的？”提起这个，颜秋思立刻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墨成章眼都不眨的道：“不是我做的，是元大炮无意中配出来的。” 颜秋思白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实际上墨成章如今给元大炮的配方，是郑清浅给他的资料里的其中一种，墨成章自然不会想将她牵扯进来。 想到郑清浅，墨成章眼中的光瞬间黯淡。 也不知道他们在山上如何了？山下太乱，不知道有没有难民闯到山上去？亦或者他们有没有遇到别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她……会想他吗？ 刚做好一份发展计划的郑清浅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没觉得冷啊。 郑清浅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去接了一杯水回来，这两天李大山他们接触了几伙难民，原本只想将他们引到别的山头去，可如今却是又有了新的想法。 第219章 难民考察团 乱世之中，人不如狗，此话在当下真是半点不假。 因为成王和晋王联合攻打朝廷是突发事件，许多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出来逃难什么都没带，能活着走到闵州地界就很不容易了。 想当然耳，这些被逼得往深山里来的难民，已经糙成什么样了。 李大山他们这样的汉子见了，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将人引到别的山头去后，回来就又找李阿爷和郑清浅商量，能不能帮着他们在山里安家落户。 郑清浅和李阿爷听了他这话就笑了，李阿爷道：“昨儿小四媳妇就说了，咱们不仅要将人引到别的山头，还要教他们怎么在山里生活下去。” 说着，李阿爷就将昨日郑清浅说的话都告诉了李大山，“大山啊，咱们都要像小四媳妇学习，她说得对，如果只有咱们在这山里住得好好的，那就太扎眼了，要是还有别的难民也过得跟咱差不多，那咱就不是特例，就算朝廷将来要清算，咱也不会太被动。” 法不责众，这话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朝廷就算再怎么残暴，难道还能因为他们占了几座山头，一没犯法二没造反的，就将他们这么多人全杀了？ 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李阿爷现在对郑清浅又有了新的认识，从前只以为她稀奇古怪的点子多，现在看来，她在大事上看得也不比墨小四差。 郑清浅看着李大山道：“大山哥，这样吧，你这几天好好看看，这些难民群体中，有哪些口风紧人品好，又能在难民中说得上话的，最好是每个群体中都能选出一两个来，过几天你将他们带上山，让他们看看咱们村的情况。” 李大山闻言愣住了，有些犹豫的道：“这不好吧？帮忙可以，但是带他们来了咱们这，万一……” 李阿爷打断了他的话，“大山，你没听小四媳妇说嘛，要找口风紧人品好的，你就比照着咱俩和小四那样的找，没小四聪明也没事，只要口风紧人品好就成。” 还是李阿爷经验老到，听郑清浅一说，就知道她要干啥。 郑清浅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组织一个难民考察团，让他们在村里参观一下，给他们一个希望，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勤劳肯干，不久的将来也能跟福泽村一样。 人一旦有了希望，又见着了成功案例，就会不遗余力的朝着目标去奋斗。 当大伙儿都朝 着同一个目标奋斗时，自然不会想着要来祸害他们。 “行吧，明儿我带小六去，他打听消息最有一手，等确定人选以后再带上山。”李大山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点头应下。 郑清浅想了想，对李阿爷道：“阿爷，咱们也要做些准备……” 以上便是为何这么晚了，郑清浅还在空间奋战的原因。 除了替难民们规划发展计划外，为了应对难民考察团，郑清浅还画了一些路牌之类的，咱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正式点，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那种。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郑清浅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墨诗诗和赵岑等人都被抓来帮忙了。 郑清浅一边在木牌上画着图案，一边随口对赵岑道：“岑姐，如果这事做成了，我估摸着以后别的山头肯定会有人想到你这里来学医，要不你先想想收徒弟的条件吧？” 不管什么时候，大夫都是必不可少的，他们有赵岑，别的山头不一定有，所以郑清浅才会顺口提了一句。 赵岑停下临摹的手，认真想了想才回道：“没什么条件，只要真心想学，就跟咱们村里人一起学就行。” 在她之前，赵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可从她开始，她不但继承了赵家的医术，更是将这些试着教给村里的人，相当于已经在外传了，那多教几个或者少教几个也没什么区别了。 “弟妹，那你要不要开个私塾啊？”墨诗诗忽然问道。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摇摇头，“其实我不适合教书，开私塾说不定会误人子弟，但是我可以将我教你们的东西整理出来，尽可能让更多人能够读书识字。” 如今之所以是她在给村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上课，是因为没有别的人合适，等到她将基本知识教完，再考核几个看中的人选后，这个差事她就会交出去。 实际上，墨诗诗便是她看中的人选之一，只是可惜，她更喜欢医术，最近总是跟在赵岑身边学习一些基础药理。 “我倒不这样认为，”赵岑看着郑清浅，“你替我们上课时，教的都是新鲜的东西，就连举的例子都跟私塾的先生不同，孩子们也更喜欢你上课，在我看来，你很适合做私塾先生。” 没来福泽村之前，她是想都没想过，女子原来也可以这般受人尊重的。 待得久了她才知道，这一切其实 是郑清浅的功劳，是她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村里人对女子的认知，让村里人对优秀的女子越来越容易接受。 郑清浅无奈的看着她俩，“可是我并不喜欢做私塾先生啊！” 她好好的一个创业精英女老总，穿到这里来做老师，顺便兼任街道办主任的工作，真的不符合她原本的想法啊！ 她最大的梦想其实是，有朝一日可以继续她的赚钱大计，将生意做编整个大乾，甚至把商业网络拓展到大乾之外。 墨诗诗看见她唉声叹气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 姑嫂两个相处久了，她对郑清浅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她嘴上说着不喜欢，可对待教书育人这件事却没马虎过。 郑清浅这边还没做完手头的东西，阎和良就抱着一大包东西过来找她了。 “弟妹，你来看看这个行不行？” 墨家正屋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零件。 赵岑和墨诗诗都好奇的凑上来看。 郑清浅看着桌上的一截橡胶管子，眼睛都放光了。 阎和良真是个天才啊！竟然真的做出来橡胶管子！ 但更让她惊叹的还在后面，只见阎和良三两下就将桌上的一堆零件拼成了一个沼气灶！ 第220章 坩埚炼钢 “暂时只能做成这样，有些特别小的东西，我还做不出来，这东西要想投入使用，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阎和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郑清浅：“……”不，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这一刻，郑清浅忽然觉得，她对这个时代的基础工业水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说，阎和良的技术已经达到了许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猜测还真没错。 阎和良这人从小就爱敲敲打打，动手能力特别强，并且及其爱钻研。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并不发达，炼铜技术倒是更为高超，可阎和良更喜欢跟铁疙瘩打交道。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阎和良出名的起因。 当初他根据传说，尝试自己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传说中是因为打铁匠投炉自尽才换来的宝剑，他却觉得这种做法太不划算，就试着在铁炉子里扔了几块猪肉。 这下却是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误打误撞的知道了怎么才能炼出好的铁制品。 有关这个知识点，郑清浅之前查过一些资料。 为何古代青铜器制造技术先进，但铁制品精良的却不多呢？ 简单来说，就是铜的 熔点低，用柴火加热就能达到熔点，但铁的熔点高，光是用柴火烧是达不到铁的熔点的。 而脂肪燃烧能够提供大量的热量，达到铁的熔点，让炼铁炉里的铁可以充分反应，从而得到精良的铁制品。 当阎和良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炼铁的秘密时，郑清浅和赵岑等人都震惊了。 赵岑她们震惊的是，原来打铁还要用猪肉！ 郑清浅震惊的却是，阎和良绝对是个天才！ 要知道，古人几乎都是很迷信的，但在这样的主流意识下，阎和良居然能够抛开表象看本质，找到了接近炼钢的法子，她只能说，大佬就是牛！ 咦，如果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把坩埚炼钢的法子交给阎和良？ 坩埚炼钢法是指在石墨黏土坩埚中熔化金属料成为钢水的方法。 钢铁虽然总是连起来，但是两者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而坩埚炼钢法不但可以将铁炼成钢，最重要的是，掌握了这种法子，就能制造精细小零件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立刻将手头的事交给了墨诗诗他们，她则跟阎和良一起去院子里说话。 “阎大哥，我知道一个做小零件的法子。”郑清浅有点激动， 眼睛亮晶晶的。 阎和良一听这话，立刻问道：“什么法子？” 郑清浅如此这般的将坩埚炼钢法说了，末了补充道：“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没试过，阎大哥可以先尝试一下。” 这下子，阎和良比郑清浅还激动，问清楚了需要准备什么后，又抱着东西跑了。 不愧是研究狂，郑清浅已经在脑子里筛选，以后要将哪些东西交给阎和良做了。 可她也清楚，很多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要过许久才能普及到村里的每户人家，不过有希望总比只能干瞪眼的好。 …… 几天后，李大山那边确认了第一批上山参观的人选，福泽村里也做好了准备。 这天早上，大伙儿一如既往的起来训练，完事后李阿爷就拄着拐杖站在一块高地上，对着众人一通嘱咐。 “咱帮人是好事，一会儿人来了，你们可别给人甩脸子……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伙儿都注意着些，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之前我们都说过，你们可别事到临头又给忘了……” 李阿爷林林总总的叮嘱了一大堆，表面看着严肃得不行，实际上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紧张。 墨成章走之前将村子交给他，碍 于形势，他们如今要带人上山来看，万一要是因此出了啥事，他都不知道该咋跟墨成章他们交代。 事情说完，大伙儿散去，按照之前安排的，该干嘛干嘛。 郑清浅依旧是负责登记信息的，不是登记来人的具体信息，而是做个基本档案，也能从这里看出些问题。 村口的大槐树下摆了一张小桌子，郑清浅和墨诗诗坐在桌子后。 “弟妹，你说，会不会有那种坏心眼的混上山啊？”墨诗诗有点不安的朝着路口眺望。 郑清浅闻言淡定一笑，“就算有，咱们也不怕。” 且不说墨成章走之前给村里留的砰砰丸，光是他们这些人，都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况且她坐在这里登记信息，就已经在做初步筛选了。 如果那些人以为上来就能看见福泽村里所有的事情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郑清浅他们制定的策略是，先看看每个群体的情况，根据他们的初步印象来判定要带他们去哪里参观。 当然，如果这些人都是老实没坏心的，那他们基本也会毫无保留的带着这些人一起发展。 不过这是暂时除去温泉山谷和高产的土豆和红薯在内的。 如今的情况来说，土豆和 红薯算是李阿爷他们最大的底气。 这里的气候条件不错，不管是土豆还是红薯，一年都能最少种植两季，要是勤快点，老天爷再赏点脸，三季或者四季也不是没可能。 在没确定这些难民也跟他们一样，只想好好生活时，李阿爷觉得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郑清浅倒是无所谓，这两样作物提前出现在这个世界，她就没想过要藏着掖着，毕竟吃饱肚子一直是贫苦大众的根本需求，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是不会介意推广出去的。 但她尊重李阿爷的决定。 此时的郑清浅绝对想不到，因为这个决定，在将来会为他们带来多少好处。 辰时刚过，小金就荡着藤蔓落在郑清浅身前了。 “他们来了？”郑清浅将手里早上埋在灶里的红薯递给小金，笑盈盈的问。 小金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撕掉外面有些焦黑的皮，跳到一旁吃它的早餐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路口那边就有人影出现了。 “各位，咱们村的规矩，来者是客，还请大伙儿先登记个信息……”李大山的大嗓门嘹亮的响在村口。 而这次上山的八个难民代表，在看见福泽村的第一眼，就集体傻在了那。 第221章 名声 从襄州逃过来的景小天，看着眼前的一切，抬手就咬了自己一口。 “嘶……”真他娘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在这样的深山之中，竟然还有一个盖着砖瓦房的村子存在！ 原来李大山之前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他们。 不管什么时候，有人跟你说想带你去深山一日游，你都不会轻易答应，更何况是这种乱世。 所以其实李大山和李小六他们是费了些心思才说动这些人上山的。 没办法，他俩描述的山上生活，对难民们来说太难以置信了，也怪不得人家刚开始不愿意来。 景小天跟其他几个人都在郑清浅那登记了信息，然后每个人领到了一块小巧的木牌，木牌上画着一个圆。 他不知道这是干啥的，不过他也没问，老实的跟在李大山身后，听着李小六滔滔不绝的讲解。 “这一片就是咱们的砖瓦窖，那里是沤肥池，还有那……” 另一厢，墨诗诗正在小声问郑清浅，“弟妹，你不是说要先看看他们的情况再给发实心圆牌吗？” 他们总共做了三种类型的牌子，一种空心圆牌，一种实心圆牌，还有一种是三角牌。 空心圆牌是给那种看着不靠谱的，代表这人只能在村子周围转转，不能深入了解他们。 实心圆牌则表示可以给他们看村里所有的东西，三角牌表示可以给他们看最基本的。 领路的除了李大山和李小六外，还有吴忧和王进等人，他们会根据来人手中的牌子，带着人按计划好的路线进行参观。 听见墨诗诗的问题，郑清浅轻笑了下，“因为这几个都是实诚人。” 估计这几个都是李大山他们花了大力气筛选出来的，所以她从各方面来看，都不觉得他们会是那种来坏事的人。 “ 哦，那等他们看完，咱是不是就得分出人手去帮忙了？”墨诗诗又问。 眼下已经是六月了，地里要开始忙了，他们本来就少了五十几个壮劳力，要是再分了人手去帮别人，他们可能就会有些困难了。 “当然，不过我已经跟阿爷商量过了，为了不耽搁咱们的正事，只抽调少量的人轮流去，而且我们只是去指导的，能不能做好，还得看他们自己。” 具体方案她都做好了，不管谁去指导，只要照本宣科就行。再加上他们所有人都是参与过村子从无到有的，就算遇到什么难题，也能有个参考。 说到这里，她就不得不给村里人点个赞。 一开始大伙儿基本都不识字，可上了半年多的课以后，基本的字都认得，看和读都没问题，只是大部分人写字都比较难看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农家人每日里真的很辛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识字，实属不易了。 听她这样说，墨诗诗就放心了。她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家，而是替墨韵担心的。 陈家人多地多，每年都是请了她家帮忙的，今年要是去的人少了，他们的担子自然就重了。 郑清浅这边完事收桌子回家，另一头的景小天走到李阿爷家门口时，有些尴尬的去扯李小六的袖子。 “兄弟，那啥，我想去下茅厕……” 这时候是李大山在将村里人修房子的事，景小天自然只能找李小六说话，可他自己挺不好意思的。 李小六见他憋得脸上都出汗了，哈哈笑了两声，带他进了自家院子，指了指牲口棚旁边的小门，“就在那，你快去吧，我等你一会儿。” “好好，谢谢。”景小天夹着腿往那边跑。 可进去以后他有些傻眼的瞪着厕所里的马桶，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该在 哪解决。 院子里李小六忽然想起他们村跟别人家不一样，连忙跑到厕所门边，朝里面喊，“老乡，就是那个有盖子的木桶，你尿里面就行了，尿完记得从旁边桶里舀水冲了啊！” 景小天听了这话，立刻如蒙大赦。他实在憋得狠了，暂时没去管这里跟他认知中的茅厕有很大出入的事。 等他从厕所出来，李小六才笑嘻嘻的对他道：“不好意思呀，我们这里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如果你们以后也想弄这样的茅厕，我们肯定帮忙。” 景小天这会儿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只老实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 长这么大，他真不知道，原来茅厕还能这样弄。 无意中用了一回厕所的景小天都震惊得不行，等这些人后面看见整齐的梯田，和平整的下山路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大伙儿看见了吧？因为是山地，开荒不容易，所以我们弄了这样的梯田……”李大山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梯田的种种好处。 景小天等人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这地方真是他们这样的泥腿子能住的？ 八个来参观的，从进村后就基本没有开口说过话，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咋说。 难怪人家说能帮他们在山里安家，难怪人家说只要肯干，啥都会有。 因为人家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些都实现了。 这次参观一直到中午，李大山将这几人带回家里吃饭。 李阿爷热情的招待了他们，饭桌上，李阿爷郑重的看着这些人，诚恳的道：“上午大山已经带大伙儿看过咱们村的情况，你们要是真想在山里安家，我们一定帮忙。” 景小天盯着桌上对他来说异常丰盛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双手在打满补丁 的膝盖上紧了又紧，总算忍住了想立刻吃上饭的冲动。 听了李阿爷的话，有人忍不住战战兢兢的问，“老爷子，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这个世上可能会有莫名其妙的恶，但肯定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人这样问也在情理之中。 李阿爷叹了口气，“因为我们也是逃难来的。” “啊？”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刚才李大山没说他们的逃难史，这些人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李阿爷将他们如何从越州逃过来的事，挑挑拣拣的说了，着重说了路上怎么把遇到的两伙坏蛋干掉，以及如何在这里安家的事。 他人老成精，说话可不会无的放矢。 说这些事情既能震慑这些人，明白的告诉他们，咱们这伙人可不是好惹的，也是在为这些人树立信心。 大家出身相同，福泽村的人可以，其他难民自然也可以。 “……只要你们跟我们一样，团结，踏实，肯干，我们有的，你们也会有！” 李阿爷虽然只是做过里正，可也懂得一些说话的艺术，他的话一说完，景小天等人就有些激动起来。 “老爷子，我代表我们大伙儿给您老磕头了！”有人当下就从凳子上下来，跪下就给李阿爷磕头。 “哎哎，干啥呢？大山，赶紧给人扶起来，”李阿爷连忙道，见人起来了，他又说，“帮助你们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咱们村子里一致同意的，就是我们这座山已经住不下人了，你们得在附近的山头安家……” 那人激动的点头，“我们晓得嘞，之前大山兄弟已经带着我们在附近山头转过了。” 这八个人都是在他们自己的团体中拥有话语权的，之所以最终决定跟李大山来看看，也是因为李大山带他们找到了安身之地 。 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却是有这样的收获。 “成，我们也会派人去你们那帮忙，争取入冬前让你们彻底安顿下来。”李阿爷乐呵呵的笑道。 气氛忽然变得轻快，这些人对李阿爷等人感激不尽，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他们遇到的难处。 李阿爷忽然对李小六道：“小六，去把你小四嫂叫来。” “好勒。”李小六下了桌子，一溜烟就跑了。 郑清浅被叫过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李阿爷让她将这些人提出的难处记下。 “这是咱们村的一个小媳妇，可聪明着呢，你们的问题，她说不定都能解决。”李阿爷鼓励的看着郑清浅。 郑清浅一脸懵，很快就明白过来阿爷的意思，顿时满头黑线。 阿爷这是多想给她家混名声啊？ 景小天他们自然认得郑清浅，毕竟刚刚登记就见过，当时他们还纳闷怎么是女的抛头露面呢。 可这会儿他们已经不怎么震惊了，刚刚阿爷不是说了嘛，他们大伙儿能这么快安顿下来，靠的就是团结一致，这个团结自然也包括了女人。 郑清浅知道李阿爷的好意，这会儿也不能拒绝，只能点头回道：“我尽力。” 唉，看来她距离赚大钱的日子遥遥无期啊！ 郑清浅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她便收获了一笔意外之财。 这事儿还得从她因为思念墨成章，忍不住跑下山去隆升楼说起。 因着之前跟墨成章约定过，到了军中有机会就要送信去隆升楼，所以这日郑清浅就跟着李大山他们下山来了。 江镇上比之从前冷清了许多，但店铺还是都开门了，只不过街上人流稀少，商家的生意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墨娘子来了？快快快，里边儿请！”隆升楼的掌柜热情的招呼郑清浅他们进去。 第222章 没盐了 秦掌柜喊郑清浅墨娘子，是从了墨成章的姓，就像余娘子也不姓余一样。 听到她的问话，秦掌柜双手一拍，“巧了，还真有给你们的信，昨晚才送来的。” 郑清浅闻言眼睛一亮，心下激动，面上却要故作镇定，微笑着等秦掌柜将信拿给她。 秦掌柜是个利索人，当下就去后面拿东西。 郑清浅带着李大山等人进了她在隆升楼的房间，这还是之前跟秦昊争取来的。 听到墨成章他们有来信，李大山他们也有些激动。 “可算是盼来了，也不知他们在军中咋样了。” “小四那么聪明，肯定没事的。” “我也觉得……” 今天跟着下山的，除了李大山外，还有几个郑清浅不是很熟，但也是从前上阳村出来的汉子。 没过一会儿，秦掌柜就将信给了郑清浅。 “说来也巧，带信来的是去给军中送粮食的粮商，他们正好回程正好路过江镇。”秦掌柜解释了一句。 当着众人的面，郑清浅表现得很淡定，打开秦掌柜递过来的小包袱，最上面就是墨成章写给她的信，其余则是其他人给家里的来信。 李大山有两个弟弟也去了军中，这次送回来的信里也有他们的，所以几个人将信挑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郑清浅坐到书桌后，捏着信封的手有些紧，不过还是没忍住动作飞快的拆了信。 “浅浅吾爱，见信展颜……” 只第一句话，就让郑清浅心头小鹿乱撞，心底涌上一抹甜意。 他们的情况特殊，从相识到圆房，一切好像都是顺理成章，不管是她还是他，都从未说过譬如喜欢或者爱这样的词。 古人含蓄，表达爱情这样热烈的感情也不例外，但他们有时候会更加浪漫。 郑清浅没想到的是，墨成章居然这样直白。 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将他苍劲有力的字一个不落的印在脑子里。 原来他们刚进去没多久就去了恒远县…… 墨成章在信中只说了他们目前的基本情况，并未提及任何有关战事的消息，郑清浅也就只以为是普通的驻扎防守。 这封信并不长，只有短短不到一页，可在信的最后，郑清浅却看出了他的不舍。 “……祈请吾爱静待归期。” 看完信，郑清浅嘴角含笑，心里却说不出的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怎么办，看完信更想他了。 李大山他们也看完了信，几个人正兴奋的说着话。 “小四就是厉害，他们大伙儿竟然分在一个阵！” “我哥也说，要不是小四，他们说不定要被那个什么把总 弄去折磨呢。” “还好小四认识参将大人，咱们多少也能放心些……” 墨成章的信里除了基本情况外，就是各种含蓄的表达他的思念之情，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别的人就没什么顾忌了，除了有志一同的没有提起战事外，将之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确认了他们的情况，郑清浅等人也没在隆升楼多做停留，只是下楼时，与一个胖得路都走不动的大胖子擦肩而过。 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胖子嘴里的抱怨却是让郑清浅等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恒远县那边太可怕了，百姓都跑了，留下一群什么都没有的当兵的，晋王随时可能打过来，真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 郑清浅心中一紧，看向李大山，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李大山连忙扬着笑脸去跟胖子搭话。 “这位兄弟，能跟您打听个事不？你们是恒远县过来的？” 那胖子爬楼梯累得气喘吁吁的，路被挡住时，不耐烦的一手将李大山挥开，“滚一边去！别挡着大爷的路！” 李大山气结，可刚刚他话里的信息实在让人不放心，他依旧赔着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中有两个兄弟也在恒远县，刚才听您提起，那边情况似乎不好，您看……” 他说着 话，忽然想起该给对方表示一下，探手入怀才想起，他没带银子出门，银钱都在郑清浅那放着。 郑清浅直接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那胖子，“大哥，还请告知恒远县的具体情况，我们……” 她那句“有重谢”还没出口，就被胖子一巴掌拍过来给打断了。 还好郑清浅机灵，提前缩回了手，不然就被这人打了。 李大山等人立刻就怒了，全都对胖子怒目而视。 不告诉消息就算了，凭什么打人呢？ 这胖子之前没看见郑清浅的脸，等手挥出来才发现居然是个清丽柔弱的美人，那双绿豆芽立刻就亮了。 “哎呀，真是对不住，刚刚我也是太累了才冒犯了小娘子……”他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拉郑清浅。 可郑清浅他们怎么会让他如愿？ 郑清浅迅速退后两步，李大山和另外两个汉子立刻就挡在了她身前。 “干啥呢？你不说恒远县的情况就算了，怎么能动手动脚？” 那胖子这会儿脑子终于清醒了点，不耐烦的瞪着李大山，“你们想知道恒远县的消息，就让这位小娘子来问，不然老子一个字都不会说！” 郑清浅直接冷了脸，冷哼一声，对李大山道：“大山哥，我们走。” 这胖子真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不成？刚刚秦掌柜都说了，那队粮商就在这条街上投宿，今早还没离开江镇呢，她去找人家问不也一样？ 况且粮队都愿意带信，人品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吧？ 那胖子在他们身后哇哇大叫，还想闹一场，结果被闻讯而来的秦掌柜冷着脸请出去了。 不管他甘不甘心，郑清浅这边却是马不停蹄的去了客栈打听消息。 然而，这次并不顺利，她这个非土着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般情况下，朝廷都有自己负责运输粮草的队伍，一般是由各地抽调的民夫组成，怎么会用到粮商去送粮呢？ 而粮队愿意送信，也是墨成章他们花了代价的，除了军中的一些威慑，还有他给的十两银子做送信费。 千万别怀疑，适逢乱世，想找人送信真的不是一般的困难，十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粮队主要是看闵州中军的面子，但也仅止于此。 这些人赶着上路，对郑清浅他们非常没有耐心。 好在郑清浅他们最后赶在粮队离开之前，在给了五两银子以后，才让一个车夫开了口。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听说朝廷的粮草都送去给林将军了，颜参将那边暂时顾不上……没吃的还能顶一段时间，但我听军中的伙夫说，他们很快就要没盐了……” 第223章 去见他 这支粮商队伍并不是朝廷替颜秋思他们采购粮食的队伍，而是颜家自掏腰包买的一批应急粮食，因为时间紧急，直接委托的粮商运去。 “嫂子，大山哥，咱们现在咋办？”有个年纪最小的沉不住气，得知消息后，急得抓耳挠腮的，立刻就问了出来。 别人如何他不关心，可他们村里还有五十几个人在恒远县呢！ 郑清浅和李大山他们的脸色也很难看，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先回去，跟阿爷他们商量以后再说。”郑清浅神色凝重的道。 她不知道如今朝廷的局势，但不给墨成章他们调拨粮草算怎么回事？还有刚刚那人说的，他们很快就会缺盐。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缺盐跟缺水缺食物一样，都是会要命的。 这什么破朝廷？难怪成王晋王他们要反，连对替朝廷卖命的人都这般不上心，还指望啥呢？ 一路上，郑清浅在心里将和佑帝等人狠狠鄙视了一遍。 等他们回去，将消息一说，李阿爷他们也不淡定了。 “凭什么不给咱们的人送粮草？简直太欺负人了！” “就是，那个什么林将军是什么人？怎么就给他送？” “不成不成，咱不能就这样等着……” 反正李阿爷家里这时候已经炸了锅，村民们各个都义愤填膺的，恨不得将不给墨成章他们送粮的朝廷官员揍一顿。 有人自然而然的提到了要给墨成章他们送粮食，但李阿爷的话出口，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送粮？咱拿什么送？咱暂且只能堪堪管住自己饿不死，军中那么多人，咱们这点东西拿去根本屁用都不顶！” 他也是气急了，实在搞不懂朝廷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就算那个什么林将军很重要，也不能完全不管别的地方啊！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郑清浅 忽然开口，“我们没有粮食可以送，但可以送盐。” 本来她只是想他，但如今却只想去见他。 她要确定他到底好不好，要确定他们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困难。 此时此刻的郑清浅终于知道，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她管不了别人如何，但只要她去了，墨成章他们五十几个肯定是死不了的。 送盐只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如今的世道，她一个女子是绝对不敢独身上路的。 “啊？” 送盐？对哦，他们之前从那座盐矿带了够吃三年的盐出来呢！ 虽然把现在手里剩的送过去也不一定够军中吃几天的，但是怎么也能顶一阵子了。 李阿爷也是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对，咱自个儿就留两个月的量，其他全给小四他们送去！” 几百人几年的用盐量并不少，何况当时他们是尽可能多带的，说是带了三年的，实际上是算上了腌咸菜和做咸肉的量。 要给墨成章他们送盐的事当场就确定下来，只是这样一来，去的人手又成了问题。 眼下马上就要进入农忙时节，从福泽山去恒远县，正常的话需要七八天，如果赶路，可以压缩到三四天，一来一回也就是七八天了。 本来他们村子里就走了五十几个壮劳力，现在剩下的两百多汉子，都是干活的主力，肯定不能都去。 如果只是送盐，那也要不了多少人，关键他们听那个胖子说了，恒远县现在百姓都跑了，那墨成章他们根本就没地方弄吃的，如果朝廷的支援来得晚，都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 在李阿爷心里，自家的孩子那肯定必须尽最大努力的护着，所以在村里口粮紧张的情况下，他依然咬咬牙，让郑清浅计算了秋收前他们需要留多少吃的，剩下的全给墨成章他们送去。 “阿爷，不用都给 他们送去，朝廷不敢不给调拨粮食，只是会晚些时日。”郑清浅很冷静的道。 虽然不知道粮队给送了多少粮过去，但总归能坚持几天的，朝廷除非不想守住恒远县了，不然绝不会拖得太久。 不过，这种情况下，怕的就是朝廷送去得太晚，那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受罪，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晋军会不会趁机进攻，那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郑清浅是一刻都不想等，很快就将事情安排妥当，回去跟云氏交代了些事情，连夜跟李大山他们下了山，从小路往恒远县送东西。 云氏等人自然不想郑清浅跟着去，但架不住郑清浅非常坚持。 郑清浅一身男装，就跟在李大山身边，帮忙扶着板车。 从镇上回来之前，郑清浅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恒远县看一眼，所以特地拐去问了秦掌柜，要来了去恒远县的地图。 他们这群人带着物资，为了保险起见，不敢走大路，所以挑了一条最近的小路，从闵州城外斜穿过去，专挑小路走，避免遇到大批难民。 这次去运送的总共有八十几个人，除了郑清浅外，全是身强力壮的汉子。 “弟妹，你这是何苦呢？有我们去就行了。”李大山看着郑清浅满头满脸的汗珠，忍不住再次叹道。 当时郑清浅提出她也要跟着去时，着实把他们震惊了一把。 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般是不出门的，更何况还是去战场上。 但郑清浅半真半假的说了句“我是去送福气的”，众人顿时就不知道说啥了。 没办法，之前她的运气已经在村里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基本上根深蒂固的认定她就是上天的宠儿。 这种时候，人们难免迷信，万一她去了真的就能让人没事呢？ 所以，到最后也就没人出来阻止。 “不看见四哥好好 的，我会睡不着。”郑清浅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随口道。 她说的也不算假话，不知道的时候都担心得夜里难以入睡，如今知道了，如果没亲眼看见他好好的，她肯定会寝食难安。 李大山叹了一声，不再说啥了。因为他也同样担心自己的两个弟弟。 一路上，郑清浅等人埋头赶路，只不过六月的天气对赶路的人实在不怎么友好，他们便跟逃荒时一样，烈日当头就找地方歇着，不那么热时再赶路，夜里几乎都没睡过。 这样紧赶慢赶的，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瘦下去，尤其是郑清浅。 短短三天，她整个人的脸色白得跟个鬼差不多。 “还有二十里地，大伙儿先休息下。”李大山在前面喊停。 他们带着东西，走得自然没有空手的人快，三天能赶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一听还有二十里地，郑清浅的精神一振，拿起自己的竹筒喝了几口能量饮料。 总算要到了。 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刚坐下还没休息一会儿，天上就开始迅速聚集乌云。 “看样子要下雨了，快快快，咱们赶紧走！”李大山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催促着众人继续上路。 看天色，应该很快就会有雷阵雨。 郑清浅虽然也累得手酸脚软，但依旧没有掉链子，动作迅速的将车绑好，搭上油纸后，一行人竭尽全力的往恒远县赶。 走了不到十里地，轰隆隆的雷声就到了，转瞬间，天地忽然暗沉下来，顷刻之后，大雨瓢泼而至。 郑清浅没办法将空间里的雨伞拿出来用，只能硬生生的淋着，可她一声不吭，咬牙忍着，拼命往前跑。 这都什么事啊？早不下晚不下，非得最后来坑他们一回！郑清浅都快抑郁了。 “没多远了，咱们再加 把劲儿，等到了就不怕了！”李大山在前面大喊，雨水落地的声音将他的声音都快冲散了。 …… 恒远县的城墙之上，守城的士兵见下雨了，都下了城楼，到城门旁的小屋里待着。 屋里有扇窗，可以从这里看见外面。 不过此时雨势太大，除了一片水雾外，什么都看不见。 士兵们在屋里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换班的时间。 “哟，吴忧来啦？今儿你们也别上去了，就在这待着吧，雨大，肯定不会有人来。” 他们这群人中，今日轮到墨成章和刀疤李巡逻。 原本墨成章立了大功，是可以直接晋升的，可他拒绝了，让颜秋思先压下来，时机到了再说。 “起子，我去上面看看，你们不用跟上来了。”墨成章拿起一把伞，披上大氅就上了城楼。 刀疤李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很快就紧跟着上去了。 墨成章极目远眺，扫了一圈城外，没发现什么异常，正打算下去，却忽然看见远处有一行人正艰难的朝着这里前进。 他皱了皱眉，恒远县内居然还有百姓？ “咦，那是什么？”刀疤李也看见了。 两人站在城墙上，没有动，就这样看着那群人越来越近。 也是大雨倾盆，哪怕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雨幕中的人，所以一直到郑清浅他们走到离城门五百米内时，墨成章才猛然睁大了眼。 下一刻，他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诶？小四！”刀疤李都傻了，急急忙忙的从城楼上追下去。 墨成章的速度很快，片刻间就到了冒雨赶路的人面前。 “小四？” 听见李大山疑惑的声音，郑清浅猛地抬头，顿时瞳孔一缩，“四哥……”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朝前方扑去。 墨成章一个闪身，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浅浅！” 第224章 别让我担心 郑清浅晕倒了，这次不是因为大姨妈，而是劳累过度正常晕倒。所以，这次昏迷的时间，她并没在空间。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在听见墨成章和李大山小声说着话时，渐渐恢复了意识。 “小四，你们这也太惨了些，我刚刚看见有人居然把自己的汗巾子泡水里来喝。” “朝廷的补给还没运到，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接下来几天，我们就要去外面找盐了。” “我们都听说啦，朝廷把东西给那个姓林的送去了，鬼才知道啥时候才轮着你们……” 李大山的话还没说完，墨成章就看见床上郑清浅的手动了动。 他立刻上前，轻声唤道：“浅浅……”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情意，一旁李大山见了，搓了搓胳膊，对他说了声“我先出去了”，而后退出了屋子。 郑清浅只觉得太阳穴有些疼，一边抬手揉着，一边缓缓睁开眼。 入目便是他带笑却隐含着担忧的眸子，郑清浅下意识的扬起唇角，“四哥……” 下一刻，墨成章的唇印了上来，蜻蜓点水般，轻碰了一下就退开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墨成章摸了摸她的 额头，“没有高烧了，先喝药吧。” 郑清浅还有点懵，听见他说喝药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没事，不用喝药了吧？”她才把赵岑开的药喝完，现在是闻药色变，如非必要，坚决不喝苦苦的中药了！ 郑清浅不知道的是，她说着话时，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听得墨成章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行，你淋了雨，又太累，大夫给你开了驱寒的药。” 郑清浅咬了咬唇，微微嘟了一下嘴，“可是我真的没事了呀。” 虽然还有点头疼，不过她一会儿进去空间吃几颗药应该就没事了，中药还是别喝了吧，她喝了三个月啊！实在不想再喝了。 墨成章盯着她的唇，喉结滑动，眼神幽暗。 郑清浅本来心虚的垂了眼，但没听见他的回应，她又悄然抬眼，结果就看见他朝她压下来，下一刻，她的唇便被吻住。 与刚刚不同，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从温柔缠绵，到全面攻占。 “乖，好好喝药，嗯？” 一吻毕，墨成章眷恋的摩挲着郑清浅的脸，眼中似有星光闪现，可他的声音却是低哑得厉害。 郑清浅本来就是个 声控，在这样的气氛下，根本就没了思考能力，傻乎乎的就点了头，“好。” 墨成章笑了，迅速起身去把桌上的药碗端来。 他一手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一手端了药喂她。 直到呛鼻的中药味蹿入鼻尖，郑清浅才醒过神来，顿时垮了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墨成章，“有糖吗？” 大意了，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某人，居然还会用美男计？姑且认为他刚刚亲她是美男计吧，反正不管是不是，她都掉坑里了。 墨成章原本有些在此时不适合有的念头，可见着她这副模样，顿时哭笑不得，“你从前不是不爱吃糖吗？” 从逃荒开始，虽然郑清浅手里有糖，但大多都是兑了盐糖水和分给孩子们的，她自己吃的倒是不多。 不过话虽这样说，墨成章依旧从身上摸了个东西递给她，“这是你给我的，我没动过，这应该是糖吧？” 郑清浅定睛一看，好嘛，居然啊她给他准备的巧克力。 这块巧克力是带着包装纸的，不过因为是进口的，所以上面全是英文，墨成章看不懂也很正常。 “嗯，”都到这份上了，郑清浅只能认命的接过来，顺口道，“这是巧 克力。” 她也不是真的娇气，直接把碗拿过来，一口气将药喝了。 喝完半点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将巧克力塞嘴里，用巧克力浓郁的焦糖味将中药的味道盖住。 “巧克力？”墨成章挑了下眉。 郑清浅装作没听见，因为之前她说过，等他平安回去后再告诉他，现在他不是还没回去嘛。 墨成章自然不会抓着这个问题，等她喝完药，他便坐到床边，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哪里不舒服了吧？” 郑清浅这会儿已经不头疼了，摇摇头，“没。” 可下一瞬墨成章立刻变脸，“那就来说说，你怎么会在这？” “我……”郑清浅都傻眼了，他都跟李大山他们见过了，怎么还这样问？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郑清浅心里暖暖的。 “你知不知道如今外面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恒远县如今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你来了我……” 墨成章忽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双臂紧紧箍着她，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浅浅，不要让我担心。” 在城墙上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真是惊得魂都快吓没了。 自从抢回恒远县后，他们便一直驻守在这里，但这里的形 势不容乐观。 晋王失了手下大将，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但晋王跟成王联手，冀州的兵力被分散了一部分，所以并未立刻组织人争夺恒远县，这也就让墨成章他们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原本这是好事，但朝廷被林家人把控，颜秋思又一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为难颜秋思，那就不是林家人的作风了。 颜秋思之前只料到了朝廷的支援不会来得太快，但他万万没想到，恒远县令居然会弃城逃跑，以至于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 再加上恒远县周遭的百姓都能料到不日就会发生战争，所以百姓们都先后离开，让颜秋思的部下连筹措粮食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艰难对墨成章来说都可以忍受，可看见郑清浅不顾安危跑来给他们送盐送东西，在他面前晕倒，他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抓在手里，说不出的心疼。 郑清浅扬起一抹浅笑，反手回抱着他，“我知道了，不过……” 她顿了顿，又朝他怀里拱了拱，“我既然来，就肯定能够保证我不会出事，但是……你也别让我担心啊！” 如果不是担心他，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跑来？ 第225章 吃多了 郑清浅说的也没错，如果不管别人，她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就说这一路上吧，她完全可以自己开车过来啊！晚上开车走大路，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可惜，她不是一个人。 唔……下次或许可以试试她一个人上路？反正她有空间，不管要带什么东西，她家肯定能装下。唯一不好的是，东西拿出来不好解释。 墨成章直起身，稍稍将她推开了些，皱着眉看她，“我知道你跟别人可能不一样，但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 只有她老老实实待在山上，他才能稍稍放心。 郑清浅暗暗吐舌，好吧，看来这个话题是不能再说了。 就算她现在答应他，可以后要是得知他有危险，她还是会毫不迟疑的赶来。 “我们这是在哪？”郑清浅立刻转了话题，转着脑袋四处看。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大型家具。墨成章他们刚入伍，不可能有单间的待遇吧？ 墨成章当然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可他舍不得继续对她板着脸，只能先顺着她的话回道：“这是客栈。” 大军驻扎的地方当然在别处，郑清浅他们突然过来，他不可能将人领到军中去，先安置在县城里的一家客栈里。 当然，此时这家客栈的主人早就逃了，现在是被他们征用的。 颜秋思并未住在县衙，而是跟大军住在一起，墨成章他们这些小兵更是不可能住在百姓的屋子里，但他不想让郑清浅吃苦，特地去找颜秋思拿了批文，可以借用这家客栈两天。 郑清浅听后了然的点头，忍不住叹道：“也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少人一去不回。” 哪有逃了还能百分百回来的呢？能回来一半就不错了。 她的话说完，肚 子竟然咕咕叫了起来，不过她自己因为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墨成章却是好笑的伸手去摸她的肚子，“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别一会儿再饿晕了。” 郑清浅回神，肚子里恰好再次传来两声响动，她顿时尴尬得不行，顾左右而言他的问，“我昏迷了多久？” “你们昨天下午到的，现在是早上，你说呢？”墨成章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拿吃的来，你乖乖在这等着。” 他的语气就像不放心小孩子似的，听得郑清浅满头黑线。 他们两个分开了一个多月，她没觉得生疏，却觉得他好像把她当易碎的瓷娃娃了。 但想想他特地为她请了假从军中出来，她心里还是甜甜的。 只不过刚刚他没说他们到底什么情况，郑清浅提着的心还放不下。 墨成章很快就给她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但他们如今物资匮乏，就这点东西还是他借着颜秋思的面子从伙头那弄来的，别的就别想了。 毕竟昨天淋了雨，又高烧了半夜，郑清浅喝了粥后就犯困，墨成章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睡了才离开。 从郑清浅的房间出来，墨成章下楼，李大山他们都在客栈的一楼大堂坐着。 “小四，弟妹没事了吧？”李大山代表大伙儿问了句。 墨成章点点头，“她没事。” 他环视了一圈，看见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无法平静。 重生之初，他不想管闲事，一开始也是为了自己一家能顺利逃荒，才喊了村里人一起走。 可后来，这些人用他们朴实真挚的心打动了他，让他不得不替他们做打算。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因为听了别人的只言片语，这些人就愿意千里迢迢不畏艰辛的替他送物资来。 这份心意 ，这份质朴的情谊，他无法忽视。 可这里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谢谢大伙儿，不过大山哥，明日你们便回去吧，以后别再听别人的话，真有事我会给你们送消息。”墨成章将如今军中的情况简单说了下，“你们送来的盐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了，朝廷也不会不管我们，再加上颜大人那里还有打算，我们不会有事。” 山上的活多且繁重，这些汉子们要是不早些回去，秋收恐怕都会耽误。 “小四，你别跟我们客气，只要看见你们好好的，我们就能放心在家里干活。” “是啊小四，要是我们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总要尽点力，不然我们在家里干啥都不踏实。”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墨成章看着他们，心里暖意融融，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是有些事不是大伙儿能帮得上的，这里不安全，你们早些回去我们才能放心。” 今天不止墨成章一个人请假出来，他们五十几个都在，听了墨成章的话，李二麻子他们也在劝李大山他们。 “哎呀，你们说的这些我们都懂，放心吧，我们本来就打算尽快回去，这不是等小四嫂好些了再走……呃……” 李大山一把拉住说话的李小六，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男人们总是觉得女人是拖累，他们这伙人好些，而且从前也都觉得郑清浅跟别的女人不同，懂事又有本事，但这次来的人中就有些不这么想了。 虽然郑清浅一路上也没拖后腿，可男人们都会不自觉的迁就她，有的人下意识的就会在心里埋怨。 就像现在，本来如果郑清浅没有生病，他们这会儿估计都走了几十里地了。 “小四，你别听小六瞎说，弟 妹一路上帮我们看地图呢，要是没有她，我们指不定会走错路。”李大山瞪了李小六一眼，然后看向墨成章解释。 墨成章知道李小六的为人，知道他只是无心之语，并不在意。但听李大山说是郑清浅负责带路的，他就有些意外。 这个世界可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地图的，比如李大山他们就不知道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代表的啥。 墨成章是学堂的先生教过一点，他自己又有上一世的经历，所以能看懂。 可郑清浅又是怎么学会的呢？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 郑清浅这一觉睡得很好，但因为连着几天高强度的赶路，所以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醒了？”墨成章推门而入，正好看见她从床上起来，“先过来喝药。” 郑清浅不自觉的皱眉，墨成章见状，挑眉道：“还是你想像早上那样才肯喝？” 郑清浅：“……”大哥，她还是要脸的，谢谢。 老老实实的喝完药，墨成章照样给了她一块巧克力，不过这次郑清浅没拿，“我自己有，你的留着吧，这东西热量高，吃一块能顶半天。” 说着话，她直接从身上拿了一块饼干出来啃。 墨成章收回手，对她手里的东西视而不见，只静静的看着她。 郑清浅喝了几口水，嘴里的药味终于没了，抬眼就看见他专注的眼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张口便问，“你不用回去吗？” “不用。” 呃，她怎么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郑清浅清了清嗓子，拿过床头放着的小包袱，取出里面的两封信递给他，“这是娘和大姐他们给你的信。” 墨成章接过来，顺手放到桌上，并没有要拆开来看的意思。 郑清浅被他看得脸红，眼神 到处乱飘，嘴里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在他进来之前，她已经去空间洗漱过了。 墨成章忽然笑了，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我看我自己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对？” 他当然要趁着她在的时候，好好看看，等明天她走了，他又得受尽思念之苦。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扑哧一笑，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只是看着也太吃亏了吧？” 话一说完，她就发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连忙一脸羞窘的捂着嘴。 墨成章脸上的笑也呆了一瞬，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来娘子深知为夫心意，既如此，为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清浅：“不是，我没……” 现在说她只是嘴瓢了行不行？ 很显然，某人拒绝去想别的可能，身体力行的让他一点亏都没吃。 这可苦了郑清浅，刚休息好的身子，这下子直接被某人吃得渣都没了。 墨成章前世今生只有郑清浅一个，两人刚刚圆房就分开了，此时再次吃上肉，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一直到后半夜丑时，房间里才安静下来。 “对不起，刚刚没伤到你吧？”墨成章亲了亲郑清浅的眼睛，有些自责的问道。 郑清浅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是不想说，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刚刚是在很丢脸，她居然被他折腾得休克了过去…… 墨成章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去楼下打了水来，仔细替她擦过后，才将她搂在怀里，而此时郑清浅已经睡着了。 “抱歉，下次不会了……” 是他没忍住，明知道她现在身子不舒服，竟然没有克制的要了好几次，实在太不应该。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闭上眼。 可就在他要入睡之时，军中的号角忽然吹响…… 第226章 突袭 墨成章小心的将郑清浅从怀里挪出去，起身快速的穿好衣服。 屋子里没有烛火，但今晚月色明亮，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好能看清她的脸。 因为他方才的孟浪，她的脸色依旧潮红，可却睡得很沉。 军号声一声急过一声，墨成章抿了抿唇，迅速从腰间的小布包里取了一张纸，用炭笔写下几句话，将纸放在桌上。 “对不起……” 临走前，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大步离去。 …… 这一晚，晋军在丑时过后突然对恒远县发起突袭，颜秋思有条不紊的组织人手应战。 墨成章他们五十几个早就从后勤营调出来了，如今是直属颜秋思管辖的第一将的兵。 主将身边的人，都是跟随主将行动，而颜秋思是个喜欢冲在最前线的，于是墨成章他们也被迫冲在了最前线。 所有闵州中军的人都知道，这一仗会无比艰难。 可这一切郑清浅他们都不知道。 墨成章离开时交代了李大山，等他走了再去喊郑清浅起来，让他们马上离开恒远县。 “弟妹，小四让咱们赶紧回去，你快收拾收拾下来啊！”李大山在屋外用力拍了好几次门，终于将郑清浅喊醒了。 郑清浅还迷糊着，但听 出李大山话里的急切，她立刻就清醒了，因为她身边没有他。 出事了？郑清浅皱了皱眉，猛地坐起，却因为腰肢酸软，立刻又跌回床上。 “……”满头黑线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表情。 可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郑清浅撑着起来穿衣下床。 夏天亮得早，这会儿已经寅时了，屋外隐隐约约的透来光亮，她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纸。 这还是墨成章离开时她替他准备的，用A4纸拆成便签大小，再用订书机订在一起，弄成个小的记事本模样。 而桌上的纸显然是他撕下来的。 郑清浅将纸拿起来，看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居然碰上了晋军突袭！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等等！晋军突袭的话，墨成章他们岂不是会有危险？ “弟妹，你好了吗？咱们得赶紧了。” 屋外再次传来李大山的敲门声，郑清浅连忙朝着屋外喊了句，“我马上来。” 郑清浅眉心紧皱，她真的要现在走吗？ 心跳不可抑止的开始加速，感觉有人将她的心攥在手上。 郑清浅一边麻利的收拾东西，一边让自己冷静思考。 对战双方的情况她都不清楚，而她本身基本没有任何武力值，面对少数人 时还能依靠电击棒防身，但要是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不用想也知道，除非躲进空间里，不然她绝对讨不了好。 还有李大山他们，他们都是普通的农家汉子，也不属于闵州军，本就不该掺和进这样的战事里，如果留下，说不定就要面临被紧急招募进军中的境况。 至于墨成章他们……郑清浅抿了抿唇，她再担心也没办法，能替他准备的，她早前就已经给他了，如今的情况只能看他自己。 无数念头在脑中转来转去，片刻后，郑清浅下定决心，她不能待在这！ 既然墨成章让李大山带着大伙儿赶紧回去，他们就不能让战场上的人为此挂心，毕竟在战场上分神，那可是要命的。 下定决心后，郑清浅的动作更快，不一会儿就下楼去跟李大山他们汇合了。 但……她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赶路。 郑清浅脑子里浮现一个大大的“囧”字，正在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请李大山他们推着她走，结果李小六就已经从楼上抱着被子下来了。 “小四嫂，小四哥刚刚交代了，你身子还没好，让我先推着你走。” 郑清浅差点被这句话感动哭了，呜呜呜，不愧是她男人，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 。 情况紧急，郑清浅根本没时间扭捏，李大山他们不管心里有没有乱想，至少面上啥也没表现出来，郑清浅也就当他们不知道某些事，厚着脸皮被一群人推着出了城。 当然，他们能在此时出城，走的并不是城门，而是恒远县出城的地道。 这条地道还是他们抢回恒远县后，墨成章建议修的，没想到城中士兵还没用上，反倒是被郑清浅他们先用了。 “大伙儿都快些，咱不能给小四他们拖后腿！” 休整了一天一夜后，李大山等人都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又因为回去时推的是空车，跑得那叫一个快。 他们走的是小路，不但路不平坦，还有不少荆棘草丛，郑清浅紧紧抓着手推车两边的木板，被颠得快吐了。 可她必须忍着，一声都不能吭。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的。郑清浅他们想赶紧离开这片战场，不想墨成章他们担心，可敌人想要攻占一座城池，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比如上次墨成章他们遇到的埋伏。 整个大乾都知道，颜秋思会带兵，他手下的兵也都能征善战，以一敌十不敢说，但一个打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晋王这次是集中了冀州目前剩余兵力的三分之二来进 攻恒远县，为的就是要将颜秋思手中的精锐全部斩杀在此。 很多人对古代的人口基数可能不了解，华夏那样的泱泱大国，在鼎盛时期也才多少人？更何况的一个藩王能蓄养出来的兵力。 如今晋王手中只有不足十万的兵力，这次却是派了六七万出来围剿恒远县。 当然，这一切墨成章他们无从得知，此时的他们正在全力抵抗从冀州方向来的猛烈攻势，而颜秋思估算有四万晋军在进攻。 很不幸的，郑清浅他们跑出二十里地后，发现了异常。 “大哥，前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李小六本来是跑得最快的，但这会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有些茫然的面面相觑。 郑清浅轻声开口，“有马蹄声，有大部队正在迅速靠近。” 这个时候往恒远县方向去的，要么是朝廷的援军，要么就只能是从冀州山脉穿过来的晋军。 可她知道，朝廷的骑兵稀少，而冀州却是大乾少有的几个马匹产地，来的是谁还无法确定。 “应该是朝廷派来的援军吧？”李小六不太确定的道。 李大山到底年长些，皱眉想了一会儿便道：“我跟老徐去看看，你们先藏在旁边的林子里，千万别乱跑。” 第227章 报信 等待总是难熬的，郑清浅此时心里就特别没底。 来的如果是援军那还好说，她至少不会那么担心了，可如果来的是晋军怎么办？ 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好了，来的不是咱们的援军，是晋军！”李大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压低声音对着大伙儿喊道。 他没敢往前去太多，连对方人影都没见着，但晋军打着旗帜，他认得旗子上的“晋”字。 “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该在恒远县那边吗？” “来了多少人？咱们现在咋办？” “小四他们可咋整啊？” 大伙儿立刻就炸了锅，急得满头冒汗，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真确定来的是晋军后，郑清浅反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大山哥，我们不能乱，大伙儿要赶紧想法子，听声音他们应该在一刻钟后就要到咱们这里了。”郑清浅冷静道。 根据她的判断，只有上万人左右的规模，才能产生这样的震动效果，他们肯定要避着走，可现在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弟妹，你有什么想法？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啥都想不出来，你有啥想法就说出来，咱们都听你的！”李大山立刻道。 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动脑子，更何况如今这种突发状况，他脑子里早就一片浆糊了。 郑清浅本来是靠坐在板车上的，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满身清冷，一脸的沉稳冷静，“我们改一下路线，就不会碰上他们，但是四哥他们肯定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队晋军，咱们必须有人去给他们送信！” 战场中最怕的就是被人打个措手不及，这批晋军既然是从冀州山脉横穿过来的，骑兵绝不会太多，肯定还是以步兵为主，而上万人的队伍不可能跑得太快，等他们跑到恒 远县，怎么也得一个时辰以后。 她的话立刻让李大山等人有了主心骨，也很清楚她说的没错。 李大山当即道：“我们先走，让小六去送信，他跑得快！” 以李小六的脚程，全力奔跑之下，从这里到恒远县，只需要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墨成章他们收到消息后，还有半个时辰的反应时间，战场上分秒必争，半个时辰应该足够应对了。 “成，我这就去！”李小六说完，背着自己的包袱就跑了。 李大山在后面低声喊着，“你早点回来！” “知道啦！”李小六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很快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李大山对众人道：“赶紧的，咱们也赶紧上路！” 好在郑清浅手中有地图，知道从哪里走可以避开晋军的队伍，只是路比较难走，原本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到目的地，走这条路却花了快四个时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碰上晋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李小六拼命快跑着去给墨成章他们送信时，颜秋思已经从俘虏的晋军中级将领口中，得知了还有其他方向的晋军即将对恒远县发起合围。 此时已经是辰时以后，两军交战各有损伤，晋军暂停了进攻。 特殊时期，李小六来送信就被带到了颜秋思面前。 战战兢兢的将他们的发现说了，李小六眼含崇拜的看着颜秋思。 如果哪天他也能成大将军就好了…… “辛苦你了，小兄弟，你先下去休息，稍后我让人送你出城。”颜秋思对李小六点点头，示意亲随带他下去。 李小六被带走，颜秋思立刻转向墨成章，“如今该如何？” 此时参加议事的都是高级将领，除了墨成章。 但没人对此表示异议，因为这段时间墨成章凭借自己 的实力，在这些人心里狠狠的刷了一波存在感。 墨成章指着桌上的地图道：“根据刚刚得到的消息，晋王出动了将近七万人围剿我军，而如今与我们交手的大概是四万，刚才小六说他们在恒远县西南方碰上的应该在万人左右，也就是说还有两万人不知踪迹。” “各位请看，晋军要想对我们形成围剿之势，除了从冀州山脉横穿到我们后方外，只能从这里……如此一来，便可断定，在东南方向上还有两万晋军没有动，我们可以这样……再这样……” 他虽然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可只是随便站在那，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让人忍不住的跟着他说话的节奏。 “你说得很好，但如此一来，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小。”颜秋思皱着眉头，他认可墨成章的方案，可却心疼他手底下的兵。 被三倍于己方的兵力围剿，他已经可以预见这场仗将会如何惨烈，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依然希望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实际上，颜秋思此时已经有了万不得已之时弃城的想法了。 对他来说，恒远县只是一道屏障，并且附近的百姓早已撤离，逼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应该以保留兵力为重。 墨成章淡淡的扯了扯唇角，“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朝廷援军应该在这两日便会到。” 以他对程景灏的了解，程景灏虽然不会全力支持颜秋思，可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颜秋思的实力被林家人拖垮，所以绝对会想尽办法派援兵支援。 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他们占据了恒远县，有防御工事支撑，两万的兵力可抵晋军五万，只要坚持两日，肯定能等来援军，那时便能反攻晋军。 颜秋思的目光不断闪烁，看着墨成章的表 情隐隐有一丝自豪，“那便照你说的做！”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之所以没提援军的事，便是信不过程家人，但很显然，墨成章身上流着程家人的血，对程家人的了解可能比他更深。 颜秋思愿意赌一把，哪怕最后援军没来，他还能立刻做出撤退的决定。 …… 李小六被带到了刀疤李他们休息的地方，众人看见他，自然又是好一通询问。 李小六本就性子跳脱，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目光扫到罗大宝受伤的手臂时，关切的问道：“大宝，你咋伤着了？严重不？” 罗大宝恨恨道：“要不是对方五个人打老子一个，老子能伤着？娘的，等老子好了，肯定要给他们好看！” 进了军中，少不得要说粗话，李二麻子他们也有了一些改变。 李小六问了问旁边人，知道他伤得不严重，不过需要休养好些天。 之前他们决定要来从军时，李小六就特别想跟来，只是被墨成章和家里人阻止了，可眼下看着手上的罗大宝，他立刻眼珠一转，凑到罗大宝身边去。 “大宝啊，你看你这伤了胳膊也不好再去前面，要不你替我回去，我留下？”李小六说得很谄媚，那样子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 罗大宝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里是咱村呢？说换人就换人？” 李小六不死心的又问，“不换人那我也可以现在从军吧？”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了人就有补充兵力，他身强体壮的，怎么都符合标准吧？ 可罗大宝是知道他的情况的，当下就戳破了他的念想，“得了吧，你还得回去跟你大哥他们汇合呢，难道你想让他们担心？” 李小六一噎，不说话了。 他本来想着跟谁换换，但如今看来是不成 了。而他大哥的脾气他很清楚，要是见不着他回去，他们绝对会掉头过来找，那也太危险了。 李小六长长一叹，“看来我跟从军这事儿怕是没缘分了。” 刀疤李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顿时就无语了，“小六，你还以为在这是什么好事啊？你知不知道我们隔壁营帐死了多少人？也就我们这些人沾了小四的光，跟我们并肩作战的都是参将大人手下的精锐，不然……” 他没继续说，意思却不言而喻。 李小六被迫打消了要留下的念头，没多久就被送出了城，朝着跟郑清浅他们约定的地方赶去。 而郑清浅他们到地方后，没敢停在大道旁，而是躲在林中围成一圈，等着李小六回来。 李小六跑得快，跟郑清浅他们汇合时，才堪堪过了午时。 郑清浅他们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大伙儿放心，咱们的人都好好的，只有罗大宝受了点轻伤，小四让我给大伙儿带话，他们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让你们别担心。” 得了这话，郑清浅的心放下了一半。 一行人继续往回赶，夏天黑得晚，一直走到戌时，他们才停下来准备休息。 “今儿咱们早点睡，明早寅时就动身。”李大山将板车上的艾草绳子点燃，对大伙儿道。 很快众人就安顿下来，可郑清浅却一点也睡不着。 不行，她还是放心不下。 到了后半夜，负责守夜的人开始打瞌睡，郑清浅就轻手轻脚的起来，朝着官道方向跑去。 从现在开始到寅时，还有三个半时辰，也就是七小时，如果她一直走官道，开车全速前进的话，肯定能赶在李大山他们发现之前回来。 好在他们休息的地方距离官道不远，郑清浅很快就到了官道上。 她发誓，她只是想看一眼而已。 第228章 擦肩 夜里的风很凉爽，但郑清浅却没开车窗，紧抿着唇将速度开到最大。 汽车上路后，她才有些懊恼，此时她再跑回去，实在有些任性了。且不说大晚上的能不能进城，就算进去了，她也不知道墨成章在哪里啊！ 可都出来了，郑清浅又不想就这样回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路。 她走的时候本想给李大山他们留字条，但想了想还是没那样做。 正常情况下，去上厕所是不需要留字条的，留了反而让人更担心。 官道宽阔平坦，虽然汽车在上面比不上在柏油路上的速度，但半个时辰后，郑清浅就到了距离恒远县不足三里的地方。 她动作迅速的熄灯下车，将车收进空间，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朝着恒远县的方向赶。 可刚走出去没多远，郑清浅的脸色就变了。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从西南方向传来。 郑清浅拿出地图和手电，扫了一眼后，松了口气。 恒远县的西南方是云州，也是棣属于盛京的一个州府，与闵州一起，对盛京形成拱卫之势。 此时从云州方向来的，必定是援军。 她想了想，连忙将身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收起来，蹲下用地上的土在自己脸上抹了几道，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弄脏，让她看上去非常狼狈。 既然她自己进不去，那就让别人带她进去好了。 反正进城后就会分道扬镳，等她确定这场仗墨成章他们会赢，她再赶在寅时之前回去跟李大山他们汇合。 郑清浅装作很累的样子继续往前赶路，没过一会儿就等来了云州方向过来的援军。 “公子，前面有人！” “不必管，继续前进。” “是！” 大部队从郑清浅身旁跑过时，她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他们难道都不问问她怎 么这个时候在官道上吗？这些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直到队伍的尾巴都快从她身边经过了，郑清浅才不得不承认，这群人的确对她视而不见。 “这位小哥，你们是去恒远县吗？可不可以带我一个？我四哥在恒远县的军中，我娘不放心，让我给他送点东西过去……” 人家不理她，郑清浅只好自力更生的主动出击，刻意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接近男声。此时她是男装打扮，自然不能让声音暴露了自己。 跑在后面的是一个小兵，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她挑中他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人看着面善。大概是因为赶路太累，这会儿跑着看上去都像是要睡着了。 “去去去，没空理你。”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并不想理会她。 郑清浅也没管他同不同意，反正这是队伍最后一排，她直接跟在这人身后跑着，边跑边看似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 “小哥，咱咋这时候赶路啊？” “这队伍看着怎么有好些人受伤了？” “你们一会儿是直接进城吗？” “你们……” 也许是被她问烦了，小兵扭过头瞪她，但在看见她那双扑闪着的大眼睛时，又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你小子有十五了吗？大晚上就敢自己往恒远县跑？” 郑清浅有些囧，她个子娇小，穿着男装看上去更是显小，明明她今年都快十七了，看在别人眼里却像是十三四岁。 “没没，我今年十六了，就是吃不饱饭，看起来小。”郑清浅嘿嘿干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还没请教小哥的大名呢，我叫吴浅。” 墨成章现在用的是吴忧的名字，她要做他弟弟，自然要换个名字。 “吴浅？你这名儿倒是怪，我叫童俊。我跟你说啊，在咱们这别瞎 问，小心被人当成奸细……” 童俊这会儿被郑清浅烦得都不困了，一路上都在赶路，也没个人说话，此时倒是忽然有了倾诉欲，不知不觉就将刚刚她问的都答了一遍。 这队人马果然是从云州来的，但领兵的并不是擅长作战的那位将领，而是一个才提上来的林家人，就连督军也是一名年轻公子。 而之所以搞得这么狼狈，且在这时急行军，则是因为他们是先拐到恒远县的东南方去打了一场阻击战。 郑清浅搞不懂大乾的官制，只是第一次听见“林家人”，好奇的问了下。 “你连林家都不知道？”童俊翻了个白眼，拱手朝着盛京的方向拜了拜，“当今圣上的外祖家就是林家。” 郑清浅：“……”所以林家就是外戚呗。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她听说的朝廷没给墨成章他们支援，是因为先去支援林将军了，这个林将军估计就是林家人吧？ 这队人马的领军者，据说是新提上来的林家人，可千万别是个草包才好。她男人还等着这些人去支援呢！ 郑清浅眼珠子转了转，热情的对童俊道：“俊哥，我替你背包吧，你看你背了一路，我替你背一下，你也好轻省些。” “行吧，反正也没多远了。” 跟着童俊他们跑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恒远县城门口。 前方城门处骤然间灯火大亮，双方核实了身份后，队伍就继续往前了。 郑清浅原本还想着怎么开口跟童俊说，前面就有人大喊着让后面的人赶紧跟上。 童俊都顾不上郑清浅，径直往前跑。 路过城门口时，因为郑清浅身上背着童俊的包，守城门的根本就没拦着她，她直接随着队伍进了城。 郑清浅聪明的一直没开口，就跟着童俊他们的队伍走，等到了 颜秋思他们所在的校场时，她将包袱还给了童俊。 “谢了，俊哥，我先去找我哥，给完东西我还得回去呢！”郑清浅冲他摆摆手，很快就跑了。 童俊本想喊住她，结果眨眼就没看见她人了，“这小子，军营是能乱跑的吗？真是……” 他的抱怨郑清浅自然听不见，她对这地方不熟悉，但也知道找人是要靠嘴的。 也不知道墨成章在这里有没有知名度…… 她这样想着，就问了一个站岗的士兵，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狐疑道：“你哪个阵的？找吴忧干啥呢？” 郑清浅连忙举了举手中的包袱，“我是他弟弟，我娘让我给他送东西。” “你咋进来的？”那人还是没松口，继续盘问。 郑清浅指了指童俊他们站的那处，“跟着云州来的援军来的。” 那人想着既然能被云州的援军带来，应该没什么危险，所以就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吴忧在那，你送了东西就赶紧出来啊。” 这里都是他们临时搭建的营帐。 “好嘞，谢谢军爷！”郑清浅麻溜的跑了。 可跑到一半，她忽然觉得，如今援军都到了，而且还从童俊口中得知，他们先前已经阻击了另一对想偷袭的晋军，那墨成章他们这场仗多半没什么悬念了。 打胜仗的情况下，她相信墨成章肯定不会有事，那她还要去看他吗？ 抬头看看天色，月过中天，已经子时了，她再不走，就不方便在官道上开车赶路了。 另一厢，颜秋思的大帐之中，墨成章正要告退。 “现在还不是跟他见面的时候。”墨成章淡淡道。 颜秋思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抗拒跟程家人碰面，但想到一开始程景灏寻找墨成章那架势，他也觉得此时还是别让他们见面的好。 “那你 先下去休息，今晚很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从颜秋思的大帐出来时，墨成章险些跟随在林耀身后的程景灏碰个正着。 “阿灏，一会儿看你了。” “我会尽力。” 这两人一边朝前走，一边低声交谈，程景灏的眼角余光看见有人从前面过来，习惯性的抬头看过去，对方却立刻顿住脚步，垂头不再继续走。 程景灏也没在意，任由亲随推着他进了颜秋思的大帐。 而墨成章在他进去后，立刻大步往自己的营帐走。 他不怕程景灏，但他如今不再是一个人，在没做好充足的准备前，最好不要跟程家人碰面。 墨成章心中有事，一直低垂着眼眸，直到旁边有人跟他打招呼。 “吴忧，你弟弟来看你了，说是给你带了东西，你赶紧回去看看啊！” 墨成章闻言，微微皱眉，“我弟弟？” “是啊，刚刚有个小兄弟，说是你弟弟……”守卫将郑清浅的话说了一遍。 墨成章眼眸微亮，他大概猜到来的是谁了。 可下一刻，他立刻沉了脸，心下揪紧，跟守卫道了谢，脚下步子更快的往营帐而去。 郑清浅纠结完了，正决定不去看墨成章了，免得他担心，结果身后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浅浅？” 她蓦地转头，就见墨成章黑着脸站在她身后。 不知为何，郑清浅有点怕这样的墨成章，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嚅嗫着开口，“四哥，你……” 下一瞬，她的手便被他捉住，拉着她就往营帐中去。 “小四，你回来啦？咦，这是谁？” 李二麻子他们见他回来，纷纷上前招呼，结果却看见他手里拉着个人，立刻好奇的看过来。 “你们先出去。”墨成章没有解释郑清浅的身份，只淡淡对众人道。 第229章 不会放过 他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李二麻子他们又一向以他的话为宗旨，闻言问都没问就一起出去了。 郑清浅一直垂着头，她怂，不敢看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又跑回来的事。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时候跑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墨成章了。 “怎么，敢来却不敢面对我？”墨成章抬起她的下巴，脸上看不出喜怒的慢慢将她的脸擦干净。 她看上去并没有很累，应该没怎么急着赶路。 如今墨成章已经不会去想郑清浅许多异常的举动到底怎么来的了，他只知道他不想她出事。 郑清浅被迫与他对视，吭哧了半天才来了句，“我跑得快，不会有事！” 墨成章：“……”她怕是忘了昨晚晕过去的事了。 郑清浅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被他捏着下巴，不能低头，那就只能闭眼了。 见她一脸懊恼的闭着眼，不知为何，墨成章忽然有些想笑。 他是知道她跟别人不同，且有些他不知道的本事的，但“跑得快”又是个什么本领？ 郑清浅本以为他估计要骂人了，可谁曾想，下一刻，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眼上。 “浅浅，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但这里随 时可能打起来，你在这里我会分心，你乖乖听话，好好在山上等我回去好不好？” 墨成章将她圈进怀里，在她耳边叹息着，说出的话却又软又无奈。 郑清浅也知道是自己让他担心了，连忙保证道：“我真的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没有危险，保证没有下次了！” 不，如果再被她知道的话，只要认识路，她肯定还会来，只不过下一次她不会让他知道她来了。 墨成章如果知道她的小心思，估计得把她按着打一顿小屁屁，可惜他不知道。 “好，我相信你，那现在我先送你出城。” 今晚程景灏带了援军来，他不能跟他碰面，这会儿亲自带着郑清浅出城倒是正好。 郑清浅本就想赶紧回去，不能让李大山他们发现她不见了，免得人家担心又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一点也没跟他腻歪，当下就随着他出了军营。 两人走在恒远县的街头，夏季的夜晚月朗星稀，哪怕街道两旁没有灯火，依旧能看清路。 墨成章牵着郑清浅的手，步子迈得不大，越是接近地道入口，他走得越慢。 “你……身子还好吗？” 他忽然开口，郑清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顿时整 张脸都烧红了，结结巴巴的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路上慢些，别累着，我们应该还会在恒远县驻扎一段时间，你回去后要是有机会，记得给我送信……” 墨成章事无巨细的，都想叮嘱一遍，郑清浅便乖乖的应着。 等两人出了地道，墨成章握着她的手道：“好好保重，照顾好娘，等我回来。” 郑清浅的鼻子有点酸，不过她却扬起笑脸点头道：“你还不放心我吗？倒是你，让我们大伙儿整天提心吊胆的……” 墨成章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对不起……” 郑清浅抿了抿唇，轻拍了下他的背，“我懂，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她会一直在他身后等待，直到他找到答案那天。 墨成章忽然很想将一切都告诉她，可抱着她娇小的身子，他终究还是没忍心。 那些沉重的过往，就让他一个人背负着吧！ 两人依依惜别后，郑清浅原路返回。 墨成章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回去，但既然她能来，还一点都不累，那就说明她总有自己的法子。 …… 郑清浅回到李大山他们休息的地方时，丑时还没过。 让她意外的是，她回 去时，李小六正靠在树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立刻就睁开眼。 见到是她，李小六大大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小四嫂，你可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喊我大哥他们起来去找你了。” 郑清浅又心虚又尴尬，道歉后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又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闭目养神。 她这边一切顺便，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墨成章回去后，却是再次险些被程景灏撞上正脸。 林耀粗鲁的扯开帘子从颜秋思的营帐中出来，只从他脸上藏都藏不住的怒气来看，刚刚营帐中的谈话绝对不会愉快。 而没过一会儿，程景灏也被亲随推着从里面出来了。 “阿耀，你忘了来之前我同你说的话了？” 听见程景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耀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回身看着他，语气中满是无法遮掩的怒意，“他如此不顾忌林家的颜面，不顾忌皇上的颜面，他想干什么？” 程景灏的轮椅被推到林耀跟前，他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一来就要人家交出兵权，谁会乐意？” 林耀这个蠢货，如此沉不住气，他实在很怀疑，前世那个替代林聪成为林家新一辈的佼佼者的人，是不是 被人掉包了。 林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色一阵阵的变换，却是没有反驳他的话。 程家父子如今跟林家站在一条船上，虽然林家人对他们还有防备，但程景灏的头脑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暂且忍着他便是。 林耀冷哼一声，甩手离去，“他迟早有一天会交出兵权，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程景灏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人影从军营门口的方向过来，不过他并没多想，示意身后的人推他回去。 墨成章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了程景灏的身影，他连忙侧身，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程景灏被人推着走了几步后，眉心轻皱，口中喃喃道：“怎么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再朝刚刚墨成章站立的地方看去，却是没再看见人影了。 程景灏摇摇头，估计是他看错了，墨成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只是，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这人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墨成章在程景灏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离去才走出来。 程景灏，这一世，你们父子休想利用我的身份！那些害了程皇后，害了墨家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230章 商议 郑清浅等人顺利返回福泽山，得知墨成章他们没事，众人自然一片欢欣。 不过李小六他们也将当时恒远县军中的惨状说了出来，这都是郑清浅没见过的，毕竟她一直晕在客栈，所以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我跟你们说，我们去的时候，他们老惨了……” “有人居然因为缺盐，还拿自己的汗巾子泡水喝，呕……咳咳，我现在都不敢想，咱们要是去得晚了，小四他们估计也够呛。” “可不是嘛，咱们送去的那点东西，都只能顾着小四他们，其他人估计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郑清浅眨了眨眼，她怎么没觉得墨成章有那么惨？虽然他身上衣服的确不怎么干净了，可整个人还是有精神的，不然也不可能那啥……咳咳，是吧？ 可根据李小六他们说的，其他人真有那么惨啊？ 她不知道的是，墨成章那是沾了颜秋思的光，是特例，如果他们再晚去几天，颜秋思那也没法子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墨成章他们的补给了。 就在郑清浅他们走后，程景灏这边是顺路带了一些补给过去，可属于闵州中军的补给却是还没到的。 换句话说就 是，墨成章他们的吃喝，要看林耀那伙人的脸色。 好在郑清浅他们去送了些东西，无意中化解了许多林耀那伙人的刁难，当然，这都是后话。 “还有呢，我后来不是跑回去给他们送信嘛？见着他们长官啦！应该是将军吧？哎呀，不知道是个什么官，但人家对我可亲切了，还顺道夸了咱们一番，说咱们有大义，是大乾百姓的表率！” 李小六说着说着，自个儿先笑了起来。 虽然他没能留在军中有点遗憾，可他比别人多了一些经历呀，以后不管在哪，就算吹牛都比别人有资本不是？ “哇，小六你可以啊！真是可惜，要是我去了就好了……” 男人们总是对战场这样的事情充满幻想，所以一时间话题都在这上面，可此时摆在郑清浅他们面前的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好了，这些话你们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得来说说盐的事。”李阿爷面色严肃的看着众人。 今儿在这里的人并不齐，但各家能当家做主的都在。 提到盐，原先从上阳村出来的人都知道阿爷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李二麻子他们那伙人却不知道。 有人小声的问咋回事，知 道的就小声解释了几句。 “咱之前逃荒过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盐矿……” 阿爷也知道，如今李二麻子他们是彻底融入福泽村了，因此并没避讳他们，等到那些人解释得差不多了，他才再次开口。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现在手头有的盐只够吃两个月，且不说旁边那些山头的人会不会来找咱们借盐，咱自个儿得心里有底，现在你们都来说说，咱接下来咋办吧。” 给墨成章他们送去的盐大概有不到两千斤，因为想着总不能他们自己人吃独食，总要给军中分一些，人家也好关照咱们的人，所以当时是一点没想他们这边该咋办。 现在想想，他们之所以敢那么大方，完全是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手里还有个盐矿做后盾。 “爹，咱肯定得组织人手去弄盐回来，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去，去多少人，这一路上要怎么走……外面如今不太平，我不建议走大路。”李大山先开口了。 李小六收起嬉皮笑脸，做思考状，“大哥说得对，这次我们出去，走的小路没碰上啥人，但我听起子他们说了，朝廷如今跟成王他们干架，指不定要打到什么时候 去，咱不但得去弄盐，还得多弄些。” 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道：“而且现在我们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想想其他山头，他们如今是真的一无所有，朝廷光是顾着军中尚且不及，如何顾得上老百姓？我之前在江镇就听人提过，现在盐价很高，买到的还都是掺着杂质的。” 他们既然要带着被逼无奈上山的难民搞建设，那在所有能顾及的方面，都得想着点他们，不然就失去了这样做的意义。 如今朝廷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来管贩卖私盐的盐贩子，这些人就趁着乱世大发横财。 从古至今，贩卖私盐都是犯法的，郑清浅可没想过要让福泽村的人利用这个赚钱。 只是因为盐是必需品，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况，的确必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弟妹，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李大山忽然看向郑清浅问道。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当着大伙儿的面询问郑清浅的意见了，大伙儿也都习惯了，所以郑清浅也没觉得意外，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现在是六月，过些日子就要秋收了，我是觉得咱没必要顶着酷暑出去，等秋收后天气凉爽下来，再从村里抽 人手过去，但这次我们要分批走……” 要想快速提纯精盐，就得多去些人，而且不能只男人们去，女人们也要去一些，负责在山洞里提纯，男人们则负责挖盐矿，然后还得有一批人专门负责将提纯好的盐运回来。 与此同时，留在福泽村的人，要负责守护家园，并且与其他山头的难民签订一份物品互换契约。 总之，这件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要做到还会有更多的细节要商讨。 郑清浅的话说完，大伙儿都频频点头，完全没因为她是女人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走哪条路最安全。” 郑清浅皱着眉，当初是墨成章带着他们出来的，她对这些地形根本不清楚。 “没错，咱们负责运送的人肯定不会太多，不管是走官道还是走别人熟悉的小道都会有危险，这可怎么办才好？” 大伙儿一时间都有些愁眉不展。 刚从田间回来的耿世勋，听说郑清浅他们回来了，这会儿正在阿爷家里，他也立刻赶来过来，刚好听到了这一茬。 这时耿世勋忽然道：“阿爷，弟妹，我知道一条从襄州到闵州的小路。” 第231章 长长久久活下去 耿世勋从前是粮商，粮食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物资，对许多大的粮商来说，少不得会有一两条秘密路线。 而又因为他本身是襄州人，对襄州到闵州这一路非常熟悉，在耿家做大之后，就开辟了一条自己的粮食运输路线。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耿世勋还能在闵州立足的原因，他有货源有自己的渠道，还有好名声，只最后这一项名声，都能为他带来不少好处。 想清楚这些，郑清浅顿时就不担心路线问题了。 “那这事就暂时敲定了，等忙过秋收，咱们就派人过去。”李阿爷当即拍板，事情就此定下。 郑清浅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是下午申时左右，因为想着要先跟阿爷报备一下，他年纪大了，得让他先安心。 结果这一去就讨论了老半天，等到从李阿爷家出来时，都已经快戌时了。 云氏对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而刚刚郑清浅他们又是在说正事，所以她来过两次，发现郑清浅暂时不能回家，只能将心里的急切先按下。 郑清浅刚进院门，云氏就过来询问墨成章的具体情况了。 “咋样？小四没吃什么苦吧？瘦了没？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郑清浅除了感慨外，只能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挨个儿回答她的话。 “四哥看着挺精神的，的确比在家里瘦了，不过脸色很健康……” 关于墨成章有没有受伤的话，郑清浅选择性的隐瞒了。 那晚她碰到了他胳膊上那道疤，当时情热，被他含糊了过去，后来也没机会再问。 不过，看那样子，应该不算严重。 战场上受伤也很正常，郑清浅只希望他别傻傻的替人挡刀就行。 不管什么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站着活还是跪着活，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扯远了 ，郑清浅跟云氏简单说了下墨成章的情况，云氏就让她赶紧吃饭去。 “你看你也真是的，这种事让他们男人去就行了，你跟着去干啥啊？瞧你这才去了几天，居然又瘦了一大圈，照这样下去，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云氏嘴里抱怨，手上却是没闲着，将郑清浅换下来的鞋子泡在了木盆里，又拿起针线篓子里的鞋底子接着纳鞋底，看大小，分明是给郑清浅做的。 再次听她提起孩子的事，郑清浅很是无奈，本来吃在嘴里很是香甜的小米粥，顿时就不香了。 郑清浅默默的喝完粥，再麻利的去厨房洗碗刷锅，等收拾好出来，就见云氏就着不怎么明亮的火把在给她洗鞋子。 她忽然就觉得眼睛很酸，心里有种慌得可怕的感觉。 如今云氏不知道她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生育的事，对她处处维护，关心体贴什么的都是常态，可是如果有天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呢？她还会这样对她吗？到时候，她们婆媳两个又该怎么相处？ 郑清浅抬头看天，今晚不是月圆夜，月光也不甚明亮，此时还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将月光遮了个严实，就跟她的心情一样。 “咦？这天气咋变得这么快？明儿不会有雨吧？” 云氏嘟囔了一句直起身，将洗槽里的污水放掉，又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水过来，准备清洗。 郑清浅暗暗吸了口气，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活儿，“娘，我来吧，您去歇着。” 墨成章知道云氏的腰不好，所以特地在院子里做了个洗衣服的洗槽。 所谓的洗槽，其实就跟洗漱池差不多，不过靠近身体这一面会高一些，有个倾斜的角度，方便搓洗衣物。 云氏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先看了看郑清浅，发现她的精神头还不错，这才将这一摊子活丢给她，她自 己又去屋里继续纳鞋底去了。 郑清浅做事动作很快，而且云氏不在旁边，她趁机从空间拿了一小块肥皂出来，打了肥皂洗衣服和用这个时代的那些什么胰子洗，简直是两个概念。 没过一会儿，她就将洗衣槽里的衣服全部洗好了。 等她晾好衣服进屋，云氏抬头看了她一眼，顺口说了句，“赶紧去洗洗睡吧，明儿不用起来太早。” 可郑清浅却站在炕前没动，抿了抿唇看着她。 云氏没听见动静，抬眼见她这幅样子，手上动作一顿，狐疑的问，“咋了？” 云氏心头一跳，脸色忽然就变了。 不会是小四出了啥事，郑氏给瞒着了吧？ 郑清浅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摇头，“没事，您别乱想。” “那你这样看着我，是要说啥？”云氏抚了下胸口，“大半夜的，是吓人好玩还是咋地？” 郑清浅咬了咬下唇，再三犹豫之后，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我，呃，我要是很久都没生孩子，您……” 她不认为女人一定要生孩子才会怎样怎样，可她不想失去云氏这个长辈。 除了院长妈妈，云氏是唯一能让她有母亲感觉的长辈。 云氏听到这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瞎说啥呢？你才多大？我要是没记错，你跟小四的生辰是挨着的吧？小四六月底，你七月初的，都还没满十七岁，你在想什么呢？” 郑清浅的心情很复杂，既想立刻告诉她关于自己中毒不能生育的事，又怕她知道了后，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特别是墨成章还不在家的情况。 “小四媳妇啊，我知道，因为我经常跟你说起这件事，你心里有压力，但你也不要多想，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的，哪怕你过个三五年再生，我也不会嫌弃你。” 云氏放下手中的鞋 底子，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郑清浅坐下，“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也是有婆婆的，就小四他祖母，哦对，那时候你爹还在京城做官，我们说话都不这样……” 郑清浅原本很纠结忐忑的心，在云氏的诉说中，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原来，云氏刚嫁到墨家的时候，因为出身小户人家，还被墨老爷的老娘看不起过，又因为她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对云氏的不满简直都要突破天际。 在怀墨成章以前，哦不对，墨成章不是云氏亲生的，所以该说是怀墨诗诗之前，墨老夫人还想替墨老爷纳一房小妾。 如果不是云氏突然怀孕，只怕墨家现在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当时我生小四他们的时候难产，你爹求爹告娘的请了一个从宫里退下来的太医来，才把我们母子三人保住……” 云氏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远，“那时候我都以为我活不成了，不怕告诉你，那会儿我还后悔过呢，后悔啥呢？后悔不该因为争一口气就再要孩子，这不是拿我的命去换孩子的命吗？” 郑清浅握了握她的手，云氏又继续道：“所以啊，现在没孩子，你也别怕，等小四回来，你们两个好好的，孩子总会有的，我就怕到时候你还会嫌弃孩子多呢！” 说到这里，云氏自己把自己给说笑了，拍拍郑清浅的手，“你今年才十七，还有大把的时间，别为这种事发愁。” 看来以后她还是不要老是在小四媳妇面前提想要孙子的事了，反正现在也有好几个外孙承欢膝下。 郑清浅忽然抱了抱云氏，眼里有泪光闪烁，说出口的话已经变了调，“娘，谢谢您！” 不管今后云氏知道她的身体不能生育后会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在宽慰她。 “哎哟，你可别这样啊，我最受不了别人 哭，快松开，看看你这一身都是灰，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云氏一边埋怨，一边嫌弃的将郑清浅轻轻推开，“赶紧去洗洗睡觉，你再不去，明早我可就早点喊你了啊！” 郑清浅破涕为笑，重重的点了下头，“那您还是别了，您知道的，我爱睡懒觉呀！” 这份忐忑在今夜彻底消散，郑清浅回屋后，直接进了空间洗漱。 她洗好后却并没立刻睡觉，而是不受控制的去查有关不孕不育的事…… 福泽村里的情况被景小天等人传到了其他难民耳中，所有人都燃起了希望。 “小天啊，他们真有你们说的那样好？”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敢打赌，要是你们去看了，只怕会比我更震惊。” “那他们咋不让咱们都去看看呢？” “老何头，你傻呀？人家凭什么给咱们都看？万一有那心术不正的，将人出卖了，找人去抢他们咋办？” 景小天听到这里脸都绿了，“说啥呢？咱想都别去想这种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靠抢别人的过活，那终究也有被人抢的一天！而且抢了人家的东西，咱这些人能护住多久？咱只有自己学会怎么在这大山里生活，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他的一番话，对这些人来说，无异于振聋发聩，就连其他几伙难民的领头人都忍不住纷纷附和他。 “小天说得没错，我赵大牛今儿话撂这了，如果我们这群人里，有谁敢出卖人家，哪怕你丫的跑到天边去，老子也给你抓回来砍了！” “没错！大伙儿可别犯糊涂，这时候咱们都要团结起来，不然等着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死你一个不够，是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你一起死！” 群情激奋，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开始认同景小天的话，等他们冷静下来，这些难民们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第232章 又来一群 郑清浅正跟云氏一起去地里收油菜籽。 她家地少，只种了少量的水稻和小麦，油菜籽就更少了。 会种这个还是郑清浅特地要求的，因为她有些吃不惯猪油炒的菜。 村里除了他们家外，种油菜籽的很少。 郑清浅一边拿着镰刀割油菜，一边跟顺口问云氏，“娘，这些油菜籽都怎么榨油的啊？” 云氏闻言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榨油你就别想了，咱村里没有榨油的东西，山下如今估计也没人管这玩意儿，你要是想吃菜籽油，那就每次做菜前，先捣碎了加上稻草做成油饼，再去磨房那边压一压。” 郑清浅：“……” 撇开她话里淡淡的埋怨不说，只她说的这个榨油的法子，郑清浅就觉得不太对劲。 按云氏的说法，将油菜籽捣碎，加稻草做成油饼，然后再用石磨来压出油，光是想想，郑清浅就觉得不靠谱。 先不说这得浪费多少原材料，为了吃一盘菜籽油做的菜，这样做真的划算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过郑清浅现在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们种的东西中，除了油菜籽需要榨油外，还有花生和芝麻，这些都是需要用到榨油机的。 这里提到的榨油机并不是现代化的机器，而是木制榨油机，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用来榨油的工具。 郑清浅之前在空间里查资料的时候，特地将相关资料整理出来过，此时还有些印象。 在华夏历史上，木制榨油机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北魏，这种机器是用铁箍固定做好的油饼，再放在榨油机的榨膛中，靠人力来榨油。 不过，从北宋开始，出现了卧式楔子榨油机，在榨膛中装好油饼后，在油饼的一侧塞进木块，然后利用吊着的撞杆撞击木块之间的一个三角形楔块。 随着楔块被打入榨膛，榨膛中横放的木块会对油饼产生挤压的力量。 后一种比最早的效率要高些，不过也高不到哪里去，而且特别耗费人力，做一块饼要弯六次腰，需要三个人一起撞击木块。且第一道做了后，还要把饼拿下来再拆。拆了之后再锤。锤了之后再拿碾子碾，碾细了再来做第二次，二道饼做好了再来打。 如此反复，非常磨人，一天一夜也只能榨出百十斤油来。 综上，郑清浅觉得，他们现在不但需要榨油机，还需要改良以后的榨油机，不说做到自动化，至少也要最大程度的解放人力才行。 “娘，我们种的花生多不多？”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问。 要不要搞个榨油机出来呢？ 云氏被她跳跃式的问话弄得十分无语，不过还是回答了她，“咱现在是吃饱饭最关紧，花生芝麻什么的，都是各家少种一些，到时候大伙儿再凑在一起来榨油或者弄点别的。” 乱世之中，百姓种的作物种类相对单一，主要以糊口为主，只有朝廷的军户会种一些朝廷需要的作物，另外就是权贵人家自己的庄子上会产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福泽村这里就主要种的小麦和水稻，其他都是搭配着种一点，数量有限。 郑清浅想了想，如果只有他们手上这点东西，好像不太犯得着弄个榨油机出来，可其他山头还有几千人，到时候对油脂的需求应该挺大的，与其冒险去外面加工，还不如他们自己把缺的东西补上。 她记得在她那个世界，八九十年代都有加工坊这样的地方，只要给加工费，就能帮着做面条和榨油什么的。 如果福泽村也弄一个，也不是没用处。最主要的是，制造机器的技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别人抢都抢不走。 除了这个，郑清浅还想弄点别的东西，正好让阎和良和陈忠达他们练练手，到时候才能做出她想要的东西来。 打定主意后，郑清浅干活的速度瞬间加快，不一会儿就割到了云氏前面。 云氏颇为无语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成天在想些什么，为了吃菜籽油，硬要家里拿出一块地来种。明明干活速度快，却又经常发呆，唉！” 她叹了一声，继续弯腰干活了。 郑清浅的速度很快，而且她没忘记云氏的腰不好，只有她多做一些，云氏才能少受些罪。 今儿大伙儿都在各家地里忙活，墨韵几姐妹也不例外，所以暂时没人来帮忙。而且墨家的地不多，郑清浅一个人都能做下来，只不过会多花几天时间罢了。 但是云氏不会让郑清浅一个人下地，包括过几天去收稻子，她早就跟郑清浅打招呼了，不让她下水田。 “你本来就体寒，能不碰水就别碰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几年，而且我跟你大姐夫说了，那两天先帮咱家收，等忙过了我再去帮他们家。” 这是云氏的说法，郑清浅很是感动了一回。 快午时的时候，云氏就吆喝了一声，喊郑清浅先回家吃饭。 他们家的地就在山顶这一片，离家近，回家吃饭也不耽搁啥，而且早上云氏就把中午饭做好了，回去只管吃。 大热的天，只需要烧一把火加热一下就能吃上热饭。 不过这顿饭郑清浅没吃安生，因为李大山顶着日头找过来了。 “弟妹，上次来咱们村参观那八个人，他们给咱送信，说有事想跟咱商量，你看看啥时候跟我下山去一趟？” 云氏招呼李大山吃饭，被他礼貌的拒绝了。 郑清浅放下筷子，轻蹙眉头想了想，“他们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段时间那些人 应该还在烧砖瓦准备建房子吧？这时候找他们干嘛？ 李大山摇摇头，“没说，不过领头那个叫景小天的，他特地说了，希望你也能去。” 上次景小天他们来参观的时候，他注意到郑清浅在村里的特殊地位，所以这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决定，就希望能当面告诉郑清浅。 “找我？”郑清浅惊讶的张大了眼，不过很快便答应下来，“行吧，等我吃完饭，咱们一起去。” 正好她也有一份合约，不对，这里将合约叫成契约，她有份互惠互利的契约想跟他们签。 …… 吃过饭后，郑清浅没有立刻跟李大山下山，而是带着她拟定的契约，去见了李阿爷。 阿爷将村里能说得上话的几个人喊来，几人一起讨论了一刻钟，就同意了郑清浅的提议。 “小四媳妇，你这个法子好，咱以后就按照这个来。” “快去吧，看看他们想说啥，再把咱的条件告诉他们，这样一来，说不定咱以后都不用怕官府会将咱赶走了。” “大山，好好跟人谈，别摆什么高姿态，他们跟咱都是一样的。” 几位老爷子的嘱托都在点子上，李大山和郑清浅纷纷应下，而后又带了几个汉子一起下山。 福泽山的山脚下有他们修的哨岗，之前一直都是小金它们在守着，不过后面难民出入得多了，小金就带着它的猴子兄弟们进了深山。 当然，它那么通人性，走之前有特地来跟郑清浅他们道别，比划着说它们还会回来。 那时候郑清浅以为它们怕没地方住才走的，可转念一想，猴子们本就住在野外，也许现在只是住腻了屋子呢？反正它们又不会迷路，等它们想回来了，整个福泽村都欢迎它们。 扯远了，视线放回眼前，郑清浅他们在山脚的哨岗里 同景小天等人碰了面。 这处哨岗经过这段时间的扩建，已经变得有模有样了，虽然只是茅草屋，不过遮风挡雨啥的是完全没问题的。 郑清浅他们总共来了六个人，景小天他们则是之前上山参观的八人，并没带多余的人来，他们应该也是以此表示诚意。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在屋里说话，那还不得挤成什么样呢，所以一群人就在哨岗屋子前或站着或蹲着，也有靠着树干的。 “小天，你们有啥事想说？别客气，有啥难处也可以找咱们。”李大山拍着景小天的肩膀，很是随和的道。 李大山既然要打入其他难民内部，他个人的沉稳和憨厚，以及经常露出的亲和力就显得尤为重要。因着这些，他早跟景小天等人打成一片了。 而且他现在有点意外，因为那么多难民领头的人中，景小天不是最聪明，也不是最有声望的那个，可这次看着，景小天像是隐隐成了这些人的头领了？ 景小天挠着头，傻笑了两声，“大山哥才是客气，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啥事都找你们呢？” “行了，小天，客套话咱就不说了，今儿请大山他们来，咱们可是有正事的。”有人催促道。 郑清浅看向那人，发现他像是对以景小天为首有些不满。 不过这人的资料她知道，梁癞子，上次来山上参观，她还特地多问了他几个问题，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人是没什么问题的，估计此时只是有些着急吧？ “那我就只说了啊？大山哥，嫂子，我们找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说，咱们这些人，以后都跟着你们干成不？就是你们把我们当成投奔你们的，有啥吩咐尽管说……” 郑清浅几人面面相觑，得，又来一群想投靠他们的。 第233章 三年契约 有了李二麻子他们的例子在前，接纳景小天他们就容易多了。 但景小天他们又跟李二麻子等人不同，毕竟不是跟郑清浅他们住在一起，许多事都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最终郑清浅他们商议的结果是，还是按照郑清浅来之前在山上说的办。 郑清浅想干什么呢？ 如今福泽村的需求越来越大，可他们人手上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简言之，他们有人力需求。 除此之外，还有技术上的，比如他们那没有擅长搞建设的，也就是有技术需求。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物资需求。 比如余娘子要将纺织这一块做起来，对原材料的需求就不少，还有阎和良配合郑清浅搞沼气灶的研发，这是一项短期内无法出成品的事情，可既然要做，现在就得开始做物资准备，比如种橡胶树。 除了以上这些，整个福泽山一带的安全也是很大的问题，而这些都需要人手和物资。 总之一句话，郑清浅他们想要在深山之中过上好日子，那就得不断的发展，而他们那里四百来口人，放在人堆里真不算啥，还得吸收新鲜血液才成。 所以，原本郑清浅拟定的是三年物资互换契约，就是福泽村给景小天他 们提供最低保障不会饿死人的粮食，景小天他们得按照福泽村的需求进行种植。 景小天他们不仅可以用指定的作物换取粮食，还能换布匹和其他东西，只要福泽村有的，双方都可以互换。 当然，不止物资这一项，还包括福泽村给景小天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帮助他们在山里安顿下来，这一点没写进契约中，因为之前便答应过会无偿帮忙。 可景小天他们听了以后，坚决反对。反对啥呢？觉得他们占了福泽村的便宜。 “大山哥，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我们只帮着种些东西，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要不你们再给安排点活儿干吧？”景小天殷切的望着李大山。 郑清浅暗暗扶额，这些人可真是……要不要这么单纯啊？ 其实稍微聪明些的人都能看出来，郑清浅拟定的这份契约，从根本上来说，只对福泽村的人有利，相当于给村里请了一批长工。 但景小天他们逃难多时，看见过许多人因为一口粮食饿死的先例，所以郑清浅他们开出的这些条件，对景小天等人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李大山看向郑清浅，“弟妹，你看咱要保证小天他们不饿肚子，是不是还需要人手帮着种 地啊？” 郑清浅点点头，“我正要说这事，等这一轮秋收过后，我们就得再开荒，扩大种植面积，不然入冬就不够大伙儿吃了。” 开荒那就得要人，墨成章他们五十几个主力不在，而秋收过后还得分一批人去弄盐，怎么算他们这人手的缺口都补不上。 “那我们来帮忙吧？你们放心，我们人多，绝对耽误不了我们自己山头开荒。”景小天连忙道，生怕会被郑清浅他们拒绝。 他们这些人里，女人和孩子占少数，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 梁癞子扯了扯景小天的袖子，小声道：“这不行吧？他们那地方不是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吗？” 景小天皱眉，很快就道：“那就选嘴巴紧的去！” 郑清浅抿唇一笑，“你们可能误会了，之前不让大伙儿上山，是因为担心有人会将我们的情况说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我们既然要一同在这山中生活，那就没什么忌讳了。” 她话说得好听，实际上福泽村的人怎么可能不防备？最明显的就是，郑清浅没打算把土豆和红薯的情况共享出去。 这两样作物都是需要育种的，并不是随便就能种出来，而且要达到他们村里那样的 产量，也需要方法。 所以，至少在确定这些人真的没有威胁之前，她都不会将福泽村最根本的东西分享出去。 景小天他们都不识字，所以只是八个人按了手印，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李大山刚刚还端着的神色立刻就变了，愁眉苦脸的看着郑清浅问，“弟妹，咱们现在的东西养不活他们这么多人啊！” 没错，刚刚郑清浅的话说得漂亮，可他们现在的物资储备，根本养不活景小天他们那么多人。 景小天他们总共是八伙人，每一伙人都有多有少，凑在一起超过了两千人，其中只有七八百是女人和孩子。 “大山哥别急，这一批土豆和红薯收了以后，咱们立刻就种下一季，等到九月又能收获一大批，冬天的储备粮就够了，另外还可以组织他们去山里搜东西，让他们自己也存一些……”郑清浅稍稍解释了一下。 本来她也没想只把景小天他们当成长工来用，等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只替他们种植东西，而且就算种了，他们的需求量也不一定能把他们产出的都吃下，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外销一些。 所以，现在先一步步领着他们在山 里立足，等到一切稳定后，这也是为什么她只跟景小天等人签了三年契约的原因。 要是他们给力，三年时间足够在山里生存下来，如果不给力，三年后他们的去向她也不会再管，而到时候朝廷那边说不定已经稳定下来，那福泽村三年间产出的东西便能拿下山赚得战后第一桶金。 李大山想了想当初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顿时明白郑清浅的考量，眉头舒展的笑道：“还是弟妹想得周到。” 唉，他咋就忘了，墨小四这媳妇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人家那脑子聪明着呢，既然人家敢说出来，那肯定能做得到。 实际上，李大山想错了。 郑清浅有这个底气，是因为她还有空间，如今空间里存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也就她的卧室和书房没被占满，车库和其他房间基本都被堆满了东西。 空间的每日重置功能，在这个乱世真的太犯规了。想想看，别人累死累活的种一季水稻，收回来经过各种加工，得到几百斤米。到她这里，就是不到十天的事情。 福泽山上正轰轰烈烈的搞着福泽山经济圈建设时，墨成章他们彻底将晋王挡在了恒远县外。可颜秋思的大帐之中，此时却传来林耀的咆哮。 第234章 愚蠢至极 “不能打！” “凭什么不能打？老子打了胜仗，为什么不能乘胜追击？” “因为皇上不想打！” “你！你……你竟然用皇上来压我？既然你说皇上不想打，圣旨呢？没有圣旨你他娘的说个屁！” “颜秋思你个……粗鄙武夫！” “……” 程景灏默默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林耀和颜秋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浅笑，只是这抹笑转瞬即逝，快得没人看见。 若是换了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他们打了败仗。 可实际上却是，他们打了胜仗，林耀因为林家在冀州的利益，不同意继续追击，而颜秋思则觉得晋王狼子野心，必须将人抓住了才能放心，两人为此事已经吵了半个时辰了。 林耀口中说的“皇上不想打”，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这是林家人的惯用伎俩，只要宫中还有淑嘉太贵妃林氏在，林家便不惧大乾朝的任何人，因为众所周知的是，和佑帝孝顺，淑嘉太贵妃一顶孝顺的帽子压下来，和佑帝就得乖乖听话。 况且和佑帝自小便跟林氏感情好，对林家人也很亲近，再加上他继位后的前十年对朝政没有什么想法，任由林家人在朝中坐大，到得几年前他想收回权利时，发现他已经离不开林家了。 程景灏之所以能跟随林耀来督军，便是他洞悉和佑帝的心思，暗中对和佑帝效忠，表示愿意为他拿回朝政出力。 而另一厢，林家要牵制颜秋思，自然不会派外人来支援，再加上林家老太爷不想林家后继无人，这几年一直在提拔林家各房的后辈，林耀比起别的纨绔子弟要强一些，入了老太爷的眼，这次就求了恩典，和佑帝大方的给了个先锋将军的名头，让他来支援颜秋思。 实际上，程景灏比任何 人都清楚晋王和成王的情况，此次晋王服软，并不是因为被打怕了，而是因为跟成王闹了矛盾。 成王觉得晋王在东北方的战事上保留了实力，故意拖后腿，而晋王气成王的不信任，两人暗中都在防备对方，可他们的利益又早就绑在了一起，要是晋王倒了，成王绝对讨不了好，反之亦然。所以，晋王绝不会真的臣服于朝廷。 “好了，两位先冷静冷静，别让将士们看了笑话，若不嫌弃，且听在下说几句。”程景灏趁着两人中途休战喘气的时机开了口。 林耀和颜秋思齐齐看向程景灏，竟然异口同声道：“说！” 这话说完，两人又嫌弃的看着对方重重的冷哼一声，动作一致的扭开头。 程景灏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的，“颜参将的心情我很清楚，若是放在平时，乘胜追击的确是首选，但是……” 他话锋一转，“此时朝廷面临的不止晋王，西面的成王来势汹汹，林聪林将军在襄州苦苦支撑，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没等他将话说完，颜秋思就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说的那些，你就说凭什么不让我打！” 他是真的恼火，如果不将晋王抓回去，他的兄弟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表叔别急，”程景灏对他笑笑，很自然亲昵的点明了两人的关系，“我正要说为何支持林将军的提议。” 他看看林耀，见林耀居然眼带得意的去瞥颜秋思，心下对他更是看不上，这个蠢货！ “众所周知成王和晋王结盟，如今晋王输了关键性的一仗，如果我们不将晋王抓回朝廷交差，你们觉得成王会怎么想？与其我们费时费力的去抓并无臣服之心的人，不如让他们自己狗咬狗……” 程景灏缓缓道来，是不是垂下 眸子，掩下眼底那抹深沉的算计。 现在根本不是时候让朝廷统一，他们打得越激烈，对他才越有利。 不管有没有消息，他都相信墨成章一定还活着！这一世，他会将这个天下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颜秋思一开始对程景灏的话很是嗤之以鼻，可随着他的剖析渐渐加深，颜秋思就沉默了。 的确，现在乘胜追击的话，冀州绝对会再次回到朝廷手中，可那样一来，他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整治，这就会让西边的战事吃紧。 更让颜秋思忧心的是，他之前接到消息，南边也有海上盗匪作乱，据说是一伙为数不少的倭人，除此之外，北边的鞑靼看见大乾内乱，又岂会无动于衷？ 要是他们随便分散精力，岂不是给了外敌可乘之机？ “颜大人，我早就说过了，皇上也不愿意看见你将晋王逼得太急，俗话说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晋王？”林耀总算聪明了一次，没有再继续硬怼上去。 颜秋思抿唇不语，双拳紧握，过了许久才松开，“此事我还需再考虑考虑，二位慢走不送！” 哪怕心里知道程景灏的分析没错，但他还是不愿轻易下决定，且还有一个人的意见他没听到，如果他也认为不该继续攻打冀州，那么他便会认真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因为程景灏近来时常到帅帐中议事，所以墨成章这段时间都没来见过颜秋思。 等他被暗中请来，听了颜秋思的转述后，当即就皱了眉冷哼，“愚蠢至极！” “怎么，你也觉得该打？”颜秋思眼角一挑，心提了起来。 墨成章冷着脸道：“当然要打！此时不打更待何时？明知晋王只是迫于形势退兵，连降书都未送来，不打难道等他跟成王商议妥当了，再来 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他跟程景灏一样，深知成王和晋王最终的目的都是那把龙椅，这样的人岂会轻易妥协？还不如趁着此时，将人抓在手里，以雷霆之势稳定东北部的局势，再规整力量专心对付成王。 可墨成章和程景灏不同，程景灏要顾及的太多，林家不愿意打，是因为冀州有着林家最重要的粮仓和盐池！一旦打过去，林家就会损失惨重。若是不打，以林家的尿性，下一步就是替晋王说话，晋王自然会卖他们人情。 “可如此一来，程景灏说的……”颜秋思皱眉，心中左右摇摆。 墨成章抬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点着冀州的方向，“若是我们能占据冀州，就相当于坐拥冀州巨大的粮仓和盐池，只要将晋军打散编入朝廷军中，他们就翻不起大浪……” 对着颜秋思，墨成章没什么好隐瞒的，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可颜秋思却对他敏锐的判断力露出几分惊讶。 他跟墨成章见面后，自然是查过他的，知道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小伙子，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墨成章上过学。 因着墨老爷子罪臣的身份，他不能参加科举，所以一直都是在学堂学习，并未步入仕途。 但这样一来，颜秋思就不得不去想，他对军中之事如此敏锐的见解，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但是，秋叔，我想你肯定也知道，大乾的北边和南边都不太平，所以我们若是任由成王和晋王等人继续打下去，整个大乾怕是都会分崩离析，到那时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墨成章最后的话说得很重，可听在颜秋思耳中却着实振聋发聩！ “成章，你……”颜秋思表情激动，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拍了拍墨成章的肩膀，“不为 一己之私，明知此时是你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最好时机，却……成章，你很好！非常好！媛媛地下有知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却没有趁此机会让朝廷内乱，反而想的是尽快结束藩王混战，好抵御外敌。可那样一来，他便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之后的路定会比现在更难走。 墨成章沉默了片刻，“我爹娘都是良善之人，我自小长在乡下，很清楚战争对底层百姓意味着什么，如果可以……” 如果不是前世他死得不甘，如果不是后来得知程氏并非自尽，若不是……他可能不会坚持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他前世受过的欺骗和不公，墨家因为他而全家死绝，这辈子他会亲自讨回公道！ “我明白，程景灏那里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你的身份。”颜秋思长叹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墨成章到底是怎么得知自己身份的，可他能看出来，这孩子对程家是有恨的，有着比他还浓的恨意。 墨成章抬眼直视着他，“所以，秋叔，此战必须打！” 颜秋思点头，“我会立刻安排，你也去准备准备，这次你们依旧会跟在先封营中，照顾好自己。” 墨成章轻轻颔首，很快就退了出去。 出了帅帐，他从怀中摸出郑清浅给他准备的剔骨刀，看着刀的眼神无比温柔，无声低语：浅浅，我会好好的，等我。 然而，本该大获全胜的一仗，因为林耀的反对，颜秋思麾下的士兵几乎孤军作战，面对两倍于己方的晋军，此战打得异常惨烈。 墨成章作为先锋营的一名先锋，第一批攻进冀州城，但当时他已经受了轻伤。 与此同时，一个针对墨成章的阴谋正在展开。 第235章 愕然 “咱们真要这样做啊？” “陈把总说了，只要咱们把吴忧弄死在战场上，让人找不到他的尸体，回去后就告诉国舅爷，给咱升官，你不想做官？” “嘿嘿，当然是想的，可是吴忧……” “可是个屁！他不也是靠着参将大人才混成如今这样？赶紧的，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 墨成章正在前方拼杀，原本放心交给战友的后背大开。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他们早就散开了，先前他身边还有几个福泽村出来的人，但不知道怎么的，那些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竟然一个都没了。 “快点！我帮你挡着，你赶紧朝着他放一箭！” 有两个闵州中军在混乱的街道上，一人替另一人遮掩着，朝着墨成章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弩箭。 放箭那人有心理负担，竟然不敢瞄准，直接闭着眼睛就放了一箭，而后迅速调转弓弩的方向，往其他地方的晋军射去。 破空声响起的刹那，墨成章像是心有所感般，心头突然猛跳，他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可因为另一边有三名晋军，所以他侧身的幅度很小，被身后的羽箭穿胸而过！ “呃……” 墨成章整个人蓦地半跪在地，手 中的长刀拄在地上，额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处战场在大街上，墨成章不是特殊将领，穿着普通士兵的军服，没人发现他倒下了。 …… “四哥！”郑清浅忽然从床上弹坐而起，浑身都是冷汗。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空间里的卧室中，屋里开着空调，一点也不热，可她捂着心口，眉头紧皱。 “他出事了……他肯定出事了……”郑清浅抬手擦了额上的汗，脸色有些苍白，口中喃喃道。 她不记得刚刚梦见了什么，但是那种揪心的感觉，现在都还在，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郑清浅再也睡不着，直接从空间出来，一看天色，估计刚过了丑时。 可她等不及了，必须立刻马上知道墨成章他们的消息！ “小四媳妇，你咋起来这么早呢？”云氏屋里传来她带着浓重鼻音的问话。 郑清浅开门的手一顿，脸色苍白惊慌，声音却故作轻松的道：“没事，我出去转转，一会儿该晨练了。” “那你自个儿当心点儿啊，我过一会儿也起来做饭了，你完事儿早些回来吃。” “好勒，娘，那我先去了啊？” “去吧去吧！” 郑清浅出了门，直奔李阿爷家里。 李家人向来起得早，她去的时候，院子门都打开了，李小六和李大山兄弟，还有全氏她们几个媳妇孙媳妇的都在院里洗漱。 村里不是每家都跟郑清浅他们家一样建的，像阿爷他们家人口多，洗漱的时候不想排队的话，就得在院子里的洗漱台弄。 看见郑清浅来了，全氏第一个跟她打招呼，“弟妹，你咋来了？快进来坐。” “小四嫂，今儿是不是有啥事啊？往日可没见你这么早起。”李小六嘻嘻笑着也跟她打招呼。 郑清浅定了定神，扯出一抹笑，“我有点事想跟大山哥和小六说说，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你先进屋，我漱个口就来。”李小六一边说，一边加快了动作。 李大山也一样，不过他比李小六心思细腻一些，看见郑清浅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莫非是出事了？ 他们有事要说，全氏等人都贴心的没有打扰，将堂屋整个让出来。 “弟妹，咋回事儿啊？”李大山放低声音问。 郑清浅这会儿心里依旧很慌，但面上已经镇定下来了，可听见李大山的问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她做了个梦，猜测墨成 章有危险，她想去看看？ 别逗了，大家都挺忙的，谁会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原因就跟着她去找人啊？ 可如果不说的话，岂不是更没理由？ 郑清浅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垂着头开口，“大山哥，小六，说了还请你们别笑话我，我是因为昨晚做了个梦……” 她说完醒来的感觉后，脸色严肃的强调道：“我不是疑神疑鬼，我是真的觉得四哥可能出事了，所以我想下山去打听打听消息，请你们帮帮我！” 说来也是可笑，她向来自诩临危不乱，可一旦牵扯到墨成章，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她都无法放心，必须要得了确切消息才能安心。 李大山和李小六面面相觑，说实话，作为男人，他们无法理解郑清浅此时的心情。 “弟妹，只是梦而已，你不必当真吧？”李大山迟疑着开口了。 没办法，郑清浅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有能力又聪明的女人，可此时坐在他们对面的人，却因为一个梦，跟普通女子一般，眼底带着慌乱无助。 李小六也道：“小四嫂，小四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你这肯定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不你再回去睡一觉？” 他 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郑清浅有点草木皆兵了。 郑清浅咬着下唇，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们，坚持道：“我相信我的直觉，如果你们不帮我，那我就自己下山去打听消息！” 会来找他们，也是因为她一个人下山，云氏那里没法交代，如果他们不帮忙，她也不怕自己单独下山。 李大山和李小六再次对视，兄弟俩犹豫了片刻，李大山终究是妥协了，“行吧，今儿我跟小六陪你下山一趟。” 如今是农忙时节，山上离不开人，可他们怎么可能放心郑清浅自己下山？ 再加上这段日子他们也算知道她的为人，基本上是言出必行的，她说了要自己去，就算他们不同意，她也会自己走，与其那样，还不如他们陪着下山一趟呢。 “大山哥，小六，谢谢你们！”郑清浅起身，诚恳的道谢。 三人准备了一番就下山去了。 而冀州城中的一处脏乱的小巷之中，一名女子怯生生的从破败的院门中出来，本想出去找些吃的，抬脚却发现院门外躺着一个大男人！ 女子小心翼翼的将人翻过来，看见那张脸时，她愕然瞪圆了眼惊呼出声，“五妹夫！” 第236章 不是那谁吗 战事结束后，颜秋思的脸色很难看。 “让吴忧来见我。” 林耀和程景灏简直……不知所谓！ 方才他的将士们奋力拼杀，林耀竟然在最后一刻带着他的人回了云州！ 颜秋思的手下人去很墨成章，结果却发现整个军中都找不见人。 “起子，小四呢？我咋这一会儿都没看见他呢？” “我也正找他呢，刚刚我们冲进城时，他就在我身前，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转个头的功夫，就再没看见他，还以为跟你们在一块儿呢！” “那坏了，参将大人找正找他呢，咱快四处找找吧！” 李二麻子，刀疤李和罗大宝他们的开始在落脚的地方到处寻找墨成章，军中熟识的人也都很快被问了一遍，然而，一刻钟后，依旧没找到。 墨成章失踪了。 “什么？吴忧不见了？怎么回事？”颜秋思接到消息时，整个人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头忽然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回大人，将士们都说没有看见他，最后见着他，是在我们攻进城的那条街上……” 颜秋思的眼皮狠狠一跳，冲着回话的人大吼，“赶紧去找！将军中每个人都问一遍，看看谁最后见着他了……若是找不到他……”他不敢想那个结果，闭了闭眼，厉声喝道，“快去！” 底下的人听见他发火，连滚带爬跑去找人的同时，都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参将大人对吴忧特别关注？这关注似乎已经超过一般将领赏识属下了吧？ 李二麻子等人急得团团转，可每个人又都束手无策。 “咋办啊？小四不见了，咱回去可怎么跟阿爷交代？”罗大宝都快哭了。 李二麻子狠狠瞪他一眼，“一天找不到小四，咱们一天都别回去！” 刀疤李反而是众人中最冷静沉稳的一个，“大伙儿先别慌，咱们五十几个人分头 去找，就从进城那条街开始，小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要么是他受伤倒下昏迷不醒，要么就是……”他看了众人一眼，“有人将他带走了。” 他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因为前一种的话，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就会被人抬回来。 可到底是谁会将小四带走呢？或者反过来说，小四如果没事，他会主动跟谁走？ “起子说得对，咱先别想太多，等找过之后再说！”李二麻子立刻坐不住了。 但刀疤李去拦着大伙儿，“咱们别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先分一分，别浪费时间和精力，我们这样……再到城门口汇合，记住了吗？” 哪怕现在刀疤李心里也急得要死，可他是所有人中，除了李大山外，跟着墨成章在一起最久的，多少学到了几分墨成章处事的态度，知道这时候越是着急越没用，还得逐步解决眼前的问题才行。 他们这边五十几个人按计划分头在冀州城中找人，颜秋思身边的亲卫负责在军中查，而暗卫也都派了出去。 颜秋思比刀疤李多想了一层，因为程景灏走得这般急，会不会是他将墨成章带走了？因此他暗中派了暗卫去确认。 与此同时，冀州城中某座小院子里，郑清盈正颤着手盯着墨成章胸口的箭，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怎么办……”郑清盈喃喃自语，一时间慌了手脚。 刚才她将墨成章弄进院子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因为她认识他，知道他是郑清浅那个农家丈夫。 但现在她后悔了，墨成章被一箭穿胸，多半是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墨成章忽然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五……五妹夫？你醒了？”郑清盈哭着凑到墨成章眼前，语无伦次的道，“怎么办啊？你身上的箭要怎么办？我不会弄，我……” 她怕死 了，要是墨成章死在这里……郑清盈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行，得趁他还没死的时候将他丢出去！ 想到这里，郑清盈的眼神微变，哭声渐歇。 墨成章是被疼醒的，意识回笼的时候，就看见郑清盈看他的眼神变了。 他眉头紧皱，忍着胸口的剧痛，挣扎着想坐起来。 郑清盈连忙来扶他，“你别乱动，你背上还有箭头……” 她的眼神闪了闪，本想借着扶他的动作，让他摔到地上去，如今他正虚弱，要是摔下去，估计会立刻晕死过去，到时候她再把人丢出去就行了。 “把……把我的刀拿来……”墨成章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可他的目光却很凌厉，直直的望着郑清盈。 他记得很清楚，失去意识之前，他手里紧紧握着郑清浅给他的刀。 刚才郑清盈将他搬进屋时，的确顺手将从他手上掉落的刀也捡了回来。 而且被墨成章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她刚刚冒出来的歹心，一下子就被掐灭了，忙不迭的跑去拿刀。 “是这把吗？” 郑清盈在逃难之前，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后宅小姐，哪里知道这把刀跟普通刀的区别？ 墨成章没说话，直接将刀接过来，看着自己胸前三寸长的箭尖，咬紧牙关，抬手利落的往下一砍，箭尖瞬间被贴着衣服砍断。 这片刻的箭支颤动，险些让墨成章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晕过去，可他只是紧紧的闭了下眼，很快就再次睁眼。 他转头看向郑清盈，语声虚弱却不容置疑的道：“拔箭！” 郑清盈看见他眼也不眨的把箭砍断，瞪大了眼的同时，只觉得手脚都不受控制了。再听见他的要求，她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我不敢……” 后宅的隐私手段她可以用的眼也不眨，毫无心理负担，可要她真的 面对这样的场面，她真的做不到！ 墨成章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再次不容拒绝的冷声喝道：“拔，箭！” 这个蠢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支箭在他身上越久，他越危险吗？ 郑清盈被他这声濒临低吼的呵斥吓得一个激灵，手不受控制的伸到他身后，颤声道：“那……那我拔了啊……” 墨成章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郑清盈咬了咬唇，手已经摸到了箭尾，一咬牙一闭眼，拽着箭尾往后一拔！ 墨成章闷哼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五妹夫！”郑清盈吓得惊叫着，瞬间退到了房门边。 过了好一会儿后，就在郑清盈以为墨成章是不是死了的时候，他双臂撑着床，异常缓慢的坐了起来。 “带我出去……”墨成章每说一个字，脸色就白上一分，可是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还不能倒下。 这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方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沉，他看得一清二楚，她绝不会真心帮他。 郑清盈本就怕他死在这里，闻言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扶着他往外走。 “带上……断箭……”墨成章吸着气，每说一个字都更虚弱一分。 郑清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一支断箭，但她就是无法拒绝他的话。 “五妹夫，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别乱走了，等外面不乱了，我去给你找大夫……”郑清盈向来喜欢做表面功夫，就算心里很想墨成章死在外面，但嘴上说的话却依旧好听。 墨成章心口的疼痛让他浑身都是冷汗，整个人虚弱得就差趴地上了，哪里有多余的精力跟郑清盈说话？ 他咬牙撑着，从郑清盈住的院子到小巷的距离，只有短短两丈远，可他却觉得走了有百年之久。 等墨成章好不容易站在院门外，他再也站不住，贴着 院墙滑了下去。 “五妹夫，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我们还是进屋吧？”郑清盈其实很想立刻掉头回去，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下。 墨成章没理她，靠着墙闭目养神。 他不见了，李二麻子他们和颜秋思肯定会派人找，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有人找过来。 郑清盈见他不言不语，咬了咬唇，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恼怒。 哼！拽什么？如果不是她，他说不定已经死了！ 这时候的郑清盈，丝毫没去想，她也只是将墨成章搬到屋里了而已，并没有对人家有任何实质性帮助，而且她还动了要把人丢出去自生自灭的念头。 墨成章猜的没错，他只等了两刻钟，颜秋思的亲卫就找到了这里，他也终于可以放心的晕过去了。 接下来墨成章自然被带回了军中，不过，跟着他回去的，还有郑清盈。 墨成章直接被带进了颜秋思的帅帐，军中医术最好的军医很快就来替他看诊。 “启禀参将大人，吴忧的伤看似凶险，不过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他拔箭及时，只要好好养着，便能痊愈，只是……”军医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说。 “只是什么？”颜秋思的心一紧，立刻追问。 军医叹息着道：“日后他恐怕不能再领军打仗了。” 颜秋思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不能领军打仗而已，就墨成章的身份，本也不该总是冲锋陷阵。 军医开了药，让药童去煎药后就退了出去。 得了消息的李二麻子等人，风一般的冲进帅帐。 “小四！这……这到底咋回事啊？” 一群汉子虎目含泪，颜秋思看了都默默的转开了头。 这时，郑清盈上前对刀疤李等人行了一礼，“五妹夫中了箭，军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咦，你不是那谁吗？”刀疤李看着郑清盈狐疑的问。 第237章 奇怪的组合 他对郑清盈有点印象，逃荒路上见过两次，而且因为她是墨成章的妻姐，他们这些人都多看了她几眼，一来二去的就差不多记住了。 但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 很快郑清盈就给了他答案。 只见她幽幽道：“我跟我爹从闵州出来，原本想在恒远县安家，可谁知我爹他……我爹他没等走到地方就……安葬了我爹后，有个好心的商队收留了我……” 郑清盈这番话说得很细，不但将她怎么从闵州流落到冀州的事说清楚了，还着重说了她是如何艰难的救了墨成章。 是的，郑清盈潜藏的厚脸皮属性让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心虚。 刚才颜秋思的亲卫去寻墨成章时，她就敏锐的察觉到，墨成章的身份多半不简单，于是她当机立断，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从商队的院子里搬了出来。 那个商队前些天出去跑商了，只有郑清盈留在院子里，她的去留根本无人阻止。 而颜秋思的亲卫听见她喊墨成章妹夫，认定他们是一家人，再加上她以墨成章的救命恩人自居，也就没人不让她跟着了。 “原来是你救了小四，谢谢，谢谢啊！”李二麻子不知道郑清盈，更不知道郑清浅和郑清盈的恩怨， 所以当下就对她感激涕零。 郑清盈习惯性的羞涩一笑，“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刀疤李的嘴角抽了抽，抿了抿唇，吞回了到嘴边的质疑的话。 他们那伙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郑家对小四媳妇不好，而这个郑家的三小姐更不是什么好鸟，他才不信她会突发善心呢。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且说郑清浅他们下山后，直奔隆升楼。 在这片地界，他们唯一能想到打探消息的地方，也只有隆升楼了。 秦掌柜一见他们，立刻面色一喜，“哎呀，各位可真是巧了，我们家少爷昨儿刚到，正想派人去找你们呢！” “秦公子回来了？”郑清浅有些意外的问。 秦掌柜笑道：“是呀，少爷说京城太无趣了，他待不住，趁着老爷没注意，跑回来了。” 郑清浅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下，这的确是秦昊能干出来的事。 “哟，小爷来得可真是时候，嫂子，我正要找你们呢，你们就来了，你说咱们是不是特有缘分？”秦昊摇着一把折扇，吊儿郎当的从外面进来。 郑清浅现在可没心情跟他说笑，转身跟他打了个招呼，“秦公子，好久不见。” “咋啦？”秦昊朝着郑清浅周边看了看，没看见墨成章，脱口便问 ，“怎么没看见墨大哥？” 郑清浅秀眉轻蹙，“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上去再说。” 秦昊从京中来，说不定会有用得着的消息。 一行人到了楼上，郑清浅简单说了墨成章他们去从军的事，而后开门见山的问，“秦公子知道恒远县那边的情况吗？” “等会儿，”秦昊盯着郑清浅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嫂子，你就因为一个梦，就觉得墨大哥出事了？” 郑清浅抿了抿唇，她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可她就是不放心。 “得，我知道了，不过你大可放心，恒远县那边没事，我听说晋王跟成王好像有些猜忌，这一仗肯定没问题。”秦昊将自己知道的情况稍稍透露了些。 可这些话丝毫不能缓解郑清浅的担忧着急。 “弟妹，我就说小四肯定没事的，你就别多想了。”李大山忍不住出声劝道。 李小六也道：“小四哥那么厉害，我看军中也没几个能打得过他，出不了问题。” 郑清浅的理智也告诉她，不应该这般焦虑，可她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就是无法压下去。 “嫂子，你要实在担心的话，不然咱们去恒远县看看？”秦昊见郑清浅眉头紧蹙，这话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 李大山瞪了他一眼，“秦公子，外面这么乱，你怎么能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郑清浅听了秦昊的话，却是眼前一亮，对啊，要是不放心，她去看看就成了。 但是，这次她不能夜里赶路，得找人同行。 一来是因为，山上的云氏等人绝不会放心她单独去，二来则是，她没办法解释怎么能跑得那么快。 李大山一看郑清浅的表情，心里立马一个咯噔，完了完了，弟妹不会真想去看看吧？ “大山哥，我想去看看。”郑清浅看向李大山和李小六，“若是你们不放心，我可以找人跟我一起去。” 比如找镇上的镖局之类的。 “找什么人啊？我跟你一起去不就得了？正好我家有一批货要送去恒远县，顺道了。”秦昊拍拍衣服，张口就来。 李小六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笑嘻嘻的对郑清浅道：“小四嫂，如果你真想去，我同你一起，让我大哥回去报个信，咱们快去快回。” 秦昊对郑清浅若有似无的好感，李小六又不是死人，自然感觉到了，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郑清浅跟秦昊一起去的，他得在墨成章不在的时候，替他把人看好了。 李大山皱着眉头，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同意了， “山上如今离不开人，就小六跟着去，可你们俩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他这边殷殷嘱咐一大堆，秦昊在一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也只有郑清浅这伙人敢这样无视他了。 郑清浅急着确认墨成章的情况，所以立刻就想走，不过却被秦昊拦住了。 “你别急，我说了我家里有生意要过去，就在今儿下午，咱们坐马车走官道，不比你们走路快啊？” 他这样一说，郑清浅和李小六对视一眼，不再坚持要立刻走了。 有便宜不占是笨蛋，有马车不坐偏要走路的，那是真的傻子。 等到下午上路后，郑清浅对秦昊是彻底无语了。 “小菊见过墨娘子。”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对着郑清浅盈盈一拜。 李小六咧了咧嘴，毫不客气的对秦昊道：“秦公子，你这是干啥？出门还带丫鬟啊？” 秦昊扭头一哼，“你懂个屁！小爷出门才不会带丫鬟呢！我这是个嫂子准备的，难道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跟嫂子呆一块儿，你不觉得尴尬啊？” 不是要防着他吗？那他再塞个人过来，他们总不会再以为他有歪心思了吧？ 郑清浅：“……”真是谢谢你的好意哦。 于是，这队奇怪的组合便这样踏上了去恒远县的路。 第238章 病情恶化 郑清浅一点也不想身边有个人陪着。 毕竟她身上有许多秘密，只有自己的话，可以随时取用空间里的东西，有外人在就很不方便了。 当然，这是上路之初郑清浅的想法。 上路后，郑清浅看着小菊在马车上这里按一下，那里拍一下，就像变魔术般，拿出一堆零嘴来时，她就不这样想了。 “小菊，你家少爷每次出门都这待遇啊？”郑清浅按了按身上的坐垫，很柔软，也不知里面装的啥。 小菊将一个食盒固定在马车底拉上来的小桌子上，然后才回答郑清浅的话，“回墨娘子的话，我家小……少爷对这些并不上心，这都是老夫人让准备的。” “你们老夫人也回来了？”郑清浅疑惑道，她记得上次秦昊说全家都进京了呀。 小菊像是憋着笑，摇摇头，“没有，是夫人不放心，让大少爷跟回来了。” 她想了想又道：“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小少爷是老夫人的眼珠子，自然是不放心少爷自己回来的，所以派了奴婢来照顾小少爷。” 说是偷偷跑回来，可小少爷其实还是很孝顺的，并不会让老夫人和夫人担心，所以提前透了消息出来，这才让大少爷和她能跟着一起回来。 郑清浅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看出来啊，秦昊在家里居然这么得宠。 不过有件事她得跟小菊说说。 “小菊啊，你能不能别每次回话都带上前缀？我就是个普通农妇，你不必对我这样客气。” 她是真不习惯小菊的说话方式，跟演电视剧似的。 小菊愣了下，连忙摆手，“那怎么行？老夫人说了，不管何时都不能丢了规矩。” 郑清浅：“……” 她就不信了，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鬼才去守什么规矩呢！ 可小菊不 愿意，她也不能勉强，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因为要照顾郑清浅焦虑的心情，所以马车的速度很快，整个队伍都处在赶路状态。 从江镇坐马车去恒远县，平常时候走官道大概需要三天，若是休息的时间不多，最快能赶在两天后抵达。 可秦昊这队人带了货物，自然不可能全速赶路。 郑清浅心里叹气的同时，只能安慰自己，这已经比他们走路要快多了。关键是人还不受累，她就再耐心等两天吧。 马车外坐着的是李小六和秦昊。 这本就是秦昊的马车，不过他让给郑清浅了，又不愿意去别的马车，就把车夫赶走，和李小六一起驾车。 秦昊虽然看上去不学无术，可君子六艺却是学了个全，礼、乐、射、御、书、数，除了数之外，其他的他自认并不比谁差多少。 李小六没赶过马车，但是有秦昊在一旁指导，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两人换着赶车，一路上倒是不累，还有精神聊天。 “我说小六啊，你们到底住在哪呢？小爷我上次就没找到，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住哪里呢！” 李小六一边赶车，一边哈哈笑道：“你就那么想知道？” “嘁！搞得神神秘秘的，咋地，你们想造反呢？”秦昊跟李小六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说话完全没个正行。 李小六哼了一声，“谁有空造反呢？咱们天天为了填饱肚子都累得不轻，吃错药才去造反呢！” “那你们还把住的地方捂得那么紧？”秦昊撇撇嘴。 他就不明白了，好歹他也认识墨成章他们这么久了，竟然还不告诉他，想想他都觉得委屈死了。 李小六见他一脸憋屈，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不告诉你，只是一开始我们在那落脚，怕有人去搞破坏，你 知道外面多少人吃不饱饭吗？那些人疯起来，我们可顶不住。” 秦昊这人虽然有时候说话很让人牙疼，但没有坏心眼，还是值得结交的，告诉他也不碍事。 “这么严重？”秦昊挑了下眉，“小爷对你们那可没兴趣，只是不想有事找你们的时候找不到人。” 李小六当然知道他是意思，耸了耸肩，“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当然不知人间疾苦啦。” “得了得了，你还是没说你们住哪啊？” 秦昊无语，他虽然没过过苦日子，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这会儿说到郑清浅他们住处的问题，他还真较了真，今儿说什么都得知道。 李小六瞥了他一眼，“我们住在福泽山。” “福……什么山？我咋没听过这名字？是在闵州吗？在江镇附近？”秦昊掏掏耳朵，满脸疑惑。 李小六嘿嘿笑道：“那山以前叫啥我们也不知道，反正现在我们给它起名福泽山。” 秦昊：“……”敢情你们还是占山为王了呗？难怪不敢告诉别人呢。 “在哪个位置总可以说吧？”秦昊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话都说到这了，李小六也不隐瞒，将福泽山的位置说了。 “啥？你们竟然住在吃人山里？”秦昊一脸傻样，瞪大眼看着李小六，连声音都变了。 李小六无语的瞪着他，“什么吃人山？那山里可好了，反正我们住着挺好。” “那山外面连棵树都没有，你们……呃……”秦昊说着说着，自己就想到了。 那地方叫吃人山，是因为有人进去就没再出来过，可后面的句芒山脉大着呢，郑清浅他们如果住，肯定是往北方去。 “有机会你跟我们上山看看就知道了，反正山里没你们想的可怕。”李小六懒得多说，福泽 村的情况，只有亲眼看了才会有人信。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一开始墨成章做的一系列安排，他们也没法子那么快在山里安顿下来。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秦昊了。 秦昊本就喜欢新鲜事物，听到李小六这样说，更是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跑去福泽山看看。 就在郑清浅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往恒远县时，墨成章这边的情况却并不好。 “咋样？小四退烧了没？” 刀疤李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一边问着床前的李二麻子。 “没，可愁死我了，军医不是说了没事吗？咋地还发起高烧了呢？” 墨成章被安置好之后，刀疤李就客气的将郑清盈请走了。 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能不让她靠近小四，就不让她靠近。 “我先替他用酸萝卜擦擦，大宝去喊军医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你帮忙扶着点啊，别碰到小四的伤口。” 刀疤李将上次郑清浅他们送来的酸萝卜拿出来切成两半，放在滚烫的热水中过了一遍，随后迅速拿出来，用萝卜块在墨成章的手腕，脖子，胳膊窝，腿窝，以及没被伤到的心口和背心周围擦拭着。 这是他娘老家那边的法子，他娘不是商河县人士，而是从南边来的，具体哪里他也不记得，只是小时候他娘就是用这法子来给他退烧的。 别看刀疤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动作却很轻柔，为了不碰到墨成章的伤口，他自己全神贯注得额上满是冷汗。 等他擦完一遍，军医也来了。 “不是让你们别动他吗？赶紧把人放下！”军医一进来，立刻斥道。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连忙将墨成章放好，两人缩手缩脚的退到一边。 “你们先别动他，发烧是正常的，只要熬过今晚……”军医一边 说着，一边替墨成章诊脉。 可他摸了一会儿脉后，脸色忽然大变，“怎么会这样？昨天还没事的啊！” “咋了咋了？大夫，我们小四咋了？”刀疤李也顾不得被训斥了，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李二麻子也不遑多让，两人挤到军医身边，将人家夹在中间。 军医被两人急迫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原本没想解释的话，这会儿也出口了。 “他这情况不对劲，应该是昨儿拔箭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导致伤口……” “草！麻子你看着小四，老子去找郑清盈！”刀疤李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就知道那个女人不靠谱，还说什么是她救了小四，她这是救得个屁啊！ 刀疤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留下军医在那皱眉苦思。 如果是别人，基本就是等死的份了，可这人是参将大人最看重的吴忧，他就不能不多花点心思，就算人活不了，他也得尽尽人事。 李二麻子不知道军医的想法，听见墨成章情况不妙，急得满头大汗。 他跪在墨成章床前，握着他的手不断说着话，“小四，你可千万别有事啊！想想咱们山上还有那么多人等你回去，婶子和弟妹都在等你……你连个孩子都没留下，要是出了啥事，我……” 这时，刀疤李提着郑清盈回来了。 “快告诉大夫，你昨天是怎么替小四处理伤口的！”刀疤李几乎是用吼的，但因为怕吵着墨成章，所以他死死地压着嗓子。 郑清盈都快被吓傻了，听说墨成章要不好，她首先想到的是靠山要跑了，其次才想起昨天她根本没有替墨成章处理伤势！ “姑娘，希望你将昨日处理伤口的细节告诉老夫，如此老夫才能知道如何替他下药啊！”军医开口了。 “我……我没……” 第239章 不能冒险 郑清盈牙齿都在打颤，差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只从她这么几个字也能听出，她根本没有替墨成章处理过伤口！ “这……你们昨日拔箭之前没有做任何处理吗？”军医紧皱着眉头问。 因为昨日墨成章被带回来时，虽然没有敷药，可身上的箭已经被拔掉了，他以为之前做过处理，就没多问。 谁知道这一个大意，竟然……军医忽然有点心虚，参将大人不会处置他吧？ 为了不让颜秋思处置他，军医绞尽脑汁的替墨成章降温，可惜收效甚微。 一直到夜里颜秋思从外面回来，得知墨成章的情况，立刻赶到帅帐之中。 因为军医一句“不宜随意移动”，颜秋思便毫不犹豫的让出了自己的帅帐，所以这里现在只有墨成章他们的人。 而又因为军医说了不能同时有许多人挤在这里，所以李二麻子他们都是分批来照顾墨成章的。 除了刀疤李，他是一直守在墨成章身边的人，累了就铺块破席子在地上躺一会儿。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说他的情况不严重吗？”颜秋思板着脸，浑身的气势外放，军医一下子就跪地上去了。 “参将大人，不关小人的事啊！是这位姑娘昨日没说清楚情况……”军医毫不迟 疑的就将责任全推到郑清盈身上去了。 虽然这名军医是军中医术最好的大夫，可其实他的医术很普通，考虑病情并不全面，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给墨成章开防止高烧的药。 郑清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处理啊！而且那时候她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墨成章就自己醒了，还非要她帮着拔箭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颜秋思看着郑清盈的眼神不怒自威，只一眼，她就跪了下去。 “无关人员都给我滚出去！”颜秋思怒喝一声，“你，赶紧想法子，他要是出了差错……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颜家是忠于皇权的，墨成章的身份除了是颜秋思的表外甥，还是先皇的嫡子，是最正统的大乾继承人！ 军医浑身一抖，倒退着出去煎药了。郑清盈也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太可怕了！那个什么参将大人好恐怖！ 她真的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这一刻，郑清盈有些犹豫了。 而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互看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疑惑。 为什么颜大人对小四这般紧张？小四不是说，颜大人只是恩师的好友吗？ “颜朗！”颜秋思忽然扬声喊道。 下一刻，帐外进来 一人，单膝跪在颜秋思面前。 “速去晋王府，将江太医带来！”颜秋思已经恢复了镇定，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躺在床上，因高烧导致脸色红得滴血的墨成章。 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 “是！”颜朗闻声而动，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也许是刚才的动静有些大，床上的墨成章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了几下，颤巍巍的睁开了眼。 “小四醒了！”刀疤李一直注意着他，看见他睁眼，立刻激动的叫道。 颜秋思立刻凑了过来，“小四，你怎么样？” 墨成章眨了眨眼，迷茫的眼神并未清醒。 “小四，你在发烧，我记得你带了药出来，有没有带退烧的药啊？”刀疤李忽然想起墨成章有个装药的袋子，听说是郑清浅给准备的，顺口就问了出来。 墨成章的眼神清明了一瞬间，高烧让他的脑子变得一片混沌，可在听见刀疤李的话时，他张了张嘴，想说里面有退烧药，而且他记得其中有一种还是郑清浅特别标明了“特效药”的。 但他转动的眼珠扫到颜秋思时，到嘴的话吞了回去，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他不能让颜秋思看见郑清浅给他准备的药！ 刀疤李他们很好糊弄，可颜秋思不同，若是让他见到了 ，肯定会怀疑郑清浅的来历，他绝不能冒险！ 墨成章只醒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 “怎么办啊？大人……我们小四……” 李二麻子都快哭了，因为墨成章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他挨着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颜秋思面色紧绷，双拳紧握，心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军医熬好药端了进来。 刀疤李立刻将药给墨成章喝，但是他吞下去的很少。 军医见了，急得满头大汗，“这……他喝不下去没法退烧啊！” “再去熬药，多熬一些，直到他喝够了量为止！”颜秋思毫不犹豫的下令。 军医立刻下去了，他真是不敢呆在这，参将大人的脸色实在太可怕了！ 当天晚上，从晋王府“请”来的太医也替墨成章看过诊，且连夜施针熬药，所有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一遍，然而，到天将明时，墨成章的体温依旧未退。 …… 郑清浅的额上全是汗，脸色焦急又痛苦，眼角有泪珠滑落，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四哥……四哥……不，不要……” “墨娘子……墨娘子您醒醒！”小菊被她口中越来越大的声音惊醒，连忙起来摇晃她。 郑清浅猛地睁开眼，看见小菊略显疲惫的脸，神情恍惚了一下 才喃喃喊道：“小菊……” “是我，刚刚墨娘子被魇住了，您一直喊着‘四哥’，是您的哥哥吗？”小菊有些好奇的问。 因为刚才郑清浅的状态很不好，她才忍不住想知道这个“四哥”是谁，怎么郑清浅在梦里都急哭了。 “四哥？对，四哥！” 郑清浅忽然坐起来，连衣服都没整理，直接就掀开马车帘子下了车。 “诶！墨娘子，墨娘子！”小菊在她身后喊，可郑清浅却充耳不闻，直奔秦昊和李小六休息的马车。 “秦昊，我们现在就走，我现在就要去找四哥！”郑清浅在马车外大喊。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但心跳得很厉害，还有一种从心底深处传来的慌乱，比来之前的感觉更甚。 “小四嫂，你……”李小六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看见郑清浅发丝有些凌乱，脸上还有泪，他立刻跳下车，“发生什么事了？” 郑清浅什么都顾不得了，语声有些哽咽，“小六，我们现在就走，我梦到四哥了，他……他肯定出事了！” “啊？”李小六惊愕的瞪大眼，望着刚下车的秦昊。 秦昊看见郑清浅脸上的泪痕，心底不自觉的一抽一抽的疼，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却开口道：“好，我们马上启程！” 第240章 退烧就有救 墨成章高烧两天两夜未退，军医和晋王府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连颜秋思都快沉不住气了。 这几日颜秋思住在帅帐隔壁的小帐之中，此时所有的军医和晋王府封太医都跪在他面前。 颜秋思的脸色憔悴又焦急，“真的没有办法了？” “属下真的尽力了……”军医们回答得战战兢兢，头垂得很低，生怕看见颜秋思那张随时会爆发的脸。 晋王府的太医道：“不是小人等不尽心，而是病人危急的根源在高烧，烧不退，伤口便无法愈合，连带着所有身体器官都会受到很大影响，甚至他这里，”太医指了指额角，“很可能也会被烧坏。” 他说的已经算轻了，这两天墨成章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脓血，不但外伤越来越重，身体内原本没有危及生命的地方，也说不准了。 “那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颜秋思闭了闭眼，感觉心头疼得厉害。 军医们和太医沉默了。 他们见惯了生死，深知人力许多时候无法回天，此时说再多都没用。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声，“启禀参将大人，靖安侯小侯爷求见。” “不见！”颜秋思烦躁的一摆手，几乎是吼着说 的这话。 都这时候了，他哪里还有心情见乱七八糟的人？ 不过……靖安侯小侯爷？颜秋思忽然睁大眼，连忙冲外喊道：“带他进来。” 满朝文武勋贵之中，唯有颜家和靖安侯秦家不与林家往来。 他只知道靖安侯后继无人，膝下子嗣对朝政完全不感兴趣，连侯爷的爵位都不想要，靖安侯一气之下，将爵位直接传给了唯一的嫡孙，也就是现在来求见的这位小侯爷。 但这位也是个混不吝的，接了爵位却不入朝，跟家里的老太太一起窝在祖籍江镇，成日里游手好闲。 他怎么会来？ 秦昊领着郑清浅和李小六，跟在颜秋思身边亲卫身后，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嫂子，一会儿你跟小六直接去找墨大哥，我去跟颜大人打个招呼。” 秦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郑清浅和李小六看他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你……你怎么成啥小侯爷了？不会是唬人的吧？”李小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到了恒远县，一打听才知道墨成章他们现在在冀州城，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往冀州城赶，可是到了城门口却不让进。 郑清浅正着急之时 ，秦昊让小菊拿了块牌子给守门的，他们就被放进来了。 进城之时，秦昊顺口问了闵州中军现在在何处，那守门的对他很是恭敬，直接领着他们过来。 然后，两人便听见那些守卫喊秦昊“小侯爷”。 “小爷咋就不能是侯爷了？不过那不重要，就是一个身份而已，你们还把我当江镇的秦公子就是。”秦昊潇洒的一挥手，“小爷走了，你们要干啥赶紧的啊，这里估计不让久留。” 他这身份就是个空架子，颜秋思应该不会卖给他面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秦昊和小菊跟着颜秋思的人走了，郑清浅和李小六则去打探墨成章的情况。 军中这几日气氛紧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勇猛杀敌的将士命悬一线，所以郑清浅他们一问就问到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郑清浅的身子晃了晃，李小六连忙虚扶了她一把。 “嫂子你先别急，咱先去看看小四哥，说不定只是这些人说得太夸张了……”李小六现在心头突突直跳，走路都差点走不稳了。 郑清浅的眼里迅速聚积起了泪水，但她没有哭，深吸一口气后，抬脚就朝着士兵说的方向跑。 李小 六连忙跟上。 此时帅帐之中是刀疤李，李二麻子和罗大宝等人，以及从上阳村出来的十几名汉子，其他人全都抱着头蹲在帐外，一片愁云惨雾。 “小四，你醒醒啊！”李二麻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喊着墨成章。 刀疤李蹲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不信！我不信小四他会离开我们！” 刚刚军医和太医们说了，若是再不能退烧，墨成章只能等死。 这话对刀疤李等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五十几个人全都来看过墨成章，可大帐中不能有太多人，所以如今只有十几个人在这守着。 “我也不信！肯定还有法子……肯定还有……”罗大宝喃喃自语的在原地转圈，很快就脚步踉跄的摔在了地上。 十几个汉子眼含热泪，大帐之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悲伤氛围。 郑清浅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冲进大帐的。 “四哥！” 她的声音甫一出现，刀疤李等人立刻看过来。 “弟妹！” “弟妹来了，小四有救了！” “弟妹，你快来看看小四啊，他……他快不行了！” 郑清浅没有理会任何人，跌跌撞撞的跑到墨成章的床榻前，只看了一眼，她眼 中的泪便再也憋不住。 “怎，怎么会这样……” 她跪在床榻前，去摸他的脸，去抓他的手，可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刀疤李在看见郑清浅的刹那，只觉得莫名的信心涌入心间，擦了泪连滚带爬的过来，语速极快的将墨成章受伤的情况说了。 “……大夫们都说，如果小四能退烧就有救！” 他满含希望的看着郑清浅，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小四媳妇肯定有办法！ 郑清浅原本又伤心又无措，可听了这些话她却愣住了，“他只是因为高烧不退才这样的？” 可她明明给他准备了特效退烧药啊！而且量还不小，他怎么会因为发烧而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刀疤李点头，“晋王府的太医也是这样说的。”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在古代，高烧是会烧死人的。如果不是墨成章身体底子好，算上胸口的伤，连续两天的高烧早就要了他的命。 郑清浅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伤心，更不是倒下的时候！ 深吸了好几口气后，郑清浅对刀疤李道：“起子哥，麻烦你去把四哥的行李拿过来。”说完又看向李二麻子，“麻子哥，请帮我烧些热水来，越多越好！” 第241章 怎么这么傻 找了借口将大帐中的人全都支出去后，郑清浅迅速进去空间，将所有跟退烧和消炎有关的药全拿了出来。 根据刀疤李的说法，墨成章高烧的原因是因为伤口发炎，而高烧不退又导致伤口发炎更加严重，如此恶性循环才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等不到刀疤李拿东西来了，先给墨成章灌了说明书上写的最大可用剂量的布洛芬。 他已经不会自主吞咽，郑清浅只能简单粗暴的嘴对嘴喂。 这种药可以通过抑制环氧化酶，减少前列腺素的合成，产生镇痛、抗炎作用；通过对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而起解热作用。 如果半个时辰后他的体温还不降，她就只能给他用激素退烧药了。 这些药是她托人买的，本来是为了预防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发高烧时，可以应急，没想到第一个用到的却是他。 看着他面无人色的躺在那，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出了血痕，郑清浅的心就一阵阵的刺疼。 她用力闭眼又睁开，告诉自己不能哭，如果她放弃了，那墨成章就真的没救了！ 都说中药治本西药治标，这话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没错。 趁着刀疤李还没回来，郑清浅从冰箱里拿了两个冰袋出来，分别放在他的左右脚心，再用被子盖住，这样可以避免被人看见。 她不是学护理专业的，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大概的原理她清楚。 墨成章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物理降温和药物降温双管齐下才能最快缓解他的危机。 飞快的做完能做的处理，郑清浅有用棉签沾着水去涂抹他的唇。 等到他的唇看上去有了一丝水润，她才将所有东西收回空间，而后身子一软，再也站不住的跌坐在地上。 片刻后，郑清浅又直起身，趴在床榻边沿，双手握着墨成章的手，眼泪 抑制不住的滑落。 从上次分开到现在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郑清浅根本无法接受，更不敢去想要是他真的……她又会如何。 “弟妹，东西我都拿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漏掉的？” 刀疤李冲进营帐，看见她无声落泪，他也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弟妹你别难过，有你在，小四肯定没事的！” 郑清浅回头，含泪对他道谢，“谢谢你，起子哥。” 说着话，她起身擦了擦眼泪，过去在墨成章的行李中寻找医药包。 “起子哥，四哥受伤后一直昏迷吗？”郑清浅拿着医药包问，“他没动这个包袱？” 刀疤李看着她手中的小包，“这是你替他准备的药吗？他醒过一次，我问他这里面有没有退烧的，他摇头。” 郑清浅闻言一愣，他没看她贴在药上的便签吗？ 此时郑清浅背对着床榻，没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 可刀疤李守了墨成章好几天，已经习惯性的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当下睁大眼惊喜的叫道：“动了！弟妹，小四动了！” 郑清浅猛地转头，扑到床前急声喊道：“四哥，四哥……” 墨成章只觉得自己待在一个火炉中，被大火烧了许久，就在他想放弃抵抗时，忽然有股清凉的湿意从脚下传来。 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入眼的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下意识的勾起唇角，“浅浅……” 他以为他笑了，他以为他的声音很温柔，然而，看在郑清浅眼中却是，他轻微动了动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郑清浅抹了一把不自觉流出的泪，回头对刀疤李喊，“快拿水来！” 墨成章因为昏迷，几天没吃没喝，既缺营养，也缺水。 大帐中本就备着水，这会儿人醒了，刀疤李激动了片刻后，就去端杯子。 墨成 章本以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可听见郑清浅的声音后，他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你……怎么，在这……”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郑清浅还是听见了。 她从刀疤李手中接过杯子，又帮着刀疤李将他扶起来，靠在她身上。 郑清浅将水递到他唇边，“你先别问，多喝些水，其他的交给我。” 刀疤李激动过后，已经跑出去告诉大伙儿墨成章醒来的消息。 墨成章虚弱的半垂着眼，看着郑清浅的眸子有些暗淡无光，但他还是乖乖喝了几口水。 太久没喝水的人，不能一次喝太多，郑清浅将茶杯放到床头，低声询问他的情况。 “你现在都有什么症状？先告诉我，一会儿我替你跟大夫说。” 墨成章摇摇头，他已经痛得麻木了，“你在我脚底……放了什么？” “冰袋。”郑清浅没有隐瞒，而后皱眉瞪他，“你怎么没吃我给你准备的退烧药？” 墨成章淡淡苦笑，“我不想有人怀疑你。” 如果他早知道这次高烧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是会这样做，不过他可能会换个可以两全的方式。 只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郑清浅愣神过后再次泪目。 “你怎么这么傻啊？”她不敢扑进他怀里，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哭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笨蛋！居然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不要命的不让人拿药给他吃！ 这一刻郑清浅突然想明白许多事。 刀疤李说过，墨成章被带回军中就一直昏迷，期间只醒过一次，根本没有自己拿药吃的能力，如果要吃药，必须旁人代劳，而她准备的药几乎都是现代药剂。 这个傻子，只为了她不被人怀疑，居然连命都不要！ 墨成章无力的抬了抬手，想环住她，可却根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低低的在她耳 边不停说着，“浅浅不哭，不哭……” 郑清浅这里还没哭完，大帐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 颜秋思和一众人等全都涌了进来。 “快去给他看看！”颜秋思对着晋王府的太医大吼。 太医疾步上前，看见郑清浅时愣了下，随即便专心替墨成章察看。 “咦？体温降了！” 墨成章周身的温度已经比先前降低了些许，哪怕依然在高烧，可是的确是比之前要低。 这个时代还没有物理降温的做法，郑清浅在墨成章脚底放的冰块开始起作用。再加上喂下去的布洛芬也逐渐生效，墨成章的体温正在缓慢下降。 太医立刻替墨成章把脉，这一看又是一惊，“他的脉象也有起色了……” 他的话说完，其他军医也纷纷上前，把过脉后，有人便请郑清浅让一让，他们要看看墨成章的伤口。 郑清浅倒是想让开，可墨成章却紧紧抓着她的手，“别走……” “她是小四的媳妇儿。”刀疤李在后面道。 这样一说，大夫们便没再让郑清浅让开。 可他们还没开始替墨成章检查呢，墨成章便再次晕了过去。 “四哥！” “小四！” “咋又晕了呢？” 床榻前又是一片混乱。 太医连忙再次把脉，而后长舒一口气道：“没事，只是太虚弱才昏睡过去了。” “请墨娘子扶好他，我们要看看他的伤口。”太医对郑清浅道。 郑清浅配合他们将墨成章胸口部位的绷带拆开，他的伤口展露在她眼前时，郑清浅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再次滚落。 他前胸和后背的伤口都已经化脓，有淡黄中带着黑红的脓水流出。 “没事，只要不再发烧，伤口可以很快恢复，只是……恐怕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了。”太医叹了一声，开始替墨成章处理伤口。 表面 的伤很容易好，可内里的情况却需要慢慢调理。 郑清浅咬着下唇，一声未吭，只紧紧的扶着墨成章。 太医处理伤口时，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在颤抖，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揪着疼。 等到将墨成章的伤口处理好，太医和军医们就退下去了。 颜秋思听见墨成章的情况好转，心中大石落地，总算想起来还有个靖安侯小侯爷也在。 “小侯爷怎么跟吴忧的妻子一起来了？”颜秋思朝郑清浅扬了扬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郑清浅居然是跟秦昊一起来的时，心里就很替墨成章感到别扭。 秦昊一愣，“吴忧？” 吴忧不是墨成章的三姐夫吗？ 之前墨成章他们跟隆升楼合作，吴忧也去隆升楼送过菜，秦昊自然认得他。 此时大帐中都是墨成章他们那伙人，郑清浅便对秦昊道：“四哥在军中用的三姐夫的名字。” 秦昊心里觉得奇怪，不过却没有多问，对着颜秋思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朋友有所求，我顺便帮一把，参将大人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刚刚他跟颜秋思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因为听说他跟墨成章认识，颜秋思就一直套他的话，话里话外对墨成章很是关心。 如今大乾军中，主将对底下的士兵已经关注到这个地步了吗？ 颜秋思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他，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郑清浅身上，“你便是成章的妻子？” 郑清浅从未听墨成章提起过颜秋思，但从上次的情况，以及刚刚刀疤李说的细节来看，这位参将大人对墨成章颇多关照，因此郑清浅对他存了几分感激。 她将手臂从墨成章手中抽走，而后来到颜秋思身前，很正式的行了一礼，“见过参将大人，多谢大人对我家夫君和各位叔伯的照顾，妾身这厢有礼了。” 第242章 心墙瓦解 刀疤李他们跟墨成章情同手足，郑清浅这样说是完全没问题的。 此时的郑清浅因为赶路，鬓发并不整齐，但她落落大方的气质却不输颜秋思见过的大家闺秀。 “不必多礼。” 颜秋思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墨成章的成长环境，应该不会娶到跟他真实身份门当户对的妻子才是，可眼前这名女子，不管容貌气质，还是隐隐透出的自信从容，都不像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所以，墨成章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此刻，颜秋思忽然对他的成长情况充满了好奇。 晋王府的太医很快就端了药进来，郑清浅没有假他人之手，也顾不得大帐中这会儿还有许多外人，轻轻拍拍墨成章的脸，低声唤道：“四哥，起来喝药了……” 也许是对她的声音感觉更加敏锐，墨成章虽然没醒，但郑清浅喂的药却一点不落的被他吞下。 “只要不再高烧，这药可以让他的伤口尽快恢复，不过他身体虚弱，还需尽快进食才是。”太医临走时提醒了一句。 刀疤李立刻道：“我去熬粥来！” 其他人也都自觉的退了出去，将这方天地留给郑清浅和墨成章。 郑清浅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 来，可看着墨成章虚弱的躺在那，刚刚他说的那句“我不想有人怀疑你”再次浮上心头。 明明那么聪明的人，这次怎么就傻成这样？ 他的命和她的秘密比起来，孰轻孰重很难选吗？她当然选他的命啊！ 可很显然的是，墨成章选了保护她。 “笨蛋！你笨死……呸呸呸！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没搞清楚……”郑清浅喃喃低语着，将脸埋在他的手心中。 一开始她只是想跟他试着谈谈恋爱什么的，可这次居然只因为一个梦，她便放不下的跑来了。 直到看见他生死不知的躺在那，她才发觉，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就烙印到了她心上。 而听见他说不想有人怀疑她，所以才没有吃她给的退烧药时，郑清浅终于可以肯定一件事了。 也许是她第一次晕倒，他背着她走了一路；也许是他总是不经意的关心她；也许是他将他的私章送给她……总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便在她心中扎了根。 只是她从前的经历告诉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男人。 因此，她看似放开一切跟他在一起，实际上依然在心上竖起了一面看不见的墙。 可 此时此刻，那面墙彻底瓦解。 墨成章的手动了动，郑清浅立刻抬头看过去，就见他已经睁开眼，眼底带着疲惫的笑看着她。 “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看看……” 墨成章反手握紧她的手，“别走……” 他没什么力气，但至少现在，他不想她离开。 郑清浅温顺的跪在床榻前，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先说什么。 “弟妹，粥好了……”刀疤李端着熬好的稀粥进来，看见墨成章醒了，立刻惊喜道，“小四醒了？快快快，先把粥喝了！” 任谁三天没吃饭，状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墨成章不想有人打扰他和郑清浅独处，在刀疤李帮着扶他起来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但刀疤李是个母胎单身狗啊，完全没看懂这个眼色是啥意思，眼巴巴的等着看郑清浅喂墨成章吃饭。 这时候郑清浅跟墨成章就很有默契，看见他的眼神后，秒懂了他的意思，可她总不好主动开口让刀疤李出去吧？ 没法子，郑清浅只能憋着笑，喂墨成章喝粥。 但是，其他人也忍不住想来看他，所以喂饭这会儿功夫，福泽村出来的人都来了一遍，各人表达了对墨成章的关心，又都很 识趣的退了出去。 有识趣的，自然就有不识趣的。 “五妹妹？”郑清盈掀开大帐的帘子进来，看见郑清浅愣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又小心翼翼的道，“我给妹夫熬了点小米粥，你看……” 郑清浅刚刚就听刀疤李提过，是郑清盈救了墨成章。 但熟识郑清盈的她根本不信这女人会这么好心。 郑清浅瞥了墨成章一眼，墨成章一碗粥下肚，总算有力气多说几句话了，连忙道：“当时我醒来就看见她了。” 至于郑清盈没有真的打算救他的事，现在还是别当着郑清盈的面说。 “五妹夫，我真不是故意不替你处理伤口，而是我不会啊！”郑清盈泫然欲泣的望着墨成章，双手颤抖，端在手上的碗都快洒了，看得人真替她着急。 “四哥需要休息，就不劳你费心了。”郑清浅动都没动，直接下了逐客令。 郑清盈咬了咬唇，心中不甘，却知道这会儿不是争辩的时候，只得放下碗，依依不舍的走了。 当然，这个“依依不舍”是做给墨成章看的。 她一走，郑清浅立刻脱口而出，“她救了你，你不会打算以身相许吧？” 别问她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反正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墨成章闻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且不说她并没有真的救过我，只说她害你此生都不能有所出，我便不会放过她，又怎会跟她有什么牵扯？” 一次说这么多话，墨成章额上又开始冒汗，郑清浅原本还想说两句，一见他的情况，连忙俯身将他放躺。 “好了好了，我就随口说说，你赶紧休息，不许再说话了！” 可墨成章却没乖乖的立刻闭眼，而是看着她问，“方才我好像看见秦昊了？” 刚才他只扫了一眼颜秋思等人，但秦昊爱穿红衣，如此显眼的颜色，他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 “嗯，这次便是他家的商队带我跟小六来的。”郑清浅说着，想到他该好好休息，立刻凶巴巴的瞪着他，“有什么以后再问，现在赶紧休息！” 墨成章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乖乖闭上眼。 他太虚弱，很快就睡了过去。 郑清浅将墨成章脚底已经化掉的冰袋拿走，又替他量了体温，发现已经退到三十九度以下，心下松口气的同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一个外行瞎折腾一番都能降温，为何这里的大夫却束手无策？ 第243章 分歧 其实这也不能怪军中的大夫们，毕竟军中都是成千上万的人，战时对医疗的需求量大，各主将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对各种人才的选拔上去了，军医这种都是朝廷方面分配的。 再看看颜秋思和林家的对立关系，用膝盖想也知道，分到他手下的军医能有多少水平。 而郑清浅不知道的是，若是没有晋王府的那位太医，很可能墨成章早就没命了。 只是，大乾太医的医术相比郑清浅的认知，还是有很大差距。 医术最好的自然是在宫里，和佑帝和林太贵妃都是怕死怕老的人，那种人才当然不会轻易派出来，所以晋王府这位其实也只是一般水平。 简单来说，这就是时代认知的差距，以至于郑清浅对这件事有了误会。 刚才她看见那几名大夫换药，差点没忍住把人赶走。 无他，只因这些人用的东西居然全部都没有经过消毒的步骤，也没见他们洗手啥的。这样如果还能让病人不感染，那真是祖上烧了高香。 而郑清浅觉得，既然遇上了，除了将墨成章照顾好之外，她也可以想想办法改变一下现状，毕竟墨成章他们还在军中呢，受伤什么的以后估计是家常便饭，她就当尽一份力了。 郑清浅等墨成章睡熟了，才进去空间，快手快脚的给他准备了些东西，而后便用手机查了一些基础医疗和护理的知识缓存下来。 墨成章的情况还不算稳定，她得时刻看着才能放心。 没过一会儿，郑清浅便躺到了墨成章身边，靠在床头拿着手机看资料。 看了一圈下来，郑清浅若有所思的打开了手机便签本。 现代医学几乎都是围绕西医来的，基于这个基础有一个完整的系统，不过这些不是郑清浅关心的。 她没有学过医，但目前她所处的时代，明显做不到将西 医拎出来发展，所以只能将西医中一些可以跟中医结合的理论，以及护理方面的知识整理出来。 当然，为了降低暴露的风险，她不会傻乎乎的直接拿出来，也只会将护理相关的留在军中。 她做这些，有很大一部分是为赵岑准备的。 别的她也没多想，至少她不愿再看见有将士因为包扎的时候没有好好消毒，而感染细菌死掉。 最重要的是，面对这般落后医疗的，是墨成章他们。 当天夜里，墨成章再次发烧，不过郑清浅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替他喂下退烧药，外加用酒精替他擦拭身体，半个时辰后，他的体温就降了下去。 而这期间，墨成章是清醒的。 “那是什么？”他指着郑清浅刚刚收起来的体温计。 郑清浅淡定的看着他，“量体温的。” 墨成章欲言又止，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不用问，我说过，你平安回到家，就会告诉你有关我的事。但现在看来，”郑清浅故意停顿了一下，“你食言了。” 墨成章张了张嘴，最终轻轻摇摇头，眼底带着宠溺的浅笑，“没关系，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便是。” 郑清浅的脸瞬间黑沉下来。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事吗？是对她放心呢，还是根本不关心呢？ 此时的郑清浅还没意识到，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跟墨成章分享她的秘密了。 这是热恋之时的本能，想将自己的所有都给出去，恨不得化身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时时刻刻不分开，能知道对方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所有事情和想法。 见她脸色不好看，墨成章以为她在生气自己受伤的事，于是连忙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会来？” 距离上次见面还没一个月，按理来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说起 这个，郑清浅又想到一件事，心底更不是滋味了，说出口的话有些硬邦邦的，“那位参将大人为何对你这般特殊？” 虽然她才来不到一天，但看看这个大帐，明明就该是主将的地盘吧？可现在住在这里的却是墨成章。 听见她的问话，墨成章沉默了。 要告诉她吗？ 可如果告诉了她，在事情解决之前，她定然再也没安稳日子过了。 “秋叔……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斟酌再三，墨成章还是选择性的隐瞒了部分事实。 然而，只他犹豫的这段时间，郑清浅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总结起来就是：他根本不想告诉她有关他的事！ 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郑清浅是有些失望的，可看见他略显疲惫的半眯着眼，那些到了嘴边的质问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算了，天快亮了，你赶紧睡吧。”郑清浅替他掖好薄被，而后便打算退开。 她现在有点气恼，气自己居然也变得这般不干脆。 墨成章虽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可他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当下虽然脑子里都在转圈，可还是凭着本能，伸手将她拉住。 然而，这一下郑清浅没有防备，以至于猛然被拉住时，随着惯性猛地砸到了墨成章身上。 “呃……”墨成章抓着她的手依旧没松开，另一手却是立刻捂住了胸口，闷哼了一声。 郑清浅呆了一瞬，随即立刻紧张的撑起身子，焦急的询问，“你怎么样啊？是不是撞到伤口了？伤口又裂开了吗？快给我看看！” 她这般紧张的样子，让墨成章刚刚隐隐冒出来的担忧瞬间消散，死死压住涌上喉间的腥甜，扯出一抹笑，“只要你陪着我，我便不会有事。” 郑清浅都快急死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个正行？不行 ，我要看看你的伤口，你还有力气配合我吗？” 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可不是她这小身板能挪动的，要是他昏睡过去，她肯定没办法一个人替他换药包扎。 刚刚颜秋思走的时候，留了一瓶据说是宫里拿出来的药，正好郑清浅也不满意军医们的换药方式，干脆趁着现在重新弄。 墨成章对她眨眨眼，意有所指的道：“只要娘子想，我什么时候都能配合。” 郑清浅：“……”如果不是他说这话时额上还冒着冷汗，她差点就信了。 显然，没经历过军中某些段子的洗礼，郑清浅没能听出墨成章的言外之意。 见她不懂，墨成章也没多说，只是唇角扬起，老老实实的让她看了伤口。 “果然，伤口又出血了。”郑清浅的眉头皱着，瞪着他的伤口，“看吧，这就是不给伤口消毒的下场，稍稍一碰伤口就会开裂流血。” “消毒？”再次从她口中听见陌生的词汇，墨成章挑了挑眉。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将给他准备的医药包拿出来，从里面找出装着酒精棉的瓶子，一边替他重新清洗伤口，一边随口解释，“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微生物，伤口会发炎流脓就是因为它们……” 墨成章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差点就问了出来，不过最终依旧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算了，她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什么时候说漏嘴，或者被人用特殊的法子问了去。 他不想让她有一点点风险。 就他所知，这世上没有能绝对守住的秘密。前世他就亲眼见程景灏用南疆的巫蛊之术，从成王埋在程家的眼线口中得到过一个重要消息。 郑清浅有些气闷的替他处理好伤口，将颜秋思留下的药敷上，然后扶着他躺好。 她都说到这个地步 了，这家伙居然还不趁机问问她的来历！ 但她才将东西收拾好，手就被墨成章抓住了，为了避免刚刚的事再次发生，郑清浅只好闷闷不乐的躺在他身边。 折腾了大半夜，墨成章实在顶不住了，紧了紧她的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郑清浅侧头，他英气俊美的侧脸便印入她的眼底。 他为什么不问呢？是真的不想知道，还是有别的隐情？ 还有，他说那位参将大人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是他的亲生母亲吗？那他到底有什么身世？ 郑清浅忽然发现，因为她总是不问，他便真的什么也不告诉她。 连续赶路和今天的情绪急转，让郑清浅也坚持不住了，入睡前她的眉头紧皱，脑子里最后一个意识是：他是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吗？ 在郑清浅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大洞，一个因为被遗弃在孤儿院而产生的巨大黑洞。 她渴望有人能给她一个家，渴望有人可以同她一起分担，不管贫穷还是富有，不管快乐还是忧伤。 曾经她以为那个人出现了，可惜……那人卷走她好不容易存下的学费后，跟人跑了。 这晚注定睡不安稳，不管是郑清浅还是墨成章。 …… 翌日清晨，郑清盈又端着一碗粥过来了。 但比她早到的刀疤李和李二麻子拦在她身前。 “小四和弟妹还没起，郑三小姐还是请回吧。”刀疤李板着脸道。 郑清盈心中暗恨，脸上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起子哥……” 可惜，她的称呼一出口，就被刀疤李打断，“咱俩不熟，我可不是你哥。” 郑清盈一噎，转而看向李二麻子，后者连忙摆手，“别看我，小四需要休息，连我们都要等他起来才进去呢！” 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怎么脸皮这么厚？不知道小四夫妻两个在里面呢？ 第244章 自说自话 郑清盈心里恼怒不已，脸上却始终摆着楚楚可怜的神情，端着碗站在原地，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就是不离开。 她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这次都要跟着墨成章或者郑清浅。 因为她发现，自从郑清浅出嫁后，这几次见面，每一次郑清浅看上去都过得比她舒心。 郑清浅怎么能比她过得好呢？更何况……墨成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乡下泥腿子。 这几日，郑清盈在军营中已经打探到了许多事，比如，墨成章从进闵州中军开始，就独得参将大人青睐。比如，墨成章他们那几十个人跟其他人不同。还比如，墨成章很快就会升职。 只凭这一点，郑清盈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再看看昨日风尘仆仆赶来的郑清浅，她只要看见那张光滑细腻的脸，心里就跟猫抓一样，为什么她长得比小时候还要美！ 一切恶毒的心思都被她掩藏在柔弱的表象之下，除了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外，所有人都不会怀疑。 大帐内，郑清浅已经醒了。 她睁眼时，正好看见墨成章那双笑起来满溢星辰的眼。 “早。”他笑着对她眨眼。 郑清浅一时间还有些迷糊，直到看见他凌乱的发，才猛然想 起这是哪里。 她连忙翻身坐起，抬手才发现，他的手紧握着她的。 “你放开，我要起来了。”郑清浅有些囧，只看大帐中的光线，就知道现在绝对不早了。 在家里也就算了，都到了军中，要是被人说她赖床，那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墨成章知道她脸皮薄，原本想逗逗她，不过想到昨晚她好像在生气，便打消了念头，松开了她的手。 郑清浅又将体温计拿出来，趁着他量体温的时候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去请太医过来替你看看吗？” 他刚刚的笑实在有些迷惑性，郑清浅都差点忘记该给他量体温了。 墨成章仔细感觉了一下才回道：“伤口处还会隐隐作痛，不能用力，还有些头晕。” 郑清浅拧着眉想了想，“我还是去请太医来看看吧，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说的都是正常的症状，最主要的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跟昨天简直是天壤之别。 郑清浅也挺无语的，毕竟，在现代最常见的退热问题，在这里却是要人命的大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郑清浅看了看体温计，“总算正常了，不过还不 能大意。” 虽然退烧了，但是还需要观察，特别是要注意多喝水，多休息，还要注意营养的补充。 昨晚郑清浅特地装在保温杯里的热水，此时正好可以喝了，临出去前，她看着墨成章将一杯水喝完才满意的转身出去。 而墨成章却看着她的背影在回想，刚刚她从哪里拿出来的那个奇特的小杯子？ 郑清浅掀开大帐的帘子，就看见郑清盈站在帐门外一丈远，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一左一右守在帐门边。 不知为何，郑清浅忽然有些想笑。 上阳村出来的人，基本都知道郑清盈的真面目，所以刀疤李防着郑清盈也不稀奇，可这会儿看着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的，画面就有些喜感。 “起子哥，二麻哥。”郑清浅直接无视了郑清盈，径直跟刀疤李他们打招呼。 “弟妹起了？小四咋样啊？没事了吧？”刀疤李伸着脖子想往里看。 郑清浅笑着点点头，“昨儿夜里发烧了一次，不过这会儿已经不烧了。” “真是老天保佑！我就知道，只要弟妹在这，小四肯定没事！”刀疤李拍着李二麻子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的。 李二麻子也点着头附和，“弟妹不愧是小四的媳妇儿，什么都懂 ，比咱们可强多了。”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人家两口子不但脑子聪明，懂得也多。他们遇见这些事都只能抓瞎，人家一来很快就搞定了。 郑清浅抿了抿唇，眼角瞥到郑清盈的身影，心里咯噔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们知道太医住在哪里吗？我还是想请他来看看。” 原身有什么本事，郑清盈清楚得很，所以有些话不能在郑清盈面前提起。 “参将大人特地将太医留在军医营中，我这就去请他过来。”李二麻子闻言，转身就跑了。 郑清盈端着碗的手，恨不得将碗都捏碎了，看着郑清浅的眼底闪过浓浓的嫉妒，以至于没注意到李二麻子那句“什么都懂”。 他们竟然敢如此无视她！ 郑清浅和刀疤李谁都没招呼郑清盈，两人正要进帐，身后就传来郑清盈的声音。 “五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真的不知道上次你说的那些事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次，我将妹夫救回去，根本没来得及处理他的伤口，军中的人就找来了……” 郑清浅闻言，扯了扯唇角，果然还是郑清盈的惯用伎俩啊，反正不管有没有被揭穿，先把一 切都撇开再说。 世界上就是有那样一种人，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只说自己想说的，更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根本不会管会不会伤害别人。 而郑清盈就是这样的人，甚至比这样的人更可恶，因为除了自说自话外，郑清盈会刻意害人。 郑清浅转身，笑意不达眼底的道：“如果不想太难看，我劝你趁早别在我眼前晃。” 她不想去管郑清盈怎么会出现在冀州城，也不想知道一直跟她在一起的郑成富去了哪里，她只知道，如果这个女人不识相，非要在她面前晃悠，她不介意给她一棍子，再丢去外面让她自生自灭。 郑清盈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五妹妹，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亲姐妹？呵呵，”郑清浅厌恶的扫了她一眼，“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跟你是亲姐妹！” 若不是郑清盈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原身不会过了多年的凄惨日子，更不会害得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说完这话，郑清浅便不再看她，直接转身进去。 若是郑清盈不怕死的想跟进来，她不介意让她看看，如今的郑清浅已经不是那个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小可怜了！ 第245章 惩治真凶 遗憾的是，郑清盈从郑清浅冷硬的气息中感觉到了危险，并没有跟进来。 太医果然还在军中，刀疤李很快就将人请来了。 而听见墨成章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其他军医也跟了过来。 墨成章的情况对他们来说非常神奇，居然能在那种情况下突然好转，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小娘子，你昨儿有给这位小兄弟吃别的药吗？”太医摸着胡子，满脸不解的盯着墨成章的手腕。 他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除了内伤尚且有些严重外，其他已无大碍。 可昨日这位小娘子来之前，他明明已经性命堪忧了啊！ 郑清浅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是因为吃了布洛芬，外加冰块降温的事，只说了后半夜墨成章再次发烧，她用酒替他擦洗了身子。 “酒？只是这样吗？”太医皱眉，有些想不通。 郑清浅点头，“是的，因为酒涂在手上，干了后会有一阵冰凉的感觉，我也是随便试试。不过我想，这只是辅助手段，大夫们开的药还是最主要的。” 这个说法实在支撑不起这件事，可没办法，郑清浅不能说真实原因啊！只能先蒙混过去再说。 “对了，昨夜我家夫君的伤口再次崩裂，我便用村里大夫教的法子替他处理了伤口，太医您看看我处理得可对？”郑清浅趁机将话头引到处理伤口的问题上。 听她这样一说，太医便替墨成章察看伤口，一边拆纱布，一边道：“原本我也是要来替他换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这……你替他包扎后，到现在都还没渗血吗？” 郑清浅给墨成章用的是医用纱布包扎，不过这会儿这些大夫都没注意，他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着。 “他的伤口特殊，按理来说，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出血一次，但……”太医 举着手中的纱布道，“你们看。” 有人注意到了纱布，“大人，您手中拿的这个不是咱们昨天替他包扎的棉布……” 郑清浅满脑门都是黑线，这些大夫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些？咱能先说病情吗？ 其实墨成章对她给他准备的纱布也很好奇，因为看上去那就是专为包扎做的。 可郑清浅……算了，他还是等她主动告诉他吧！ 太医将纱布干净的部分放在鼻下闻了闻，点点头严肃道：“果然，这其中有缓解炎症的药味。” 医用绷带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止血消炎的作用。 穿越前的郑清浅已经小有身家，她的医药箱里准备的都是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好东西。 “这位小娘子，这个，”太医指了指纱布，“也是你带来的吗？” 他还记得昨儿因为她来，旁边几个大男人那激动的样子。 郑清浅大方的承认了，“是，这也是我们村里大夫教我做的，这种布是特制的纱布，做好后在药水中浸泡再晾干。” 她这纱布可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点淡淡的黄，本就是用中草药制成，所以郑清浅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这么说，你会做这种纱布？”最开始替墨成章看诊的那名军医，略显激动的站在郑清浅面前问。 郑清浅迟疑了下后，点头，“会做倒是会做，不过我不会配药。” 那名军医搓着手，嘴里小声的念念有词，不过郑清浅没听清他在念叨啥。 “除了用纱布替他包扎外，你是如何处理他的伤口的？”太医在给墨成章换药，但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郑清浅处理伤口的法子跟他们不同。 因为伤口周围的淤血块明显看不见了，整个伤口周围看上去很干净。 一听见这个问题，郑清浅精神一振，不过面上却略显局促的道：“我……我用酒替他擦了一 下伤口周围，因为我们村里的大夫说过，烧酒可以减少伤口发炎。” 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连用酒可以降温消毒都不知道，更何况应用到处理伤口上了。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有种她口中的“村里的大夫”是位神医的感觉。 对郑清浅来说，将一切推到赵岑头上，她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因为回去后她就会把相关的资料整理给赵岑，等这些人去调查的时候，赵岑就已经“会”了。 “那个……太医大人，我家夫君的伤势？”郑清浅故作忐忑的问道。 太医摆摆手，“他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将养一段时间，便可行动如常。” 他现在对伤者不关心，倒是对这位小娘子处理伤口的手法，以及她说的可以用酒来降温的事感兴趣。 这名晋王府的太医，今年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对医术的钻研更甚，只要有一点点苗头，都能勾起他们的兴趣。 得了太医的准话，郑清浅的心彻底放下了。 正在这时，颜秋思掀了帘子进来。 “怎么样？他的身子可有好转？”颜秋思一来就看向晋王府那位太医。 太医将方才说的话，又对颜秋思说了一遍。 “那便好。”颜秋思眉头舒展，看向墨成章，犹豫了一下才问，“小四，你可有力气亲自审问在你背后放冷箭的人？” 墨成章被找回来时，手中拿着射伤他的断箭，而这箭是闵州军的箭。 毫无疑问，伤了墨成章的人竟然是闵州军中的人，颜秋思得知这个消息时，神色阴晴不定，让人暗中寻找到底谁的嫌疑最大，而就在刚刚，终于找到了伤害墨成章的真凶。 墨成章目光一凝，虽然他现在有些倦意，但此仇不报何以安心？ “我可以。” 颜秋思又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见他精神还好，便点头道：“一会儿 我让人将他们带过来。” 他们？郑清浅眉头一皱，难道不止一个人想要墨成章的命？可是，为什么呢？ 太医和军医们其实还有许多话想问郑清浅，但他们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见状便先行离开了。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几个听见找到背后放冷箭的人了，几人连颜秋思在场都顾不得，当即就开始撸袖子。 “他娘的！竟敢暗算咱们小四，等会儿老子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人很快就被带来了，颜秋思也没让刀疤李他们退下，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审问。 墨成章有伤在身，说话声音不大，因此，在他说话时，其余人都没出声。 “赵成，吴老四，竟然是你们。”墨成章缓缓开口，看着两人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解。 这两人他都认识，是曾经一起在恒远县外，抵抗晋军埋伏的后勤营士兵。 当然，因为那一战后勤营士兵表现优异，颜秋思赏罚分明，许多人都被升到了其他几个阵营，赵成和吴老四就升到了前锋营。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吴忧，我们是好哥们儿，怎么会害你？你别信他们的话啊！”赵成被绑着跪在地上，可他尤不死心的想狡辩到底。 墨成章没有丝毫动容，眼眸平静无波，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直看到赵成败下阵来移开目光。 “哥们儿”“兄弟”这样的词汇，在前世便被程景灏在墨成章心里耗光了，他很清楚，一个人想害人，根本不会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只是他跟赵成和吴老四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要在战场上对他放冷箭？而根据郑清盈的说法，她捡到他的地方，根本不是他记忆中倒下的位置。 也就是说，有人根本不想他被军中找回去。但因为当时的情况特殊，无法将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去，便只能丢在小巷子里，任他自生自灭。 其实 细想想，当时他胸口中箭又昏迷，正常情况下都不可能活下来，所以他们才会放心的将他随意丢在一个地方。 颜秋思轻嗤一声，“来人啊，拿证据来！” 很快，亲随便将一封信放在了颜秋思手中。 颜秋思将信给墨成章，“真没想到啊，那姓陈的这般记仇。” 当初墨成章他们初入军营，跟军中一名把总杠上了，害得那人丢了把总之位，那人便是陈子涛。 墨成章迅速将信看了，也很意外。 但他不赞成颜秋思的话。 这件事明面上看是陈子涛让人干的，可往深了想，陈子涛身后是林家，如此大动干戈的想要除掉他，应该不是陈子涛的主意。 毕竟，在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要找的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赵成和吴老四应该还有帮手，不然当时他身边也不可能一个福泽村的人都没有，定然是被他们引开了。 短短片刻，墨成章已经将事情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我……我没有……吴忧，我不是故意的……”吴老四明显要比赵成怂，当看见信的刹那，直接跪趴在地上，冲着墨成章拼命磕头，“吴忧……参将大人饶命啊！” 颜秋思厌恶的瞥了地上的两人一眼，他最讨厌这种背叛同袍战友的人，“小四，你想如何处置？” 墨成章将信还给他，“请参将大人按军法处置便是。” 颜秋思一挑眉，“你就不想？” 按军中规定，这样的人会被削去军籍，连同家人一起充做军户。 墨成章淡淡道：“军中规矩不可破。” 他当然明白颜秋思的暗示，无非是问他需不需要将两人就地正法，可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不是吗？ 这两人，往后余生都会活在对家人的愧疚之中，因为大乾的军户是世袭的，家中子女世代不得参加科举，世世代代付出的所有都是为朝廷做的。 第246章 还会请外援 最终，赵成和吴老四被刀疤李等人爆揍了一顿，才被带走。 至于陈子涛那里，自有颜秋思去处理。 毕竟如今墨成章的身份还不便暴露，对付林家人只能颜秋思出面。 等所有人都走了，郑清浅好奇的问了下，什么是军中的规矩。 墨成章好笑的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哼，”郑清浅不满的瞪他，“他们想要你的命，害你伤成这样，如果这处罚轻了，我可不依。” 墨成章眸色微暖，朝她招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郑清浅心里还有些别扭，不过他有伤在身，她也只能暂时将心底的胡思乱想压下，乖乖坐到他身边去了。 然而，墨成章却不满足她这样敷衍，抓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拉，郑清浅便扑到了他腿上。 “你……”郑清浅想起来，可却被他按住了脑袋。 “别动，我腰上还有一处於伤，你乱动的话，很容易碰到。”墨成章拍拍她的后脑勺。 郑清浅：“……”行吧，受伤的人是老大。 墨成章将军中对这种事的处理情况说了，而后听不出来喜怒的道：“这惩罚虽然让他们保住了命，却也断了他们全家的后路。” 或许有人会觉得赵成和吴老四的家人是无辜的，可他们在动手杀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也是无辜的吗？ 郑清浅趴着实在不方便说话，为了不碰到他身上的伤，只好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起身。 这次墨成章没有阻止，因为她已经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了。 “这个惩罚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连累了全家，而且是世世代代。”郑清浅抿了抿唇张口道。 看来墨成章比她想的要狠。 “所以，这个处罚，你满意吗？” 郑清浅挑了下眉，“马马虎虎吧！” 从墨成章清醒到现在，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他很快 就有了困意，但却依然不愿闭眼休息。 “你想睡就睡啊，本来你现在就是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郑清浅替他擦了擦脸，让他赶紧睡。 可墨成章居然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来，“我想多看看你。” 郑清浅：“……”要不要这么黏糊？ “赶紧睡，”她的神情柔和下来，心里甜甜的，“我现在又不会走，等你睡醒了我保证在你眼前。” 真是没看出来，他居然是这样的墨成章。 墨成章的确已经撑到了极限，嘴角噙笑的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的他，整个人都很平和，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也没了白日里的棱角，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鬼使神差的，郑清浅在他的唇角轻吻了一记，等她反应过来，抬手捂着脸，暗暗唾了自己一口。 真是美色误人啊！她明明该去替他做饭了才对。 郑清浅从大帐中出来，按照刀疤李说的，去找了军中的伙头。 “吴娘子来啦？来来来，我给吴忧兄弟准备了些东西，你看看是自己做，还是我给你们做好？”伙头是个略略发福的中年男子，堆着一张笑脸看着郑清浅。 “多谢钱大哥，您还是忙自己的，我来就好。”这人的基本情况刀疤李跟她说过。 军中这么多人的伙食都归这人管着，人家平时是很忙的。 这也是为何郑清盈总能到这来混上一碗粥的原因，因为她是女子，又长得让人没有防备，更何况还打着要给墨成章做吃的的名义，因此根本没人注意她。 如今整个闵州中军对墨成章的事都很清楚，而且大多数人听说是陈子涛让人害他，都为墨成章抱不平。 战场上最忌讳什么？不怕敌人多凶猛，怕就怕身边的队友在自己背后放冷箭啊！ 在物伤其类，感同身受的情况下，墨成章的事迅速传遍军中。 “哦，对了， 刚刚有个说是吴娘子姐姐的，到我这拿了些东西走，说是给吴忧吃的，吴娘子看见了吗？”钱良一边掂着大勺，一边随口道。 郑清浅正在小炉子边洗米下锅，听见问话后，眉头轻皱，“我们没看见，她只早上端了一碗粥来，但那会儿起子哥他们也给四哥拿了吃的，所以没有吃她拿来的。” 钱良闻言，手中动作一顿，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那她把东西拿哪去了？都是细米白面做的东西，那可是参将大人他们才能吃的。” 在恒远县时，他们经历过一次物资紧缺，所以进了冀州城，钱良对伙房这边管得更严，支取东西都是要登记的。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墨成章这种情况的，少不得紧急情况需要喝点糖水啥的，要得急的时候，便不会记录。 郑清盈来了之后，每天都会用此做借口，进出伙房。 郑清浅愣了下，完全想象不到郑清盈多拿走的东西去了哪里，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吃了吧？ 这厢郑清浅还在奇怪郑清盈把东西弄哪里去了，另一厢，郑清盈正对着好几个人在某个营帐中哭诉。 “我……我真的不知道，五妹妹总是误会我，明明在家中时，都是我照顾她，如今她出嫁了，却对我这个姐姐生分成这样……还有妹夫的事，我根本来不及替他处理伤口，就被你们找到了……” 她哭得缩成一团，那张小脸梨花带雨的，看着就惹人心疼。 军中都是大老爷们，没几个人见过这阵仗，当下就败下阵来。 “妹子，你别哭，这有啥大不了的？有误会，说清楚就成。” “是啊妹子，我看吴忧和那位吴娘子都是面善的，你好好说，解开误会不就成了？” “要不这样吧，老徐跟吴忧关系不错，让他去帮你说。” “对对对，老徐，你帮帮人家，咱这几天也吃了 人家不少东西，你就帮着说几句话呗。” 要是墨成章他们在这，就会发现，其中一个还真是徐阵头。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阵头了，而是一名副将。 “这……我跟吴忧也没啥交情，不过他那人挺好的，我去试试吧！”徐阵头也看不得女人哭，特别郑清盈哭得还这般惹人怜。 郑清盈听见这话，犹在流泪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得意。 哼，郑清浅他们这次休想甩开她！ …… 等郑清浅端着做好的营养粥回到大帐时，看见的就是徐阵头带着郑清盈朝她走来。 她不认识徐阵头，好在刀疤李他们训练结束来看墨成章，这会儿也过来了。 “弟妹，给小四做饭啦？这下好了，你做的，小四肯定能吃得多些。”李二麻子第一个凑上前。 接下来是刀疤李和罗大宝他们。 郑清浅跟他们打了招呼，看向徐阵头，问刀疤李，“起子哥，那位你们认识吗？” 跟郑清盈在一起的，郑清浅下意识的就觉得不是好人。 刀疤李自然也看见了徐阵头和郑清盈在一块儿，所以他这么久都没上前打招呼。 “认识，我们刚进军中时，便是在徐阵头手下的后勤营。” 郑清浅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看刀疤李的脸色，这个徐阵头应该不坏啊，李二麻子他们都上去打招呼了。 “老徐，你也来看我们小四啊？”李二麻子大大咧咧的拍着徐阵头的肩。 徐阵头有些尴尬，他还真不是来看墨成章的，可话却不能这样说，“对对对，我前两天来的时候，人太多，军医们不是说不让太多人去看他嘛，这不，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咱们这关系，你啥时候来都行，不过这会儿也不知道小四醒了没，我先进去看看。”李二麻子说完，就径直进了大帐。 郑清浅对徐阵头微微点头，而后也跟了进去 。 徐阵头的心里忽然有些打赌，虽然只短短一小会儿时间，可他也明确的感觉到墨成章他们这伙人对郑清盈的排斥。 事情真的像郑清盈说的那样吗？ “五妹妹，我……”郑清盈见郑清浅往里走了，也想跟进去，却被刀疤李拦着。 “郑三小姐请回。” “起……呃，我只是想……” 郑清盈的话都没说完，刀疤李就再次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最好啥也别想，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小四好不好的也不劳你费心，你赶紧走！” 这个女人真是讨厌，心思恶毒不说，脸皮还死厚死厚的。 毕竟是被请来当说客的，徐阵头虽然感觉到了异常，还是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起子你也真是的，她也只是想关心一下吴忧，瞧你，把人家防得跟防啥似的。” 刀疤李睁大了眼看着徐阵头，“不是吧，老徐，你是来替她说话的？她给你啥好处了？你知道这女人多可恶吗？” 徐阵头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看向郑清盈。 郑清盈连连摇头，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的……” 干！刀疤李烦躁的瞪着郑清盈，他最烦这种动不动就哭的，有事不能好好说吗？哭个屁啊！ 大帐之中，郑清浅听见外面的争执声，看了一眼等着被投喂的墨成章，叹息道：“还是等凉一些你再吃，我先出去看看。” 墨成章眼眸微暗，“理她做什么？让起子将人赶走就是。”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郑清浅白了他一眼，“这里可是军中，如果她出去乱说一通，你以后还怎么在这混？” 墨成章很光棍的咧嘴一笑，“大不了回山上让媳妇儿养着啊！” 郑清浅：“……” 她没理他，在帐门边听了几句，就明白过来，郑清盈可以啊，这时候了，居然还会请外援？ 第247章 演戏谁不会 郑清浅掀开帐门出去，站在刀疤李身边，面带嘲讽的看着郑清盈。 “郑清盈，你确定要让我把你从前做的破事说出来？或者我该问问，郑成富如今在哪里？” 在郑清浅说前一句话时，郑清盈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听到郑清浅后面的话，她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五妹妹，我也想知道，你为何这般误会我？你想说便说吧！趁着今天，请徐大哥作见证，咱们把误会解开。” 郑清盈说到这里，泪水再次不要命的掉，“在这乱世之中，爹爹没了，其他姨娘和大哥他们都失散了，如今只有我们姐妹是最亲的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妹妹。” 她这番话说得，不知道事情真相的，真的会闻者伤心见着流泪。 可惜郑清浅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同时心中升起一丝警惕，郑清盈敢这样闹出来，肯定有所依仗，看来她不能大意。 郑清浅微眯着眼盯着郑清盈，好一会儿都没再开口。 郑清盈不愧是郑家宅斗的大赢家，任郑清浅如何看，她的身姿都站得笔直，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那个……弟妹啊，我看你们这肯定是有啥误会， 毕竟血浓于水，要不你们先坐下来好好聊聊？”徐阵头见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开口道。 他其实也被搞糊涂了，郑清盈给他的感觉也不像会撒谎的人，而郑清浅是吴忧的媳妇儿，听刀疤李他们说，是个非常聪明能干的女人，那应该也不是啥坏心思的人啊！ 郑清浅蓦地笑了，眼含深意的看着郑清盈道：“行啊，那就请三姐姐进来坐坐吧。” 不管郑清盈打着什么算盘，这会儿都是墨成章的身体最重要，先让他好好吃了饭再说。 郑清盈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看郑清浅，可她已经转身进去了。 她真的要跟她谈？郑清盈暗暗皱眉，有些拿不准。 等郑清盈被徐阵头催着进了大帐，她才醒悟过来。 郑清浅分明就是看出了她想将事情在军中闹大的意图，这才将她引进大帐，在大帐之中，任何动静都将被无限缩小。 郑清盈暗暗捏紧拳头，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徐阵头看了看墨成章，关心了几句，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便离去了。 郑清浅只当没郑清盈这个人，墨成章不想自己动手吃饭，她也毫不顾忌的当着刀疤李等人的面喂他。 李二麻子他们都很识趣 ，其实早就想离开了，但碍于某些不识趣的人，他们也只好留下来，无比尴尬的被喂狗粮。 “再吃一点吧？” “吃不下了。” “你不多吃点，伤口怎么能好得快？” “可我真的吃不下了……” 天气热，大帐中又有点闷，墨成章是真的没胃口，再加上郑清盈这个倒胃口的在这，他就更吃不了几口了。 郑清浅无奈，他是才清醒不久的，只能吃些好消化的，所以她中午只做了蔬菜粥，放了一点点盐。 病人本就没胃口，只吃这些当然更吃不下了。 “不行，”郑清浅忽然板着脸，“只有这一碗，你必须吃完。” 她也是没办法，墨成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虽然精神看着不错，但是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泛白，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明知他是真的吃不下，可也得狠心让他再多吃一点。 墨成章瞥了一眼郑清盈，毫不遮掩的道：“那让她先出去。” 郑清盈：“……” 众人：“……” 这脸打的，郑清浅都替郑清盈疼。 “三姐姐，对不住了，我家夫君……所以，你先出去可以吗？刚刚你说的事，咱们换个时间再说？”郑清浅无奈的对郑清盈道。 郑清 盈会演戏，她自然也会。 不是她非得要对郑清盈摆好脸色，而是对外人来说，清官都难断家务事，郑清盈从前对她做的那些事，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证据的，而她陷害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更不能诉之于口。 如果她坚持要跟郑清盈翻脸，军中这些汉子们，少不得要在背后议论墨成章。她不想因为她的事，而坏了墨成章的名声。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郑清浅决定，先陪郑清盈演几天戏，毕竟演戏谁不会呢？ 郑清盈被墨成章的一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又羞又恼，气得都快炸了，可她偏偏不能发作。 “那我先回去了，五妹夫好好养伤。”郑清盈憋屈的走了，那步子踩得格外用力，也不知心里将墨成章骂成啥样了。 刀疤李朝李二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异口同声道：“那我们也回去了。” 说完，几个人便一窝蜂的出了大帐。 郑清浅回头，好笑的看着墨成章，“你是故意的吧？” 墨成章眨眨眼，“我们都不想看见她，不是吗？” 郑清浅点头，将刚刚徐阵头在外面说的话提了几句，“你们不了解她，她这人最是会颠倒黑白，还很能勾起别人的同情心，刚刚那位 徐阵头就是被她拿来当枪使的。” “你怕她坏了我的名声？”墨成章若有所思的问。 “是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要做什么，可一个人的名誉是很重要的，毁坏很容易，要想洗白可就难了。” 郑清浅不由得想到现代的那些网暴事件，众口铄金的情况下，个人的言语是很乏力的，所以她不希望墨成章面临这样的局面。 “大可不必。不管她说什么，对我都造成不了实质伤害。”墨成章淡淡道。 军队是个现实的地方，这些兵油子们看的是战功，女人之间的言语官司，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郑清浅眨眨眼，“真的？” “嗯，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呢。”墨成章拉着她的手，一点都不想松开。 郑清浅昨天的疑问再次浮现心头，他怎么敢说出这样肯定的话来？因为颜秋思吗？ “算了，不说她了，”她也先别多想，等他养好伤再说，“你赶紧把粥喝了，不喝完我就……” “你就如何？”墨成章抿唇轻笑，“难不成因为我没吃完，你还能咬我？咬哪里？” 郑清浅：“……” 谁来告诉她，这个变得如此油嘴滑舌的家伙，还是她的四哥吗？ 第248章 接个订单 虽然墨成章说了不必理会郑清盈，但郑清浅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暗暗想着，无论如何，在军中这几日都要跟郑清盈周旋着。 墨成章此时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吃过饭后，连话都没来得及跟郑清浅说几句，整个人就睡下了。 郑清浅看着他眼下隐隐的青影，止不住的喟叹，这人还真是要强呢，为了不让她担心，硬生生撑了大半天。 从颜秋思问他要不要亲自审问暗算他的人时，郑清浅就看出来墨成章在硬撑了。 他们说的林家真有那么只手遮天？ …… 就在郑清浅暗暗思忖林家的情况时，程景灏已经回到了闵州。 林耀在恒远县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至于之后颜秋思一意孤行的攻下冀州的事，自然是被林耀添油加醋的报给了和佑帝。 程景灏对颜秋思还有别的心思，所以并没让林耀歪曲事实，在和佑帝面前替颜秋思说了几句话，让颜秋思免于责罚。 京中事了，他便以身体不便为由，先回了闵州。 此时程韬正跟程景灏说着话，事情谈完，他忽然道：“前段时间，颜秋思忽然上书户部，将闵州北面那片山地要了去。” “句芒山？他要那里作何？”程景灏眉头一皱。 程韬摇摇头，“不知，颜家本就在各地有不少田地，再加上如今朝廷要靠颜家出力，皇上那里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说是要，实际上颜家也是付了银子给朝廷的，相当于低价将那片地买了，不过划定的范围比较模糊。 当然，这些事程韬并不清楚。 “表叔不会无的放矢，爹还是派人查一下的好。”程景灏很快就做了决定。 程韬瞥了他一眼，“灏儿，你是不是糊涂了？颜家不管在哪里都有那么几座 荒山放着，偶尔会拿来安置一些老兵，林家都没动作，若是我去查他，你让林家人怎么想？” 为了程家的大计，他忍辱负重，表面一切以林家马首是瞻，这种不必要的举动还是不要做的好。 程景灏脑中念头急转，前世句芒山一带并没出什么事，这一世应该也没什么才对。罢了，先放着吧，等他腾出手来再说。 “爹，还是没有表弟的消息吗？”程景灏终于问出今日最重要的问题。 他跟着林耀去军中后，寻找墨成章的事就交给了程韬。 “没有，”程韬摇头叹气，带着几分疑惑，“你到底哪里来的消息？你姑姑当年难产……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你莫不是被人诓了吧？” 程景灏眉头紧锁，找了将近一年，别说程韬怀疑，连他自己都要怀疑墨成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却不停的告诉他，墨成章那样的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死去，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这一世他始终找不到他。 莫名的，程景灏脑中忽然浮现他在颜秋思军中看见的那个身影，双眼猛睁。 难怪他觉得那身影眼熟，原来竟是那道身影与他记忆中的墨成章一模一样！ 但是程景灏又摇摇头，不可能的，墨成章身边带着妻小，墨家那几个小的那么小，他不可能放下他们去从军。 “怎么了？”程韬见程景灏久久不言，忍不住问道。 程景灏抿了抿唇，摇头道：“没什么，消息绝对没问题，爹这边还要加大搜查力度，我怕表弟……” 若是再找不到墨成章，他很怀疑在这乱世中，墨成章能不能撑过来。 “罢了罢了，我再暗中加派些人手，但要避着林家的耳目，这事不能操之过急。”程韬也叹了口气。 若是能找到媛姐儿的孩子，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也只能怪老天都不帮程家。 …… 郑清浅看着面前的几名军医，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听见的话。 “你们说，军中要向我们订购止血纱布？” “是的，吴娘子给吴忧用的这种纱布，能有效防止伤口渗血，这可比我们每隔两个时辰给受伤的将士换药，要方便和安全多了。” 这几名军医已经去跟颜秋思提过，得了准话后，就迫不及待的来找郑清浅了。 郑清浅看看墨成章，两天过去，由于身体底子好，他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靠在床头看着他们。 “此事参将大人应该会喊你去问话，你先不用紧张。”墨成章安抚道。 郑清浅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是紧张啊，而是完全没想到，来一趟竟然还能给大伙儿接个订单回去。 纱布好做，只要有纱线，有余娘子在，很快就能做出跟现代的医用纱布相仿的纱布来，但是药液她是随口胡诌的啊！ 以赵岑的医术来说，自然是知道如何配置止血药的，但是，现在不单单是配置止血药的问题，还有浸泡纱布到什么程度，以及使用效果之类的。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郑清浅很心虚。 毕竟是她不熟悉的行业，又是要供应到军营中，要是出了问题……她心里还是怕怕的。 但若说她不想接下，那也是不存在的。 只短短片刻，郑清浅就已经将接下这件事的好处都想了一遍。 首先，接了这个单子，他们那群人就有了靠山，若是有人说他们非法占用了福泽山的土地，也有颜秋思这边兜着。 然后就是，既然是向他们订购纱布，那肯定要给银子的呀，这不就给村里人开拓了一个进项了吗？ 除此之外， 她还能将这生意扩展开来，有医用纱布的用武之地，那酒精棉呢？棉签呢？总之，一切这个时代能够生产出来的配套医用物料都可以尝试的嘛。 如此一来，她便能顺便带动周边几个山头的“外贸”，对内先不谈，至少对外他们是赚钱的。 军医们已经走了，郑清浅正想着，下巴就被墨成章捏在了手里，“想什么呢？” 她眼珠一转，抿唇轻笑，“四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两天她已经将福泽山如今的变化，以及跟景小天他们签了三年契约的事跟墨成章说了。 此时再听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若是能接下这个纱布的单子，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墨成章倒是听得很认真。 可他同时也很吃惊，惊讶于她的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 不过……墨成章眼眸轻轻眯了下，细细想来，从在江镇卖麻辣烫开始，他就发现她好像对做生意这种事特别敏锐。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因为长期生活在郑家才有的这些奇思妙想，可如今再看，她的来历另有蹊跷，那么之前的猜想就说不通了。 难道，她以前家里是开商行的？还是做得很成功那种？ “……你觉得怎么样？”郑清浅说完，眨巴着大眼看着他。 墨成章回神，点了点她的鼻尖，“我说过，只要你想做的事，便放手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什么嘛，”郑清浅不自觉的嘟了嘟嘴，“你又不是什么有话语权的大佬，你说了就行啊？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想问你，参将大人会不会同意。” 说不定颜秋思知道她的“野心”后，直接被吓跑了呢！ 墨成章目光一闪，很快隐匿，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纱布的事肯定没问题，至于你说的什么酒精棉之类的 ，那得你拿出东西来才知道。” 就说这个止血纱布，也是因为用在他身上，太医和军医看见了效果才会跟颜秋思提出需求，她嘴里的其他东西，连个影子都没有，就算他身份特殊，也不可能强迫颜秋思必须接受啊！ “我当然知道了，这不想着回去就做嘛，等咱们第一次交货时，顺便带来给参将大人看，若是能行，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了。”郑清浅的眼睛微微放光。 其实她想的还不止这样。 闵州那一片那么多难民无处可去，他们如今几座山头加起来只有两千多人，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做什么都要靠人力，若是可以因此多接收一些难民，让他们可以在乱世中挣口饭吃，郑清浅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 “好，就按你说的做。”墨成章看见她眼中的光，心里无比柔软。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来自哪里，他只知道，他想守护她此时眼中的光。 …… 颜秋思果然很快就让人来请郑清浅过去问话了。 “小四跟你说了我跟他的关系吧？” 让郑清浅意外的是，颜秋思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稍稍愣神后，她乖巧的点头道：“秋叔。” “嗯，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个纱布，你能带人成批量做出来吗？”颜秋思认真的看着她。 小小的纱布看着不起眼，但作为军中将领的他却知道，若是这东西推行下去，每次战役都能替朝廷挽救不少士兵的性命。 军中医疗资源有限，很多人明明伤得不致命，可却总是因为止血的问题丢了性命。 此事怪不得军医，毕竟一旦打起仗来，伤的人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成百上千。 “当然可以，不过……”郑清浅故作为难的看着他，“我们没有进购纱线的渠道。” 第249章 一点都不浪漫 她口中的一些陌生词汇，颜秋思能听懂，只是心里有些怪异罢了。 颜秋思从墨成章口中听说过他们如今的状况，知道她说的是实情，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此事你不必担心，我会让人去跟你们接洽，但如此一来，你这纱布的价格是不是要除去纱线的价？” 颜家在云州、闵州、凉州和冀州都有桑麻地，每年产出的纱线不在少数，供应郑清浅他们制作纱布应该没问题。 “自当如此，不过若是我们找到了更合适的纱线供应商……”郑清浅的话没说完，她相信颜秋思明白。 颜秋思愣了下，随即真是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墨成章这媳妇倒是跟他不同，生意都还没谈成呢，就开始想着以后了。 “你放心，颜家的纱线可不是没地方用，你若是能找到供货的，我绝不会赖着。”颜秋思摇头失笑。 郑清浅立刻笑道：“那就多谢秋叔了。” 凡事先礼后兵，总比以后撕破脸来得好。 “你的问题解决了，可我还有个疑问。”颜秋思手中拿着太医给墨成章换下来又洗干净的纱布问，“这东西是按照什么定价的？” 郑清浅眨了眨眼，没想到颜秋思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拿出腰间的炭笔和小本 本，将纱布整卷的样子画了出来。 “秋叔您看，就是这样……整块纱布来浸泡药水，之后再成卷出售。” 医用纱布当然不可能拆开了卖，都是一大卷的生产制造，拿到手后再去拆分。当然，也有小卷的，就像郑清浅用的那种，可她才不会那么傻，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呢。 要知道，每拆一次，就是一次的人力投入，这个钱颜秋思可不会给她。 “原来如此，你这脑子倒是转得快。”颜秋思看了看手上的两指宽的纱布条，再看看郑清浅画的，忽然有种自己被她算计了的感觉。 郑清浅但笑不语。 “那你打算一圈卖多少？”颜秋思挑眉看着她。 郑清浅眼珠转了转，为难的看着他道：“我现在也无法给您肯定的答复，因为制作这种纱布的药材价格我不清楚，还有就是您这边需要的量没定，我也就无法预估需要投入多少人力。” 颜秋思：“……” 郑清浅见他一脸无语的样子，连忙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先签个供货契约，您先付一部分定金，我们按照定金来做第一批纱布，到时候您这觉得没问题，我们那边也能确定价格了，再签长期协议。” “跟我做生意你还要签契约？”颜秋思更无语了 ，她一口一个契约协议的，搞得好像他随时会反悔似的。 不说他跟墨成章母亲的关系，只说他颜秋思的为人，大乾上下谁不服气？ 郑清浅立刻赔笑道：“不是不是，秋叔您别恼，我这不是在商言商嘛，况且这生意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您也知道我们那情况特殊，您看……” 颜秋思真是越想越气，吹胡子瞪眼的瞪着她，但一想到墨成章，他又不好发作，只能轻哼一声，“签就签，你可得把东西给我做好了，要是有半点纰漏，我就……降价！” 郑清浅心里一松，连连点头。 事情算是谈妥了，可郑清浅心里也有疑问啊。 颜秋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自己要纱布，提都没提朝廷，这……意味着什么？ 签了初步协议后，郑清浅回到墨成章身边，没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墨成章心中惊讶她的敏锐，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道：“颜家在军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且林家一直在暗中对付颜家，秋叔应该也是以防万一吧。” 准确的说，颜秋思是不想把“好东西”跟林家人分享，同时也存了一分用这种“福利”让林家阵营中的人判出的心思。 当然，这些都是墨成章和颜秋思心照不宣的，没必要 告诉郑清浅。 “原来是这样。”郑清浅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简单点说就是颜秋思只想给自己人用这种止血纱布。 不过这些事跟郑清浅无关，颜家要的量已经不小，他们初次合作，还不一定会全程顺利，不跟朝廷合作反倒是好事。 要知道，跟朝廷合作看似风光，实则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 两人正说着事，李小六忽然进来了。 打过招呼后，李小六为难的开口，“小四嫂，我是想问问，咱们啥时候回去啊？” 他们已经出来六七天了，且不说山上正在农忙，只说这么久都没个消息送回去，家里人怕是都急得不行了。 郑清浅闻言一愣，扭头看向墨成章。 只见墨成章的眉头皱了皱，很快便看向她道：“浅浅，的确是时候回去了。” 郑清浅刚刚还雀跃的心情瞬间变得灰暗，垂着眼看自己的脚尖。 他就这么想让自己回去吗？ 李小六深知自己此时不合适在这呆着，干笑两声后就跑了。 墨成章眼底滑过一丝笑，脸上却带着不舍的将郑清浅的身子掰过来，“怎么了，不想回去？” “没有。”郑清浅目光游移，盯在他的领口，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墨成章抬起她的下巴，“你不 是接下了秋叔的订单？本就要赶着回去的，别不开心了。” 郑清浅心里闷闷的，声音听上去很低落，“可是……我……” 她舍不得他呀！他的伤都没好全，连下地都走动都会牵扯到内里的伤，想起他每次皱眉冒冷汗的样子，她就心疼，根本不想现在离开他。 墨成章缓缓靠近她耳畔，低声问道：“你舍不得我？” “我哪有？我只是……”郑清浅反射性的脱口而出，说完就发现自己实在太过欲盖弥彰。 墨成章轻轻笑了两声，稍稍侧了下头，在她唇边印下一吻，“你放心回去，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郑清浅心里正伤感着呢，结果某人居然还笑，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他轻轻推开，“有起子哥他们在，我当然放心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完，她起身就去收拾包袱。 气死她了！这人就不知道哄哄她吗？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这天夜里，郑清浅坚持拿背对着墨成章睡，看得墨成章既无奈又很想笑。 希望明天她不会太过“惊喜”才好。 翌日一早，郑清浅还是没理墨成章，收拾好后，打算去跟刀疤李他们道别。 墨成章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浅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250章 福泽山的危机 郑清浅闻言轻哼一声，看都没看他，傲娇的昂着下巴，“我很确定，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 哼，他不想她留在这里碍手碍脚，她还不乐意留下呢！ 郑清浅不知不觉就把墨成章的心思想歪了。 墨成章长长一叹，“你要是不帮我收拾东西，那我自己下来了啊？” 他的伤表面看着不显，可内里却是很凶险，据说箭支距离心脏只有一指，若不是他当时心有所感侧了一下身子，如今怕是早就没命了。 所以虽然他自己也很想下床多走动，但实在是有心无力。 郑清浅一听，立刻察觉出了不对，狐疑的盯着他，“为什么要替你收拾东西？你要搬回自己的营帐了？” 墨成章愣了下，随即轻笑出声，“你啊，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今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帐门就被人掀开了，刀疤李满脸喜色的大步进来，眼里的激动遮都遮不住，“小四，弟妹，你们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咱就走呗！” “走？”郑清浅微愣，“你们要去哪？” 真不怪她这会儿转不过弯来，毕竟她不了解这时候的军中制度，更不知道墨成章的真实身份。 “咦？小四，”刀疤李看向墨成章，“你没告诉弟妹，你要回山养伤啊？参将大人还让咱们跟你一块儿回去，等你好了再回闵州大营报道。” 墨成章轻咳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说。” 郑清浅：“……” 好嘛，她气了一晚上，搞了半天居然还是某人故意的！ 郑清浅狠狠的瞪了墨成章一眼，后者满脸无辜的看着她，“我刚刚想说的，这不是……” 回应他的，是郑清浅转过去的后脑勺，以及大步离去的背影。 墨成章：“……”好像一不小心把她惹急了？ 刀疤李见状，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盯着郑 清浅的背影，拍着墨成章的肩膀道：“小四，跟自家媳妇儿开玩笑要慎重啊！” 郑清浅出来后，直接去找郑清盈。 这个女人是个不定时炸弹，既然他们要离开，那也得将这人带走才行。 郑清盈一听郑清浅要带她一起走，心下立刻得意起来。 “五妹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姐姐的！”郑清盈泪眼朦胧的拉着郑清浅的手，哽咽道。 郑清浅扯了扯嘴角，实在扯不出笑，只能干笑了两声。 呕！谁特么心里有她啊？她只是不想这女人去祸害别人罢了。 看看之前她还想把徐阵头拉来当枪使，就知道如果他们走了，这女人必定会想尽办法留在军中，到时候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郑清盈本就没什么东西，两身衣服一收就可以走。 等郑清浅回到大帐这边时，就看见以颜秋思为首的许多人都来送墨成章等人。 “吴忧啊，你回去好好养伤，等你回来，咱们哥俩再好好切磋！” “麻子，你他娘的可别做逃兵，回去还得回来，知道不？” “快去快回，咱们过些天也要回去闵州，等你们归队！” “……” 郑清盈听见所有人都喊墨成章吴忧，眼神闪了闪，扯了扯郑清浅的衣袖问，“五妹妹，我记得妹夫家里好像是姓墨……” 郑清浅目光一冷，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三姐姐，有些话还是别乱说的好。”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抽死郑清盈！ 马上就要离开了，她要是这时候爆出来墨成章用的是化名，那后果简直……反正肯定是个大麻烦。 郑清盈连忙捂住嘴，一边摇头一边含糊道：“我不说我不说……” 郑清浅白她一眼，不再管她。 此时郑清盈有求于他们，绝对不敢乱说话。 两刻 钟后，其他人纷纷离去，颜秋思才上前，拍拍墨成章的肩，“好好养伤，诸事有我。” 此时没有外人，郑清盈离得稍远，墨成章才看着颜秋思，目光中有着两人才懂的含义，“多谢秋叔，一切有劳！” 颜秋思没再说话，拍拍他的背。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军营。 军营外停着几辆马车，还有几天不见的秦昊和小菊。 “哎哟，你们可算出来了，小爷都等好半天了！”秦昊依旧一副拽拽的样子，摇着扇子就过来了。 墨成章看见他，下意识的就去抓郑清浅的手，可郑清浅还在生他的气，故意离他三步远。 “媳妇儿，我头疼……”墨成章毫无心理压力的抬手按着太阳穴，一边可怜巴巴的朝郑清浅看过去。 郑清浅：“……”她怎么觉得，某人越来越不要脸了？这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没法子，郑清浅只好慢吞吞的挪过去，墨成章立刻牵着她的手，勾唇一笑，“果然，媳妇儿才是我的止疼药。” 众人：“……”可以不当众虐狗吗？ 秦昊的眼神闪了闪，忽然笑道：“墨兄，嫂子，这日头都快升起来了，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墨成章这才像是刚看见他似的，淡淡道：“我身上有伤，路上走得慢，定然会多耽搁几日，小侯爷就不用跟我们一起了。” 哪怕知道秦昊有贼心没贼胆，他也不会给他机会接近郑清浅。 前世他就知道靖安侯，对那位据说性子跳脱的小侯爷也略有耳闻，不过从未见过，没想到这一世早早就碰上了，还被这家伙摆了一道，瞒了这么久。 莫名的，在知道秦昊的身份后，墨成章对他的警惕更高了些。 “墨兄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可是受了颜参将之托，要好好保护你回到闵州呢 ！”秦昊笑眯眯的道。 但心里却犯嘀咕，怎么总感觉颜秋思对墨成章太过看重了些，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这么热的天，先上车再说行不行？大伙儿都急着回去呢！”郑清浅无语的看着两人，忍无可忍的开口催促。 她开了口，两个男人立刻闭嘴。 马车的数量其实不多，只能勉强带走刀疤李他们，好巧不巧的，就剩了一个人坐不上车。 “嫂子，那位……”秦昊朝着郑清盈扬了扬下巴，“不会也要跟咱们一起走吧？” 郑清浅从车窗口看去，就见郑清盈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他们。 “让她跟小菊挤一挤吧。”郑清浅有些无语，她都把那位给忘了。 刀疤李他们都看不上郑清盈那样的做派，也没人理会她，所以直接导致位置分配完毕，把她给剩下了。 秦昊双手一摊，“小菊那车实在挤不下，只有咱们这里还有位置了。” 小菊在的那辆是拉了货的，除了车夫外，车里只有一个位置。 因为墨成章的伤势，郑清浅不顾墨成章反对，坚持要他坐秦昊这辆马车，所以如今这辆车上是郑清浅和墨成章在车里，以及秦昊和李小六在车夫的位置。 墨成章眼露厌恶，不耐的开口，“让你的丫鬟过来，叫郑清盈自己坐小菊现在的位置。” 虽然他也不想车厢里有外人，但是面对秦昊的丫鬟，总好过看着郑清盈那张让人做呕的脸。 秦昊不置可否，反正这几天不让他天天看见郑清浅和墨成章独处就行。 打发了个伙计去叫人，秦昊就跟李小六闲聊开了。 郑清浅替墨成章摆好东西，然后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去。 墨成章无奈，“浅浅，我这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好不好？” 郑清浅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他。 听见车外 李小六招呼小菊的声音，墨成章压低嗓音，“你再不过来，一会儿就是别的女人靠我最近了，你真舍得？” 郑清浅：“……” 墨成章忍住笑，看着郑清浅在小菊上来前，起身坐到他身边来。 “小菊见过墨公子，墨娘子，两位安好。”小菊一上来就给两人见礼。 郑清浅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对她点点头，“不用客气，这一路上还要麻烦小菊姑娘多关照了。” 马车很快就出发，带着墨成章等人朝着闵州缓缓行去。 …… 就在墨成章一行人向着闵州而来时，福泽山上出了件大事。 景小天愁眉苦脸的看着李阿爷，“阿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吴忧霍地起身，浑身都是暴怒的气息，“凭什么咱们要给那些人分东西？他们真以为拿住咱的把柄了不成？” 李大山瞥了他一眼，“人家就是拿住咱的把柄了。” 吴忧一噎，片刻后不甘心的道：“那咱就老实的给他们分粮食不成？” 李大山也看向李阿爷。 景小天见李阿爷一直皱眉不说话，愧疚的道：“对不起，阿爷，是我们对不住大伙儿，我，我也没想到……” 高大的汉子转眼就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哽咽着不断道歉。 “小天，不是你的错，你起来！”李大山伸手将景小天拉起来，“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现在只是发生得早些。” 李阿爷看向众人，神色严肃，“我们一直都在防着这件事，如今事情既然到了眼前，光是着急上火是没用的，小四和他媳妇都说过，出了事应该立刻想法子解决事情，而不是去追究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 “阿爷，我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啊！就因为我们没经过官府同意将这荒山开了，就得受他们威胁？凭什么啊！” 第251章 海上来的 在场的人全都心中一震，是啊，凭什么啊？ 他们一没偷二没抢的，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勤恳恳在山上种地，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为的就是图个温饱。 可如今竟然有人用没有经过官府允许来威胁他们，让他们将收成的一半拿出来，否则就去官府告他们。 “就凭咱们的确是没经过允许就在此处开荒种地，咱们没底气！”李阿爷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如今这种结果是他们造成的吗？他们难道不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老百姓吗？ 他们想啊！可是当初逃荒过来，官府没给他们机会！ 就算是现在，因为他们出自越州，就算他们主动去官府说明情况，人家也不会接受他们！ 成王和朝廷正打得热火朝天，这会儿要是他们送上门，指不定事情还没说完，他们就被抓了壮丁。 “那咱们就任由他们威胁？”吴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众人。 “当然不！” “我才不干！” “大不了咱们跟他们拼了！” 李大山皱眉看着大伙儿越来越激昂的情绪，连忙出声大吼，“你们都冷静点！拼什么拼？以为只有你们自个儿呢？爹娘媳妇儿孩 子都不管了？动动脑子！” 众人被他一吼，起伏的情绪瞬间被压制，可还是有人愤愤不平，不过却没人再乱说话了。 也不知是谁，这时忽然小声说了句，“要是小四在就好了……” 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愣，而后长长一叹。 是啊，要是墨成章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如今要怎么办。 李阿爷看着景小天，“小天，那伙人什么来头？” 他们从接到消息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人是景小天他们那伙人引来的。 说起这事，还要怪景小天他们没经验，进出山里时没有扫干净尾巴，让有心人跟到了他们山上。 虽然只有短短月余，可如今景小天他们的山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简易的砖瓦房修了起来，梯田也弄得有个雏形了，还有一部分平地被开荒出来种上了菜。 就在他们外出去买种子的时候，有人摸到了他们山上。 那些人看见这些，立刻意识到他们肯定有存粮，于是就威胁景小天他们把粮食交出来。 如果只是这样，那跟李大山他们自然没啥太大关系，可坏就坏在，景小天他们那伙人中，有的人憋不住话，将福泽村这边给暴露了 ！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局面。 景小天擦了擦眼泪，恨声道：“据说是海上过来的，他们跟咱们不同，若是抢不到粮食，那些人还会杀人！” 李大山等人面面相觑，海上过来的？除了海寇外，就只有那些海岛上的原住民了。 因为生活环境不同，李大山等人对这些人根本不了解。 “他们有没有说啥时候交粮？”李大山问。 景小天脸一垮，“三天后。” “如果实在不行，要不咱随便给点糊弄下他们？”全氏犹犹豫豫的道。 郑清浅走了，如今是全氏暂时管着村里的物资分配，所以这件事发生后，她也被叫来跟男人们一起议事。 李阿爷和李大山异口同声的道：“不行！” 景小天也看着全氏道：“弟妹，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毕竟不是郑清浅那样见多识广的，全氏有些不明白。 李大山道：“且不说能不能打发掉他们，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等着咱们的就是永无止尽的威胁！” 就像逃荒路上墨成章说过的那样，如果不把想抢他们粮食的人一次就镇住，那么他们根本走不到现在。 “那怎么办？”全氏心头一跳，忐忑的看着男人 们。 李阿爷沉吟半晌，而后对景小天道：“你先回去，将你们的人先安抚住，让大伙儿先别乱，我们这边再想想法子，三天时间，足够咱们做许多事了。” 有了李阿爷这句话，景小天稍稍放心的同时，眼泪又下来了，“阿爷，真的对不住，都是我们……” 要不是因为他们，人家如今还在山上过得好好的，哪里会碰上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李阿爷拍拍他的肩，“没事，刚刚说过了，这都是迟早的事，总要面对的，你别多想，先回去吧！” 景小天带着愧疚和忐忑走了，李大山和李阿爷他们却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度过这个危机。 “爹，现在怎么说？”李大山一脸严肃的问。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景小天他们那边的物资都是跟福泽村借的，数量上根本没多少，所以就算被找到，也不会损失啥。 可那些人既然知道了这深山中还有一个村子，就肯定会找过来，到时候福泽村的损失才是最大的。 李阿爷叹息一声，随即便眯着眼道：“小四走之前，跟咱们说过一件事，我看这次咱就先做两手准备吧！” 其他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吴忧 皱着眉，小四走之前说了啥？怎么没告诉他呢？ 墨成章离开前，设想过最坏的结局，就是他的身份若是暴露，福泽山上的人肯定逃不了，所以他已经提前替村里人想好了退路。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吴忧？墨成章也很无奈啊，吴忧做事有些冲动，他不敢提前告诉他。 “成，我这就去安排！”李大山立刻应下。 他的想法跟李阿爷不谋而合，要他们给粮食是不可能的，按照小四说的，先做好安排，到时候看看情况，能打就直接将人打趴下再说！ …… 山上的情况，对正在赶路的墨成章等人来说，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他们距离闵州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浅浅，我可以喝一口凉水吗？就一口？”墨成章不顾小菊还在跟前，讨好的看着郑清浅道。 天气实在太热了，他心里热得难受，想喝冰的凉的，但郑清浅拿给他的永远都是温开水。 郑清浅不为所动的看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拒绝，“不行。” 也不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情况，还想和凉的？呵呵哒。 为了让他随时能喝上温水，她还特地将保温杯外套了个难看得要死的麻布套，就为了避开小菊的视线。 第252章 雨夜山匪 “好吧，那我过会儿再问。”墨成章往后一靠，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你不用问了，在你的伤没好之前，你只能喝温水。” 墨成章的脸顿时就垮了，“我真的只喝一口……” “是哦，是不是喝了一口又一口？那不是也叫一口吗？”郑清浅无语的看着他，早就看穿了他的后手。 墨成章一噎，有个聪慧的媳妇儿就这点不好，什么都能被看穿。 虽然，他是故意哄她高兴的。 郑清浅当然看得出来，他是故意插科打诨。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是故意的。 哼哼，这次不给他点教训，难免下一次他还会捉弄她。 郑清浅他们从冀州赶回闵州，一路上因为顾忌墨成章的伤势，走走停停，原本马车只需三四天的行程，硬是被他们走成了七八天。 第七天的时候，眼看距离闵州城不远了，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总算要到家了。” “也不知道家里的小子想没想我，我可是想死那小子了！” “哈哈哈，你他娘的想的是你媳妇儿吧？” “瞎说啥呢？滚一边去！” “哈哈哈……” 一群汉子趁着傍晚歇脚扎营的时候，一边干活一边闲聊，手上的动 作半点都不慢。 墨成章这个病号肯定是不用动手的，但郑清浅并没闲着，带着小菊一起帮着埋锅造饭。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郑清盈非常清楚，要是她不帮忙的话，一会儿等着她的，只有一碗稀粥，以及无数的白眼。 所以这会儿郑清盈也不再摆小姐架子，凑到郑清浅身边想要帮忙。 “五妹妹，这个要怎么做？”郑清盈举着菜篮子，一脸为难。 郑清浅根本就没奢望郑清盈会帮上啥忙，只瞄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口中道：“你去看着火吧。” 郑清盈面色一僵，可她也知道她自己不会干这些活，若是硬要帮忙，万一弄巧成拙，只会更让这群人看轻她。 小菊从简易的土灶后过来，换郑清盈去看火。 郑清浅在小炉子上给墨成章做蔬菜瘦肉粥，一边跟小菊说着大锅那边要做什么。 “今晚就随便做些吃的吧，大伙儿身上有饼子，拿来蒸一蒸，断断凉气儿就成，完事再烧个青菜汤……” 她在小炉子旁，天气又热，让她额上和脸上都不停的冒汗，刚准备擦一下，却被人抢先一步。 “不着急，你慢点来，我不饿。”墨成章带着几分心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郑清浅任由他替她擦了汗，然后白了他一眼，“你还不能随便下地走动，赶紧回去坐好！” 墨成章伸展了一下四肢，小小的转了一圈，“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郑清浅呵呵一笑，然后脸一板，“别告诉我晚上捂着胸口忍着疼的人不是你。” 墨成章：“……”她怎么知道？ 郑清浅当然不会告诉他，为了回去能尽快启动纱布的生产，她这几天夜里都会等他们睡着了，看准时机进去空间查一会儿资料，再把重点记下来。 “墨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墨娘子该担心了。”小菊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不过还是出声好言提醒了一句，并且朝灶后的郑清盈看了一眼。 都是女子，谁还看不出谁的小心思啊？ 每次墨成章出现时，郑清盈那双眼都快长在人家身上了，还说从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就这不矜持的样，连她都看不上。 如果郑清盈只是对墨成章这样也就罢了，小菊勉强还能给她算个被美色所误，可郑清盈不止这样。 墨成章大多时候都在车里，可秦昊却是一直在马车外的，一旦停车做饭，郑清盈就总是会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来接近他。 秦昊最烦 她这样的，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她几次，郑清盈的脸皮都被踩在地上摩擦了，可她依然坚持跟着他们。 吃饭的时候，秦昊凑到墨成章和郑清浅这边来，朝不远处的郑清盈那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们不会真打算把她带回去吧？” 墨成章没回他，侧头看向郑清浅。 “等到了闵州再说。”郑清浅淡淡道。 她怎么可能把郑清盈带回去？别人不知道原身的情况，郑清盈可是清楚得很。 若是以后都要跟郑清盈生活在一起，那她岂不是时刻处在暴露的危机中？ 其实郑清浅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郑清盈。 如果就这样轻松放她走，那原身受过的伤害，以及如今波及到她身上的不孕症又要找谁说理？ 可如果要这郑清盈报仇的话，她又该怎么做？ 来自文明社会的郑清浅，从没想过要用这个世界的法子来报复郑清盈。 可这里的法治不健全，若是她想讨回公道，只能自己动手。 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如果换成别人，在这种情况下，郑清盈可能已经死了。 但郑清浅就是没办法越过心里那条底线，至少，她下不去手。 …… 后半夜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不过除了 郑清浅之外，其他人都睡得很沉，毕竟白天赶路也不轻松。 刚从空间出来的郑清浅，就在这种伴随着雨滴落下的声音中，突兀的听见了隐约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外面有人？” 她和墨成章是睡的秦昊的马车，郑清浅正打算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看，旁边的墨成章却醒了。 郑清浅点头，“嗯，不知道是不是小六他们。” 墨成章闭上眼细细听了片刻，而后倏地睁开双眼，神色凝重，“是山匪！” 话落，他直接翻身起来，想下去喊人。 郑清浅拉住他，压低嗓子低喊，“你干什么？你还伤着呢，留在这里，我去喊他们！” 她说着话，一把将他按下，自己利落的跳了下去。 “浅浅……”墨成章掀开帘子，却只看见她朝着刀疤李他们休息的地方跑。 墨成章握紧双拳，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身手，若是他再厉害些，便不会受伤，也不会让她这般担心害怕，更不会在这样危险的时候，让她将他护在身后！ 心绪激动之下，墨成章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捂着胸口努力平息心头翻滚的情绪。 罢了，只要不是来了千军万马，刀疤李他们肯定能应付。 第253章 真不长眼 郑清浅和墨成章耳力灵敏，提前了一会儿听见动静，她反应也快，迅速去通知了刀疤李和秦昊他们。 现在跑肯定是来不及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都有个共识，那就是先别声张，做好准备，看看来人的情况再说。 郑清浅很快就回到了马车上，而此时墨成章已经不动如山的坐在他原本的位置，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四哥，情况紧急，若是一会儿来的人太多，我们招架不住，小六会立刻过来带我们走……”郑清浅将匆忙间做的决定告诉墨成章。 他只是静静听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郑清浅摸不准他现在的想法，只是记忆中好像有人说过，男人都很爱面子，特别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更是没有人会想躲在女人身后。 她坐到墨成章身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认真道：“我们要相信起子哥他们！” 只要刀疤李他们能把对方打发了，那就不需要墨成章出手，也不存在伤他自尊的事了。 墨成章勾了勾唇角，眼神清亮的看着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岂是那种不分场合之人？” 郑清浅默默道：别狡辩了，你就是！ 两人的话还没说清楚，外面就传来了阵阵喧闹声。 “都给老子起来！” “麻利的！别让爷的大刀砍到你身上才动！” 这些人有备而来，将郑清浅他们围在中间，刚刚还一片漆黑的雨夜中，此时竟然点燃了百十个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得大亮。 郑清浅没动，抓着墨成章的手却紧了紧。 马车外，秦昊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脸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哟，还真有不长眼的敢抢到小爷头上呢？” 领头的见这几十人被他们两百多号人围着都没有慌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他娘的知道老子 是谁吗？” “就凭你也想做小爷的老子？”秦昊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傲娇的昂着头，“报上名来！” “哟呵！你小子有种啊，这一带哪个不知我金林山胡老大的名声？就你们这点人，落在我们手上还想跑？”领头的指着秦昊哈哈大笑。 秦昊半点都不恼，好整以暇的笑着开始数数，“一，二，三……” 他的“三”字还没落下，领头那人竟然直直从马上栽了下来！ “老大！” “老大你咋了？” “啊！” 说时迟那时快，秦昊数到三时，刀疤李等人也已经全部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摆出了墨成章教给他们的一个对敌的阵势。 在山匪头子从马上栽倒的刹那，李二麻子已经带着人举着刀大喊一声，“弟兄们，干死这帮不长眼的！” 他们都是经过战场历练的，虽然不一定有什么丰富的经验，但对着这群山匪却是不怯的。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全场只有秦昊无所事事。 他之所以一开始就没怕，是因为他身边有两个老太太给的人，那两人一直在暗处，刚刚那个领头的就是被他暗处的人用暗器打下来的。 “诶，那个谁，你不是还要做小爷的老子吗？怎么，现在起不来了？” 等领头的山匪被砍翻在地时，秦昊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狠狠将人奚落了一番。 “你们……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的弟兄们可不是吃素的！” 领头的现在心里都快呕死了，他们抢进山的东西吃完了，在这附近蹲守了三天，从昨天就盯上了这一行人。 见他们一路有说有笑的，一看就不是难民，抢了他们绝对可以几个月都不出来，所以他特地让人回山把人都喊了出来，就打算干一票大的。 谁成想，这伙人看着只有几十 个，却是个个英勇异常，双方交手短短一刻钟不到，他的人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马车里的郑清浅也在偷偷看着外面的情况，见他们这边占了上风，她提起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然而，就在这时，郑清盈的尖叫响彻云霄，“五妹妹，救命啊！” 郑清浅浑身一僵，刚刚她去通知人的时候，习惯性的没把郑清盈算在里面。而这几天郑清盈都是单独睡在一个角落的。 郑清盈第一次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早就吓破了胆，张口就结结巴巴的道：“大哥，别……别……我……我妹妹比我漂亮，你们去找她啊！” 在她的潜意识里，所有不好的事都该郑清浅受着，自然包括被人拿刀抵着脖子。 本来郑清浅还在想要不要去救郑清盈，可下一刻就听见了这种话，得了，这下不用想了。 秦昊听到郑清盈的话都愣了一下，皱着眉回头看着刀疤李，“我说起子，你确定这人是嫂子的姐姐？傻成这样，不是捡来的吧？” 刀疤李：“……” 郑清盈是不是捡来的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会去救她的。 地上的领头人一听见有人被抓住了，立刻嚷嚷道：“赶紧把老子放了，不然老子立刻杀了那小娘们！” 秦昊立刻退后几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是你能把人带走，小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众山匪：“……”那女人到底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啊？怎地这么不受人待见？ “不要！秦公子……小侯爷，求求你们，不要不管我啊！”郑清盈哭着挣扎，满含希冀的看着秦昊。 秦昊直接翻了个白眼，对刀疤李道：“咱就当没看见那边成不？” 刀疤李：“我看行。” 于是，挡着郑清盈那个方向的人瞬间就退到了营地中央，对抓住郑清盈的几个山匪视 而不见。 那几人眼见自己这边输得彻底，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哪还去管其他山匪啊？ 再加上他们见郑清盈这么好用，干脆抓着她试探着往后退，等了一会儿，见秦昊他们就跟没看见他们似的，立刻转身就跑。 “救命！救命啊！五妹妹……”郑清盈的声音越来越远。 领头的一直注意着他们，一见这几个人跑了，立刻破口大骂，“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新来的靠不住！” 可惜，他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回应。 郑清浅从听见郑清盈那句“我妹妹比我漂亮”开始，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了。 她想起了原身因为这张脸，从小就被郑清盈各种算计，想起她因此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哪怕郑清盈死在她面前又如何？刚刚的情况下都还想着算计她，她要是还让人去救她，那才真的是脑子坏掉了。 反正她本来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现在正好，让她尝尝咎由自取的后果。 “小四，这些人咋办啊？”刀疤李看着这些人有些发愁，习惯性的跑来问墨成章。 刚刚他们直接把能控制的全部下了手脚关节，这会儿山匪们都摊在地上不得动弹呢。 墨成章还没开口，秦昊就扬声道：“明儿就到闵州了，我让人连夜去通知官府来人处理，我留几个人看着他们就行，不耽误咱们赶路。” “就按他说的办吧。”墨成章出声道。 这些人的命运如何暂且不提，且说福泽山上，已经到了跟那伙海上来的人约定的时间。 景小天惶恐不安的看着李大山，“大山哥，真的……真的要这样？” 李大山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若不如此，咱们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过。” “可……”景小天张了张嘴，却不 知道该说什么。 李大山拍拍他的肩，“若是他们跟你们一样，好好的来跟咱们说一起发展过日子，我们是很欢迎的，也不会吝啬借给他们粮食，帮着他们度过最难的时候，” 他看了看村口的大槐树，“可他们偏偏想不劳而获，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想得到什么，都得付出代价，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好好活，那就拿命来换！ 与此同时，那伙从海上来的人正往福泽村而来。 他们果然不老实，这段日子都在偷偷寻找福泽村的位置，等确定了后，临时更改了碰头的地点，从原来景小天他们的山头，换到了福泽村。 “大哥，瞧瞧他们地里的东西，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这年成还能看到这么多粮食。” “可不是嘛，比咱们岛上那些蔫了吧唧的东西强多了，要我说，咱们就该直接把他们赶走，咱自己占着这里。” “你傻啊？咱要是占了这里，那咱们威胁他们的把柄岂不是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呃……也对哦，呵呵，那还是让他们给咱分东西吧……” 这伙人目测至少也有两百来人，全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路从梯田这边的大路上山，远远看去，浩浩荡荡，很是有几分气势。 另一头，李小柱和周铁柱躲在草丛里，飞快的数着这伙人的人数。 “柱子哥，我数好了，他们总共有两百三十八个人。”李小柱肯定道。 周铁柱严肃的点头，“我也数好了，小柱，你跑得快，先回去报信，我再跟他们一会儿，很快就去山谷那边跟你们汇合！” “好勒！柱子哥你要小心啊！”李小柱小声说完，立刻就跑了。 周铁柱目光沉静的盯着远处那些人，他阿爷说过，这伙人想来霸占他们的粮食，是他们的敌人，对待敌人决不能心软！ 第254章 归来 “阿爷，阿爷，我们见着那些人了……”李小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喘着气将情况都说了一遍。 李大山摸摸他的头，“阿爷知道了，小柱先去山谷那边找你娘，剩下的有阿爷呢！” “嗯！阿爷放心，我们肯定听话，绝不捣乱！”李小柱对着李大山大声道。 李大山笑笑，“去吧。” 李小柱飞快的跑走了。 李大山目光沉沉的看着村口的方向，不为别的，为了他的儿子孙子，还有这么多一起拼搏过来的村里人，他也一定要把这些威胁他们的人拦下！ 李大山不由得想起从前的事。 他是家里的长子，成亲早，十六岁不到就有了大儿子，便是全氏的丈夫，李小柱的父亲。相应的，他挑起家中大梁的日子也就更早。 村里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们都转移到山谷那边去了，就算他们拦不住那些人，也能想办法躲进山里。 不管这个决定对不对，李大山都决定拼一次！ “大山哥，那些人过来了！”陈忠达跑过来报告。 李大山收起发散的心绪，对吴忧道：“你去看看铁柱那小子过去了没？别他一会儿再混在咱们里面出点啥事。” 周铁柱是周猎户的孙子，算是孩子们之中年纪偏大的一个，所以胆子也特别大。 刚刚只有李小柱过来，他就知道，铁柱那小子指不定又暗戳戳的想着要跟大人们“并肩作战”呢！ 自从郑清浅教了孩子们成语，就连最小的妞妞都会说上几个了，他们这些大人为了不被比下去，每晚睡觉前都会偷摸着记两个，免得自家孩子说起时，他们连意思都不懂。 “不用看了，那小子懂事着呢，刚刚我过去确认情况，看见他已经追着小柱去山谷那边了。”陈忠达呵呵一笑。 村里的孩子们听话，他们这 些大人也省了不少事。 “成，那你们也下去，等我信号。”李大山点头。 很快，李阿爷家院子里就只剩下李大山和陈家三兄弟了。 海上那伙人很快就到了山顶，沿着墨成章他们修出来的石子路往村里走。 “我的天啊，大哥，他们这也整得太好了吧？” 一群人看着修建得错落有致的村子目瞪口呆。 领头的姓梁，叫啥名没人知道，这伙人都喊他梁老大。 梁老大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看了好半天才激动的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大伙儿看见了没？瞧瞧他们住的房子，铁定少不了吃的用的，咱一会儿可千万别松口，明白了没？” “好嘞！放心吧大哥，咱们都懂！” 不一会儿后，这些人就到了李阿爷家院子里。 景小天还是有些发憷，替双方做了介绍后，就站到李大山身后了。 梁老大大摇大摆的走到李大山身前，他生得人高马大的，看着比李大山高了一个头，站在李大山面前，顿时就从气势上压住了李大山。 “你能代表这里的人？”梁老大垂头，不可一世的看着李大山。 “嗯。” 李大山虽然一开始在气势上输了一截，但是此时想着墨成章面对这种情况大概会有的反应，他立刻抬头挺胸，做出一脸淡然的样子，惜字如金。 “哟，你这是什么反应？不乐意给我们分东西？”梁老大对李大山的态度很不满意，当下就作势转身，“弟兄们，既然他们不乐意，咱这就下山，找官府的人好好说说这山上的事。” 他就不信了，他们来了两百多号人，就算李大山他们不答应，他们难道还不能抢？ “我们凭什么要分东西给你们？”李大山平静的开口。 陈家三兄弟也戒备的瞪着这些人。 “凭什么？哈哈哈 ……”梁老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你说凭什么？就凭你们不问自取！这地界是官府的吧？没经过官府同意，你们就在这里开荒种地，难道不该把东西交出来？” “就是，咱们只要你们五成的东西，若是官府知道了，你们得给出去七成！” “哪里是七成？说不定还会被赶出闵州呢！” 李大山和陈家兄弟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下一刻，陈忠达便将手中的烟火点燃，烟火眨眼就升了空。 “干啥干啥？你们想干啥？”梁老大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对他的人大喊，“弟兄们，他们这是要反悔！咱先抢了他们在说！” “对！先抢了，再去官府告他们！” 李大山和陈家兄弟冷笑，拉着景小天就往后门跑。 “他们跑了，大伙儿快追！” 梁老大的人立刻跟上去，将李阿爷家的后门都踹坏了。 景小天不知道李大山他们的计划，傻了一会儿后，边跑边问，“大山哥，你们这是要干啥啊？” 陈忠达嘿嘿一笑，“当然是给他们点教训！” “啥教训？”景小天茫然的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陈忠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李大山忽然停住，“差不多了，发信号！” 另一边的陈忠平也摸出一个烟火，二话不说就放了出去。 景小天有点懵，忍不住回头朝后看去，就见梁老大那伙人已经到距离他们并不是很远的地方了。 然而，下一刻，景小天眼睁睁看着，一马当先的冲到最前面的梁老大，在经过一个转角时，像是被什么绊倒了！ 快速奔跑途中摔倒也没啥，可奇怪的是，梁老大身后的人也接连倒下。 紧接着，惊掉景小天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砰砰砰”几声巨响，伴随着梁老大那伙人的惨叫传来。 景小天 ：“……”什么情况？ “大山哥，只炸到了一半的人。”陈忠平皱着眉道。 陈忠武立刻朝着天上又放了一个烟火。 这段时间，他和阎和良一起搞了个连发的弩出来，已经架在山上了。 果然，下一刻，梁老大身后那些没被爆炸波及的人，很快又倒了大半。 “行了，让王进他们都出来，剩下的，咱们自己来！”李大山说完，反手从身后摸出一把砍刀来。 陈忠达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就他们那群怂货，竟然还想从咱们嘴里抢吃的？” 看着举刀往回跑的李大山等人，景小天都傻了。 两百多号人啊！全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这么快就被放倒了一大半！ 景小天很快回过神，顾不得多想，左右看了看，在路边掰了根趁手的树枝，也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一场混战在福泽村外的小林子里展开。 可显然李大山他们占了绝对优势。 梁老大的人被放倒大半后，还有战斗力的目测不超过五十人。 可李大山他们这边最少也有一百多人参战，没过多久就把这些人全部拿下了。 梁老大被炸断了一条腿，不过性命却是没有大碍，被李大山单独提到空地上来后，嘴里还不怕死的继续嚷嚷，“你们以为打赢了我们就没事了吗？咱们山下还有人！” 言外之意就是，若是不放了他们，福泽村照样会暴露。 现在轮到李大山轻蔑的看着梁老大道：“有人又如何？只要你们不怕死，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来两个我们打一双！” 虽然依旧很冒险，可若是这次不把这些人打怕了，他们绝不会放过福泽村！ “你……你就不怕官府的人找上来？”梁老大气得吐了一口血。 李大山沉默片刻，“找来便找来，那都是后话，现在，你们还 要我们分东西给你们吗？” 回应他的，是梁老大这伙人的哀嚎。 “大山哥，依我看，直接把他们……”陈忠达比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一下，“咱弄个坑埋了，谁会知道呢？” 李大山做出一副考虑的神色，梁老大等人立刻急了。 “别别别！你们放了我们，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来找麻烦了！” “大哥，你快告诉各位好汉啊！咱们有眼无珠，都是我们的错，我还不想死啊！” “……” 一时间，求梁老大赶紧发话的，求李大山他们放过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梁老大跟别人不同，眼看着自己这条腿废了，眼里满是恨意，梗着脖子道：“老子偏不！别以为你们偷袭赢了就能躲过去！老子山下的人要是没看见我们下山，立刻就会去官府报官！” 李大山等人的脸色全都不好看，因为他们这样做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真到了这一刻，他们还是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啊？他们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家，如今却被这伙人讹诈上门，打都打不服！ “怎么办？” 汉子们纷纷围到李大山身边，有的人眼中已经有了决绝之意。 李大山没有说话，但是他额上却开始冒汗，显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他们除了在路上对山匪下过重手，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这些人虽然可恶，但要让他们一下子将这些人全部留在这里，李大山还是不敢下决心。 正在这时，有马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声源处望去。 片刻后，李小六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哥，我们回来啦！小四哥回来啦！” 李大山等人同时一愣，随即都顾不上梁老大这伙人，纷纷朝着马车的方向跑。 他们终于不用怕了，因为，小四回来了！ 第255章 我们的山 郑清浅他们上山的时候，就听见了爆炸声。 “咦？这是什么声音？”秦昊侧头看向李小六。 李小六面色一变，还没回话，就听见车里墨成章的声音，“小六，赶紧上山！” “可是你的伤……”马车里的郑清浅皱眉小声开口。 墨成章神色凝重道：“山上肯定出事了。” 李小六也知道，出现了砰砰丸的声音，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因为村里最近可没有什么需要用到砰砰丸的计划。 “诶诶诶，这速度太快了吧！”秦昊的喊声被风吹散，马车一路朝着爆炸声响起的地方而去。 他们到闵州时，因为墨成章还要用他的马车，所以秦昊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决定要跟着一起上山看看。 这次墨成章和郑清浅他们都不好拒绝，毕竟一路上秦昊的商队对他们颇为照顾，所谓吃人嘴软拿人嘴短，众人只能默认他跟着。 不过，只有秦昊和他暗处的两个护卫跟着，其他人却是一个都没来。 郑清浅扶着墨成章，让他半靠在她身上，以减少马车快速行驶带来的冲击。 “村里会有什么事？大山哥他们怎么用到砰砰丸了？”此时郑清浅心里的着急不比墨成章少。 墨成章面沉如水，沉吟片刻才回话，“估计是有 外人上山了。” 而这个外人必定还是不好对付的，不然李大山他们也不会用到砰砰丸。 “外人？”郑清浅眉头轻皱，“不会是有人发现咱们了吧？” 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导致李大山他们用极端手段将人留下。 “很快就能知道了。”墨成章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 刀疤李他们并没有坐车上山，而是一路走上来的，这会儿正在半山腰，并没听见什么大动静。 但他们好歹也是亲眼见过砰砰丸威力的，听见动静后，走在前面的刀疤李和李二麻子面面相觑。 “是砰砰丸的声音吗？”李二麻子问。 刀疤李皱了下眉，“不能确定，但是……咱还是快些上山的好。” “成，”李二麻子点头，转身朝后面吆喝了声，“弟兄们，都加把劲儿，咱马上就能到家啦！” “好嘞！” 于是，上山的路上，以刀疤李为首，众人都开始小跑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李小六驾着车冲到李大山他们面前后，他们的马车立刻就被围了起来。 “秦公子？你咋也来了？” “诶，小四呢？小四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咱……” “大伙儿都让开些，你们这样，小四怎么下来？” 后面这话一出，马 车前面的位置很快就让了出来。 郑清浅扶着墨成章从车上下来，李大山等人立刻就发现墨成章的面色不对劲。 “小四这是咋了？” “怎么回事？” “谁他娘的敢伤了咱们小四？” 墨成章抬手往下压了压，“大伙儿先别急，谁来告诉我，那边，”他指了指东倒西歪的梁老大那伙人，“是怎么回事？” 他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就跟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家长似的，七嘴八舌的就将梁老大那伙人想来讹诈他们的事说了。 郑清浅看了一眼那边明显被压制的人，默默在心里为他们点了根蜡。 惹谁不好，干嘛来惹他们呢？不是她吹，他们这伙人可是很凶的！ 墨成章看了看那边，然后侧头对郑清浅道：“浅浅，我们过去看看。” 那伙人既然想讹诈他们，他这个管事的怎么也要去会会不是？ 郑清浅一看李大山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人是把墨成章当主心骨的，看见他回来，高兴的同时，又像是找到了依靠，所以这事墨成章还真得去看看。 “小六，小四这……”李大山他们跟在墨成章和郑清浅身后。 李小六三言两语的将墨成章受伤的事说了，末了还叹了一句，“小四嫂的直觉还真准，她说小 四哥出事了，还真出事了，要是我们没敢去，说不定……” 李大山睁大了眼，也有些唏嘘。 还好当时他同意郑清浅去找人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墨成章身上有伤，走得慢，短短一段距离，走了盏茶时间才到梁老大面前。 “你……你又是谁？”梁老大看着墨成章时，下意识的就有些怂。 毕竟是从军中出来的，又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战场磨砺，如今的墨成章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了，随便走出来一个，浑身的气势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有墨成章在，李大山莫名的就有了底气，唾了梁老大一口，替墨成章开口道：“小四是我们这的老大，我们都听他的！” 秦昊好奇的凑上前，看着躺地上还能主动说话的梁老大，“你可以啊，腿都没了，还想谈啥条件啊？” 梁老大脸色一僵，瞪着秦昊，“你又是谁？” 虽然这人衣着不凡，但跟这个村子的人混在一起的，总不可能有什么大来头吧？ “哟，还敢问小爷呢？呵呵，不过……”秦昊傲娇的一扭头，“小爷的身份也是你能知道的？” 墨成章瞥了秦昊一眼，后者习惯性的摸摸鼻子侧开头。 可这个动作过后，秦昊心里又有些捶胸顿 足，他干嘛要避着墨成章？怎么说他也是小侯爷！ “你们想分走我们五成的粮食？”墨成章居高临下的看着梁老大，“就因为觉得我们没有经过官府的允许就在这里开荒种地？” 梁老大完全不敢看墨成章的眼神，目光闪烁的到处乱飘，嘴硬道：“难道不是吗？你们没在闵州落户，还是越州来的乱民！凭什么霸着这里？” “哦？”墨成章扯了扯唇角，“我们不能在这里耕种，你们却可以来霸占我们的粮食？刚刚还想强抢？” 郑清浅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垂头，抿嘴偷笑。 这伙人可真是搞笑，他们的行为跟强盗有什么分别？若是真的给他们分了粮，这伙人反倒不能把他们怎么办了。 为何？官府又不是傻的，按照大乾的情况，百姓该给官府交的税，却被一伙不知哪里来的人收走了，他们还能有好？ 不得不说，李大山他们还是见过的事太少了，不然也不至于被这伙人绕进去。 “我……我们……”梁老大一时词穷，瞪圆眼不知该怎么接话。 墨成章却不再理会他，反而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转身对李大山等人道：“乡亲们，从今天起，咱大伙儿再也不怕什么了，因为，从现在开始，这是我们的山！” 第256章 打一顿扔下山 墨成章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包括郑清浅。 “小四，这……这是……”李大山有些不敢想，墨成章手里拿着的，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东西吧？ 墨成章淡淡一笑，“之前在军中，我们立了点小功，我拒绝了参将大人别的提议，用我们所有人的功劳，换来了这片山地的地契。” 他说得简单，可稍微聪明些的，又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艰难？ 这可是一整片山！那得多大的功劳才能换来这里的地契啊？ 就在这时，刀疤李他们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正巧听见了墨成章的话，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呼……呼，难怪，那怪别人都有军职，咱大伙儿没有，原来……” “哈哈……不愧是小四！啥时候都想着咱大家伙儿！” “诶，可累死我了，地契的事先放着，啥时候都能说，上面到底咋回事啊？” 看见他们全都回来了，李大山等人也顾不得地契的事了，纷纷跑过去，将刀疤李等人围起来。 梁老大这伙人：“……” 他们好歹这么多人躺着呢，能不能先把他们的事解决了再说？ 可惜，没人听到他们的心声，只顾兴奋大伙儿又团聚了。 “四哥， 这些人……”郑清浅朝着地上的人扬了扬下巴。 梁老大早在墨成章拿出地契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灰败不堪，还有一种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欲哭无泪。 墨成章看都懒得看这些人了，站了这一会儿，他有些撑不住，半个身子都靠在郑清浅身上，“我累了，咱先回家。” 听见他说累，郑清浅立刻就紧张了，左右看看，发现身边除了秦昊，其他人都在一起说话去了。 “秦公子，请帮个忙。”虽然知道秦昊的身份了，可郑清浅他们还是习惯从前的称呼，而且秦昊本人也这样要求。 秦昊见状，将手里的扇子一收，过来扶着墨成章的另一边胳膊，“墨兄，你们家在哪呢？” 他朝着周围望了望，没看见附近有房屋。 刚才李大山他们跑出了村子一段距离，而墨成章他们又是直接往这边来的，因此秦昊还没看见福泽村的情况。 “到了你就知道了。”墨成章对他还跟从前一样，完全没因为他小侯爷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他们这说着要走，李大山等人也兴冲冲的要赶紧回家，梁老大那伙人立马就慌了。 “各位好汉，各位大哥，别走，别走啊！” 他们这次 可真是踢到铁板了，好处没沾上，反倒把自己折进去，连梁老大都不敢说话了。 李大山他们已经将这伙人暴揍了一顿，再加上之前被炸伤的，心头的恶气算是出了，又有墨成章拿来了福泽山的地契，此时此刻他只想赶紧回去跟墨成章他们好好说说话，根本不想管这群人。 可李二麻子他们不干了，这些人竟然敢找上门来，要是他们没及时赶回来，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呢！ “起子，今儿可别拦着哥们，咱必须给他们点教训！” “我干啥拦着你？我也打算揍他们一顿。” 李大山见了，下意识的去问快要上马车的墨成章，“小四，这些人怎么处置？” 墨成章头也不回的道：“随便打一顿，扔下山吧！” 他这话将梁老大这伙人吓得不轻，有些还有力气的，连忙爬起来想跑，结果却被刀疤李他们拦着，一顿胖揍后，让他们自己滚。 “赶紧滚蛋！要是让咱们再见着，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听了这话，这些人心里苦啊。 你们哪里好说话了？他们明明啥都还没干，就被撂翻一大片，你说你们都有这么霸道的东西，还躲在山里干啥啊？ 梁 老大因为是最先被炸伤那一批人，腿都快废了，哪里有力气跑路？之前还嚣张的他，这会儿是彻底熄火了。 抱着脑袋被揍了一顿后，梁老大吼着让几个伤得轻些，脑子迟钝的，将他抬下山。 回去的路上，郑清浅有些担忧的问，“四哥，这些人不会再来报复吧？” “报复？”墨成章眼角微挑，“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和能力。” 他这次回来，名为养伤，实则却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不过，有些事说来话长，暂时还是别告诉她了。 马车外，李大山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起先去山谷那边接人。 村里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们全都安置在山谷里，这会儿没危险了，当然要先把人接回来。 而山谷中，云氏等人听到李小柱他们的话后，互相看了看，心里都很清楚，今儿怕是要用上砰砰丸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对云氏来说更甚。 “娘，您别担心，会没事的。”墨韵拍拍云氏的手，安慰道。 云氏眉头紧锁，短短几日却像是老了好几岁，“我担心的不是今儿这事，我是担心小四和他媳妇儿。” 提起墨成章和郑清浅，墨韵也不知 道该说什么了。 “娘，您要相信他们，小四和弟妹都是聪明人，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墨琪也凑过来。 墨诗诗也点头道：“我相信弟妹！” 郑清浅走之前，将村里的教学工作交给了墨诗诗，拿到郑清浅准备的教案时，墨诗诗除了惊讶就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了。 因为平日里看郑清浅上课，基本上都是随性教学，想到哪说到哪，可她给的教案上却全都标注了重点，而那些重点在她看似随性的教学中，一个都没落下。 墨诗诗不相信，这样的人还会轻易出事。 至于自家弟弟，她就更不担心了，小四自从成亲后，感觉就像突然长大了一样，什么事都不再需要她们操心。 “你们倒是相信她，可……唉，让我咋说呢？就因为做了个梦她就跑了，这像话吗？”云氏是后来才知道郑清浅为什么要下山的，当时就很无语。 可是人都走了，她还能说啥？ 墨家三姐妹面面相觑，说实话，她们也觉得郑清浅这次有点冲动，不过基于对她平时表现出来的能力，她们选择相信她。 “阿爷，阿奶，娘，我爹他们来啦！”陈明和陈白兴匆匆的跑进来，朝着山谷里大喊。 第257章 我只喜欢你 村里的孩子们负责轮流去洞口察看动静，这会儿正好轮着陈明和陈白两兄弟，两人刚探出头，就看见陈忠达他们往这边来，两人立刻就跑回来报信了。 “啥？你爹他们没事吧？”墨韵立刻紧张的站起来，抬脚就要往洞口走。 陈明咧着嘴摇头，“我看他们健步如飞，好着呢！” 跑得那么快，怎么可能受伤？看来那些坏人肯定是被爹和叔伯们赶跑啦！ 云氏等人听了，也都纷纷跟上。 说实话，任谁听了有人光明正大来抢自家的东西，心里都不会好受，他们攒这点家当容易嘛？ 昨晚连夜将存下的所有粮食，以及各家重要的家当都搬到山谷里，可累死他们了。 这一切都要怨那些只想不劳而获的！ 所以，不管将他们怎么处置，云氏他们都不会有半分同情。 等众人从山谷里出来，看见刀疤李他们居然也在，又是一番惊喜。 “哎哟，娃他爹，你们咋回来了呢？”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这？” “哈哈哈，今天真是好日子，大伙儿赶紧的，把东西收一收，咱赶紧回家！” 有了刀疤李他们的帮忙，搬东西的速度自然更快，一行人很快就往村里走。 “婶子，东西都给我，我力气大，您歇着！”刀疤李眼疾手快的帮着云氏搬东西。 云氏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没看见墨成章郑清浅，心里七上八下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抓着刀疤李就问，“我家小四和他媳妇儿呢？咋你们都在，他们不在呢？” 刀疤李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就道：“婶子你别急，他们已经回来了，这会儿估计正在家里等您回去呢！” 云氏狐疑道：“为啥你们都来接我们了，他们咋不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刀疤李这人看着好像能说会道的，实际上面对女人的时候立刻就笨嘴拙舌了。 面对云氏的问题，他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快说啊！”见他迟迟不说话，云氏急了。 一旁的墨诗诗跟云氏一样，心头突突直跳，盯着刀疤李，声音不自觉的上扬，“起子，小四他们到底咋了？” 如果不是出了事，墨成章和郑清浅绝对不会不来接人！ “婶子，吴家弟妹，你们别急啊，小四没啥事，就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李二麻子听见这边的动静，张嘴就道。 云氏听了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自家的东西，闷不吭声的拔腿就往家跑。 小四受伤了！ 这句话在云氏脑子里炸了锅，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一个劲的想着要赶紧回去。 墨家三姐妹听到这里后，也顾不得多想，推着东西就跑，身后的婆家人喊都喊不住。 “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小四现在已经差不多好啦！”李二麻子冲着母女几个的背影大喊。 墨韵的丈夫陈忠达没好气的一拳捶到他肩上，“你就不能等回去了再说？” 刀疤李也无语的瞪着他，“就你嘴快，不知道婶子他们会着急啊？” 他都没敢提小四受伤的事，这个麻子可好，嘴巴一秃噜，啥都往外说。 李二麻子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讪讪的干笑两声，识趣的帮着墨家的人搬东西。 “起子兄弟，那啥，我想问问，咋没看见我家元大炮呢？他不会也受伤了吧？”元大炮的媳妇儿不知道啥时候挤了过来，急急地问道。 刀疤李将手头的东西拿稳，看向她，“嫂子，他被参将大人借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不过小四说了，他肯定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 元大炮的媳妇儿听说他没事，心下就松了，很快就被她婆婆叫去帮忙。 另一厢，秦昊站在福泽村中间的位置，也就是墨成章他们家院子外，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抢你们了。”秦昊喃喃道。 不说别的，就看他们修得这么规整的村子，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有东西好吧？现在世道这么乱，这里简直可以堪比一处世外桃源。 郑清浅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秦公子，四哥需要休息。” 要感慨也等把人安置好了再来感慨啊！ 墨成章捏了捏郑清浅的手，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让秦昊看看福泽村也好，说不定很快就需要跟秦昊谈某件事了。 秦昊可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人，一开始的感慨之后，他倒是对郑清浅他们越来越有兴趣了。 两人扶着墨成章进屋，秦昊只扫了一眼他们的屋子，就先退出去了。 郑清浅让墨成章靠在炕头，“四哥，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娘他们回来我再喊你。” 墨成章轻闭着眼，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嗯，你离他远点儿。” 郑清浅：“……” 所以，这人一直对秦昊不冷不热的，就是因为这个？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不说秦昊的身份，只说她是已婚这一点，人家就不可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虽然一开始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一些，但秦昊后来一直谨守礼教，反正她没怎么感觉他有什么歪心思了。 郑清浅抿唇浅浅一笑，俯身飞快的在他唇边印下一吻，“我只喜欢你。” 而后迅速退后转身，丢下一句满含笑意的“我先出去了”就跑了。 墨成章在她的吻下来时便睁开了眼，可惜还来不及感受这个突如其来的轻吻，她就跑开了。 他眼里的震惊逐渐变成化不开的笑意，伸手抚了一下唇角，脸上的笑越来越耀眼。 原来……她也可以这般主动吗？ 好不容易主动一次的郑清浅，此时正一路小跑进了厨房，借着烧水的空档，坐在灶后傻笑。 笑着笑着，屋外却传来云氏 的喊声，她连忙起身出去。 “小四，小四媳妇，你们回来了吗？” 郑清浅出来，正好跟云氏碰个正着。 “娘，大姐二姐三姐，你们……”郑清浅招呼的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云氏紧紧的抓住了。 “听说小四受伤了，咋样，他还有没有事？”云氏问这话时，眼中带着紧张忐忑，还有一丝害怕。 这一路上她这心就没放下过，李二麻子只说了小四受伤，可伤到哪里，伤得重不重却没说。 郑清浅一愣，连忙道：“没事了，娘，您别担心，四哥就在屋里，您要是……” 她话还没说完，云氏已经不见了。 墨韵她们听了郑清浅的话后，齐齐松了口气，跟郑清浅说了两句也进去看墨成章了。 郑清浅轻叹一声，转身继续去烧热水。 不一会儿，他们那屋就传来云氏的哭声和咒骂声。 “杀千刀的！自己没本事还来算计我的小四，他们咋那么狠呢？” 这些声音里还夹杂着墨琪气呼呼的话，“气死我了！不是说军中的人都跟手足兄弟一样吗？那人凭什么就把咱们小四排除在外？” 墨韵和墨诗诗不停安抚两人，外加秦昊帮着解释了对那些陷害墨成章的人的处罚，屋里才慢慢消停下来。 这时候，郑清浅的水也烧好了。 拿了之前买的一套便宜杯子出来，郑清浅用木盘将水端进屋里。 “秦公子，请喝水。”将杯子一一摆在桌上，郑清浅对秦昊示意了下。 走了一路，秦昊的确渴了，也没跟她客气，端了一杯水吹了吹，喝了几口。 云氏母女这才像是刚发现秦昊的存在似的，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秦公子，这是我娘，这是我大姐，二姐，三姐。”郑清浅一一介绍过去，又对云氏几人道，“娘，这位就是秦公子。” 虽然他们跟隆升楼有合作，但墨家姐妹和云氏都没 下过山，麻辣烫的买卖没安排她们下山。 秦昊立刻就跟云氏母女见礼。 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云氏心头的气稍稍下去了些，扯了个笑出来对秦昊道：“让秦公子见笑了，小四还需要休息，咱们先出去说话。” 秦昊是外男，有云氏在，墨韵她们是不用去招呼他的，所以三姐妹和郑清浅都去了云氏屋里，细细说起了这段日子他们的情况。 郑清浅捡着好听的话说，并没提墨成章当日的危险情况，完了再把颜秋思跟他们下订单要医用纱布的事说了。 “啥？弟妹，你的意思是，朝廷要跟咱做生意？”墨琪张大嘴，满眼的不敢置信。 墨韵和墨诗诗也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们不是“乱民”吗？咋转眼就要跟军中做生意了？这事能靠谱吗？ 郑清浅笑着点头，“也不能说是跟朝廷做生意，是参将大人私人的名义下的订单。” 不得不说，颜秋思这人还是很靠谱的，走之前直接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做定金。 五百两在如今的世道其实算不得多值钱，但是做纱布的话，因为成本只有纱线，消炎止血的药液和人力，其中最贵的药他们都可以在山里采到，算下来其实他们能赚的还挺多。 “那这事得跟赵大夫说说，还得她来带着咱们做。”墨韵若有所思的道。 墨诗诗点头，“还有余娘子，有她带着，咱们纺纱的速度可以更快。” 郑清浅看着她们竟然已经兴奋的去讨论有关制作纱布的事了，暗暗有些好笑，看来她之前的付出也没有白费嘛，这不就初露端倪了？ 墨成章等人的回归固然让村里人惊喜，但最让大伙儿高兴的，还是墨成章拿回来的地契。 当天傍晚，李阿爷带着村里人站在墨成章家院子外，慷慨激昂的大声道：“今天无论如何，咱们都要给小四磕这个头！” 第258章 可以帮我洗澡吗 秦昊是下午的时候就下山了。 因着墨成章负伤归来，此时墨家的堂屋里可不止郑清浅他们几个，墨家三姐妹都带着丈夫和孩子来娘家吃饭，墨成章被云氏强制要求只能躺在屋里。 李阿爷带人过来喊话时，云氏都是懵的，因为地契的事她还不知道。 “外面咋回事？”云氏看向郑清浅。 郑清浅也有点懵，完全没料到阿爷会来这一出啊！ 陈忠达这会儿回过神了，双手一拍，“肯定是因为地契的事儿！” “什么地契？”云氏茫然道。 吴忧和王进已经抬脚往外走了，听见云氏的话，连忙回头道，“娘，是咱们这座山的地契！小四把这座山的地契拿回来了！” “啥？”云氏差点从炕上掉下来，被郑清浅扶了一把后，激动的抓着她的胳膊问，“小四媳妇，你三姐夫说的是真的？” 郑清浅点头，扶着她往外走，“是真的，地契是四哥他们用军功换来的。” 云氏激动得手都在抖，眼里含着泪花，“我就知道，小四不会干没头没尾的事！” 显然，云氏误会了墨成章从军的初衷。 墨家院子门打开，就看见李阿爷领着一众乡亲在外 面，将墨成章从开始逃荒以来为大伙儿做的事通通说了一遍。 末了，李阿爷喘了口气道：“乡亲们，你们说说，这样的小四，值不值得咱们磕这个头？” “值！” 几百号人齐声应诺，还都是伸着脖子用吼的，可想而知那声音是啥样，给郑清浅听得都想捂耳朵。 看见云氏出来，李阿爷连忙上前，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估计都该拉着云氏的手说话了。 “小四他娘，咱大伙儿都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养了小四这样好的孩子，咱们哪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呢？”李阿爷说完，又朝旁边的郑清浅一点头，“还有小四媳妇，你也好样的！” 郑清浅：“……”她很想笑怎么办？ 不过很显然现在绝对不能笑出来。 郑清浅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阿爷，四哥的伤还没好全，在屋里躺着呢，您这……要不先让大伙儿回去？”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觉得让村里人给墨成章磕头是好事。 在村子里还好，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随便添油加醋几句，墨成章脑袋上妥妥的扣上一个造反的名头。 李阿爷闻言一愣，随即一拍额头，对众人道：“ 瞧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咱终于不用担心被赶走，却忘记小四的伤还没好。” “阿爷，没事，我们也想看看小四。” 李大山有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道：“大伙儿都先别太激动，小四需要好好养伤，咱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他道谢，这个头啥时候磕都可以，今天就先散了吧！” 他这话一出来，村民们很快就没那么激动了。有的对着云氏和郑清浅说上几句感谢的话，有的双手合十朝天拜拜，祈求墨成章早些痊愈。 没过多久，人群散去，李阿爷却是进了墨家的院子。 “是我大意了，可别吵着小四，我就看一眼就走。”他坚持要去看望墨成章。 郑清浅和云氏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 这么大的动静，墨成章没被吵醒才怪。 只是他们进屋后，看见的却是墨成章睡得很沉的一幕。 李阿爷果然如他所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离开前，他还埋怨的瞪着李大山，“你刚刚怎么就不提醒我？” 李大山一噎，您老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这么一闹，墨韵他们也很快告辞，毕竟已经是晚上，各家都有自家的事，回去处 理一下还要休息。 云氏拉着郑清浅仔细问了他们在路上的事后，就放她回房了。 郑清浅轻手轻脚的去了里间，习惯性的进空间洗漱。 等她出来，却见墨成章靠在炕头，哪里还有刚才沉睡的模样？ “你醒了？”郑清浅用手指理着头发，一边坐到炕沿。 墨成章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刚刚他明明没听见里间有水声，她是怎么洗澡洗头外加换衣服的？ 郑清浅后知后觉的动作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的道：“刚刚阿爷来的时候，你没睡着吧？” 她装傻，墨成章虽然觉得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但也没多想，点头道：“嗯，阿爷刚刚太激动，等过几天再跟他见面。” 郑清浅点点头，倒是很认同他的话，“我觉得阿爷太夸张了，让乡亲们给你磕头，这……不太好。” 墨成章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不然你以为我刚刚怎么会装睡？” 地契虽然是他问颜秋思要的，但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可这件事在激动的阿爷眼里，就算他站出来解释，阿爷也不会听。 郑清浅捂嘴偷笑，“我刚刚就看出来啦，也就阿爷他们相信你是真的睡着了 。” 墨成章看着她浅浅的笑颜，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再闻到她身上隐隐传来的幽香，他的目光微微一闪，眼底带着一丝戏谑，“浅浅，我也想洗澡。” 郑清浅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 “你……你身上还有伤呢，还是过几天……”她结结巴巴的开口。 墨成章扬了扬眉，“我的外伤已经好了，洗澡是没问题的，还是说……”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敢帮我洗？” 虽然他现在可以站立一些时间，可一个人站着洗澡还是有些困难，万一摔了，后果不堪设想。 郑清浅想到这里，心里在天人交战。 如今的天气，墨成章这些天都只是她帮着擦洗手脸脖颈，因为赶路不方便，头发也没洗，说实话，长得再好看的人，糙成这样也帅不到哪里去。 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对郑清浅来说，他的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她自己这些天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也没敢在空间洗澡，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嫌弃谁。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又不是没看过。 只是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墨成章顺势点头，“所以现在可以帮我洗澡了吗？” 第259章 不能太累 郑清浅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暗暗给自己打气，反正他俩啥都干过了，洗个澡而已，又不是没洗过，她没什么好害羞的。 心理建设完毕，热水也打来了。 墨成章坐在里间的竹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假装不经意的避开他的视线。 “好了，你……先脱衣服吧。”郑清浅的目光乱飞，就是不落在他身上。 墨成章怕把她惹急了，这会儿倒是听话，很快就将衣服脱了。 郑清浅脚步一转，直接站到了椅子后，“我帮你洗身后，你自己洗前面，”说完又立刻补了句，“这样快些。” 听着她欲盖弥彰的话，墨成章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好险忍住了，“好。” 他得慢慢来，别把人惹急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 郑清浅见他愿意配合，暗暗松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加快。 为了早点结束这件尴尬的事，郑清浅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不到一刻钟就洗完了他身后的部分。 然而，因为她动作太快，墨成章前面还没洗完，他理所当然的道：“你来帮我，这样更快。” 郑清浅：“……”她这算不算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虽然又羞又窘，可郑清浅却没法拒绝，只能磨磨蹭蹭的绕到他身前。 她不敢看他，可垂着眼又会看见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最后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他的胸膛上。 可这一看，郑清浅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废料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只见墨成章的心脏位置上，一个比铜钱还大的伤口，狰狞的烙印在那，嚣张的诉说着它的“功绩”。 没来由的，郑清浅的心头忽然一疼，想都没想的伸手过去，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问道：“很疼吗？” 墨成章想说不疼，可下一刻，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腿上，紧接着是一滴又一滴的泪珠破碎 在他腿上。 “不疼了，别哭。”墨成章揽着她的腰，让两人目光对视。 这会儿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明知道她看见他的伤口肯定会难过，没事干嘛让她帮着洗澡啊？ 郑清浅本来不想哭的，可看见那样的伤，她的眼泪就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她吸了吸鼻子，控诉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说话不算数！” 这些话早在军中时就该说的，可时间地点不对，郑清浅忍了这么多天，一开口就憋不住了。 “还有，我说过的，你平安回来我才告诉你有关我的事，现在你失去这个机会了。除非……”郑清浅微微抿唇，“除非你身上的疤全部消失。” 墨成章此时心口抽疼，但他知道，这不是伤口疼，而是真的心疼。 心疼她为他流的泪。 “对不起……”墨成章忽然将郑清浅紧紧抱在怀里，埋首在她脖颈间，“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哪怕是为了她，他也再不愿去冒险。前世的仇总能得报，失去了她，他却会失去再活一世的动力。 此时此刻，墨成章很清楚的知道，为什么他从发现郑清浅的异常后，就渐渐将心放到了她身上。 因为，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清楚的知道，前世那些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经历过的。 同那个无法让他动心的“郑清浅”相比，眼前这个才是让他这一世不至于堕入仇恨，变得面目全非的人。 只因，他想跟她白头偕老。 郑清浅哭了一回，负面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心里好受多了，可这样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此时两人贴得很近，墨成章抱着她的腰的手越收越紧，他身下的某个部位明显发生了变化，里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墨成章和郑清浅这样的情况 。 “四哥，你……还是先洗完……”郑清浅磕磕绊绊的开口，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墨成章低笑着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暗沉沙哑，“好。” 郑清浅不知道他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若是她再不快点，这里铁定立刻就能烧起来！ 手忙脚乱的帮他洗完，又穿上衣服后，两人总算躺到炕上了。 郑清浅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僵着身子躺在他旁边。 然而，没过一会儿，墨成章就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的伤……”郑清浅紧张的道，双手抵在他胸口上。 墨成章拍拍她的背，“别乱动。” 她再乱动，他可不敢保证还能不能忍得住。 郑清浅立刻闭嘴，老实的轻轻靠在他怀里。 可是……这样让她怎么睡啊？ 虽然山中的夜里不是特别热，可他浑身像个火炉似的，她额上都浸出一层薄汗了。 “那个……四哥，要不我还是睡旁边吧？”郑清浅试探着问，同时蹑手蹑脚的就想脱离他的怀抱。 墨成章下一刻就凑到她脖颈间，“若是你不想发生点什么，最好别再动。” 她难道不知道，她只需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绮念冒出来吗？ 郑清浅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闻言下意识的回道：“太医说了，你不能做剧烈运动。” 墨成章：“……”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简直就像是挑明了某件事似的，反正他是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绮念，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说了不算……” “唔……别……” 长夜漫漫，某个休息了好几天的男人终于得偿所愿。 …… 翌日，郑清浅明明醒了，可她就是不想睁眼，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某人的目光在盯着她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云氏的 声音很快在屋外响起，“小四媳妇，赶紧起来，一会儿还得去请赵大夫来给小四看看。” 郑清浅还没回话，墨成章的吻就下来了，轻轻落在她唇边，“再睡一会儿，我不碍事。” 郑清浅真想翻个大白眼给他看，一边推开他，一边朝屋外喊道：“娘，我已经起来了，马上就来。” 墨成章好笑的看着她气鼓鼓的边穿衣服边瞪他。 “以后你伤口疼，可别怪我，不然我……”郑清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反正以后你老实点！” 这家伙真是不怕死，明明还没好全，非要这样那样的，气死她了！ 一会儿还得让赵岑仔细替他看看，可别折腾得伤势更严重才好。 郑清浅很快就出去了，跟云氏打了招呼后，直接去了赵岑家里。 “我就猜到你会来，已经准备好了。”赵岑对郑清浅眨眨眼，看上去竟然比之前那个冷漠的女大夫亲切了许多。 郑清浅抿唇一笑，“多谢岑姐，那我路上再告诉你情况。” 余娘子知道墨成章受伤的事，只跟郑清浅招呼了一声，就继续去灶房做饭了。 回去的路上，郑清浅将墨成章的基本情况跟赵岑说了一遍。 “如今他心口还是会经常疼，也不知道里面的伤好得如何了。”郑清浅有些发愁。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养着，男人果然都是英雄本色吗？ 赵岑没有看见病人，并不急着下结论，只点头道：“等我看过再说。” 伤到心口还能救回来本就不易，之后的休养就得更加细致。 回到墨家，云氏跟赵岑打了招呼，让她先进去替墨成章看看，出来就在墨家吃早饭。 赵岑和郑清浅进来时，墨成章已经穿戴好靠在炕头了。 “看起来你精神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赵岑将他打量了一番，直接给郑 清浅吃了个定心丸。 可等到赵岑替墨成章把脉过后，她却皱着眉，看看墨成章又看看郑清浅。 “怎么了？”郑清浅有点紧张，连忙问道。 赵岑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直接，“他的伤看着不严重，但却是需要养护一段日子，这期间……还是别太累的好。” 她自认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可郑清浅好歹是现代来的，这样的暗示当然能听懂，当下就羞红了脸。 “多谢赵大夫，我会记住的。”墨成章一脸淡然，脸色变都没变。 郑清浅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太丢脸了！ 赵岑轻咳两声，收拾了东西后就回家了，并没有留在墨家吃早饭。 等她走了，郑清浅已经气过了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墨成章道：“今晚我就去客房睡，要是娘问起，我就说怕晚上碰到你的伤口。” 墨成章原本淡然的神色立刻垮了，丝毫不顾脸面的扮可怜，“媳妇儿，你就忍心把我一个病人留在这？万一晚上我滚下床咋办？” 郑清浅冷笑，“我看你好得很，昨晚不是还……哼，反正你说什么都没用，在你彻底好之前，咱们分房睡。” 墨成章：“……” 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后果！ 某个刚吃了几口肉的人，再次进入茹素模式，原本以为的快乐养伤日子，变得索然无味。 好在虽然被限制在家里，墨成章也不是完全没事可做，秋收过后，李大山和耿世勋就来找他拿主意了。 “之前弟妹跟我们说过去运盐的事，不过还有很多事没说清楚，还是小四你给拿个主意吧。” 耿世勋也将自己知道的那条小道说了，看看墨成章有没有什么建议。 墨成章靠在坑头，想了想后抬头看向李大山，“这件事先不急，你先让那个景小天来见我。” 第260章 福泽山生产队 李大山愣了下，“你见他做啥？” 墨成章目光微凝，“此人能在短时间内，代表附近几个山头的难民来跟我们谈，说明这人至少人品没问题，我们如今太缺人了，正需要他这样的人。” 实际上，前世他便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名字罢了。 据说当时闵州境内有许多走投无路的难民聚在一起，有个看着憨厚老实的男人带着难民逼着官府发粮。 可惜…… 不管如何，墨成章觉得景小天这人听上去老实忠厚，可实际上却自带凝聚力，从这次梁老大那群人的事来看，景小天还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若是没担当，没有一点责任心，也不会在事情发生后就立即来通知李大山他们。 此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景小天直接领着附近几个山头的人和梁老大他们，一起打上福泽山来，把他们给抢了。 可他没有。 墨成章不信他们两千多人里，所有人都绝对齐心，但景小天能把他们压下来，侧面证明这人还挺会管人，按郑清浅的说法就是，有管理能力。 “行，我一会儿就让小六去找他。”李大山听了他的话，很干脆的应下。 这就是他和小四的区别，他就看不见这些东西，可小四只凭借他对景小天的描述，就能看出问题。 墨成章点点头，又看向耿世勋，“耿大哥，你说的这条路线现在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耿世勋皱眉，“我上山之前还走过一次，并无异常啊。”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要运的是盐，路上被劫是小事，万一对方顺藤摸瓜找到盐矿……”墨成章并没把话说全，可耿世勋和李大山都懂。 “那怎么办？”李大山眉头紧皱，这件事他基本上连哪些人去襄州那座山，以及家里这边怎么安排都确定了，如今再说路线不对，这可如何是好？ 墨成章 侧身，从炕头拿了炭笔和纸来，将耿世勋刚刚说的路线简单画了出来，而后指着简易地图道：“耿大哥那条路线并不是完全不能走，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必须绕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圈了几个地点。 前世他便是从这些路走过来的，走哪里可以避开难民群，哪里有落脚点等等，他都了然于心。 别问他为什么，那段日子简直是墨成章的心魔，因为前世云氏便是在那段路饿死的。 耿世勋对这段路也是熟悉的，不过从前他看问题的角度跟墨成章不一样，这会儿被他一点，突然就恍然大悟般，对墨成章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四你厉害！” 看似简单的几个点，却能最大程度的避开危险。 墨成章神色沉静，“等见过景小天后再决定去襄州的人选。” 福泽村的人他并不想派出去太多，因为这里还有别的事等着他们。 若是景小天能组织一批信得过的人，福泽村这里就只需要去十几个负责管理的人就行了。 他们这里说完，郑清浅就进来跟墨成章说起了纱布的事。 “我已经跟岑姐说好了，她那里没有问题，今儿已经带了人进山采药，余娘子那边也已经在准备纺纱布的事，最快三天后我们就能做出第一批实验用的纱布来……” 郑清浅说得认真，没发现墨成章正盯着她出神。 唉，她可真是说话算数，说了不跟他一起睡，果然这几天都睡在客房，就连晚上他想偷溜过去都不行。 怎么才能让她回来睡，或者让他睡到她床上去呢？ “四哥，”郑清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想什么呢？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没？” 郑清浅特别无语，这几天墨成章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老是想套路她，不过都被她机智的躲开了。 墨成章回神，正了正神 色点头道：“嗯，就按你说的办。” 郑清浅瞪了他一眼，这样敷衍的态度，肯定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 “我说，咱们现在用工分制已经不合适了，改成生产队模式吧！”郑清浅把刚刚想说的重点又说了一遍。 医用纱布的事墨成章肯定是不会管的，毕竟这件事如今都是女人们在做，又是她牵的头，他放心得很。 但是她说的这个生产队模式又是什么？ 瞧见他眼中明显的不解，郑清浅只好解释道：“其实就是把咱们村打造成技术型村子，联合其他几个山头，以医用纱布为切入点，逐步开发别的刚需产品……” 这两天没有墨成章在旁边，郑清浅晚上进空间又整合了一些东西，根据福泽村和周边的具体情况，做了新的规划。 首先，福泽村的种植业必须继续发展下去，特别是高产的土豆和红薯，要在保证一年两季的现状下，争取做出一年三季甚至四季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储备粮充足，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至于饿死。 其次，既然开了跟军中合作的先例，那就要抓紧机会，以此为基点，开发除了医用纱布外的其他产品，譬如酒精棉，棉签，甚至军用口粮等等。 当然，军用口粮这东西，还得再琢磨琢磨，毕竟适合在战场上吃的也就那么几样，适合这个时代的更是只有某个国家东征西战时常用的两种，列巴和奶砖。 列巴的原材料倒是能凑齐，但以现在物价来看，前期投入太大，除非耿世勋继续做粮商，不然无法供应这般庞大的原材料。 奶砖就更别提了，连牛奶都没有，怎么做奶砖？ 所以暂时郑清浅认为还是先把纱布的生意坐起来，之后再逐步增加酒精棉和棉签的生产。 而以上所有事情都必须在福泽村弄，包括医用纱布的药液配方，以及土豆 和红薯的种植技术，全都不能外泄。 在这个时代，谁有粮谁就能活，土豆和红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郑清浅很清楚他们如今立身的根本，一切有关技术的东西，她都会尽最大努力捂得紧紧的。 墨成章眼底满是惊讶，再次从她口中听到一些从未听过的词汇，他丝毫不意外，可也更加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懂得这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呢？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看着他又在走神，郑清浅恼了。 若是她从前给手下的人开会，有人敢走神的话，她肯定会给走神的安排更多工作！ 墨成章连忙回神，立刻摆出一个讨好的笑，“当然听了，我家浅浅考虑事情如此周全，我这不是被你惊住了嘛？” 他可没说假话，就刚刚郑清浅说的那些，若是真的做出来，他就不担心这一片的人养不活了。 郑清浅实在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这家伙最近真是……越来越没个正行了。 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郑清浅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太放飞自我了些，刚才下意识的就将很多现代词汇带了出来，而墨成章却是个古人。 “那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想清楚这一点，郑清浅就不气了，毕竟一下子听见这么多陌生词汇，他会有这个反应已经值得表扬了。 墨成章知道，这次他要是不好好说，估计他俩还得分房更长时间。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你刚刚说的有些东西我不是很明白，比如你说的适合行军带的口粮，还有酒精棉，是我见过的吗？这些东西若是真的能制出来，那你刚刚说的就没问题。” 他顿了顿又道：“福泽村现在已经不怕被人知道了，你的顾虑是对的，咱们必须将某些东西牢牢抓在手里。” 就像他知道的几个火药配方，还有她给他的那 些东西，他都没有完全交给颜秋思。 除此之外，福泽村还有个隐患——程景灏。 他们若是太早冒头，肯定会引来程景灏的注意，到那时，他就会暴露在程景灏的视线下，而福泽村的特别之处也必定会让程景灏起疑。 “所以啊，你得给我们配置强有力的防御力量，弄个守备队之类的。”郑清浅笑眯眯的随口道。 按照墨成章的行为准则，逃荒路上他都安排得头头是道，后来上山了也没放松对大伙儿的训练，郑清浅相信他肯定会有自己的计划。 果然，听到这话，墨成章挑眉，“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这次回来，可不止是为了养伤。 颜秋思明着是让刀疤李他们保护他，可他一个小兵需要那么多人保护？ 实际上颜秋思将这片山脉问朝廷要过来，除了福泽山如今周边的这两千多人外，过段时间还会有一批颜家军过来。 颜家的人过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墨成章的眸色渐渐变深。 “成章，你必须有自己的人，不管数量多少，也不管他们能力如何，但这些人只听命与你。” 这是颜秋思对他说的话，也是因为这些话，让墨成章心里对颜秋思更加佩服。 其实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颜秋思都具备揭竿而起的条件。 然而，现在他把这个机会拱手让给了他，就像前世他一心一意要为他夺回皇位一般。 “四哥，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郑清浅坐到炕沿边，凑到他眼前问。 墨成章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见她略带担忧的脸，唇角轻扬，伸手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的道：“我在想怎么把你拐回咱们屋。” 郑清浅：“……”越来越像揍他了怎么办？ 至于后来某人有没有挨揍，咳咳，那就是人家小夫妻俩的事啦！ 当天下午，景小天就到了墨家。 第261章 开大会 第一次见墨成章，景小天有点紧张，从进墨家的院子开始，手心就开始冒汗。 一开始他就知道，李大山他们这群人还有个领头的，就是那位墨娘子的男人，所有人都喊小四的那位。 早前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墨成章服气，直到上次，他无意中从福泽村过去指导他们的人口中，听说了墨成章从前带着他们干过的事。 墨成章已经可以从屋里出来了，此时正靠在堂屋的炕头，见景小天来了，并没率先开口，而是静静的看着他。 “墨……墨公子好！”景小天一紧张就会结巴。 进屋后看见炕上长相清俊，气质内敛却不容人忽视的男子，他想也没想的就要给墨成章跪下。 墨成章快他一步，从炕上下来，恰好扶住了他的胳膊，“你这是做什么？我找你来是有事跟你商量。” 景小天茫然了一瞬，愣愣的看着墨成章。 “你们那些人的情况我基本了解过了，现在有几件事希望你们可以配合，当然，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墨成章直奔主题，拿起炕桌上的小册子翻开。 景小天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道：“我们愿意！”可看见他手里的册子后，他又挠了 挠头，“但我不识字……” 墨成章淡淡一笑，“无妨，我说，你记下。” 景小天连忙点头，他记性还是很好的！ “最近我们需要五六十人去襄州运盐……”墨成章一开口就放了个重磅消息，不过他也在趁此机会观察景小天的神情。 在听见“运盐”两个字时，景小天浑身抖了一下，双眼不由得睁大。 福泽村的人已经到了不需要买盐的地步了吗？ “……可能会在那边待上一段时间，你看看你们的人有没有适合去的。” 墨成章从他眼中没看见贪婪，也没看见害怕，暗暗点头。 这人果然憨实过了头，难怪前世会死得那么冤枉。 但他知道，景小天不是笨，就是跟耿世勋一样，心存善意，始终相信世上好人多。 “有！我回去就找人问，肯定能凑齐人！”景小天心里有点激动。 此时的盐可不便宜，他们如今吃的，还是福泽村的人借给他们的。 墨成章点点头，“除此之外……”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严肃，“我们还要组建一支保护福泽山的队伍。” 不需要他将话说得太直白，景小天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就变了脸色。 “墨公子的意思… …是，是……”景小天结结巴巴的问。 墨成章颔首，“要想守住我们的东西，就要有人舍得拼命。” 景小天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这……这可是训练私兵！朝廷发现是要砍头的！ 但景小天的目光停在屋里的大炕之上，眼中情绪几经变换，片刻后便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们可以！” 墨成章拍拍他的肩，没说话。 可有时候男人们的感情就是这样奇特，或许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让人心悦诚服。 景小天走了，走之前还带上了郑清浅刚刚赶制出来的招聘信息。 福泽村的人要做自己的事，那别的事自然需要找人来做。 比如纺纱布，还有一些体力活，以及即将到来的大暑下种。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之前育种的土豆苗和红薯藤都差不多了，只等大暑时种下。 虽然墨成章让景小天那边出了人，可李大山他们也还是要分出一批人去运盐，这样一来，人手肯定不够。 女人这边更不用说了，本来村子里男女比例就失调，像这种医用品，还是心思细腻的女子来做的好。 所以郑清浅大手一挥，直接做主，从附近山头请人来帮忙。 还有赵岑那边， 若是这项买卖要长期做下去，光靠采药就供应不上了，必须开始种植常用药草。 让郑清浅庆幸的是，他们这伙人得上天眷顾，有个山谷做外挂，不然许多事可就说不准了。 这天晚上，福泽村又开了一次大会。 主讲人依旧是李阿爷和墨成章，不过这次墨成章是坐着的。 而之前闹着要给墨成章磕头的事，也被墨成章给推了。 “乡亲们，之前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们都知道，这次小四媳妇又给咱们带来了军中的生意，这可是大喜事！”李阿爷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激动。 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朝廷的人，如今却要跟朝廷做生意，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可先把话撩这了啊，谁要是不好好干，给咱大伙儿丢人，可别怪我对他不客气！”李阿爷扫了一圈众人。 大伙儿立刻道：“阿爷啊，您就放心吧，咱们啥时候做事不认真过？” 李阿爷满意的捋了下胡须，呵呵笑道：“我可记着你们说的话了。” 说着，他看向墨成章，“小四，你说的那些太复杂了，还是你来跟大伙儿说吧？” 墨成章点点头，想站起来，却被阿爷按在椅子上，“ 你坐着说，谁听不见我再重复一遍。” 众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阿爷，我们能听见！” 墨成章也没忍住，笑了笑后才把之前郑清浅说的改变工分制的事说了。 “啊？不挣工分啦？那咱们还能分粮食和银子吗？” “你是不是傻？咱现在自己有地，不挣工分了也不会饿死！” “那干活的事咋说？还是一起干吗？” “哎呀……” 这件事一说，现场就乱了。 墨成章也不急，就连阿爷都没开口喝止。 等大伙儿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道：“我们依旧是一个集体，只是各家可以过各家的小日子了。需要大伙儿一起干活时，阿爷这边会招呼大家……” 其实这点就跟之前说的，大伙儿各干各的差不多，只是并没有完全脱离集体罢了。 “另外，从前我们积攒下来的东西，因为附近几个山头的事，暂时就不分给大家了，算是村里借大伙儿的。不过大伙儿放心，这些我们都记着，等这笔账算清了，就会全部还给大家。” 墨成章这话说完，人群中立刻就有人道：“之前的还算什么算啊？记着太麻烦，我家的就分够到下次收成的粮食就成，其余留给村里吧！” 第262章 福泽护卫队 有人开了头，李阿爷立马站出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小四非说不能让大伙儿吃亏。” 刚刚他就劝过墨成章，但人家就是不同意，好在村里人都是好样的，就算有那起子斤斤计较的，估计也不多。 “话不能这么说，小四啊，要说吃亏，怎么着也是你家吃亏啊！大伙儿想想，从小四带着咱从上阳村出来，路上若是没有他将事情安排妥当，咱能到这？”说话的是刀疤李。 他看了看大伙儿又道：“再看看现在，咱村如今这份家业，是谁想法子弄出来的？我就不说别的，刚开始那阵，要不是小四和弟妹让咱弄了隔离带和陷阱，咱现在还能齐全的站这呢？”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小四带着我们在军中立功，我也不瞒着大伙儿，那功劳几乎都是小四的，他的身手我们可比不上。要是没有他的功劳，咱上哪去拿福泽山的地契？” 刀疤李将墨成章从前带着大伙儿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拿来说，本来还有人觉得刚才说不要存粮的人是瞎捣乱的，这会儿心态也彻底变了。 命都是大伙儿一起蹚出来的，在意这一年半载的存项做什么？再说了，如今他们都知道，要带着旁边几个山头一起发展，若是他们样样都去计较，还发展个屁啊！趁早散伙得了。 “……我是个孤家寡人，论对村子的贡献，肯定没有大伙儿多，但我也把话撂这了，别人咋样我不管，反正我那一份我不要了，”刀疤李说完，又看向郑清浅，“弟妹，你记得啊，把我的那份划掉。”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的也不要了！” “就你们嘴快，那啥，小四媳妇，别把我家忘了……” 一开始喊的是跟刀疤李一样，没什么拖累的，后来老太太们不甘 落后，纷纷站出来表态。 别看此时女子地位不高，但是在家里，老太太们的话还是管用的。 家里老婆子都表态了，老爷子自然不会干站着，也都跟着应和几句。 几乎是转眼间，整个场面就濒临失控状态。 墨成章有些头疼，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从前村里人对这些东西可是很看重的，这半年来的收成，还有之前卖麻辣烫赚的钱，以及他们各自按照工分该拿的部分，加起来有不少东西。 可现在看看，居然被带动得全都不要了。 李阿爷根本没去管墨成章此刻的想法，扯着嗓子大喊，“大伙儿静一静！先听我说几句。” 阿爷的号召力还是不错的，刚刚还跟菜市场差不多的场面，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全都看向他。 “这事其实我也不赞成所有人都这样，毕竟各家情况不同，你们也别为着面子就跟别人比，像刀疤李似的，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我的意思是，有想法的可以私下跟小四媳妇说说，这笔账咱们就不拿到明面上了，之后怎么弄，都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件事相当于在村里抹掉，以后不走公账，但是呢，郑清浅那边还可以继续走私账，这样既照顾了那些爱面子但家里比较急的，又能让这个账一下子弄明白。 “我看阿爷这个想法成，就这样办吧！”刀疤李看向大伙儿，“你们觉得呢？” 众人纷纷道：“我看也成。” 大伙儿都没给墨成章反对的机会，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郑清浅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无奈的将事情记下。 全村的东西记录和分配的确有些费神，不过她有电脑，本就比别人管得轻松，并不怕事情复杂化。 可她真是万万没想到， 走了一趟逃荒路，这些原本会斤斤计较的村民，竟然还能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毕竟，若是他们不计较，当初她也不会提出工分制了啊。 其实，郑清浅会意想不到，也是因为她还没站在村民的立场去想。 对福泽村的人来说，能长久的在这里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而如今外面形势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他们也怕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自己发展来得好。 就像之前景小天他们似的，出去买个东西，结果引来了梁老大一群人，那不是给他们的安定大计添乱嘛？ 反正如今这些人都有盲目的自信，觉得只要跟着墨成章，绝对不会饿死，所以也就不怕啥了。 “小四，你继续。”李阿爷冲着墨成章乐呵呵的笑。 墨成章暗暗叹息一回，罢了罢了，既然他们不怕吃亏，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除了刚刚说的事之外，咱们眼下还有一件很重要，也很紧急的事必须开始筹备了。”墨成章看着众人严肃道。 这事他之前没跟李阿爷他们说，所以听了这话，李阿爷立刻就问了，“啥事啊？” 墨成章看了看李阿爷，而后又看向大伙儿道：“外面的情况大伙儿多少都知道一些，之前我们防着官府，如今我们不怕官府了，却要防着那些有歹心的难民。” 李二麻子连忙捂住脸，生怕被人想起他曾经干过的事。 墨成章缓缓道：“咱们要组建一支福泽山护卫队，保护大伙儿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 都不是傻子，这话一出，众人的反应跟景小天当时差不多，不过福泽村的人对墨成章的信任已经到了堪比神佛的地步，所以也就是茫然了一瞬，随后立刻就有人表态。 “这是好事呀，我报名！” “最见不得那些想抢咱东 西的，我也报名！若是遇到来抢东西的，看咱怎么收拾他们！” “还有我……” 一时间，再次群情激奋。 当然，激动的都是男人们。 墨成章就知道，这件事在村里绝不会有阻碍，不过他还是得把话说清楚，“大伙儿听我说，这支队伍的人数肯定是有限制的，但是，”他弯了弯唇角，“咱大伙儿从前的训练可不能浪费，所以咱全员皆兵，不过护卫队的人每天会有额外训练。” 听到这里，郑清浅睁大眼，对墨成章更是刮目相看。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那么早就谋划着要“全员皆兵”了。 这件事也很快定下，并且现场就有许多人要报名，最后还是墨成章说，看明早的训练情况来选人，众人才没再闹哄哄的。 除了这两件事，就是郑清浅他们弄的纱布作坊了。 之前大伙儿也就只从墨韵他们几个口中听到了一些，今儿开会才是具体说的时候。 当然，这件事就要郑清浅和赵岑来说了。 不过赵岑喜静，这事就完全交给郑清浅了。 “大伙儿看到我手里这卷纱布了吗？咱们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不费什么体力活，所以这次要的人便从各位婶子大娘，还有各家的小媳妇大姑娘里挑……” 郑清浅简单的说了下制作纱布的流程，顺便替余娘子那边也挑了人。 “不过，咱这都属于副业，各人家里的活计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干这活就得下晌和晚上抽时间，家里有小娃娃的嫂子们最好不要来……” 工作时间的问题，之前她跟赵岑就问过墨韵他们，综合考量来看，白天是别想了，傍晚之前到夜里亥时这段时间，倒是可以空出一至两个时辰来。 整个作坊都是采用流水线作业，包括余娘子那边纺纱布也是 ，每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批量生产时，会组织专门的小组来对应各道工序。 “大伙儿放心，这是算银子的，具体的还要等赵大夫这边确定投入的药用成本再决定，肯定不会让大伙儿白干。”郑清浅最后补充道。 工分制都不搞了，以后自然是做啥都要先想着能回馈给别人什么。 说到这里，顺便提一嘴。整个医用纱布的生意，都是归墨家的。 首先，跟颜秋思签下契约的是郑清浅。其次，这种止血纱布的整个理念以及生产方式等，都是郑清浅拿出来的。 不过这件事中，赵岑算是技术骨干，那必须得拿大额报酬才行。郑清浅给了赵岑三成利，她需要负责提供浸泡纱布的药液，以及纱布的质量保证。 郑清浅也不轻松，不少人可能以为她安排下去就可以躺着数银子了。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不说之后要弄的酒精棉之类的，就说这种医用纱布的销路，她怎么可能只供给颜秋思？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所以，忙过这阵后，她还得下山看看，能不能将这东西长期供应给闵州城及其附近的县镇药铺。 对村里的女人们来说，在这种时候还能挣银子，那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好事。 因此，郑清浅这边刚把话说完，就被热情的各家婶子大娘嫂子们包围了。 还是全氏喊了一句，“大伙儿都有机会！”这些人才退回去。 郑清浅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也太热情了。 “大家听我说，咱们这活可不小，只咱村里的人都完不成，所以咱还得请附近山上的人。是这样的……”郑清浅继续将用人的情况介绍了下。 只做纱布的话，就村里这些女人们赶一赶也是可以的，但她之后还会有别的东西，所以这点人就不够了。 第263章 完好如初 如今正好趁着生产纱布的事，把村里人都训练一下，到时候扩展到酒精棉之类的项目上，就能从这一批人里挑出适合管理的人选，这样可以给郑清浅省去不少事。 “哎呀，那咱可得好好做，到时候就可以当个管事的啦！” “真没想到，我还有能管人的一天呢！” “……” 女人们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这次却都是各种笑言。 郑清浅抿唇笑笑，看向墨成章，“四哥，我说完了。” 以后的事都还没发生，她们就像是已经当上管事娘子了似的，这些人还真是单纯。 墨成章嗯了一声，扯了扯阿爷的衣摆，“阿爷，事情说完了，让大伙儿散了吧。” 李阿爷正兴高采烈的跟人说着话，听到墨成章的话后，连忙回过头来，“这就散啦？” “已经快亥时了。”墨成章无奈的望望天上的明月。 他发现，只要村里人聚在一块儿，那简直就有说不完的话，没人会去注意时间。 李阿爷呵呵一笑，“行，不过我还有件事想说，等说完再散。” 说着，李阿爷就对大伙儿道：“咱们现在要忙的事太多，不过你们也别忘记学习，该认的字还得接着认，虽然有时候可能 不给你们上课，但是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数，多学一些总好过当睁眼瞎……”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无非是让大伙儿再忙都别忘记学习。 老爷子有这份远见，郑清浅暗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别说其他人，这段时间就连她都对教学这件事有些懈怠。 但阿爷说得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抽时间学习，哪怕每天只学一刻钟，只要是有效的一刻钟，长此以往也能将原地踏步的人甩在身后。 本来这里的人心里就没什么墨水，她要想之后能有人用，就不能放松教学这一块。 从这天开始，福泽村变得空前忙碌，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几乎就没见他们闲下来过。 村里人的一天是这样的： 一大早起来，男人们先绕着隔离带跑五圈，护卫队的人需要跑十圈。由于已经跑习惯了，如今没有人会掉进陷阱里。 女人们只需要跑一圈，不过她们跑完就得回家做早饭。 孩子们这里，是一边跑一边背书，而且为了安全考虑，孩子们不用去隔离带那边跑，只需要在村里大槐树这边的空地跑够十圈就行。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一二三 四！” 孩子们跑几圈又跟着领跑的耿斌换一篇文章，远远看去，还挺震撼人心。 至于老太太和老爷子们，都在家门口打五禽戏呢！ 晨练过后，所有人回家吃饭，吃完该干嘛干嘛。 等到傍晚，女人们把饭做好放锅里，然后匆匆赶到临时搭建的作坊中，开始赚每天十文钱的简单工作。 为什么说简单呢？除了纺纱布的人每天能拿十五文之外，其他人都是手面子活。比如，熬药，浸泡纱布，晾晒纱布，将纱布卷成紧紧的一大卷等等。 当时郑清浅说给每天十文的时候，都被人说给太多，让她给五文就行。 郑清浅是会坑自己人的人嘛？所以十文那是必须给的。 以颜秋思跟她谈的情况来看，纱布的定价除掉纱线的成本，每卷三十文还是很合理的。 而平摊下来，她每一卷纱布可以赚十文钱。 千万别小看这十文，就现在福泽村的生产速度还不快的情况下，每天都能产出一两百卷，也就是说，她每天靠纱布就能有二两银子的进账。 等以后效率上来，就不是这个数了。 …… 福泽村的大生产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李小六领头的盐队也出发了。 墨成章 这些日子特别老实，郑清浅和赵岑不让他干啥，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去做。每天在家里看看书，写写画画的，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郑清浅依旧睡在客房。 这天，赵岑来替墨成章看诊，把过脉后，在他胸口上按了一下，“怎么样？” 墨成章面不改色的摇头，“不疼。” 准确的说是，除了他不喜欢除了郑清浅以外的女人碰他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赵岑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你已经没事了，不用整天待在屋里，多出去走动，三个月内少碰重物，再喝一个月的药就能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郑清浅愣了下，“可晋王府的太医说过，四哥这情况，以后怕是不能……” 简单来说，太医的意思是，他那一身功夫可能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赵岑侧头看了她一眼，“他不是我。” 她的目光很平和，但眼底却是不容置疑的自信和骄傲。 郑清浅哑然。 她对这个时代的医术真的没什么直观感觉，见过的大夫都寥寥可数。 但晋王府的太医说的话……赵岑这般自信，这是有多厉害啊？ 其实郑清浅在这件事上有些吃亏，因为她是完全 的外行，不然在赵岑短短几天就试验出无色的止血药液时，她就该发现，赵岑并不是普通大夫。 “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上阵杀敌？”墨成章的手忽然握紧，目光锐利的盯着赵岑。 赵岑垂眼，掩去眼中被人质疑的不快，“我说了，完好如初。” 墨成章心头一阵激荡，看赵岑的目光微微一变。 赵岑……医术这般高明的人，前世他倒是听说过一个，也姓赵，但却是名男大夫，而且是在盛京成名的。 想到当初带赵岑他们上山时，赵岑不就是正要跟余娘子一起，跟着那帮混混去盛京吗？难道说，赵岑就是前世他听说那位妙手医圣？ 墨成章不太确定，但是心下对赵岑却是重视起来。 郑清浅送赵岑离开，回来时看见他居然没起来，而且还一脸沉思状，抿唇笑道：“之前不让你出去时，你天天喊着要出去，现在岑姐让你出去了，你怎么还躺在床上？” 墨成章回神，抛开繁杂的思绪，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过来。 “你……”郑清浅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绵长的一吻过后，墨成章轻咬了下她的耳垂，“今晚你总该回房睡了吧？” 郑清浅：“……” 第264章 七夕和生辰 在赵岑的帮助下，墨成章的伤势提前痊愈，居然赶在七夕前好了。 而每年七夕这日，对墨家人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天。 “小四媳妇，一会儿记得去你三姐家一趟，请他们一家今儿到咱家来吃饭。” 七夕这日，刚吃过早饭，云氏搁下碗就对郑清浅道。 “好的，娘。”郑清浅和墨成章也吃完了，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点头。 正好她一会儿还要去找墨诗诗，跟她谈谈由她来给孩子们上课的事。 如今郑清浅身上的事实在太多了，有些分身乏术，对村里孩子们的教育有些力不从心。 墨诗诗和王翠是同一批女子中学得最好的，她们两个稍加指点就能胜任孩子们的小班教学。 云氏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抬眼瞄了墨成章一眼，又看回郑清浅，语气里带了些不悦，“你是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呢？” 郑清浅的手一顿，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又看看墨成章，“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云氏翻了个白眼，“看来你从前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嫁给小四，连他的生辰都不知道。” 两人成亲是有婚书的，小四媳妇不知道小四的生辰，肯定是连婚书都 没看过。 郑清浅：“……”她真的不知道。 “娘，以前的事您就别提了，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墨成章忽然伸手揽着郑清浅的肩，无奈的对云氏道。 云氏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该忘记的事情不会忘，找着机会就要提一嘴。 郑清浅连忙推开他，抱歉的看着云氏，“没事，娘您别生气，的确是我忙糊涂了，四哥的生辰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所以……” 她当然不能说不知道今天是墨成章的生辰啊，不然云氏还不得一直记着呢？ 至于婚书那种东西，呃，那不是用来压箱底的吗？ 而且去年这时候他们还在逃荒路上，自然没谁有心思过什么生辰，所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墨成章的生日，真的是情有可原。 “谁会为这种事生气？好了好了，你赶紧收拾吧，我先去地里收些菜回来，今天可得好好弄一桌子菜。”云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摆摆手很快就走了。 她不在，家里就剩下墨成章和郑清浅。 郑清浅在厨房洗碗，墨成章并没急着出门，而是也转了进来，从身后抱着她，凑到她脖颈间耳语，“你别多想，娘那个人…… ”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多想了？”郑清浅打断他，一边洗碗一边道，“跟娘相处这么久了，她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我看是你想多了吧？” 墨成章轻笑，“是，我媳妇儿这般大度的人，怎么会乱想呢？的确是我多想了。” 虽然知道他有故意说好话的嫌疑，可郑清浅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很舒坦，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 墨成章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紧，郑清浅只觉得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连忙用手肘往后拐了一下，“能不能让我好好洗碗了？” “你洗便是了，我又没干什么。”墨成章在她脸上偷了个吻，完全不觉得自己抱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对。 郑清浅无语，想到这家伙在某件事上难缠的程度，她就暗暗冒冷汗。 算了，还是赶紧把碗洗了好出门，别给他机会。 只是收拾厨房的时间，墨成章都能同郑清浅腻歪一阵，可见某人之前是被憋得有多狠。 郑清浅几乎是逃也似的飞奔出厨房，末了还跺跺脚，狠狠瞪着一脸还没吃饱的某人，“你再这样，我……我还去客房睡！”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某人的脸皮已经呈几何式增厚，居然一 本正经的点头，“娘子所言极是，咱们是该换个地方了。” 郑清浅：“……”这人不会也被穿越了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样是七夕，盛京的氛围就热闹多了。 程景灏今日被宣进宫，和佑帝美其名曰，想同年轻臣子赏七夕宫灯，实际上却是想借此机会，给他看中的臣子做媒。 和佑帝如今的一切几乎都是依靠林家，这几年才开始提拔自己的人，但这些人都是这几年科举考上来的，根基薄弱。 而稳固地位的最快方法便是联姻。 程景灏很清楚和佑帝的盘算，本不想来，可想想他即将要做的事，又觉得来看看也不错。 他记得，七夕这日是墨成章的生辰，也不知如今的墨成章身在何处，是否会过生辰？ 前世他跟墨成章一起过过好几个生辰，因为日子特殊，他记得特别清楚…… “表哥，其实我并不想要那个位置，”喝了几壶酒后，墨成章有些微醺的看着程景灏，“我只想替生母报仇，替养父一家讨个公道……” 那时的他便动了别的心思，因为程家不需要这样一个没有野心的外甥登上皇位。 与其让墨成章不甘不愿的上位，为什 么不能让程家人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后来……他害死了他。 “程公子，皇上在叫您。” 身旁人的低声呼喊，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程景灏，程景灏立刻起身对和佑帝行礼。 “阿灏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方才朕说的白家小姐，你可愿意？”和佑帝和颜悦色的看着程景灏。 他口中的白家小姐，是吏部尚书之女，如今吏部尚书是他的人。 程景灏不急不缓的上前一步，对和佑帝拱手作揖，而后站直身子，目光平静的扫了大殿中的人一圈。 “皇上，如今成王谋反之心不死，于前日将晋王劫走；东面的安王和海匪勾结，意图颠覆我大乾岭东一带；西面的蛮人也不消停，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说到这里，程景灏抬头与和佑帝对视，“微臣不才，唯一小愿耳。” “哦？你有什么愿望？这跟你的婚事又有何关联？”和佑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能主动替程景灏赐婚，算是给足了他颜面，可没想到，这个程景灏看着聪明，却是这般不识抬举！ 程景灏缓慢却坚定的道：“大乾一日不安稳，我程景灏便一日不娶！” 第265章 散个步再睡 他的话一落，大殿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程景灏是程家这一辈中唯一的男丁！若是他立誓不娶，程家岂不是要绝后？ 和佑帝也是一愣，直直的看着他，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再立业是顺理成章的事，你这样怕是……太过偏执。” “成章”两个字让程景灏心头一刺，他垂了眼，语声不高却不容置喙，“微臣心意已决。” 在没找到墨成章以前，在没还了他的心债前，他不会分一丝一毫的心思在婚事上。 看着这样的程景灏，和佑帝眉头紧皱。 白家是他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而只有树大根深的程家同白家联姻，才能起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但程景灏方才所言，的确都是大乾目前迫在眉睫的事，若是他因此事对程景灏不喜，岂不是落实了“昏君”的名号？ 和佑帝仔细斟酌了一番后，决定此事暂缓。 “哈哈哈！好，好啊！我大乾若都是阿灏这样的男儿，何愁国本不稳？”和佑帝忽地大笑道。 殿中人纷纷附和，不一会儿功夫，都快把程景灏夸上天了。 而此时程景灏的心思早就飘到前两日从颜秋思军中打探的消息上去了。 据他打探到的消息，当日让他觉得心有异样的男子并不是墨成章，而是一名叫吴忧的普通士兵。 只不过这名士兵在军中人缘极好，据说是因为在战场上极为英勇的缘故，才会让所有闵州中军都对他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他也派人去过越州，前世墨成章口中的商河县上阳村，那里早就没人了，他的人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至此，有关墨成章的所有线索都断了。 …… 七夕乞巧的习俗由来已久，哪怕这个时空跟郑清浅的世界有所不同，但神话故事基本是一样的。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牛郎织女的传说 ，七夕就只是女子乞巧的日子罢了。 今年是大伙儿在这里过的第一个七夕节，所以许多人家都很重视，特别是家中有适婚女子的。 中午的时候，墨韵和墨琪也带着夫婿和孩子过来为墨成章和墨诗诗庆祝生辰，到了晚上，几家人便在一起，在墨家的院子外摆了乞巧台。 另外，下午刀疤李来找墨成章谈事情时，也被云氏顺便留下了。毕竟他就一个人，家家户户都在过节，他一个人单着也挺可怜的。 但严格来说，今晚他们这一群人中，需要乞巧的只有王翠一个。 可是呢，有个爱玩爱闹的墨琪，他们这里直接变成了全员参与的穿针速度大比拼。 墨琪如今有快四个月的身孕，肚子还看不太出来，行动非常敏捷利落。 “诶，进哥，你干啥呢？线都歪到哪里去了，你这样能穿进去才怪！”墨琪嫌弃的抢过王进手里的针线，朝墨成章和郑清浅那里一指，“你学学小四。” 王进泄气的往她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没忍住的扑哧一笑。 “你让我学小四什么？他又没穿针，还……咳咳……”王进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来。 郑清浅双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为何？呵呵哒，某人自己不擅长穿针引线，又不想输给几个姐夫，软磨硬泡让她帮忙，她倒是帮他穿了七根针，可最后一根的时候，不小心扎了一下手。 本来是很小的事，可墨成章二话不说就将她的手指放进嘴里了。 好巧不巧的，墨琪看的时候，是墨成章挡着郑清浅的手，看着就像是他在认真穿针的样子。而王进看过来时，就是郑清浅穿完第七根针的情况了。 其实在现代来说，这也不算啥，不就是吸一吸手指嘛，根本啥都算不上。但此时可是民风非常保守的时代，男女当众牵 手都会被说辣眼睛那种。 其余人被王进一嚷嚷，也看过来。 “哎哟，没看出来啊，小四居然……咳咳……”吴忧刚想调侃两句，就被墨诗诗重重一巴掌拍得咳嗽。 “人家小四这是疼媳妇呢，你少瞎说话！”墨诗诗白了吴忧一眼，拉着他往别的地方去。 墨韵抿唇一笑，看向陈忠达，“你这手做木匠活还行，穿针果然还是不行呢。” 陈忠达摸着后脑勺傻笑，“也真是邪门了，我们对线的时候明明很准的，咋到了这就不成了呢？” 墨成章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松开郑清浅后，确定她的手指没再冒血珠了，而后看向陈忠达，“所谓术业有专攻，姐夫不必介怀。” 他这样的态度也影响了郑清浅，很快就从刚刚羞恼的情绪中出来，笑眯眯的道：“没错，反正四哥也不会穿针引线，你们几个谁都没赢。” 夫唱妇随嘛，他都不怕丢人，她怕什么啊？ 没过多久，陈明陈白两兄弟，带着妞妞在大人们周围跑来跑去的又笑又跳，让郑清浅的尴尬彻底烟消云散。 这时，王翠忽然惊呼道：“哇！起子哥，你咋这么厉害！” 所有人的视线都飘到了刀疤李那边，只见他面前摆着的七根针全都穿好了。 王翠早就穿好了，到处跑着看其他人的情况，走到刀疤李这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在一旁吃花生，本以为他肯定也穿不好，结果一看才知道，人家早就穿好了。 刀疤李被王翠一喊，吓得手里的花生都掉地上了。 他连忙蹲下去将掉了的花生捡起来，放在手上搓了一下，直接丢进嘴里，然后不好意思的道：“我都是一个人，衣服破了没人补，那不得学着自己弄嘛？” 时间长了，基本的针线活他也就会了。 他说这话的没注意，可其 他人却对视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刀疤李在村里的确挺讨人厌的，可这一年相处下来，村里几乎没人说他不好。 干活总是跑第一个，分东西吃饭他一般都是排在最后面。 可以说，刀疤李用他的实际行动，扭转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起子你以后要是忙，没时间做这些女人家做的事，就把东西拿我家来，反正我整天闲着也是闲着。”王进的娘唐氏不假思索的开口。 云氏也点头道：“没错，我听小四说，你现在要忙的事还挺多，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不管是你唐婶子家还是我们家，你只管拿来便是。” 刀疤李摸了摸后脑勺，“那哪能呢？我自己来就成，谢谢两位婶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翠看见这样的刀疤李，突然觉得心里有丝异样的情绪滑过，目光瞄到他脚上那双破了两个洞的鞋时，偷偷红了脸。 那鞋是她做的，就在他们上次去从军之前，因为走得急，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准备好鞋。 正好当时她给她哥打了双鞋底，阿爷那边一说，她就急急忙忙的给做出来，送过去时，只有他还没新鞋，这鞋子自然就给他了。 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云氏唐氏和吴老爹有些撑不住，先带着几个孩子回去睡了，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明显都还不想回去。 “去砖窑后面走走吧。”墨成章忽然开口道。 那后面靠近溪水，这会儿肯定凉快，去转转再回来睡觉，不会觉得太热。 “我看成，那后边有风，比这里还凉快，咱去乘个凉再回来睡。”王进扶着墨琪，嘿嘿笑道。 墨琪怀着身子，本就比普通人怕热，王进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段日子都想方设法的给她降温。 郑清浅也没什么意见，反倒有些兴致勃勃。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 的夜游啊！呃，虽然并不怎么热闹。 墨成章提议的，自然带着郑清浅走在最前面。 他伸手过来，将郑清浅的手握在手中，郑清浅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索性忽略身后的几声闷笑，大大方方的让他牵着。 “都注意些脚下，别磕着绊着了。”墨成章还若无其事的提醒了后面的人一句。 王进忍着笑扬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俩好好走自己的就成。” 郑清浅的耳根立刻变了颜色，不过却是没有甩开墨成章的手。 而在他们身后，墨韵和陈忠达，墨琪和王进，以及墨诗诗和吴忧，早就学着他们的样子，夫妻两个手拉手的往前走。 走在最后的刀疤李就有点尴尬了，嚅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翠儿妹子，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王翠正看着周围偶尔飞过的萤火虫乐呢，听到这话连忙去看刀疤李。 “呃……就，就是觉得咱俩这样跟过去有点不合适。”刀疤李说得结结巴巴的。 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他跟王翠跟着去，算怎么回事啊？ 王翠的脸瞬间就黑了，“起子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刀疤李一愣，随即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王翠狠狠一跺脚，“你就是看不起我！” 连跟她一起走一段路都不乐意，不是看不起她还是什么？ 王翠说完，掉头就走，不过她也没忘了跟王进和墨琪留句话，“哥，大嫂，我先回去了！” 前面的王进和墨琪回头就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小翠这是咋啦？”刚刚还好好的跟着，如果不想来，早干啥了？ “不知道，别管她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刀疤李尴尬的站在原地，进退不得。等了一会儿才冲着墨成章他们打了招呼，掉头回家了。 他到底哪里惹到王翠了？ 第266章 他的浪漫 刀疤李和王翠会如何，暂时还不知道，但到了地方的郑清浅却惊喜的转起了圈圈。 “天哪，这里怎么这么多萤火虫？” 福泽村本就建在山涧中，而砖瓦窑后面再往上则是流经福泽村溪流的上方，这一片地有点类似湿地，但又不完全一样。 去年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入冬，在这一片找了几次，没看见什么有用的就没再管这里。 后来郑清浅偷偷将土豆种在这，那也是初春的事。入夏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眼前的景色已经大变样。 此时其实已经不早了，天上半圆的月亮努力将大地照亮，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将夜色变得越加朦胧。 在这朦胧的月光下，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它们小小的身体将夜色变得如梦似幻。 清风徐来，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郑清浅忍不住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凉凉的风，凉凉的薄荷香，眨眼间就将一整天的疲惫带走。 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加感性，墨韵墨琪和墨诗诗在这一刻也像个孩子似的，在溪边追着萤火虫跑。 墨成章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不紧不慢的跟在郑清浅身后。 “这边。” “走这里。” “那里还 有……” 他不时开口指引，不知不觉间，就将郑清浅带离了原来的地方，也离开了其他三对夫妻的视线。 薄荷的清香被山茶的香味所取代，郑清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怎么跑这里来了？”她看看他身后，连忙顿住脚步，过去拉着他往回走，“赶紧回去，一会儿大姐他们该找我们了。” 墨成章顺势将她抱紧，低笑道：“不会。” 都是男人，他相信吴忧他们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郑清浅呆了一下，可算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了。 她忽然觉得，男人哪有木讷的，只是人家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就像墨成章，以前她还觉得他挺正经呢，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着她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个样。 “浅浅，你转身看看，”墨成章忽然将郑清浅转过身，指着前方不远处，“这里是不是你提过的，萤火月夜图的景色？” 被他这样一提醒，郑清浅抬眼一看，顿时惊讶的捂着嘴，“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起《萤火月夜图》，还是她曾经跟墨成章讲过的一个故事。 说是故事，实际上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有一年孤儿院的经费实在紧张，眼 看着大家就要断粮，院长妈妈就让所有的孩子画了一幅画，然后将每幅画都拿去参加一个比赛，而她画的《萤火月夜图》拿了一等奖，为孤儿院赢得了五千块的奖金。 五千块并不多，但却帮着院长妈妈撑到了下一批经费的到来。 其实她的画并不是真的好到，能比过其他认真学过画的孩子，而是因为她画里的寓意和希望。 现代已经很难见到萤火虫这种昆虫了，特别是城市里，基本上一只也看不见。 她当时画画的时候，想的便是孤儿院不要变成萤火虫，某天开始再也不会出现。 如今其实她已经记不清那副画的具体情况了，可看着眼前纷飞的萤火虫，还有月夜下静静开放的山茶花，她的眼睛不知不觉的模糊了。 以前那个世界，彻底跟她无关了吧？ 墨成章察觉她的情绪不对，连忙将她转过来面对他，见她双颊有泪，眼中闪过慌乱和心疼，手忙脚乱又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掉泪珠，急声问，“怎么了？” 郑清浅摇摇头，破涕为笑，“没事。” 不怪他，当初她将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提这幅画到底是为何做出来的。 “真的没事？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一定要 告诉我，不管什么，都有我跟你一起分担。”墨成章认真的看着她。 郑清浅勾了勾唇，“我知道。” 因为有他，她才能毫无顾忌的做她想做的事。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墨成章轻叹，暗暗想着，等李小六运盐回来，一定要找他算账。 郑清浅闻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今天是墨成章的生日，她却根本没有替他准备生日礼物。 反倒是他，带她来看萤火虫，倒是有几分现代过七夕的感觉。 这里的七夕可不是情人节，墨成章能想到在这天逗她开心，已经算是浪漫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抿了抿唇，过生日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外，周围寂静无声，郑清浅看着墨成章有些懊恼的神色，忽然展颜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让他顺势弯腰，下一刻，她准确无误的吻上了他的唇。 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都不是个好学生，只一个吻都做得很不好。 墨成章愣了一下，很快就变被动为主动，搂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夜风习习，山茶花香悠悠飘来，不知凡几的萤火虫围着两人飞舞，在朦胧的月色下，这一幕美得有些不真实。 许久后，墨成章才放开她。 “生辰吉乐，这是礼物。”郑清浅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墨成章挑眉，“这样就想打发我？娘子，你是不是对我的表现不满意？” 他话里的意有所指，让郑清浅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这还在外面呢，你说话就不能注意点？” “你的意思是，在家里就可以随便说？”墨成章朝她眨眨眼。 郑清浅一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 这人真是……她慎重考虑要不要训练一下面对他时的脸皮厚度了。 墨成章捏了捏她的手，低笑道：“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手牵着手往回走，很快就跟墨韵他们汇合，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去了。 至于郑清浅刚刚说的礼物嘛，墨成章一路上都在盘算，刚才的自然不算，等会儿回去他会自己取。 …… 七夕过后，墨成章准备去隔壁几个山头看看，正好郑清浅也没去过，两人便跟着李大山一起下山。 “当初我帮他们找的落脚点，跟咱们那差不多，不过有的地方水源可能不稳定，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李大山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跟墨成章说着景小天他们的情况。 第267章 路还很长 郑清浅静静的听着，同时脑子里也在迅速整理之前收集的资料。 其实不说景小天他们，就福泽村里的事，她很多时候都觉得有心无力。 没办法，这个时代连手工业都不够发达，更别提工业了。 就比如她想做沼气灶，有阎和良的帮忙后，东西做出来倒是没问题，可之后的沼气要怎么输送到各家各户？ 虽然她还没放弃，但这件事目前依旧暂时搁浅了。 景小天他们选的山头距离福泽村不远，而且他们的山没有特别高，相比于福泽山来说，坡度较缓。 “先去小天他们那，他们那现在都准备弄梯田了。”李大山建议。 墨成章本来也是想看看景小天那边的情况，毕竟他对景小天的期望跟别人不同。 几人出现在景小天他们山上时，正巧碰见景小天带着人要去弄梯田。 不过景小天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没看见墨成章他们来了。 “大伙儿听我说，一会儿咱们先试试能不能用铁锹之类的把那大石头搬开，若是还不成，我再去福泽村找大山哥他们想想法子……” 景小天正说着话，他对面的一个汉子就指了指他身后，小声道：“小天，那边来人了，后面那个好像就是大山。” 景小天蓦地回头望去，一眼就看见站在前面的墨成章，顿时眼睛一亮，拔腿就跑到墨成章身前来。 “墨……墨公子，你们怎么来了？”他跟李大山也打了招呼，然后对着郑清浅点点头。 面对墨成章，他总是忍不住紧张。 墨成章微微一笑，“我来看看，你们忙，不用管我们。” 李大山上前，拍着景小天的肩膀，“你小子刚刚说的是不是开梯田被石头挡住了？走，我跟你们瞧瞧去。” 其余人全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见墨成章和郑清浅。 今日出门，郑清浅和墨成章并没特地穿什么好衣服，但是对景小天他们这伙一直苦到现在的来说，他俩穿得都是好的了。 因为天气热，所以郑清浅偷偷在里面穿了冰丝睡衣剪成的小吊带，外面的淡蓝色襦裙也是用的空间里她以前买的料子。 而墨成章穿的是一身灰色的棉布短打，但是因为他本身生得高大，一身气势经过军中历练后，莫名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哪怕穿成这样，看着也硬朗俊逸不凡。 墨成章自然要跟着去，回头看了看郑清浅，“你是先跟我去地里看看，还是先去办你的事？” “我在他们村里先转转，你们去吧。”郑清浅笑着道。 本来时间就不多，若是她跟着去地里看了，那她的事估计也别想干了。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墨成章的话还没说完，景小天连忙插话了。 他有些紧张的挠着头，都不敢看郑清浅，“那个……墨娘子不嫌弃的话，我让我家妹子给您领路吧？” 说完，景小天又道，“我家就在村口，不耽搁啥功夫。” 郑清浅笑着点头，“那就有劳了。”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叫她……”景小天说着就往村口的一座小院跑，边跑边喊，“小花，快出来……” 没一会儿，景小天就将景小花带到郑清浅面前，“墨娘子，这就是我妹子小花。” 景小花看上去八九岁，明显不常见生人，看见郑清浅后，眼里闪过一抹羡慕，结结巴巴的开口，“墨，墨娘子……” 这位墨娘子长得真好看，比画上的人都要好看。 “小花，你好，一会儿就要麻烦你了。”郑清浅笑眯眯的看着她。 景小花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 烦……” 墨成章见有人陪着郑清浅，对她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你在小天家里等我。” “好，你们也别耽搁太久，还要去别的地方。”郑清浅也顺口叮嘱了一句。 墨成章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顶，“知道了。” 说完，一行人便走了。 景小花直直的看着墨成章的背影发呆。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好看的人！这是神仙下凡的吧？ 郑清浅看见她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艳，忍不住好笑的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回神了，人都走远了。” “墨公子真好看！”景小花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郑清浅扑哧一笑，笑盈盈的看着她。 景小花立刻反应过来，捂着嘴有些无措，但看见郑清浅此时的模样后，又忍不住感叹，“墨娘子也好看，你们真般配！” 郑清浅好笑的摇头，果然是个小丫头，这世上可不是好看就般配的。 “好了，先不说这个，小花你可以带我去村里转转吗？”郑清浅收起笑，认真的看着景小花。 “当然可以，那就从我家开始……”景小花连连点头，这么一会儿后，她已经不拘束了。 郑清浅看得出来，景小花是个开朗的姑娘，刚刚对墨成章和她的夸赞都是发自真心，没有别的心思。 果然，没过一会儿，景小花就将她家里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景小天和景小花不是亲兄妹，景小花是景小天路上认的妹子，两人自从认识那日开始，便一直相依为命，再难的日子景小天都没抛弃景小花。 “……我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景小花说起景小天时，眼里都有星光闪烁。 郑清浅笑着点头，“看得出来，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他们如今的情况就跟福泽村 当初一样，可那时候福泽村的女人孩子都要去地里帮忙，但是景小天他们村里却不是这样，他们村里女人和孩子不用在太阳出来时下地。 景小花骄傲的一扬下巴，“村里的女人孩子不用去地里，都是我哥的功劳！” 若不是景小天说服大伙儿，她怎么可能在家里待着？ 景小天对村里人说，女人孩子身子弱，要是顶着大太阳下地，万一中暑或者生病了，那就是给大伙儿添乱，还不如让她们在有太阳时在家做点别的手面子活。 “那你们在家里都做什么？”郑清浅好奇的问。 景小天他们人太多，郑清浅只登记了当初上山参观那几个人的信息，本来想给他们所有人都登记的，但一直没时间。 景小花掰着指头数着，“做饭，洗衣服，编草绳，草鞋，把艾草晒干做成灭蚊饼……还有的人会织布的，就把山上收集来的蓖麻剥了，纺纱织布……” 基本上跟郑清浅他们那时候差不多，只是他们这群人里有跟余娘子一样，擅长织布的。 等景小花说完，郑清浅就看着她道：“你知道村里哪些人会织布吗？” “知道啊，而且……”她不好意思的抓着垂在胸前的两条大辫子，“我也会。” 郑清浅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小，竟然会织布。 “你今年多大了？”郑清浅忽然问道。 这时候的人看外表猜年纪一般都会猜错。 景小花伸出手比了个“十二”，“已经十二了，过完年就十三。” 说到这里，景小花忽然小脸一红，她哥说了，等日子稳定下来，就给她找个婆家。 郑清浅震惊的看着她，再次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天哪，她刚刚还以为景小花八九岁，顶多十岁，结果人家已 经十二岁了！ 可是十二岁身高才只到她胸口，她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墨娘子，前面是黄奶奶家，黄奶奶可不止会织布，她还会染布呢！”景小花将郑清浅带到一户人家门前。 在景小花的带领下，郑清浅把景小天他们村子走了一遍，同时邀请了村里有纺织手艺的人，过几天上福泽山看看。 “小花，你们村子去哪里打水啊？”郑清浅左右看看，忍不住问道。 按理来说，李大山给他们挑地方，肯定都会优先找有水源的，但这里却没看见。 来的路上李大山只说有的地方水源不稳定，却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村子吃的水都是去半山腰的一个山泉眼挑的，用的水是靠挖的堰塘蓄的雨水，还有从北面不知哪里流过来的水。”景小花皱着眉道。 他们用水的确不容易，但这座山比别的山头有跟多的食物，可以让他们屯点冬天的吃食。 郑清浅看了一眼跟福泽村比，差得还有点大的村子，心里暗暗感慨，看来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其实从这里的土质来看，地下水源应该不缺，只是需要探寻在哪里打井最好。 唉，还是先等他们把地开垦出来再说吧。 郑清浅在景小天家里等了没多久，墨成章他们就回来了。 告辞的时候，景小花挺舍不得她的，“墨娘子，过几天我去你们村里还能见到你吗？” 村里女孩子不多，平时跟她说话的人也少，好不容易有个一起说话的姐姐，景小花心里很不舍。 郑清浅摸摸她的头，“当然能，我还等着你们来帮我呢！” “真的？那我一定好好干活！”景小花绽放出一个纯真的笑。 …… 回去的路上，见她皱着眉，墨成章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第268章 要不试试 郑清浅侧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墨成章捏了捏她的手笑道。 郑清浅想了想，“不是不能说，而是……有些东西我说了你可能也不懂。” 刚才她看见景小天他们村里的用水情况后，用现代思维来想，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们用水不那么困难。 比如用水轮泵或者水泵，将半山腰的水一节一节往上引，或者干脆来个抽水机之类的。 可是，这里根本就没办法实现啊！ 至少抽水机是别想了，水泵的话……郑清浅的眉头再次紧皱，也许可以试试？ 而且若是可以做出来水泵，那气泵说不定也可以？ 墨成章伸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懂不懂的暂且不提，我只希望你不要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郑清浅回神，稍稍愣了下，随即浅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刚才看见小花他们村里用水不方便，想到一些，嗯……技术上的问题。” “技术问题？”墨成章挑眉，“你是想说可以想办法把水引到村子里吗？” 郑清浅点头，“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也能让他们轻松些。” 如今景小天他们都是男人们下地，留在家里的都是 老人女人和孩子，虽然不排除有些妇人力气大，可从半山腰挑水上去，还是太辛苦了些。 要不然就只能等男人们从地里回来再去挑水，可那样的话，他们得多累啊？ 墨成章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道：“其实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要么就是找地方打井，要么就得把水从山腰上引到村子里。” 但是从山腰将水引上去估计不行，福泽村那边是占了地理优势，处在溪流的下游，不需要引水。而别的地方就算是引水，也是自上往下引，没见过哪里可以自下往上引的。 “你说得没错，但是从半山腰往村里引水的话，距离太长，如果不靠外力，只用虹吸管是做不到的。”郑清浅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一不小心就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弄个水轮泵，或者水车之类的，不然他们之后在灌溉上会非常吃力。” 虹吸管？水轮泵？水车？那是什么？墨成章脑子里不停的冒出一串疑问。 等郑清浅回神，看见他疑惑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那……都是我的家乡用来引水的法子。” 好险，差一点她 就连抽水机都说出来了。 墨成章暗暗挑眉，家乡？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不过她没有继续说，墨成章也装作没听见，开口问道：“你是觉得我们不能做出来那种东西？” 郑清浅其实也不知道，毕竟她一直觉得，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不低，如果给了正确的方向，集众人之力，说不定可以呢？ 她不太确定的看着他，“不然……我们试试？” 做水泵或者水轮泵并不只是能引水，还能运用在别的地方。并且，若是真的能成功，就可以以此作为基点进行发散拓展，进而研发出一系列别的东西出来。 泵作为动力系统，在机械上来说有着重要作用，有了这东西，可以提升许多事情的效率。 墨成章摸摸她的头，“好，回去就将大姐夫和阎和良他们找来问问。” 他知道她会有这些想法，都是为了想给大伙儿更好的生活。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郑清浅点头，眼眸微微发亮，“等我把图纸画出来，再去找大姐夫和阎大哥他们。” 她自然不会画这种机械图纸，少不得要查一些资料，还要把基本的机械运作原理搞清楚，再结合目 前的情况删减掉一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最后才能把她理解的东西拿出来给阎和良他们看。 虽然这中间肯定会有一些传导误差，不过她相信，以阎和良这种研究狂人的性子，肯定比她更懂，到时候她再根据他的话补充一些东西，之后就只能等结果了。 郑清浅这日跟着墨成章他们走了三座山头，虽然是坐着牛车，但走的路也不少，到最后还剩一座山头没去，可她实在走不动了。 “不行了，”郑清浅呼出一口气，一只手撑在腰上，“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反正这座山头不高，你们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墨成章皱眉思索了片刻后，看向李大山，“大山哥，我自己上去，你跟浅浅在这等我。” 附近的山头他从没来过，但李大山之前是这里的常客，所以他去不去都没事。 李大山一边拿挂在脖子上的汗巾子擦汗，一边点头，“成，这座山头情况的人不多，你要只是到处转转的话，半个时辰就够了。” 这座山不高，上下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算是所有山头里最好走的一个地方。 墨成章颔首，柔声对郑清浅道：“你们在这等我，我 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直接转身就走。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连忙冲他喊道：“你赶着车去啊！” 墨成章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不用，走得更快。” 郑清浅眨了眨眼，眼看墨成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暗暗泄气。 行吧，看来她也该老老实实的每天都跟着大伙儿一起锻炼了。 看看人家墨成章，重伤才刚好，立刻变得健步如飞，比起坐牛车的速度都快。 这厢，墨成章很快就上了山。 因为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地里的人大多都回来了，所以他一出现在村口，就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 没过一会儿，这些人就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谁？怎么会来我们村？” “谁让你来的？告诉你，我们可是有这一片地契的，不怕你们！” “咱村不欢迎外人，你还是赶紧走吧……” 墨成章挑了挑眉，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因为梁老大那件事，这些人对陌生人都充满警惕。 想通了这点，他扯出一抹笑，“我是福泽村的人，我姓墨。” “姓墨？大山哥说过，福泽村里只有一家姓墨，你不会就是他说的墨小四吧？”有人立刻问道。 第269章 冒充 墨成章点头，“是我。” 可他的话刚出口，围着他的人就齐齐朝着他吐口水，要不是他身手好闪得快，这会儿肯定…… “呸！想骗谁呢？人家墨小四还在养伤，怎么可能到我们这来？” “就是就是，前两天还有人跑来自称是墨小四的，还说让咱们把借的粮食还给他，结果被咱们识破了，你今儿又想让咱们干啥啊？” “没错，大山哥都说了，小四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怎么会现在让咱们归还粮食呢？” “还有啊……” 墨成章眉头一皱，有人冒充他？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有个明显沉稳的声音响起，“又有人冒充墨公子来了？” “是啊，队长，你快来看看。” 说着话，人群分出一条道，墨成章抬眼就看见一名长相清秀，但体格健壮的男子朝他走来。 “你是墨公子？”这人上前，先将墨成章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不确定的问。 这人是这座山头护卫队的队长，也是景小天选出来管理这座山头的人，名叫何晨。 能做一座山头的领头人，何晨自然不傻。 墨成章的穿着打扮，以及举手投足间露出的气势，都跟之前来骗他们的人不同。因此，他才如此不确定的问。 “我是福泽村的墨成章。”墨成章点头，毫不避讳的自报家门。 毕竟之前被骗过，他又不知道墨小四到底叫什么名字，何晨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家住在福泽村的哪个位置？” 他之前听景小天提过，那位最神秘的墨小四，家里就住在福泽村最中心的位置。 墨成章眼角微微一挑，“村子中心。” 何晨闻言，顿时瞪大了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墨……墨公子，对，对不住……我，我们……” 这可是他们这些人的大恩人！ 墨成章轻 笑，“没事，你们谁跟我说说，怎么还有人冒充我呢？到底怎么回事？” 何晨见他并说话随和，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拉着墨成章去他家里坐，然后将前几天发生的事仔细说了。 “小天让咱们组成护卫队，但我们这里人少，大伙儿都要去地里干活，所以护卫队的人自然就少……” 因为人少，所以没办法像别的山头一样，能随时有人轮换着守卫，这就让那人摸上了山。 顺道提一句，之前墨成章他们去别的山头，是跟守在哨所的人打过招呼的。除了这座山，因为没看见他们哨所有人。 “……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您的，一来就说他是墨小四，让咱们将借的粮食还给他……” 那人纯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穿得破破烂烂不说，还是独身一人，何晨他们当然会怀疑。 到最后，那人见讨不了好，借着尿遁跑了。 “……也是我们没经验，让他跑了，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惹来麻烦。”何晨说完，忧心忡忡的看着墨成章。 “这事儿你们怎么没跟小天说？”墨成章直直的看着他。 出了这种事，肯定第一个就该告诉景小天才对。 何晨的表情一滞，忽然就给墨成章跪下了，“墨公子，我们……真的对不住，都是我们的错，上次……上次的事也是因为我们，所以这次……” 墨成章恍然，原来如此。 梁老大那些人就是何晨他们引来的，这次又放走了一个冒充他的人，何晨他们自然会怕被怪罪，被抛弃。 对他们来说，如今的日子虽然苦，可比起逃难的境况简直好了太多，他们都不想失去这样的庇护。 墨成章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道：“既然我们说过会带着大伙儿一起过日子，只要不是故意让人来破坏，我们都不 会抛下你们。” 他顿了顿又道：“但这次的事你们的确做错了。那人既然来冒出我，就说明他知道咱们的事，如今虽说我们手上有这片地的地契，但外面世道太乱，若是他将这里的情况传了出去……” 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何晨已经白了脸，“那，那怎么办……” 墨成章抿了抿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防范，你们护卫队的人若是不够，可以跟小天他们借。” 他组建护卫队的本意就不单单只是保护他们，若是这件事弄不好，那之后的事也不用想了。 所以，对墨成章来说，护卫队的失职才是这件事最大的问题。 看来是时候从福泽村挑人，轮流到各个山头来训练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郑清浅和李大山在山脚下等墨成章，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正准备上山去找人时，一阵喧闹从灌木丛另一头传来。 “他们真那么好？” “我骗你们干啥？人家那房子都是砖瓦房！” “你不是说他们有好几批人吗？咱这些人真能抢到吃的？” “哎呀，他们人是多，可都是分开的，我前两天去的那地方人就不多，放心，咱这些人肯定能抢着，到时候抢了就跑，还怕他们找来不成？” “诶，我可听说前段时间也有一伙人想抢他们，结果被打跑了，这又是咋回事啊？” “这事儿我知道，你们就放心吧，咱不去那座最高的山，铁定没事……” 郑清浅和李大山面面相觑，啥情况啊？咋又来一群想抢他们的？ 不对，是想抢他们身后这座山的。 “弟妹，这事儿不对劲，我得立刻发信号。”李大山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竹哨来，刚想吹，却被郑清浅一把捂住。 “先别吹，他们人多，咱先躲起 来。” 郑清浅说着，朝四周看了看，指着这座山哨所的位置，“我们先去哨所躲着，等他们走了再通知其他人。” 哨所本就修建在隐蔽处，只要他们不冒头，根本没人知道那里还有个哨所。 李大山想想也对，连连点头，“听你的。” 两人说完，连牛车都顾不上，轻手轻脚的快速往哨所的位置的跑。 没过一会儿，那些人便走到了郑清浅他们方才停留的位置，看见牛车后一阵议论。 “这里咋有牛车呢？附近不会有人吧？” “管他的，就一台牛车，能有几个人？咱先上山干大事，一会儿回来要是这牛还在，咱们就牵回去宰了吃肉！” “那万一人家发现咱们跑去报信了咋办？” “你是不是傻？他们能跑得比我们快？再说了，咱抢了东西就跑，其他几座山的人上上下下哪有那么快？” “说的是……” 躲在哨所中的郑清浅和李大山，将这些人的行为看在眼里，不过却听不见他们说话。 “弟妹，他们上去了，可以发信号了吗？”李大山有点着急，生怕耽搁了。 郑清浅盯着那些人的背影，头也没回的道：“再等等。” 护卫队的联络方式并不是用的烟火，而是竹哨。 这法子还是墨成章说的，让擅长做竹篾活的人制作了长短不一音质的竹哨，测试了每种竹哨的传声距离，再在对应的距离范围内补齐哨所，这样一级一级往上传，很快就能把消息传递到各个山头。 在山中用声音传讯可比用烟火要保险，用烟火有可能会被忽视，或者根本就没注意到，但是声音不同，只要哨所中有人，肯定能听见。 哪怕就像这座山一样，下面哨所没人，但是隔壁的山头能知道情况，就能很快下来支援。 李大山身上带的竹哨可 不止一种，现在这情况，当然要用紧急通知的竹哨了。 “大山哥，快，可以通知大伙儿了！”直到看不见那些人的背影了，郑清浅才催促李大山。 李大山早就等着了，她的话刚说完，尖锐的哨声就划破了傍晚的天空，片刻间就传到了该传达到的地方。 而刚才那群人听见这声音时，则一脸茫然。 “啥声？” “估计是啥鸟叫声吧？” “又有几声了，应该是鸟叫，别管了，咱赶紧赶路要紧！” 这些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知道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没人把这几声哨声当成一回事，只一心想着抢了东西能饱餐一顿。 郑清浅和李大山留下记号，从哨所里跑出来，赶着牛车从另一条路上山。 “弟妹，你还是别去了，我去就成，一会儿我跟小四来接你。”李大山一边赶车，一边对郑清浅道。 郑清浅摇摇头，“我一个人待在那并不安全。” 她肯定是安全的，只是墨成章才痊愈，刚刚上去那伙人少说也有三百多，她实在担心。 李大山想想也是，其他几个山头的人赶过来需要时间，让郑清浅待在那的确不安全。 “可是弟妹，”李大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皱眉问道，“咱们能等到其他人来吗？” 何晨他们这座山头只有两百多人，壮劳力不足一百五十人，对上这些拿着家伙什的，真能拖住吗？ 郑清浅眼眸微眯，肯定道：“能！” 福泽村中，刀疤李手上的竹哨用力吹响，不到盏茶功夫，村里参加护卫队的汉子就都集合完毕了。 “听到紧急哨声，四队五队留守村里，一队二队三队立刻跟我出发！” 没人有二话，都抓着各自手中的家伙什，排着队挤上从各家各户借来的马车，牛车，骡子车，一路往山下冲去…… 第270章 肯定是小四干的 景小天他们村里，此时因为天还没黑透，各家各户都还没点灯，但这会儿绝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村口。 “乡亲们，刚刚何晨他们山脚传来紧急哨响，咱们护卫队的后五队留下保护村里，前五队跟我走！” 虽然只训练了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但这些人除了不怎么整齐和安静外，依旧很快就往何晨他们山上赶。 与此同时，其他两个山头的人也跟福泽村和景小天他们村一样，听到信号后，立刻组织护卫队的人出发。 有人肯定不明白了，怎么他们听见李大山那一声哨响就能做出这样的反应？ 其实这一点郑清浅刚开始也不清楚，毕竟她没接触过这类型的信息。 但墨成章为她详细解释过一次后，她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自古以来便有以声传讯的方式，特别是战争中，有军鼓和军旗的配合来为将士们传递攻击讯号。 墨成章便是从这种方式中，摸索出的一套利用竹哨长短不一的声音来传递消息的方法。 比如刚刚李大山才吹的那是紧急哨声，从何晨他们山脚下可以传到的位置，是景小天和另一座山头的山脚。 这两个地方的哨所听见这种声音后，又要吹响两种哨声往上传，一种跟李大山吹的一样，表示事情的紧急程度，另一种则是表示地点的。 以此类推，一层一层往上传，到山顶护卫队那里时，也就盏茶功夫。当然，若是哪个哨所没人守，这就另当别论了。 好在今天除了何晨他们山脚下还没来得及下来人之外，其他山头的哨所人都齐全。 且说何晨他们村子里，墨成章了解完了情况，又将他对护卫队的意见提了提，完事婉拒了何晨请他留下用饭，正打算下山时，何晨家院子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了呼喊声。 “不好啦，不好 啦，有好多人上山来了！” “大伙儿快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什，怕是想来抢咱们啊！” “队长，队长，快把护卫队集合起来……” 何晨听到第一句就冲了出去。 墨成章眉心一跳，也跟着起身疾步而出。 “三伢子，咋回事？”何晨冲出来就抓着刚刚说话的人，“你们不是去哨所守夜吗？” 跟村里人说话，何晨明显没有在墨成章面前的紧张忐忑。 他们今儿白天事情太多，所以哨所的人今天没出值守，想着晚上去就行。 三伢子扶着膝盖喘了口气，“我跟老胡还没走到地方呢，就看见一大群人上山来了！” “老胡呢？”何晨往他身后一看，没看见另一个人。 三伢子道：“他偷偷跟着那些人，想听听这伙人什么来路，一会儿就回来。” 何晨松了口气，还好，没跟那群人先起冲突。 “可看清了来了多少人？”墨成章忽然插话问道。 村里都知道福泽村的墨小四来了，三伢子被他问话，本来心里是很激动的，但这会儿都被着急压了下去，“我估摸着最少也有两百来人。” 墨成章眉心轻皱，出言提醒，“来者不善，先将人组织起来。” 被他一说，何晨才急急忙忙的将村里的护卫队集合起来，让半大小子们引着村里的妇孺去村子北面的山林里藏起来。 “墨公子，我……您……”何晨结结巴巴的看着墨成章，又紧张又着急，手心和后背都在冒汗。 他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墨成章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来了多少人，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慌乱，沉稳镇定的气势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安。 “不要慌，只要按照平常训练的来，先拖住他们，”墨成章见何晨的样子，暗暗摇头， “其他山头的人很快就会到。” 他相信山下在等他的李大山和郑清浅肯定会吹响竹哨，而其他几座山头的人下山再到这里来，最快的应该半个时辰就能赶到，最慢的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对对，咱该先通知其他人……”何晨慌忙去摸自己身上的竹哨。 墨成章没有阻止，只是心里很清楚，他此时才想起来通知别人，实在太晚了。 这个何晨，并不适合管理护卫队。 若是刀疤李或者李大山，别管来的人啥情况，只要看见他们手上拿着家伙什，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通知其他人，并且积极应对。 而何晨从听见消息到现在，除了慌乱和着急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举动。 墨成章很自然的接过了这个村子的管理权，有条不紊的安排护卫队的人准备防守。 …… “喂，王老实，你他娘的不是骗咱们的吧？这山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距离何晨他们村子只隔着一片野榛子林的地方，爬了半天山，还没见着人的王老实一行人中，终于有人不满的嚷嚷道。 “就是啊，王老实，你不是说他们这里弄得多好多好吗？老子屁都没看见一个，你他娘的说的到底靠不靠谱？” 王老实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嘿嘿笑着回道：“你们瞧着吧，过了前面这片林子，你们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继续前进，却不知他们已经走进了天然的陷阱。 当初李大山给何晨他们找地方可不是随便找的，这座山头人少，那就要有安全保障，这片林子便是其中之一。 也是因为有这片林子挡着，这些人看不见另一头开垦好的田地，以及新建的房屋。 与此同时，郑清浅和李大山也到了这片林子与王老实等人上山路径的交汇处。 李大山停下牛车，下车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极目远眺却碍于此时的天色，看不太清楚林子里的情况。他转而趴在地上去，听了一会儿后，眉头紧皱。 “弟妹，他们已经进林子了，咋办？”李大山回来，脸色有些急。 郑清浅从车上下来，一路过来，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墨成章在山上，她相信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我们不进林子，绕道进村。”郑清浅沉吟片刻后道。 如果她是墨成章，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会在这片林子大做文章。就算他们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夜晚走进林子里也是大忌。 “成，但牛车恐怕就得撩这了。”李大山有些心痛的摸着老牛的额头。 郑清浅淡淡一笑，“别担心，只要四哥他们能拖住这伙人，咱不会损失啥。” 他们两人弃了牛车，借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掩护，从林子外绕道往村里去。 可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林子里接连传来惨叫声。 郑清浅和李大山对视一眼，两人拔腿就往林子里拐。 “弟妹，前面肯定危险，你别去！”李大山边跑边说。 郑清浅蓦地从身后摸出电击棒，“我有这个！” 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李大山脑子里就闪过了几个画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脱口便道：“你啥时候带上这棍子了？” 他可是还记得，当初逃荒路上，郑清浅靠着一根棍子夯倒了多少人，现在想想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郑清浅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我一直带着的，你刚刚没注意吧。” 说话间，两人距离发出惨叫的地方越来越近，前面的人声也清楚的传进两人耳中。 “王老实，老子他娘的就不该信你的话！哎哟……疼死老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 地方？都这时候了，哪里来的大马蜂……啊！疼疼疼……” “还有这地上，怎么这么多碎石头？老子的脚都要废了！” “不是……我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些东西啊！”王老实急急的替自己辩解。 他们这伙人可都是路上凑起来的，谁也不服谁，更没有一定要听谁的话这种事，反正都是靠本事吃饭，自个儿顾自个儿。 要是还没进村队伍就散了，那今天可就真成了闹剧了。 王老实满头大汗的对众人道：“大伙儿别急，别急，村子就在前面了，出了这林子就是，我保证，咱今天的收获肯定比受的这点小罪强得多！” “哼！来都来了，老子也不能现在就回去啊！弟兄们，咱就再信他一回，先出了这林子再说。” “那就再信他一次，大伙儿赶紧的，都忍着点，继续走……” 李大山听到他们的话愣了下，而后小声对郑清浅道：“这林子里最好走的路是我让他们撒的碎石子，但是马蜂窝什么的，不知道咋回事。” 郑清浅闻言捂嘴轻笑，也低声道：“应该是四哥让人弄的。” 这座山的人口不多，墨成章肯定会想办法先削弱入侵者的实力，而这片林子在夜色的掩护下就是最好的阵地。 李大山听了咧嘴一笑，“准没错了，肯定是小四让人干的。” 王老实一行人还没进村就折损了一小半的人，除了王老实自己外，其他人心里都有点打鼓。 但是接下来的路还算顺利，一直到林子出口的位置，王老实才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对这群人道：“大伙儿看前面，被这些人开垦了大量的田地，还有那边，都仔细看看，人家住的都是砖瓦房……” “啊！” “谁他娘的打我？” “……” 他的话还没说完，此起彼伏的呼痛声和咒骂声就接连响起。 第271章 生气 何晨他们村口，墨成章一声令下，护卫队人便朝着林子方向冲过去。 这些护卫队的人中，有的是跟猎户学的射箭，有的人则是准头好，腰间随时备着碎石子，一扔一个准儿，直砸王老实那群人的脑门，所以这一波人是第一批出手的。 墨成章的动作很快，但是他没有像在军中一样孤身冲进林中，而是配合着何晨他们的脚步。 何晨一边冲一边大吼，“乡亲们，打死这些王八犊子！居然敢摸上山来抢咱们，以为咱是那好欺负的？”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让墨成章意外的是，何晨在这时候居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跟上山的人接触后也是毫不留手，眼都不眨的上去就对着人一通劈砍，与他清秀的长相完全不搭。 就在这时，何晨身边的一个村民眼看着要被人砍伤，在来不及挑开对方武器的情况下，何晨眼也不眨的直接用自己的手臂去挡了一下，一脚喘翻人后，将村民拉起来大吼，“你小子跑得慢，去后面！” 墨成章眼角微挑，看来这应该就是景小天选择何晨做这座山领头人的原因了吧。 与此同时，也有几人朝着墨成章攻来。 人群中不断响 起双方的吼声和骂声，以及王老实咬着牙激励自己人别退缩的声音。 “不能退！他们没多少人，大伙儿顶住了！只要打倒他们，他们村里的东西就都是咱们的了！” 原本被墨成章他们打痛了的人正要退，可是听了这话后，立即咬紧牙关，接着跟何晨他们的人缠斗在了一处。 墨成章借着在场上穿梭的时机，大致知道了这些人的基本情况，关键时刻，他也扬声喊道：“乡亲们，他们只是一盘散沙，大伙儿别乱，福泽村和小天他们的人马上就到了！” 何晨他们的人本就不多，护卫队总共也就不到一百个人，再加上分出去十几个保护妇孺，留在这里的只有七八十个，对上王老实他们两三百之数，实在是太吃力了些。 若不是墨成章身手了得，挡住了一部分压力，何晨他们就算满腔热血，也撑不了多久。 另一头，郑清浅和李大山逐渐接近战场，郑清浅气息不稳的问，“大山哥，你们……你们带的砰砰丸呢？” 她记得墨成章和李大山身上都带了一些砰砰丸，本就是防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大山无奈道：“白天在小天他们村里用了，小四身上也没了。” 景小 天他们修路的阻碍可比当时福泽村的还要大，所以他和小四身上的砰砰丸全拿出来用了。 要是早知道今天会遇上这档子事，他们肯定在身上多带些砰砰丸。 郑清浅紧握着手上的电击棒，开了最高档位，轻咬着唇道：“那一会儿我们去跟四哥汇合，帮他们拖延时间。” 李大山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棍子，原本想说“你就别去了”，但想到她曾经的生猛，硬是把话噎了下去，“成，你小心些，跟在我身后。” 郑清浅点头。 她又不傻，李大山身材高大，走在前面可以从视觉上误导前面的人，她在后面拿电击棒偷袭就更方便了。 之所以她不敢冲锋陷阵，主要是因为这里人多啊，电击棒的电量是有限的，当然要用得恰到好处，不然要是她啥也不管的一顿疯狂输出，等电给浪没了，那才是真的要抓瞎。 因着郑清浅和李大山是从王老实他们后方过去的，所以这些人一开始还没有防备，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好几个人都躺在郑清浅的电击棒下了。 “后面也有他们的人！大伙儿小心啊！”王老实他们的人突然一声大吼。 林子入口处的何晨等人精神一振，何晨 大喊道：“小天他们来救我们啦！大伙儿挺住啊！” 但不远处的墨成章却是眉头轻皱，撂翻一个人后往王老实他们后方看过去。 按照脚程来算，不管是景小天他们还是福泽山上的人，都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少说也要再过一刻钟才能到。 墨成章一眼望过去，因为夜色的关系，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对李大山的熟悉，让他立刻就认出了来人。 他心中一凛，感觉整颗心忽然被人抓住了般，李大山在这里，那郑清浅呢？ 墨成章再顾不得保存实力，奋力朝着王老实他们队伍后面杀过去。 看着不长一段路，但郑清浅和李大山一路往前却并不轻松。 “呼……呼……”郑清浅连着喘了两声，弯腰拄着电击棒稍稍休息，她的小腿微微发酸，有些站不住了。 李大山后脑勺可没长眼睛，看不见她的情况，眨眼间就跟她拉开了距离。 “哟，这居然还有个女人？” “弟兄们，快把这女人抓住！” 郑清浅明明只休息了几秒钟而已，可再次抬头，面前已经没了李大山的身影，反倒是周围有几个穿着破烂，满脸脏污的男人正朝她扑过来！ 她心中暗道不妙，抡起电 击棒毫不迟疑的挥出去。 “啊！” “唔……” 接连放倒了两个人，但还有两个却是朝着她直直的扑来。 郑清浅蹲下滚了半圈，堪堪错过被人扑倒的命运，可要命的是，她的脚居然在这时候抽筋了！ “这娘们力气好大！” “小心些，抓了她咱们才能轻松，快！” 那两人扑了空，不甘心的立刻卷土重来。 郑清浅咬牙想站起来，可腿抽筋这种事真的很身不由己，眼看着那两人又扑了过来，她紧握着电击棒，计算着怎么才能一棍子把两个人都撂倒时，一道身影蓦地落在她面前。 “四哥！”郑清浅惊喜的唤道。 墨成章没有回她，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想抓郑清浅的两人都踢倒在地，而后又快速的在两人胸口重重的踢了两脚，那两人便躺在地上没动静了。 郑清浅还狼狈的坐在地上，见墨成章回头，立刻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四哥……” 墨成章的脸色有些冷，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的将她抱起。 “四哥，我……”郑清浅察觉情况不对，想替自己申辩几句。 墨成章冷声低喝，“闭嘴！” 郑清浅：“……” 完了，他好像特别生气，怎么办？ 第272章 下了死手 可惜，此时此地郑清浅根本不可能有答案。 墨成章抱着她还能一脚一个的踢翻一堆人，搞得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整个人散发的气势却很冷，郑清浅心里有点发毛，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他凭借一己之力大杀四方。 不得不说，墨成章的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没有她从前看的电视剧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 虽然没有飘然似仙的感觉，但他只要出手，就肯定不会落空。 而且，郑清浅看出了点苗头，墨成章对这些人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她心里有些奇怪，因为之前不管是对李二麻子他们，还是前些天跑到山上来讹诈的那群人，墨成章都没动下死手的心。 可今儿这些人，就像是撞到了刀口上似的，竟然惹得他动了杀心。 这群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蒜头！蒜头……王老实，蒜头死了！” “齐三也没了……” “王老实，你这是在把咱们往死路上带啊！老子不干了！弟兄们，这伙人不好惹，赶紧跑啊！” 王老实那边死了几个人后，这群乌合之众就慌了，有人大吼几句后，毫无道义的转身就往山下跑。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 只是眨眼间，王老实身边就跑掉了一大半的人。 何晨血红着眼盯着王老实，大吼道：“乡亲们，就是这瘪犊子冒充墨公子！从咱们手里跑掉后，居然还带人来抢咱，绝对不能放过他！” 他们人少，不可能去把跑掉的人追回来，所以何晨的话一落，护卫队没受伤的就都蜂拥而上，将王老实和他身边几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全撂倒在地，拳打脚踢之下，这些人很快就失去了战斗力。 墨成章见这里已经没了危险，将郑清浅放下，没什么表情的问她，“能走了吗？” 这时候郑清浅哪里敢惹他？连连点头，“刚刚就是腿抽筋，现在已经好……” 她想着多少解释一句，免得他以为她是故意涉险。 可墨成章根本不给她机会，“乖乖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明白？” 郑清浅欲哭无泪，硬着头皮点头。 她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而且会上山来，也是怕他们没能提前得到消息。 谁知道她会突然腿抽筋呢？要不是这样，她肯定可以把那两个偷袭的人放倒。 郑清浅垂着头懊恼，默默跟在他身后，而墨成章则走到王老实身边。 “墨公子，”何晨见他过来，连忙恭敬的侧身让开，“ 就是这人，前几日到咱们村冒充您。” 说完，何晨转头一口唾沫吐到王老实脸上，“呸！就你还想冒充墨公子？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咱们墨公子是你这样的能冒充的吗？” 王老实几个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特别是王老实，简直惨不忍睹，眼睛都被打得充血肿胀，看着怪吓人的。 被何晨一顿嚷，王老实抬眼去看墨成章，这一看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刚刚就是这人最能打！他带来的好多有些身手的，都是被这人放倒的，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墨成章！ 他当初到底是有多想不开，谁不去冒充，居然去冒充这号人物啊？ 墨成章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王老实，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什么冒充我？” 他想确认，这人是无意冒充，还是有人指使。 王老实这会儿心里打鼓，这伙人今天跟那天完全不同，要是他说得不好，很可能死在这。 他被打得肿成馒头的双眼艰难的转动了下，嘴里掉了几颗牙，说话有些漏风，“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墨成章眉头一皱，正待追问，身边的郑清浅却轻声道：“他在说谎。” 墨成章回头，“何以见得？” 郑清 浅指了指王老实跳得明显的心脏位置，“你看他的心跳，还有他紧紧抓着地面的手，再看他的眼神……额，要仔细看，他眼神闪躲，明显是故意这样说的，只是想让你们暂时饶他一命。”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让他误会，得凸显她在这件事上的价值，这样或许一会儿他秋后算账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生气。 所以，刚刚郑清浅一直在仔细观察王老实。 人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伴着一些微表情和小动作，她虽然不是搞心理学的，但创业初期好歹也做了两年销售，对这方面还是研究过。 郑清浅的话一说出来，王老实就挣扎着大喊，“我没有！我真是……真是被人指使的！” “哦？”郑清浅忽然笑了，上前一步，蹲下直视着他因为肿而眯缝着的眼，“那你说说是谁指使你的？那人为什么要指使你冒充别人？” 王老实：“是……是，是……” 他连着说了几个“是”，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郑清浅更加肯定他在撒谎了。 “先将人带回去。”墨成章也看出来这人不老实，多半就是像郑清浅说的那样了。 李大山指了指林子里那些被打死的，“这些怎么办？” 刚才他其实没 准备下死手，但这些人越到后来，越是对他们的人毫不留情，经过逃荒路上的事情，李大山也很快变得不再留手。 “找个地方埋了。”墨成章说得没有丝毫感情。 这些人带着各种武器上山来，原本就没打算对何晨他们善了，方才他看得仔细，一开始双方都没下死手，但后来这些人开始不择手段的想将何晨他们打死。 这样一来，他当然不会同情这些人。 “别，别……各位大哥，各位大爷，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王老实慌了，拼命求饶。 奈何他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求饶的样子。 而跟他一起上山的那些人，此时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求饶的同时，一股脑的将王老实给卖了。 “各位好汉，我们都是被王老实撺掇来的啊！” “我们真不是诚心来抢东西的，都是王老实让我们来的！” “王老实他就是在说谎！他根本不认识其他人，就是个流浪汉，趁着这次难民潮，混进咱们那群人，前些天偷听到你们的谈话，冒充这位公子是去试探的……”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林子另一头又传来一阵喧闹。 “都老实点！赶紧走！” 第273章 就当演练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大山眼睛一亮，“是起子的声音！” 墨成章等人也朝着林子另一头看去，何晨更是举着火把往那边跑，不一会儿就传来他兴奋的声音，“是起子哥和小天他们来了！” 竟是刀疤李和景小天等人赶来了。 没过多久，双方汇合。 “小四，咋回事啊？我们路上堵着这帮人，一个没跑的全抓来了。” 刀疤李跑到墨成章身前，往后一指，就见刚才从林子里逃跑的人，一个不落的全被带回来了。 景小天也上前来，看着还在地上的王老实等人，眼中恍然大悟，“这些人是不是想抢何晨他们？” 李大山扫了一眼来的人，只有福泽村和景小天他们山上的人赶来了，不过他们是赶了牛车才能跑这么快的，另外两个山头的人估计没一会儿就该到了。 “我跟弟妹在山下听见他们说的话了，所以给大伙儿传了信……”李大山将之前的事说了出来。 墨成章毫不意外，他早就猜到是郑清浅他们传的信。 何晨却有些后怕的又狠狠踢了王老实一脚，“要不是有大山哥他们在，我们村指定被这伙人给祸祸了！” 本来他还对刚才打死了对方几个人，心里有些不得劲，可这会儿全没了。 试想一下，若是今日没有李大山和郑清浅提前报信，没有墨成章在这里主持大局，那他们村里的人会如何？ 在这乱世之中，抢粮那就是抢命！ 人家都不让他们活命了，他还管别人死活呢？ “大伙儿别在这站着，咱去村子里说。”景小天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件事处理好，他们正是关键的时候，谁有空跟这伙人瞎胡闹？ 一行人呼拉拉的往何晨他们村里走，墨成章回身就去握郑清浅的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往常，郑清浅肯定不让他牵 着，但现在嘛……还是先把某人的毛捋顺了再说。 乖乖让他牵着，郑清浅默默跟在他身后，听着刀疤李他们说怎么赶过来的。 “还好之前小四让咱们训练过，从福泽村下来没花多少时间，上这边山跑得也快，就是路上被那些逃走的人耽搁了点时间。” “我们也是，出发前小天让人把村里的车都集中起来，赶车过来比走路快多了。” “其他两个村子的人还没来，他们那边没几头牛……” 难怪来得这么快，原来是把车都集中起来了。 何晨他们这座山本就不是很高，只要刀疤李他们下山不耽搁时间，那这边上山就不会慢。 很快，一行人便在何晨他们村口围坐在一起，而他们坐下没多久，另外两个山头的人也来了。 何晨和李大山分别将事情经过说了，所有人便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王老实等人。 这伙人此时已经彻底被吓傻了。 要说这些人平时都是横惯了的主，然而这会儿却有人被吓哭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这么……这么……” 在这人眼中，墨成章他们简直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动手时完全不给人留余地，而且还特别团结，只要看见有人快顶不住了，旁边的人肯定会立刻过来支援。 还有那个叫墨小四的，明明长得最好看，看着跟个书生似的，可下手却最狠，让人防不胜防。 要不是他，他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这些人拖住。 “都怪王老实！要不是他怂恿咱们来，咱现在顶多只是饿着肚子！” 许多人憋着一肚子火，哪怕被墨成章他们盯着，也忍不住跑到王老实面前踹两脚发泄一阵。 “就是，大伙儿快想想法子啊，再不想，咱这些人可都要跟蒜头他们一个下场了！” 要说这些人最怕的，当然 是丢命。 以前他们也抢过别的难民，但没有哪次跟现在这样，真实的面临着生命危险。 这些人的话，当然没逃过墨成章他们的耳朵。 郑清浅摇了摇被他握着的手，靠近他小声问道：“四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 过了这么一会儿，墨成章刚刚的怒气消散了些，听见她问，稍稍低头，低声道：“这些人都不是善类，但我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先留着做苦力，过段时间再看。” 毕竟也有两三百人，不管是他还是景小天他们，都不可能直接把这些人杀掉。 不能杀也不敢放，那就只能留着干活了。 郑清浅听了，若有所思。 刚才何晨等人那般激动，墨成章在林子里也废了几个人，她还以为……看来，他做事果然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小四，”李大山皱眉指着都快打起来的“俘虏”们，“他们……你咋说？” 这些人的确可恶，但两三百人啊，总不能全杀了吧？那也太……反正李大山自己是下不去手的。 可又不能就这样把他们放走，万一以后他们伙同更多人卷土重来咋办？ 这伙人跟之前去福泽村讹诈的还有所不同，那些人只是想用他们的“把柄”来讹他们，一开始并没想明刀明枪的来抢，所以当初只是狠狠教训了一顿，就把人放下山了。 但这些人却是一开始就想动手的，从根本上来说，跟山匪强盗是一个属性。 当然，就现在这情况，就算他们真的把这些人弄死，也没人能说啥。 墨成章站直身子，双手背后，面无表情的盯着王老实，“领头的心术不正，绝不能留，其他人……”他故意顿了顿，引得围在中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先关着，明儿回去跟阿爷商量了再来处理。” 除了王老实外，其他人都稍稍松了口气，没有立刻 解决他们，就还有希望！ 李大山也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成，就这么办！” 他生怕何晨他们会有人反悔，立刻让景小天赶紧组织人手把这些人弄走。 王老实被他带来的人打得奄奄一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手脚都不正常的弯曲着，一看就是骨折得不轻，刀疤李都懒得动手结果他，直接跟罗大宝一起拖着扔到沤肥那片地的泥水坑里。 “明天早上来看，要是没死，我再动手。”刀疤李的目光锐利，盯着王老实冷冷道。 罗大宝点头，“这种人就不能让他死得那么便宜，只想着抢别人的，自己长了手脚都是白长的吗？”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见惯了生死，对王老实这种人半点都不同情。 “走，咱先回去，小四估计有事要说。”刀疤李拍拍罗大宝的肩，两人并肩回去了。 这一厢，墨成章果然让景小天把大伙儿都叫来，围着刚才升起的篝火。 此时这里除了各山头留守的人外，几乎所有人都在。 墨成章看了坐在他斜后方的郑清浅一眼，很满意她这会儿这般听话，没乱跑。 他转头看向景小天等人，缓缓开口，“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有两伙人想要抢走咱们的粮食，这说明什么？” 李大山人凝眉苦思，而后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说，咱们已经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了？” “还有，外面人过得更惨了，不然也不能这么些人凑在一起，冒着被打死的危险也要来抢咱们。”刀疤李补充道。 景小天咬了咬唇，“难民越来越多，他们活不下去了。” 因为活不下去，所以看见他们还能出去采买，又都是泥腿子出身，所以才来打他们的主意。 越是乱世，有钱人的防护做得越好，许多人都躲在城里不出来，普通人别说去抢他 们，就是见都见不着，怎么抢？ 墨成章点头，“你们说的没错，外面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所以我们护卫队的人必须马上训练起来，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每个山头都要能独立作战。就像今日，若是我们没来，你们会如何？” 他看向何晨，后者又变成了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支支吾吾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刀疤李插了一句，“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但今天你们真得谢谢小四和弟妹他们。” 不过，今晚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们知道了遇到这种情况，怎么样才能尽快集合，如何才能更快的赶到出事的地方。 简而言之，就当是提前演练了吧！ 何晨等人连忙道谢。 墨成章停了片刻继续道：“明天开始，护卫队的队长每日辰时到福泽村报道，三日后，所有护卫队的人开始集中训练。” 之前他想着换掉何晨，但现在他发现了何晨身上的珍贵品质，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若是经过学习后，他处事还是这般不干脆，那就只能把他换掉了。 有人可能觉得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是很正常的，但墨成章却很清楚，作为领头人，要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冲杀在最前面，还不顾生死的替队友挡刀的，很少。 至少他前世在程家人掌控的军中，以及这一世在颜秋思军中看见的，就没几个将领能做到。 事情说完，景小天主动带人留下善后，墨成章他们则掉头回去福泽村。 回去的路上，墨成章的表情总算不那么冷了。 “为什么要进林子里？你们就算上山报信，也不用你去涉险。” 郑清浅暗道来了来了，果然兴师问罪来了！ 她的手碰到一旁的电击棒，眼珠一转，将电击棒举起来，放在他眼前，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因为有这个，我没料到会突然腿抽筋……” 第274章 招人 墨成章目光落在眼前这根普普通通的木棍上，在郑清浅的示意下，伸手将之抓在手中。 可棍子一入手，他的眼神就变了，“这是……” 这根本不是木头的手感！ 郑清浅轻咳一声，“那啥，这也是我家乡的东西，一种女子用来防身的……武器吧。” 电击棒应该算武器的吧？ 墨成章掂量了下，抬眼看着她，“这不止是一根棍子吧？” 光是重量都不对，不是木头也不是铜铁，拿在手里不沉，可是他是亲眼见她用过这东西的，她力气并不大，但用这棍子却能撂倒一堆大汉，要说这其中没什么猫腻，他自己都不信。 这个问题倒是把郑清浅问住了。 怎么跟他解释“电”这种东西呢？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水囊上，脑中立刻想到一个画面。 “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回去以后倒是可以给你做个实验看看。”郑清浅沉吟道。 只要在水杯里放上小昆虫之类的，把电击棒放进去，很快就能看到效果，那样她再解释，他估计就能立刻明白了。 墨成章眉头微挑，“可以，但这也不能作为你今晚孤身犯险的理由。” 之前她单独去 恒远县找他那次，事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这次亲眼见她差点被人抓住，便觉得这件事不能轻轻揭过。 郑清浅脸色一垮，抿了抿唇，将头扭向另一边，“我没有孤身犯险，大山哥一直在我前面挡着的，我腿抽筋没跟上他才……” 她心里委屈，她今天会腿软还不是因为他？若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停下来休息？不停下来的话，她就能一直跟在李大山身后，那些人不就不会盯上她了吗？ 墨成章见她居然难得的使起了小性子，意外之余又不禁回想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 呃，好吧，他好像的确对她太凶了。 墨成章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上，“我知道你可能跟我们不同，但世事总有意外，谁都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突发状况……” 他稍稍推开她一些，让两人对视，看她的眼神温柔而深情，“以后别让我担心了好吗？” 郑清浅原本只有一点点的委屈，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放大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蓄满眼眶，郑清浅闷闷的轻哼一声，举起拳头就想往他胸口砸，可脑子里又冒出来那道狰狞的伤疤，小手一偏，就 打到他胳膊上去了，“你担心你可以好好说啊，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墨成章抓住她的手，将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另一手温柔的擦去她眼角不小心淌下的泪珠，长叹道：“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浅浅大度，原谅我这次可好？” 郑清浅哼了一声，没说话，不过却主动靠在他心口上。 墨成章唇角微弯，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脉脉温情瞬间弥漫在车上，让静谧的夜晚透出淡淡的甜意。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等回了村里，墨成章让郑清浅先回家，他则先去了李阿爷家。 这会儿全村人都没睡，看见他们回来，纷纷上前询问情况。 因着时间实在太晚，墨成章让大伙儿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告诉他们具体情况。 云氏瞅着墨成章去往李阿爷家的背影，拉住身边的郑清浅问，“你们今天咋回事啊？” 郑清浅挽着她的胳膊，一边往家走一边道：“有一伙人想去抢何晨他们……” 她简单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云氏听完就皱着眉开口，“这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郑清浅暗叹，可不是嘛？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朝廷又不管 ，许多百姓都活不下去，从越州到闵州一带，甚至闵州附近的几个州府都有影响，也不知产生了多少难民，更不知有多少人被迫上山做了山匪。 她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眉心轻皱，难道他们要一直过这种随时面临被抢劫的日子吗？ 另一厢，墨成章和李大山等人，正在李阿爷家开“紧急会议”。 “阿爷，咱们得拿出粮食来招人了。”墨成章开门见山的道。 李阿爷愣了下，随即霍地起身，“小四，你啥意思？要让咱们拿吃的出来招揽人？招人干啥？替咱干活？可咱们现在人手虽然紧巴，大伙儿辛苦一些还能应付……” 他心头突突的跳，干枯的手掌紧握成拳，直直的盯着墨成章的眼睛，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小四绝不可能招人来帮忙干活的！他想干啥？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墨成章扫了众人一眼，目光陡然变得冷厉深邃，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最近的事大伙儿都知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能自保，在这乱世之中，我们的结果会如何？” 李大山和李二麻子等人面面相觑，李阿爷也白了脸。 不等他们 回答，墨成章继续道：“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我们，如今他们还只是纠结两三百人来抢咱们，但次数多了，他们会找的人就更多，而且会一次比一次找的人更厉害……” 李大山霍然起身，攥紧拳头愤愤的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小四，我们都懂！” 李二麻子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狠意，“他们会想尽办法来霸占我们的村子，说不定还会杀掉我们！而我们现在所有东西都将变成别人的！”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但所有人心中都很明白。 他们村里的女人是最多的，若是他们这些男人们不在了，村里的女人们会有什么下场？ 只要想到这些，众人俱是心中一凛，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墨成章。 “小四，你说咱们现在该咋办吧？反正我们都听你的！” “对！小四，你别有啥顾虑，就算你说要让咱们反了朝廷，我李二麻子也没有二话！” “不能让别人破坏咱好不容易才建好的家！” 墨成章见状，缓缓起身，目光深邃而悠远，“他们会纠集难民来抢我们，我们也可以让难民心甘情愿的替咱们干活，保护福泽山！” 第275章 怎么招 当晚墨成章回去得很晚，郑清浅和云氏早就睡下了。 墨成章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先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从里间出来，看着郑清浅清丽的睡颜，他身上的疲惫瞬间消散。 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墨成章转身去了客房。 他还不能睡，有些事必须他来做。 …… 翌日一早，福泽村所有人锻炼完后，全部集中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李阿爷站在前些日子新修的一丈来高的台子上，慷慨激昂的将如今大伙儿面临的境况说了，下面的人又气愤又担忧。 “你说咱这都是什么命啊？从前担心被官府知道咱在这安家，在把咱赶走咯，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了，刚能吃饱饭，又面临着一茬又一茬想来抢咱的。” “唉，可不是嘛，这下可好，咱累死累活得来的粮食，还得去养别人。” “那些人可太不是东西了！他们有本事也像咱们这样自己干啊！凭什么来抢咱？” “别说了别说了，我觉得阿爷刚刚说得对，他们为了一口吃的，啥事都能干出来，咱必须得早做准备……” 大伙儿虽然议论纷纷，倒是没人反对阿爷说要招人的事。 郑清浅讶异的看向老神在在的墨成章，他昨晚那么晚回来，就是去跟阿爷说这事的吧？ “现在，大伙儿都说说咱们要怎么招人，咱现在可是普通老百姓，若是一个弄不好，别再让官府误会咱们要造反啥的。”李阿爷下意识的看了眼墨成章，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虽说小四只说了招人干活，顺带让福泽山一带有更多的人力，这样可以在有人来抢的时候，震慑外人。可他总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还能怎么招？咱只要出去山外面吆喝一声，这里干活就管饭，保管进 山的路都能给咱趟平咯！” “就是，随便哪个路口一站，喊几声就能招来一大批人。” “我不担心招不到人，我担心咱的粮食不够他们吃啊！”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样的世道下，有的人家都恨不得卖儿卖女换口吃的，他们若是公开了说干活就管饭，闵州附近知道消息的难民估计都会挤过来。 郑清浅听见大伙儿议论，眉头微微一皱，扯了扯墨成章的衣袖，“四哥，你打算怎么做？” “不能随便在路上找人来，去江镇。”墨成章淡淡道。 若是随便找人，日后有人追究起来，可就不好说了。 但如果他们大大方方的去江镇收人，必然会有官府的人看见，如今他们手上有福泽山的地契，不怕官府来查，招人干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相当于将招人这件事过了明路。 郑清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微眯着眼，“这人还不能随便招，不是谁都能要的，我有个想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墨成章的低笑。 郑清浅奇怪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墨成章丝毫不顾忌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摸摸她的发顶，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想法。” 而且他敢保证，她的想法绝对比他的考虑更全面。 郑清浅无语，瞪了他一眼，“那你还要不要听？” 墨成章朝着台上比了个“请”的手势，“不用只说给我一个人听，我相信大伙儿也很想知道你的想法。” 郑清浅微微一愣，而后抿唇一笑，“你早就想好的？” 昨晚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今早起床两人也没什么时间说话，所以她这会儿才知道这事。 可墨成章明显是早就想好要让她出主意的。 郑清浅暗暗摇头失笑，大大方方的走到台上，站 在阿爷身边。 “呵呵，小四媳妇，赶紧把你的想法说说，刚刚他们说的那些我都觉得不妥当。”李阿爷笑呵呵的对郑清浅道。 郑清浅点头，看向下面的村民们开口道：“我有个想法，先说给大伙儿听听。” “好好好，咱们听听，小四媳妇的主意一向都不错，我觉得你说的肯定能行！” 郑清浅的目光落在墨成章身上，莞尔一笑，“若是只招人，肯定不妥，但大伙儿是不是忘了，咱们山上如今要做的事那可太多了，地里的活且不说，就赵大夫那边都需要不少人手帮着采药和炮制药，还有余姐那边，纺织作坊也需要人，另外，咱还得开垦更多的地……”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事情，看见大伙儿似懂非懂的看着她，郑清浅又笑道：“咱们不能随便招人，得拿出章程来，能胜任咱们这里活计的才要，这样一来，咱就得去江镇或者闵州城外摆个摊子，做好登记表格，详细筛选以后再把人带回来。至于给他们的报酬……” 说到这里，她看向阿爷，后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郑清浅心头暖暖的，阿爷这眼神，分明就是说，只要是她做的决定，他那里肯定没问题。 她又看向大伙儿，“咱们的土豆和红薯都可以做主食，掺在稀米汤之中，每日两碗便能保证他们不会饿肚子，咱现在的存粮足够吃到下次收成之时，到时候新开垦的地肯定也能有些收获，再加上咱们这一季种下的，地里东西收回来，就又能续上……” 她一边说着，心里也在快速计算着。 土豆和红薯的产量还能继续提升，只要人手足够，就可以实行精细化种植，如此一来产量还能再翻一倍。 梯田之上的稻谷和小麦等作物，也可以去山谷之中育 苗，过一遍后不管是生长速度还是产量，都会比原本的更高。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无法保证能让所有人都吃得饱饱的，可让大伙儿不饿肚子还是能保证的。 不过，也不能不防着人太多了东西不够吃，而且他们也得有储备粮，所以她空间里的东西得想办法拿出来，还得去买些粮食备着。 她的话说完，台下的人纷纷点头，阿爷却是补充了一句，“咱的好粮食得放在后面拿出来，先把咱们去年和年初存的粗粮给他们吃了再说。” “对对对，咱还有些粗粮没吃呢，得先把那些消耗掉。”大伙儿纷纷附和。 这事儿没什么异议的定了下来。 因着是郑清浅提出来要按需求招人，所以招人的事就由她负责，村里人无条件配合。 “这事儿可不能拖着，明儿你们就去江镇。”李阿爷对郑清浅道，“今晚起子和二麻子回来，明天让他俩陪着你们一起去。” 事情本就是墨成章提出来的，李阿爷觉得他大伤初愈，不能干地里的重活，所以默认他得跟郑清浅一起。 郑清浅想了想道：“只我们几个恐怕不行，还得多叫些人，而且光是在江镇一处也太慢，咱们凑两组人，一组去江镇，一组去闵州的城门口。” 而且闵州的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口得轮流着去，尽量从难民中挑品性好的。 “浅浅说得对，我们要尽快把人招来，能少耽搁一天就少一天。”墨成章赞同道。 如果他算得没错，颜秋思派来的人估计再半个月左右就能到了，到时候新来的人熟悉了福泽山的情况，训练起来必定更加顺手。 李阿爷略略思索了片刻，双手一拍，“成，就按照你们的来，我把家里给你们守好咯！” 说干就干，郑清浅回去就立刻 着手制作表格。 招来的人跟他们这些人还有所不同，不需要知道太详细的信息，但是基本信息是一定要问的，而且去招人的也得选眼光好的，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或者好吃懒做混日子的人混进来。 她设计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写在登记表的背面，负责登记的人可以通过别人的回答来初步判断这个人的品行。 比如，在路上看见一个鼓鼓的钱袋子，会怎么做？ 再比如，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东家给你安排了细致的工作，你能胜任吗？ 诸如此类问题，郑清浅给了几个答案，让人便于判断。 墨成章推门而入，将她写好的东西拿过来一看，对登记信息他完全没意见，可看到背面的题目和选项时，他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失笑道：“你这弄得跟考试似的，别再把人吓跑了。” 郑清浅头也不抬的道：“又不是每个问题都问，就问一个，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她选的也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虽然一开始会觉得有点小麻烦，可却能避免以后的大麻烦呀。 墨成章不置可否，见她弄得差不多了，这才将她拉到炕沿坐着，脸色有些严肃的看着她。 “怎么了？”郑清浅抬眼就见他异于往常的表情，连忙问道。 墨成章抿了抿唇，“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 郑清浅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事？” 搞得这么正式，不会是什么有危险的事吧？ “秋叔派了人过来帮忙训练护卫队，但是……”墨成章斟酌了一下，“他们不止是训练护卫队，还会秘密训练一支精兵……” 他的话在郑清浅心里无疑是放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让她瞪大眼呆呆的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颜秋思想做什么？或者说……墨成章想做什么？ 第276章 猜对了 墨成章说完，静静的看着她。 虽然他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他相信，以她的聪慧，定然能从这件事中想到他背后真正想做的事。 郑清浅这会儿有些懵圈，呆愣了一会儿后，看着墨成章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才缓缓的，不确定的问，“你……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墨成章薄唇微勾，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的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字，“若你想的是这个，那么，你猜对了。” 郑清浅的眼眸蓦然睁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廷不仁，至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这乱世之中若我们一味躲避退让，等待我们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墨成章垂下眼帘，语气淡漠而平静，仿佛他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两世为人，墨成章早已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前世他被程家人哄骗，没能早些发现他们的谋算，以为他们是真心为他打算。 直到后来他死在程景灏手中，他才明白，一切都只是为利益而起的阴谋，若是没有野心和实力，便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这一世，他一直都防着程家人。本想将云氏他们安顿好 就只身去报仇，谁成想却碰上了她，以及李大山等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当他动了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心思后，便在考虑某些事的可行性。 如今的形势，哪怕他知道未来这几年会发生什么，也无法独善其身，唯有奋力一搏，才有让她过上安稳日子的一日。 墨成章抬眼，握着她的手收紧，“浅浅，若你不愿，如今我还来得及抽身。” 他受伤时，她的眼泪让他的内心有些动摇，所以此时他给她选择的机会。 郑清浅心里很乱，从震惊再到不自觉的去想各种可能性，直到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她才蓦地回神，直直的望着他，“你是……让我替你做决定？” 墨成章认真的看着她，“你我夫妻一体，这样重要的事，自然要你点头了，我才能毫无顾忌的去做。” 郑清浅轻咬着下唇，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来自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她的国家和平富强，与同时期生活在战火中的人相比，她无疑是幸福的。所以当知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抗拒。 这世上谁都想过安稳日子，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看看他们如今的情 况，三天两头的被人惦记，而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则是朝廷对难民的不作为。 她能理解墨成章会有这种想法的原因，可让她来决定，这就……根本不在她擅长的范围内啊！ 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其实也想过有人能将这个腐朽又不顾百姓死活的朝廷推翻，可是看看现在为了争地盘打得你死我活的成王等人，她实在不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与其这样，她为什么不支持墨成章呢？虽然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可当年她的国家不也是在一无所有，外加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艰难站起来的吗？ 郑清浅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看向墨成章时，她的目光平和而温柔，“你都说了夫妻一体，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当然会支持你。但是，” 她的话锋一转，“此事与其他都不同，一旦开始便不能退缩！四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个时代跟她那个时代不同，百姓大多愚昧，思想封建闭塞，墨成章要想以一己之力成事，眼下看来，欠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墨成章无比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有你支持，我绝不会退缩！ ” 本就是因为她，因为想给云氏等人安稳的生活，他才会做了这个决定，不达成这个目的，他如何会往后退？ 郑清浅反握住他的手，笑容灿烂，“那就去做吧！” 她会竭尽全力支持他，也会从现在开始想好失败的退路。 …… 当天傍晚，刀疤李和罗大宝他们回来，跟墨成章说了王老实那伙人的情况。 “领头的那个王老实已经死了，不过可不是咱们动的手，纯属被他带来的人打死的。”刀疤李嘿嘿笑了下，“我们只是没管他而已。” 早上他和罗大宝去察看情况时，王老实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墨成章点点头，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其他人呢？” 罗大宝连忙放下粗瓷碗，擦了嘴角的水渍，“都安排好了，小四你放心吧，何晨他们人少，不管是开垦荒地还是修路都慢，以后就让这伙人帮着干。” “我们也跟何晨商量了怎么防着他们逃跑，”刀疤李补充道，“前面三天每天就给吃一顿饭，护卫队的人再帮着看守，等三天后看看他们的态度，分批给吃饱。” 这法子是他们几个一起商量出来的。 不让吃饱自然跑不远， 要抓回来也容易。之后先给表现好的人吃饱，让其他人看见点希望，先把这帮人管好了再说以后的事。 “很好，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就按照这个来办。”墨成章颔首，嘴角微勾。 看来，刀疤李已经快能独当一面了。 昨晚他故意没说要怎么处置，就是想看看他们自己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如今看来，刀疤李去军中这段时日没有白费。 “对了，小四，我刚刚听说咱要下山招人？”刀疤李好奇的问道。 他一回来就往墨家跑，路上也就听了村里人的只言片语，并不清楚这件事。 墨成章将事情跟他再说了一遍，末了拍拍他的肩，“明天你们跟我一起下山去办这件事。” “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额，要需要准备啥吗？”刀疤李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对墨成章的决定，他是绝对没有二话的。 “不必，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墨成章微微一笑，想到郑清浅在登记表格背面列出来的题目，还是忍不住暗暗好笑。 不知按她这样的要求，明天能招来多少人？ 此时的墨成章还不知道，他还是低估了百姓对活命的执着。 第277章 我在躲人 翌日一早，郑清浅和墨成章便带着刀疤李等人，分两路下山去了。 手里有地契，心里有底气。 如今村里人进出福泽山再也不用刻意遮掩行踪，也不需要跟做贼似的扫去痕迹。 因为想让郑清浅舒坦些，墨成章今天早上起来就去耿家借了两辆马车。 他们这辆车赶车的是李小六，另一辆车上是刀疤李等人。 今天下山的总共十六个人，八个人一组，分别去闵州城和江镇负责招人，原本是一个组一辆车，结果却因为郑清浅的关系，除了李小六外，其他人都挤在另一辆车上。 “我们挤挤没啥问题，天气热，别让弟妹热着了。”这是刀疤李说的。 宽阔的马车中，郑清浅有点脸红。 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罗大宝一直在对墨成章挤眉弄眼的。 墨成章好笑的看着她，“这么久了，还没习惯？” 她明明在很多事上都很大胆，想法也常常异于旁人，可在这种事上却完全不同。 就像昨晚……咳咳，还是别想了，正事要紧。 墨成章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坐姿，视线从郑清浅身上移开。 郑清浅闻言，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要她怎么习惯啊？ 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不是脸皮薄的人啊，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就是会觉得难为情呢？ 想当年她做销售的时候，跟那么多人打交道都完全不怯，被人拒绝被人故意刁难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脸皮厚如城墙呢。 郑清浅甩了甩头，罢了罢了，这时候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有事要跟墨成章说呢。 “四哥，你说秋叔的人要来，那咱们要怎么安置啊？” 墨成章昨晚跟她提过，颜秋思那边来的可不是几个人，而是有上百人，总不能让人一直在村里人家里挤着吧？ 可如今福泽村的隔离带 内部算是再也没法建房子了，如果再有人来，要么就是重新选块地方，要么就只能把隔离带往外推。 “想什么呢？”见她皱着眉头，墨成章点了点她的眉心，“我早就想好了，他们不上山，就在咱们山脚下扎营安置。” 只是这个扎营并不是临时的，而是会建成长久的。 福泽山这一片如今已经彻底算是在他手上了，保证山上人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 以后护卫队的训练也要从山上改到山下，几座山头的人一起训练。而且上山下山的速度也需要一种锻炼，只有长期训练下来才能有成效。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便明白过来，点头道：“也是，有他们在山脚下，咱们山上就安全多了。” 而且山脚这里的哨所也能改改，逐步朝着正规化放向走。 不过……郑清浅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墨成章迟疑道：“你们是按照如今朝廷的军队编制来训练吗？” 大乾的情况她不清楚，但是根据这几次去军中的她听到的称呼来看，跟她那个历史上的编制好像很不一样，有点混乱。 比如那个什么把总的位置，就不该跟阵头这样的单位混在一起。 墨成章笑容一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吟半晌后才道：“我一直觉得如今军中的制度并不方便管理，想建立一种新的编制，但此事并不能一蹴而就。” 这件事他早就有些想法，不过因为没有经验，还处在一个有很多想法，但是并不自成体系的阶段。 她的问题倒是提醒了他，要赶在颜秋思的人到来之前，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郑清浅对这种事也没什么研究，空间里也没这方面的储备资料，毕竟她一直以为她得带着大伙儿种田，没想过还会跟造反这种事扯上关系，所以也就没有收集相关资料。 不过既然墨成 章也没什么头绪，她倒是可以查一查，不说一定要让他采纳吧，至少也能替他提供点思路。 此事暂时放下不提，郑清浅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刚刚你为什么不选择去闵州城呢？那边人多，我们去是不是更合适？” 下山之前他们分配队伍，墨成章直接选了去江镇。 但她更想去闵州城，还想着能借着这个机会去那里办点别的事。 墨成章的目光闪了闪，默然片刻后才抬眼直视着她，缓缓道：“因为，我在躲人。” “躲人？”郑清浅惊讶的看着他，“躲谁？” 墨成章侧头朝车帘处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郑清浅会意，他这意思是，此时李小六还在赶车，这件事并不适合被外人知道。 不过她实在很好奇，墨成章在躲着谁？ 等等，现在想想，好像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对去闵州城很防备，每次去都要稍稍乔装一下，到江镇时可没有那么麻烦。 所以说，他早就知道他要躲的人在闵州城里？可越州距离闵州这般远，他从前也没来过，又怎么会跟闵州城里的人有牵扯呢？ 这件事就跟他认识颜秋思一样奇怪。 墨成章拍拍她的手，“别乱想，等回去后我再告诉你。” 重生的事自然是不能现在说的，但程家和颜秋思的情况却可以告诉她。 郑清浅点头，可脑子里却没办法停下来。 他对外说的跟颜秋思的关系，是他在商河县时的老师的朋友，可对她说的又是他生母那边的亲戚，这不是很奇怪吗？ 且不说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世的，就说瞒着外人他和颜秋思的真实关系，就很说不通。 正胡思乱想着，车帘外传来李小六的声音，“小四哥，小四嫂，该分开走了。” “让罗大宝他们上来。”墨成章扬声道。 “好嘞！”李小六停下车，让罗 大宝他们上车后，才继续前行。 进镇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查验，不过因为他们赶着马车，又都穿着得体，几名守卫只草草看了一眼他们的照身帖就放行了。 马车经过守卫身边时，郑清浅分听见了两人的议论声。 “唉，你说这朝廷到底咋回事啊？不是说要把越州收回来吗？怎么现在连襄州都被成王给占了？” “谁知道呢？成王的人本就勇猛善战，你再看看朝廷，这些年连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那些弟兄们哪里敢卖命啊！” “说得也是，现在闵州这边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 襄州也被成王占了？那就难怪路上的难民又多了。 成王可不是什么好人，因为要养军队，所以在他治下的百姓要面临繁重的赋税，还要面临随时被抓壮丁上战场的境况。 面对这样的统治者，只要能跑的，基本上得到消息都会带着一家老小跑路。 “小四，襄州也没了，这……”罗大宝等人全都朝着墨成章看。 郑清浅也下意识的去看墨成章，却见他眼里也有些震惊。 墨成章眉头轻皱，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林聪在干什么？为何会丢了襄州？ 前一世襄州可没被成王占据，怎么如今却跟他经历的有了这么大的出入？ 要知道，襄州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州府，但却是各地商户的集散地，每年光是从商人手中抽取的商税就占了国库收入的三成。 成王若是占了襄州，之后朝廷只怕会更加被动，这天恐怕马上就要变了！ 同一时间，闵州城内刺史府中，程景灏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吃了对方。 “简直是胡闹！”程韬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吹胡子瞪眼，胸前起伏不定，“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 林耀双腿一软，差点给程家父子跪下。 再看此时的林 耀，哪里还有之前在颜秋思军中的耀武扬威？ 他哭丧着脸，浑身衣服被汗浸湿而不自知，从前刻意营造的偏偏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程相，您要救我啊！阿灏，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是有人怂恿我啊！”林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好不可怜。 程景灏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话再没了往日的顾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捅了这样的篓子，连林家都放弃你了，我跟我爹如何救你？” 程韬讥讽道：“我原以为你多少有些脑子，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竟然能干出让人毒害林聪的事来！” 林聪本就在襄州跟成王对峙，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无数次都没分出胜负。可是林耀这个蠢货，为了争夺在林家内部的权力，竟然暗中派人毒害林聪！ 主将亡故，军心大乱，士气大不如前，被成王一次猛攻便破了襄州城。 如今襄州已经被成王占领，永州也岌岌可危！ 程景灏连看都不想再看林耀一眼，直接转身面对着程韬道：“爹，如今只有尽快让表叔前往永州，否则……” 永州是闵州最后的屏障，若是再被成王拿下永州，闵州危急不说，大乾改朝换代怕也是朝夕间的事！ 程景灏暗恨，他明明做好了部署，可林耀这个蠢货硬是将他的布置完全打乱了！ 成王和晋王可不同，这是个残暴好战的，谁的面子也不给，他若还想做到重生之初想做的事，就得挡着成王。 “朝廷无人，朝廷无人啊！”程韬连连捶桌，一口牙险些咬碎，“皇上忌惮颜家，必不愿让颜秋思独掌帅印，到时候……” “爹！”程景灏打断他，“都这时候了，您赶紧上书才是当务之急！” 他对颜秋思的性子很清楚，不管和佑帝如何钳制，他都会同意前往永州阻击成王！ 第278章 源源不断 郑清浅他们到隆升楼时，跟打着哈欠过来的秦昊碰了个正着。 “哟，什么风把墨兄和嫂子吹来了？” 秦昊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人一种纨绔子弟的印象。 若不是从颜秋思那确认他的确有个小侯爷的身份，郑清浅是真的没看出来这人有一点点权贵侯爷的样子。 墨成章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我们山上最近要开荒，缺人手，来江镇招些人回去帮忙。” 郑清浅笑眯眯的道：“又要叨扰你了，想借你的店门口用用，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 之前福泽村跟隆升楼签了供菜的契约，但难民潮的涌入，以及墨成章他们去从军，导致这事没后续。 不过郑清浅好歹还顶着隆升楼经理人的头衔，想来借个场地用用还是没问题的。 咳咳，说来惭愧，她好像就一开始拿了几套方案出来，之后山上太忙，她就没怎么下山，自然也就没想起这茬。 但话说回来，她也没拿隆升楼的酬劳啊！ “嫂子，你这话说的，我们隆升楼前面这片地，之前不就说好给你们用了吗？你们要干啥只管做，需要我们配合的就跟秦掌柜说一声就成。”秦昊不以为意的道。 郑清浅连忙道谢，墨成章也对秦昊抱拳行了一礼，“多谢。” “墨兄客气了，有啥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这交情，那是别人能比的吗？”如果不是秦昊对墨成章有点怯，早就哥俩好的去搭他的肩膀了。 郑清浅都对秦昊这话不忍直视，赶紧转身带着李小六进去找秦掌柜了。 要招人至少也得摆几张桌子，几把椅子，有模有样的在隆升楼门前摆开阵势不是？ 只有这样，才能给人一种正规的感觉，镇上巡逻的人来了，他们有隆升楼做担 保，也就算在官府面前过了明路。 “小六，这些表格你们可得省着点用啊，先问情况，问完了再登记，不符合咱们用人标准的，全都不要。”郑清浅一边分发登记表，一边叮嘱着。 时间紧急，她直接将手写手画的登记表格扫描到电脑里，又用了空间里的纸打印出来。 可惜纸张的数量不多，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会有大量使用A4纸的一天，所以总是忘记把空间里的文体用品拿出来。 不拿出来自然就不会重置，只会补充被她用掉的部分，而她用的实在不多。 “咦，嫂子，这个纸哪里买的？怎么看着跟我们用的不一样？”秦昊拿起一张登记表，翻来覆去的看。 郑清浅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急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代的造纸技术和古代是有区别的，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区别，可她知道肯定是有区别的，所以这个问题若是回答得不好，可就麻烦了。 “不是买的，是之前攻打冀州时缴获的。” 墨成章不知何时站到了郑清浅身后，出言解释了一句。 郑清浅闻言连忙笑道：“这是颜大人给四哥的，秦公子若是想知道，还得去冀州找。” 还是墨成章聪明，一句话就将这个包袱丢了出去。 郑清浅知道，墨成章肯定清楚她身上有秘密，他主动站出来替她解围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秦昊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这纸倒是比白麻纸看着好些，不过还是没有宣纸好用。” 他出身富贵，用的都是上好的纸，郑清浅用的只是普通的A4纸罢了，自然引不起他的兴趣。 “不过，嫂子，你们找人干活，不但要登记信息，还要回答问题啊？这些问题问了有啥用？”说完了纸，秦昊自然而然的转到纸 张的内容上。 郑清浅抿唇一笑，“现在世道这么乱，我们仔细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自从知道墨成章的最终目的后，她越发觉得，之前坚持给众人登记信息这事做对了。 招来的这些人，表面看上去是去干活的，可实际上却要担负护卫福泽山，甚至从中抽调精英出来组成新的队伍，在日后跟各方抗争。 有了这个前提，招人的事就更不能马虎了。 “小四嫂，桌子摆好了，按照你的要求，女人孩子和老人可以去你那报名，其他的我们负责。”李小六跑了一阵，额上汗水一个劲的往下滑。 郑清浅点头，“行，我这就过去，让大宝他们去镇上喊人吧。” 总得有人去宣传一下，难民们才能知道他们在这招人。 郑清浅他们分工明确，总共摆了五张桌子，郑清浅这一桌负责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墨成章李小六几个负责其他人的筛选。 江镇因为临江，码头上有许多难民在等着找活干，罗大宝他们先去码头转了一圈，然后又在大街小巷的吆喝，短短半个时辰，隆升楼门前管饭招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江镇。 “诶，你们听说了吗？隆升楼那边有人招工！” “听说了听说了，而且还招女人孩子老人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来做好事，我先去报个名，完事赶紧去镇子外喊我媳妇爹娘他们都来试试！” “赶紧的赶紧的，别人家招满了就没咱啥事了……” 隆升楼外，五张桌子前人潮涌动，罗大宝他们一回来就立刻上前维持秩序。 “大伙儿别急，按规矩排队！咱们要的人多，只要你们有本事，不偷懒的，都能选上！” 罗大宝嗓子都快喊哑了，激动的难民才老实的排成了五队。 当然，郑清浅面前这一队的人 数最少。 “这位小娘子，我老婆子也能去吗？”一名五十来岁的大娘绞着衣角排在第一个，忐忑不安的问郑清浅。 “大娘，只要您还能干得动活，符合我们的基本条件，就可以去。”郑清浅笑眯眯的回道。 老大娘从身后拉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那……我能带着我孙女一起吗？她很乖很听话，肯定不会影响我干活的！” 只要能混一口饭吃，她一定要把孩子拉扯大！ 郑清浅的笑凝在脸上，鼻子泛酸，不过她很快就笑着点头，“可以。”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若是没有孩子，还能有未来吗？ 这位老大娘单身带着个孩子能撑到现在，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都值得敬佩。 只是，若这人无法通过第一层考验，她也不会乱发善心将她收下。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开始询问老大娘的基本信息。 “我姓魏，襄州过来的，儿子媳妇都不在了，只留了这一个孙女……”老大娘一边说一边抹泪。 好在，最后这位老大娘通过了基本考验，成为第一个被招上山的老人。 后面的人见老大娘都被选上了，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纷纷双手合十对着郑清浅行礼。 “这姑娘真是大好人啊！” “我们有救了，不会饿死了……” 女子总是感性的，现场几乎所有女人都哭了。 郑清浅垂着头登记信息，眼睛湿润。 乱世之中，人人艰难，可在这样男尊女卑的背景下，女人尤其艰难。 昨天墨成章他们只想招青壮年男人，但郑清浅想着以后生产医用品这方面，以及余娘子那边计划要弄的手工作坊，都需要大量耐得住性子且心细的人，所以她特地跟墨成章商量，也要招些女人上山。 墨成章对她的想法向来都是支持的，而且山上若 是阳盛阴衰，长此以往也不是好事，给女人老人和孩子一条生路也是他们目前能做到的。 相比于要下地和训练的男人而言，女人们付出的劳力少，吃得自然就少，以他们目前的存粮来说，还是能应付。 郑清浅用力眨了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手中的炭笔握得更加用力。 她不是什么圣人，但是她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更多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江镇这边招人的事很顺利，整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到隆升楼门前来。 可闵州城这边却没那么顺利，毕竟这里条件没有隆升楼那边好，光是要让人相信他们是真的招人，而不是把人哄去卖掉，就得费好半天的口舌。 “这位大哥，我们真不是人牙子……” “诶诶，姑娘，我们是正经要招人干活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八个人几乎磨破了嘴皮，一天下来也才招了几十个人。 回去的路上，李二麻子垂头丧气的道：“起子，你说咱今天是不是把事办砸了？” “没的事，小四可比咱们聪明，他肯定早想到会这样了，咱回去照实说就成。”刀疤李摆摆手，完全不以为意。 带了几十个人，他们自然也不能坐马车，只让一个人赶车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刀疤李他们则跟招来的人一通瞎胡聊。 人不多，回程的路上，刀疤李就把这些人的情况摸得更清楚了。 小四说过，招来的人不是他们的奴仆，只是帮他们干活的，以后说不定还要靠人家保护福泽山，所以他们不能用高人一等的眼光看人家。 等回了山上，刀疤李他们跟墨成章他们一碰头，听见他们今天招来的人数，李二麻子完全淡定不起来。 “八百？一天就招来八百人，小四啊，咱能养得起这些人吗？” 第279章 安排 此时众人正在李阿爷家里开会，招来的人暂时安置在刚开垦出来的荒地里，夏天嘛，随便搭个棚子就能凑合过一晚。 但这会儿大家一下子看见来了那么多人，难免心中忐忑，李阿爷就代表大伙儿问出了心里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墨成章身上。 “阿爷，可以的，”郑清浅站起身，唇畔习惯性的带上职业微笑，“我昨天便统计过，具体的数据就先不跟大伙儿说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咱们现在的储备，除了目前几座山头的人之外，可以再顾着两千人吃上三个月。” 准确的说，若是按照极限做法，他们如今的东西，可以养活六千人三个月。 而三个月后，地里又会出产一批粮食。 郑清浅已经将土豆和红薯的精细化种植资料打了出来，只等明日交给李大山去落实。 明天他们自然是继续去招人，总数够两千以后，就会暂停招人计划。 郑清浅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就这么点人，顶天了把福泽山这附近霸占了，真不知道墨成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估计如今知道他真实想法的就她一个，真不知道李大山他们知道了后会如何。 事情还没开始， 郑清浅已经开始忧心了。 “能顾得上就成，不过小四媳妇啊，你说的那个啥精细……种植？是这名儿吧？那真能让土豆和红薯的产量翻倍？”李阿爷心里很想相信，但是他的脸上却满是怀疑。 才过去的秋收时节，他们这一季的土豆产量是二十石，比最开始十几石多了几百斤，他以为这就该是最高产量了，可按照小四媳妇说的，据说土豆的最高产量能达到五十石！ 李阿爷表示，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以的，阿爷，就是要让负责地里干活的人精心些，还得按照我列出来的法子来。”郑清浅肯定的点头。 她之所以这般肯定，一是因为人手够了，二来则是因为，她已经让吴忧他们在尝试制作初级化肥。 现代的农业生产大爆发，化肥发挥了重要作用。 虽然这里的条件可能做不出来现代各种各样的化肥来，但只要有普通的先顶上，配合精细化种植，产量肯定能突破这个世界的极限。 并且，还有一件之前被她忽略的事。 各行各业都有佼佼者，比如村里阎和良在冶炼和制造上的天赋与执着，李大山他们在种地方面的直觉等等。 对这些人来说 ，缺的就是一个提醒和引导。 郑清浅前些天给了阎和良一些有关机械制造方面的资料，他转身就废寝忘食的进入了研究阶段，没过多久就把改造过后的沼气灶模型给她拿来了。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有输送管和简单的气泵等重要零件，村里就能利用沼气做燃料。 另外，还有赵岑和余娘子，也是同样的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可不能因为怕被人抢，就让咱们自己饿肚子。”李阿爷摇头一叹。 要真是出现了那样的情况，那他们逃荒岂不是成了笑话？ 郑清浅笑笑，没再说话。 老百姓的愿望从来都是质朴无华的，只要能吃饱穿暖，有片瓦遮风挡雨便足矣。 …… 第二天，郑清浅他们继续下山去招人，昨儿招回来的则全部交给李大山和全氏等人管理和分配任务。 “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吧？一天两顿饭，但是需要大伙儿认真干活，只要不出差错，都不会克扣你们的口粮。另外……”李大山站在众人面前大声叮嘱。 说是叮嘱，实则也是一种敲打。毕竟这么多人呢，要管好不容易。 八百多人直勾勾的盯着李大山等人，眼里有兴奋，有好奇 ，也有羡慕。 昨晚他们来的时候天色昏暗，没看清楚村子的全貌，但今早起来一看，嚯！这地方竟然全是砖瓦房！ 而且一大早就听见有人在喊号子，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娃娃们的读书声！ 不得不说，对福泽村的人来说很平常的事，在这些人眼里却是不可思议的。 等李大山说完，全氏上前一步接着补充，“每天是早起和下午未时供饭，你们人多，需要分批吃饭，一会儿我会念每一批次人的名字，念到的就站到一边……” 算上村里的，如今福泽山上可是有一千多人了，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不过这也难不倒福泽村的人，之前他们赶着开荒的时候，用餐盘吃饭就很方便，让这些人分批吃饭，自己洗碗，能省事不少。 当然，昨天招来的女人们，有一大部分都先被安排帮着做饭，特别是老人和半大的孩子。 那些手脚麻利，有一技傍身的，都分去赵岑和余娘子那边了。 除了吃，这些人的住处也是要赶紧解决的问题。 郑清浅提供了一个思路，就按照军营的管理方法来，先搭建简易帐篷，按照各自分配的工作来分住的地方，以后吃饭和上工都在 一起，方便管理。 可如此一来，一系列的东西都得跟上，比如这些人总不能不洗澡吧？还有他们制造的垃圾也需要处理吧？最重要的是，村旁小溪的水量能不能顶得住这么多人吃用？ 墨诗诗负责记录小溪的水位，看看在这么多人的使用下，小溪水位是否会急剧下降。 一旦出现缺水的情况，他们就得动用第二套安置方案。 第二套安置方案是什么？还能是啥？当然是把这些人都安置到山下去啊！ 别忘了，福泽山东临闽江，山下那个大山谷往东走到头就是闽江边上！ 只要打通这条水路，他们在山谷中要养多少人都没问题。 而若是阎和良能将泵造出来，福泽山一带的山头不管是吃水还是用水也都不用愁了。 额，扯远了。 眼下这些人之所以这般安静的听李大山和全氏讲话，原因有二。 第一，他们昨晚已经吃过一顿福泽山提供的饭了；第二，村子里的情况让他们心里很踏实。 前天晚上墨成章就跟云氏说好了，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云氏已经领着村里的老太太们给招来的人做了一顿红薯稀汤饭。 还没干活就吃上了饭，傻子才不愿意留下呢！ 第280章 来了 郑清浅他们按计划招来了两千人，刚将这些人安置好，颜秋思派来的人就到了。 不过这次一开始却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这段时间，福泽山这片山脚下已经跟从前大不相同。 首先是原本作为伪装存在的灌木丛和树木，都被砍伐了。能当做柴火的放在一边，能做建筑材料的堆放在另一边。 而给众人搭建的棚屋也已经完工了好几座，边缘地带还有特地搭建的吃饭的棚子。 当然，吃饭的棚子就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棚子了，顶上全是各种树枝茅草，只为遮挡秋老虎天的毒辣太阳。 这天，郑清浅他们正在山脚下继续搭建简易棚屋，小路那边过来一行大约百来人的陌生人。 李小六第一个发现，当下就进入了备战状态，紧张的大喊一声，“乡亲们，又有人来抢咱们了！” 另一头的墨成章迅速朝路口看去，等看见来人后，他连忙对大伙儿道：“大家别慌，他们是颜大人派来的人。” 这些人走路时风风火火，举手投足间也不像普通农户。 颜家人自有一套东西，用在训练的人身上，出来的效果跟别的军营出来的不同。 之前墨成章他们去的不是时候，没赶上颜秋思给中军训练，所以他们身上还没有颜家军的气质。 “颜大人派来的人？小四，原来你让咱们在这盖的棚子是给这些大哥用的啊？”李小六一听不是敌人，精神一松，立刻好奇的开始打听。 除了郑清浅之外，墨成章并没告诉村里人，有关颜秋思会派人来帮他们训练的事。 墨成章一边朝着路口走，一边回话，“他们是军中退下来的老兵，来帮咱们训练护卫队的。” 李小六眼睛一亮，双手一拍，“这么说咱们也能接受正规训练了？ ” 墨成章已经走远，没听见他的话。 郑清浅今日是跟云氏等人一起来替墨成章他们做饭的，见状连忙找了个借口去马车上，从空间里拿了些东西出来。 这会儿都快到饭点了，要是再从山上拿东西下来，那估计这午饭是吃不上了。 “亲家，咱今天带下山的东西不够了吧？”唐氏犯愁的看着正在揉的面团。 云氏正要开口，郑清浅就转了回来，笑眯眯的道：“婶子，够的，我特意多拿了些下来，这不是怕四哥他们干活太累，会吃不饱嘛？” 说着，她从身后再拖出来一袋子面粉，“还有点东西在马车上，不过有点沉，得找个人跟我一起去拿。” 反正东西是她在管，她说多少就是多少。 “还是小四媳妇有本事，办事周到。”唐氏竖着大拇指夸了一句。 云氏也笑呵呵的，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今天中午他们村子里的人是吃杂面馒头，外加咸菜疙瘩汤。而那些新招来的人，则做的红薯米汤。 这两天他们压力大啊，几千口人要吃饭，别说做起来不容易，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储备粮大批消耗，他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郑清浅和另一个小媳妇又去车上搬来了一袋子白米，那小媳妇看见雪白的大米，眉头紧紧一皱，“嫂子，不是说细粮留着以后再吃吗？” “对啊，但今天来的是颜大人派来的人，第一顿，咱总得意思意思，不让人见荤腥，至少也要见点细粮不是？”郑清浅眼都不眨的道。 在这种特殊时期，拿出这些白面和大米她也心疼，但是没办法，总不能让来帮忙的饿肚子。 那小媳妇想想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咱对人家热情些，他们才能更好的帮咱。” 谁说不是呢，人生在世，总少不得人 情世故。 路口这边，墨成章跟来的人接了头。 “您就是墨公子吧？我叫周成，大人前段时间给我们去了信，让我们过来帮您，可正值秋收，地里的事实在丢不开，所以忙完才过来，还望墨公子不要介意。” 领头的这位，以前是颜秋思的副将，因为在一次战役中伤了右手臂，就被当时在军中的林家人给强行弹劾出来了。 这些年一直在颜家的庄子上做事，如今算是再一次出山。 “周大哥言重了，庄稼人自然是地里的活最重要。”墨成章拱了拱手，微微勾唇。 对周成来说，颜秋思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而且墨成章虽然表现得并不怎么热情，但说话温雅，给人感觉和善，其他的他便不太在意了。 周成是个行动派，跟墨成章相互认识后，立刻就将自己带来的人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没错，他对墨成章就像对颜秋思一样，因为颜秋思在信中特地强调过，让他对墨成章要像对颜秋思一样。 “……墨公子，我们不知道您这边的情况，暂时没有制定训练计划。”周成说完了，看向墨成章。 墨成章在心中将周成刚刚说的重点记下，而后才开口道：“这个不急，等吃过饭后再说也不迟。” 周成早就闻到了米面香，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循着气味看过去。 就见在工棚不远处，十几名妇人正在忙碌着，米面香和炊烟就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他心下惊讶，暗暗扫了一眼周围干活的人，发现这些人穿得大多有些破烂，只有少部分人穿得还算得体。 就这样的条件，居然还能吃得上米面？ 墨成章引着周成等人往郑清浅他们这边来，边走边道：“条件简陋，大伙儿先去棚里坐下，应该很快就开饭了。” 等周成 他们坐下，正好奇的东张西望时，外面传来一老太太的吆喝声，“开饭咯！” “周大哥，请让弟兄们过去排队吧。”墨成章起身，领着周成等人过去排队。 周成他们第一天来，又是帮忙的，所以自然要排在第一轮吃饭。 “这些是餐盘，弟兄们一会儿用这个吃饭……”墨成章一边说着一边做了示范，走到打饭的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一见墨成章就笑，“小四啊，今儿辛苦了，大娘给你多打一勺……” 说着话，老太太就在锅底搅了一下，给墨成章的汤碗里打了满满一碗汤，汤里是青菜和咸菜混合的，还有零星的油星子飘在上面。 墨成章有些哭笑不得，“大娘，不用这样。” 老太太呵呵笑着，继续给下一个周成打汤。 墨成章继续往前走，领了自己的两个杂粮馒头，意外的是，走到郑清浅面前时，竟然还有白米饭。 郑清浅笑嘻嘻的对他眨眨眼，“今天带出来的米不多，只够咱大伙儿和来帮忙的大哥们一人一小份。” 墨成章挑了挑眉，看见这异于往日的大米，就猜到这估计是她的“乾坤袋”拿出来的，暗暗摇头，没说什么，只低声叮嘱了句，“天气热，你注意些。” 他相信她知道轻重，但秋老虎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身子不好，要是中暑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你赶紧去棚子里吃饭，别挡着后面的人。”郑清浅心里甜甜的，面上却看似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周成他们跟着打完饭，脚下都有点发飘的走回棚子里坐下，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本来以为到这里是吃苦来着，毕竟颜大人在信中说过，过来这里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既然住都成问题了，那还能有吃的？ 可他们错了。 第一顿饭虽然不 丰盛，可这杂面馒头却瓷实得紧，拿在手里都有些重量。 而咸菜汤虽说不是啥好东西吧，可如今朝廷将盐管控得很严，百姓连日常用的都顾不上了，墨公子这里却还有咸菜？ 再说这一小团白米饭，虽然量少，只有一个桃子那么大一团，但那可是纯白米饭啊！他们自个儿在家里做饭都不敢这样做，多少都要掺些粗粮在其中，这里的人竟然全部用的白米！ 就这伙食，哪里像颜大人说的，是从越州逃难过来的人啊！ 周成等人带着复杂的心情吃下了来到福泽山的第一顿饭。 而招来做工的人，很快也都分批过来吃饭了。 虽然他们一人只有一碗红薯米汤，但碗里的红薯块都不少，而且米汤管饱。 “咱们来这真是来对了。”一名汉子风卷残云的吃完自己的饭，一边舔着碗底，一边道。 有人立刻附和道：“那可不？虽然吃干的时候少，但能吃饱，我家娃子在山上还能跟着一起读书，来之前简直想都没想过。” “是啊，从前真没想过，咱们逃难出来还能遇着这种美事，我家那婆娘也在山上，据说就帮着晾布还是啥的，每天也能吃得饱饭。” 虽然他们只来了几天，可如今招来的两千多人没有一个想走的。 “唉，就是不知道他们会用咱们多久，要我说啊，只要一直不让咱们饿肚子，让我一辈子替他们干活我也乐意！”有人叹息道，目光羡慕的看向李小六他们那些“原住民”。 “我也是！外面都啥样了，这里能吃饱饭，还给管孩子，让孩子读书，让家里的娘们儿也有饭吃，要我说，可比朝廷好太多了！” 有心思灵活的，听了这话后，皱眉苦想了好一会儿后，试探道：“要不过几天咱们去跟墨公子说一声？” 第281章 所谓正事 下午时，墨成章和周成等人在一起商量如何训练护卫队，而招来做工的人吃过饭后，干活更加卖力。 郑清浅他们在收拾东西，墨韵的婆婆秦氏瞅了一眼干活的人，啧啧了两声，“之前我还不信这些人干活比咱厉害，今儿我信了。” 随着她的话落，郑清浅和云氏等人也朝那些人看去。 果然，每个人都干得热火朝天，顶着太阳挥汗如雨也没人偷懒，一个个的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唐氏一边洗锅，一边望着秦氏玩笑道，“你就是小心眼，也不看看这几天他们都帮咱开了多少地出来了，还有这一片，”她指了指周围的棚屋，“这可都是人家实打实弄出来的。” 秦氏有点讪讪的，“我那不是觉得他们人多嘛，干这点事那还不是应当的？” “哪里那么多应当？”唐氏擦了一把汗，“你想想咱们当初在山上捣鼓了多久才把梯田和路搞出来？就算咱人少些，但那时候大伙儿其实也没有累得就直不起腰，阿爷对咱好着呢！” 秦氏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些人虽然人多吧，但人家干活那可是真的卖力，吃的还没他们当初好呢。 郑清浅暗暗摇头，不得不说，这些人为了一口吃的，的确很卖命。 不过，话说回来，对这些人来说，福泽村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抓住了自然不想放手。 原本今天她不用跟来，不过山下这片地是按照她规划的图进行修建的，而此时建棚屋并不是这里最重要的事，她来主要是想实地走一走，看看如何从东边将闵江水引过来。 “小四媳妇，晚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云氏朝郑清浅喊了一声。 郑清浅立刻回神，“都准备好了，娘，您跟大娘婶子他们先休息一会儿，晚点再来做也来得及。” 毕竟一两千人吃饭呢，收拾好中午的残局后，根本没什么时间让他们休息，不过郑清浅觉得，像云氏这样上了年纪的，还是去眯一会儿的好。 全氏也劝道：“婶子，这里有我们呢，等我们处理好，你们一会儿只管上灶就成。” 云氏的确有些累了，闻言也就没拒绝，点点头，“那行吧，你们也别悠着点，要是累了就休息一阵。” “知道了，娘，您赶紧去那边长凳上躺一躺。”郑清浅催着云氏。 老太太们去休息，郑清浅她们这样的年 轻媳妇就继续处理晚上的食材。 晚上吃的要比中午那顿强些，毕竟要管到明儿早上去。 “弟妹，阿爷跟你提过没，咱们怕是要从外面买些粮食回来才成了。”全氏一边洗着土豆，一边叹息了一声。 郑清浅点点头，“等耿大哥回来，他有门路。” “也是，耿先生比咱们有办法，有他在，咱肯定能买到低价粮。”全氏高悬的心稍稍落下了些。 他们的储备粮的确是够吃到三个月后的，但阿爷担心老天爷甩脸子，所以跟郑清浅和墨成章商量，还是要买一批粮食存着。 哪怕就是粗粮也好，万一到时候他们开垦出来的荒地出产达不到预计的产量，也能有个兜底的。 郑清浅之前对此就有想法，不过她想的是趁机把空间里已经存下的粮食都拿出来。 但李阿爷说的这个，对她来说反倒更方便行事，到时候空间里的米面等物，她就说是低价买来的就成。 如今外面粮价高得不像话，粗粮的价格都比正常的细粮高，让她拿出大笔银子去买粗粮，简直是在割她的肉。 额，虽然他们手上也没多少银子。 不过因为有颜秋思这边的生意，他们 心里还是有些底气，所以才敢说买粮的话。 而且她之前想的要将医用纱布和酒精棉等物推广到周边城镇的事，也得尽快做起来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郑清浅将洗好的土豆切块儿丢进大锅里，刚弄完，身后就传来墨成章的声音。 “走，去东边转转。” 郑清浅回头，墨成章很自然的伸手替她解开身上的围裙。 郑清浅有点脸热，飞快的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发现没人看他们，她才松了口气，“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事情谈完了？” 她往吃饭的棚子里看了看，没见着周成他们的人影。 “小六带他们去山上了，”墨成章笑看着她，“我不是答应了要陪你走一趟吗？自然不能食言。” 她还以为他今天没时间陪她去看了。 郑清浅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你的正事要紧，他们第一次来，你不陪着真的可以吗？” “陪你都不算正事的话，我还有什么正事？”墨成章微微挑眉，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句话只有郑清浅能听见。 这话入耳，郑清浅的耳根蓦地爆红，心里有什么东西汹涌而出，她挡都挡不住。 下一刻，她的手被他 握住，“走了。” 墨成章不等她抬头，对着全氏他们打了个招呼，牵着郑清浅就往东边去了。 等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郑清浅才呼出一口气抬起头。 “终于肯抬头了，”墨成章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低着头走到闽江边上去。” 郑清浅脸色微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难道不该怪你吗？说话也不看看场合，万一被别人听到了……” 那多难为情啊？又不是现代可以随时秀恩爱，这里民风这般保守，被人听见看见了都不好。 “听到又如何？我宠自己的媳妇儿，谁敢有意见？”墨成章眉头一挑，丝毫不以为意。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人也不知道哪根筋开窍了，最近真是越来越会说话，在外面说的还好些，特别是晚上在他们屋子里，那简直……她都不好意思回想。 “好了，你不是说要看看怎么把闽江的水引过来吗？”墨成章知道她脸皮薄，逗了一会儿后，连忙转移话题。 咳咳，真把人惹火了的话，吃苦的可是他。 提起这事，郑清浅的神色为之一振，当着墨成章的面将手机拿了出来。 第282章 合照 墨成章好奇的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只见她举着个薄薄的，巴掌大小的方块对着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他面前。 他的脸出现在手机里时，郑清浅还愣了一下，而后却是灵光一闪，将他带着好奇，又有点愣仲的表情拍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墨成章实在忍不住，探头来看。 郑清浅下意识的缩回手，“一会儿给你看。” 她转身，点开相册，看见墨成章这张有点“呆”的帅照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墨成章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不知道她刚刚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她这会儿笑的肯定是他。 “就这么好笑？”墨成章无奈的一叹，伸手就将她揽进了怀里。 郑清浅笑得有些停不下来，因为这张照片跟他平时的形象真的大相径庭，一时间她都没有多想，抬手就将手机举到他眼前，捂着嘴笑道：“你自己看。” 墨成章垂眼，看到自己的脸在她手中这东西里时，眼眸瞬间大睁，“这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面？ 郑清浅轻咳一声，“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不过肯定不是什么装魂魄的东西，你就当是给你画了一张画像吧。” 墨成章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郑清浅却忽然有了 新的想法。 既然手机他看见了，照片也看见了，那她为什么不给两人拍个合照呢？反正手机和电脑里的东西不会重置，现代的情侣也好，夫妻也好，哪个没有合照啊？ 要是成亲那天穿来的话，说不定她还能拍个结婚照。呃，好像也不太可能？毕竟那时候她哪里敢让他看见手机啊？ “好啦，别想了，来，我们一起拍个照。” 郑清浅将他的脑袋拉下来，换成前置摄像头，一边调整角度，一边道：“你别皱眉，笑一笑嘛，不然一会儿拍出来不好看可别怪我哦。” 墨成章的嘴角抽了抽，盯着正在做各种表情的她，忽然就释怀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含笑的看着手机里的郑清浅，抬手按在她脑袋上，“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郑清浅眼疾手快的按下了拍照键，将他刚刚这个笑容永远保留了下来。 只不过，她在这张照片里的表情跟他有点不搭。 咳咳，因为就在他勾唇的时候，她做了个鬼脸想引他发笑来着。 结果因为不想放过他的笑，她都顾不上自己，直接就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不行不行，这张不好看，再来一张。”郑清浅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 这样的照片怎么能留着呢？顶多把她给P掉，只留他。 墨成章哪里拒绝得了她的要求，两人正事还没干呢，就先拍了一堆合照。 也许是太久没有大大方方的用过电子产品，一直拍到郑清浅满意了，两人才停下来。 “满意了？”墨成章看着手机里两人的照片，暗暗好笑的问道。 郑清浅连连点头，“可以了。” 这张照片好，他笑得温和俊逸，她也笑靥如花的靠在他怀里，两人一看就像热恋中的情侣。 墨成章放开她，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如果再不继续，你今天怕是完不成你说的事了。” 郑清浅闻言一僵，顿时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怪我怪我，一时忘形，倒把正事给忘了。” “正事？我倒是觉得，你刚刚做的也算正事。”墨成章不紧不慢的回了句。 他这话立刻让郑清浅想起他刚刚说的，“陪你都不算正事的话，我还有什么正事”来。 郑清浅暗暗唾了自己一口，她果然一不小心成为颜控了，都怪他刚刚笑得太帅，害得她忍不住想把他的笑容存起来。 “赶紧赶紧，我拍点照片回去就行。” 郑清浅说走就走，走着拍着，将往东这一片的地理环境全部拍了下来。 当然，她不止是拍静态照片，有的地方也会录一段小视频，还有的则是会拉个全景照片出来。 墨成章一直跟在她身后，嘴角带笑，眼中更多的却是沉思。 她究竟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将图像变成画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闻所未闻。 刚刚有那么一瞬，他差点脱口问出他心底长久以来的疑惑，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连这种东西都不避讳他了，可却绝口不提她的来历，要么是不能说，要么便是她还没完全信任他。 不管是哪种，他都不想让她为难。 走在前面的郑清浅，虽然在不断的拍照，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为什么不问？是根本不想知道，还是他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是，她说过夫妻间要坦诚，可唯独这件事，她希望他能主动问。 因为唯有他主动开口，才说明他想了解她这个人，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两人心里想的，在本质上明明是同一个问题，却都将心里的想法压在心底，以至于许久之后，心结解开那日，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当然，那是许久以后的事了，眼下郑清浅的精力更多的还是放在引水筑 渠之上。 当天晚上回去后，因为手机已经在墨成章面前用过了，所以她直接在他们屋里的纸上写写画画，将福泽山脚下往东这一片的地形简要的画了出来。 “明天还得请阎大哥一起去看看，需要检测临江一带的泥土湿润度……”郑清浅锤了锤肩膀，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成章拉了起来。 “先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在生气？郑清浅眨了眨眼，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她当然发现了。 乖乖被墨成章拉到床上坐下后，郑清浅连忙问，“四哥，你怎么了？” 墨成章撇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道：“没事。” 他今天才发现，她在做事的时候非常专注，刚才他明示暗示了好几次该歇下了，可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哪怕她画出来的图纸很接近实际情况，他也没兴趣现在跟她讨论引水的事。 郑清浅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看，骗鬼呢？他脸上就差写上“我在生气，快来哄我”几个大字了。 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将工作狂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郑清浅，这晚被某人折腾得很惨，以至于第二天啥事都没干成。 第283章 都想留下来 翌日中午才醒过来的郑清浅，少不得将某人暗暗骂了一顿。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墨成章在床头留了字条，让她好好休息，叮嘱她别忘了吃饭，云氏做好了的饭在锅里。 郑清浅愤愤的捶了枕头一拳，“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昨晚他明明说得好好的，只一次就好，可是到后来……气死她了！ 但想到他会这样的原因，郑清浅的脸瞬间垮了，“我真的有他说的那样吗？” 墨成章控诉她不理他，所以他要“讨回公道”，她想拒绝都不行。 因为她想了想，好像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昨晚从吃过晚饭后，她就一直在屋子里画图，研究怎么才能把闽江的水花最少的投入引过来。 福泽村这里的水源暂时没有什么变化，可其他山头就说不准了。 再加上墨成章最终想做的事，从长远来考虑，郑清浅觉得将闵江水引过来是势在必行的。 福泽山这里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水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她除了要想办法引水过来，还得请阎和良研究制作水泵之类的东西。 希望能做出来吧，不然的话，以后其他山头用水可就麻烦了。 就因为想着这些事情，她一时间忽略了他，结果竟然被他当成“把柄”，硬是从别的地方讨了回去。 郑清浅又是气愤，又是有些欲哭无泪，不就是没听见他喊她吗？她是为了谁啊？她可太难了！ 慢吞吞的起来，郑清浅吃过饭，看见云氏早上没来得及打扫院子，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顺手将家里收拾了一番，刚想着要去赵岑那里看看，结果赵岑自己来了。 “岑姐，你怎么过来了？”郑清浅将人迎进屋，张口问道。 赵岑淡淡的笑了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 事？”郑清浅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 赵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最近天气热，村里大伙儿又顶着太阳干活，昨天有好些人都有中暑的症状，所以我想着要不要熬些去暑的汤药，让大伙儿每天喝一碗，免得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好事啊，咱们现在就去找阿爷，请他安排人来帮忙。”郑清浅是行动派，闻言直接就站起身。 赵岑也不遑多让，两人一起去李阿爷家里，在路上时，两人便粗略的算了下做这事需要什么，要多少人帮忙之类的。 而且郑清浅也猛地想起墨成章他们训练的事，这么热的天，那些人也不能忽视，得计划上。 “岑姐，咱们这么多人，要的药有些多啊，只靠你们去采药怕是不够，要不明天我让小六他们陪你去买？”到阿爷家门口，郑清浅顿住脚步。 赵岑点头，“我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刚刚才去找你商量，毕竟咱们手头没什么银子。” 如今赵岑已经彻底将福泽村当做自己的家，虽然郑清浅将纱布生意的利润分了三成给她，但是她心里还是将这部分银子算在村里的。 提起银子，郑清浅也有些犯愁。 如今哪哪都要银子，买粮食，买药材，再过几个月入冬了，少不得还得买一批布料之类的。 只要想想这些，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她得尽快想办法赚银子了。 两人将来意一说，李阿爷自然不会反对，可他愁的也是银子。 “我知道你们两个手里是有银子的，但村里人不能总是占你们的便宜，这样吧，这次买药材是为了大伙儿，就当是村里跟你们借的银子。” 郑清浅想了想，看着赵岑道：“我们可以分批买，去暑药也不是非得天天喝，成年人连续喝 三天，老人和孩子可以多喝几天。” 大人的抵抗力好，喝上三天基本就能扛过去，孩子和老人却是要小心着些。 “这个行，而且我觉得娃子们和我们这些不下地的都不用喝，省点给小四他们。”李阿爷连忙道。 能省一碗是一碗，那些招来的人也不能忽视，若是他们病了，那还不得替他们治病啊？ 要不说李阿爷心善呢，若是换成别人，哪里会替请来的工人治病。 郑清浅和赵岑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他们是缺银子，可也不能忽略老人和孩子。 只不过到时候视情况，让老人孩子少喝点吧！ 事情定下，赵岑那边拿出方子，大概估算了下一百人需要多少药材，郑清浅帮忙计算出第一批要采购的量。 “我不知道如今江镇药铺里的药材行情，不过江镇这边的药材其实比闵州城里要贵，所以我们直接去闵州城里买更划算。”赵岑看着郑清浅道。 她好歹自己开过药铺，自然知道行情。 郑清浅哪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这事我们都不熟，还是你来安排的好。” 赵岑也不推让，跟阿爷说了需要多少人帮忙，定下计划后，便跟郑清浅离开了。 “浅浅，你明日跟我一起去吧？” 郑清浅想了想，她的确有几件事要去闵州城里办，点头道：“可以，晚上四哥回来我跟他说说。” 墨成章说他在躲人，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具体的情况。 不过既然他在躲人，她当然不会让他陪着一起去，正好明天赵岑去买药材，村里会跟着去一行人，路上安全什么的是有保障的，他应该会同意。 …… 何晨他们山上，王老实那伙人正顶着大太阳跪在何晨面前恳求着。 “何大哥，我们是真心想留下的，你们不 是也招了那么多人吗？看在我们这段时间干活卖力的份上，求您了，就留下我们吧！” 那人一边说一边给何晨和他们村里人磕头。 何晨皱着眉，其他人面面相觑。 “不行！”村里人很快就站出来反对，“他们可是来抢过咱们的，而且当时还打伤了我家耗子，我绝不同意他们留下！” “就是就是，咱们招来的人都是挑过的，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我也觉得不能留他们下来，大伙儿别忘了，他们之中可是有人被咱们不小心打死过的，谁知道他们留下有没有啥坏心眼呢？” 后面这话一说，村里人反对的声音更大了。 “没有没有，各位大哥别误会，我们这些人全都没什么关系，王老实的死活更是跟我们毫不相关，你们千万别因为这个就不要我们啊！” 这些人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边会招人，他们当初真不该听王老实怂恿，现在好了，人家逮着这一条不要他们，这可咋办啊？ 虽然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可对这些人来说，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不想走了。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只要老实干活，就肯定不会饿肚子，哪怕是对他们这些“俘虏”也一样。 所以在第四天吃两顿饭开始，这些人就下了决心要留下。 也因此，这些天他们干活特别卖力，让好些人刮目相看。 可惜，村里有些人还是不愿意他们留下。 何晨看看村里人，又看看哭丧着脸求着要留下的人，大喝一声，“别吵了！” 王老实那伙人瞬间安静。 等村里人也不再说话后，何晨才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一会儿就下山去问墨公子，若是他愿意让你们留下，我们也不会反对。” 撇开这些人曾经来抢他 们这件事，何晨觉得他们跟自己这些人是一样的，都是投靠福泽山的人。 而且这些人的确没少干活，半点幺蛾子都没整出来过。 他听墨公子说，如今他们正是用人之际，那这些人说不定墨公子会愿意留下呢？ 所以何晨不敢自己做主，收拾了下就下山去找墨成章了。 听了何晨的来意，墨成章并没觉得意外。 “再观察一段时间，不用再监视他们了，如果半个月后他们依然没有问题，就可以让他们留下。但是，”他顿了顿，“他们的房子得自己修。” 他很清楚，在这乱世之中，许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坏到骨子里，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批人他会跟景小天特地说说，还是不能按照普通村民对待，入了冬再看。 何晨知道了墨成章的想法，也说不上来心里作何感想，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底有一点点不舒服。 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何晨回去了。 可因着他来说事的时候没有避着众人，招来的人也找上了墨成章。 “墨公子，我们也想一直留下来，请墨公子收留我们！” 傍晚收工之后，所有招来的人都齐刷刷的跪在墨成章面前。 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来。如今既然那些犯了错的都有机会留下，他们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 墨成章眉头微挑，倒是没料到这些人竟然主动提出要一直留下。 之前他还想着得迂回着来，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难民们的求生欲。 “都起来吧，我知道大伙儿都不容易，但……”他故意叹了一声，“你们先做好自己的事，过段时间我们会根据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来决定留下哪些人。” 墨成章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拒绝。 第284章 不要银子要粮食 虽然他没有直接答应，但对招来的人来说，却有了盼头，自此后干活更加卖力，也开始逐渐跟着福泽村的原住民学习，潜移默化下，很多人的思想都变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墨成章处理完这些事后，刚要去找周成说说他对护卫队编制的看法时，秦昊却找来了。 “秦公子，你这时候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墨成章看着秦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暗暗皱眉，实在猜不出他的来意。 秦昊嘿嘿笑着，凑到墨成章面前来，不过还是没敢跟他勾肩搭背，“墨兄，我这不是在镇上没什么事做，想着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嘛。” 墨成章抬眼，越过他的头顶看向远处即将西沉的夕阳，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那秦公子还真是会挑时间。” 早不来晚不来，天快黑了，他们这里忙完要收工了他才来，他那点小算盘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昊干笑了两声，朝四周看了看，“你们这里变化也太大了吧？” 他上次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呢，这才几天啊？不但杂草什么的不见了，还搭了这么多棚子出来，而且还不是随便乱搭的，看着就 像特地设计过的。 墨成章很是无语的看着他，“秦公子，我还有事要忙，若是你没什么要紧事，我就不接待了。” 明天就要开始分批训练，他还得跟周成他们确定新的编制，可没时间跟秦昊在这里瞎耗。 秦昊连忙摆手，“你忙你忙，我随便转转。” 他都这样说了，墨成章当然不会再管他，只是走之前凉凉的说了句，“最近我们村里人多，没多余的地方待客，若是秦公子想上山，还是另挑个日子。” 说完他就去找周成了，徒留秦昊一脸牙疼的站在原地。 “小爷就这般不受他待见？”秦昊抬头望天，面色有几分惆怅。 好吧，他承认他今天就是故意来晚的，因为镇上实在无聊，家里老头子又在逼他回京说亲，他就想着干脆躲到福泽村里，让家里找不到人，他就不用烦了。 哪知墨成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还半点面子都不给的拒绝了。 不过想想也是，光看这会儿还在排队吃饭的人，他就能想到他们村子里估计真没待客的屋子。 不能去山上住着，秦昊又不想就这样回去，左右看看，发现李小六也在那边棚子里吃饭，当下眼睛一亮。 不 住山上，他可以住这里啊！ 他又不是只认识墨成章，让小六那小子给安排安排，住在这不也可以嘛？ 秦昊边想边走，离得老远就张口喊人，“小六！” 李小六闻声回头，心里还想着，谁这么大喇喇的直接喊他名字，毕竟如今这里的人都是喊他六爷。 “秦公子？你咋来了？”李小六一看来人是秦昊，连忙起身。 这位小侯爷虽然平易近人，但人家身份也是实打实的，再说从前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纨绔子弟，没事肯定不会跑到他们这来。 跟李小六说话，秦昊就没什么顾忌了，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镇上太无聊，这不就想到你们了嘛。” “那你来我们这就不无聊了？”李小六翻了个白眼，“我们这天天泥沙乱飞，大伙儿都得干活，你来这不合适吧？” 他真搞不懂这位小侯爷，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到处乱跑，真不知道图个啥。 “我……来体验一下不行吗？”秦昊有点恼，推开李小六，凶巴巴的道。 李小六可不怕他，“那可不成，咱这都在干正事，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秦昊：“……”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向来没有以权 压人的习惯，而且对墨成章他们这伙人，他就是隆升楼的少东家，不是什么靖安侯小侯爷。 面对完全不怕他的李小六，秦昊也只能暗叹，转过头又摆出笑脸，“要不这样好了，我不白在这里住，给你们付银子还不成吗？” 李小六一听他要给银子，眼珠子一转，立刻扬起笑脸，“秦公子客气了，咱们啥关系呀？银子还是免了。” “你小子，上道！”秦昊一听李小六这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可李小六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秦昊的笑僵在了脸上。 “别啊，我话还没说完，你要住这不用给银子，给咱们弄点粮食来就成。” 秦昊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这小子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如今外面什么最贵？粮食！ 他不缺银子，可粮食这东西，在这乱世真是囤多少都不为过。 再说了，如果给钱，也许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但是给粮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秦昊扫了一眼棚子里吃饭的人，这会儿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可有些人还在用杂粮馒头刮着碗里残留的米汤，半点都不愿浪费。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不去想某些事的秦昊，这一刻心里忽然有点异样。 “要粮是吧？行行行，等我回去就给你们拉一车过来，一车粮食够小爷在这住上几天了吧？”秦昊很快便挥开心头的异样情绪，大咧咧的挥着手道。 李小六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嘞！我这就带你去周大哥他们的棚屋，别的地方没位置了，那边倒是还有几个铺位。” 这话让秦昊再次一噎，敢情他用一车粮食换来的就只是一个铺位？确定不给他来点特殊待遇啥的吗？ 很遗憾的是，一直到帮着将他的东西放到简易搭建的床板上，李小六都没改主意。 秦昊的脸都要绿了，咬牙切齿的瞪着李小六，“你就打算这样对小爷？就这？” 李小六满脸无辜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只要住在这就行吗？我还帮你占了三个铺位，在这你肯定能睡得舒坦，放心吧！” 他放心个鬼！ 秦昊都快气死了，但事已至此，他要么接受，要么就立刻打道回府。 显然，他并不想回去，最终也只能咬着牙住下。 跟着秦昊一起来的车夫和小厮，刚到地方就被他打发回去了。 至于隐身暗处的那两名暗卫，那就不好意思了，他连那两人在哪都不知道，就算想安置他们也找不到人啊！ 第285章 赚钱可太难了 秦昊在山脚住下的事，李小六转过头就去跟墨成章报备了。 墨成章对此倒是无所谓，人家愿意拿粮食来换三个铺位，他也不能阻止不是？ 再说了，据他所知，靖安侯府家底丰厚，一车粮食根本不算什么。 只不过……算了，还是等护卫队训练的事走上正轨再来跟秦昊谈另一件事吧！ …… 当天晚上，因为墨成章和云氏都在山下吃饭，郑清浅正好在赵岑家里跟她聊酒精棉的事，晚饭也就顺便在这里吃。 “妹子，我这手艺不行，你可别嫌弃。”余娘子端着饭菜上桌，一边招呼郑清浅和赵岑过来吃饭。 赵岑还在皱眉苦思刚刚郑清浅说的话，听到余娘子的话后，连忙收敛心神，“先吃饭，一会儿我们再细说。” 郑清浅点点头，“好，不过我先声明，我没学过医，跟你说的也只是我的想法和一些猜测，还有的是我从前在书上看来的，可能做不得准，你自己得有个判断才是。” 要做酒精棉，对别人可以不用解释太清楚，但郑清浅觉得对赵岑还是需要说明基本原理，所以第一次在赵岑面前提了细菌的概念。 “我明白。”赵岑颔首。 医术一道其路 漫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作为医者，对任何事都不能武断，多思多想多学习才能让自己的医术不至于故步自封。 虽然刚才郑清浅说的她有些没有听懂，但不影响她理解其中的意思。 比如她说的伤口之所以会发炎，是因为伤口上附着许多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生命，类似于山中长出蘑菇的菌土，她简称细菌。 而酒可以杀死一部分这种细菌，所以他们可以做一种东西出来，方便军中的大夫处理伤口。 郑清浅坐到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几个菜，有些不好意思，“余姐，你这样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过来吃饭了。” 余娘子爽朗一笑，“有啥不好意思的？要不是你，我们全家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桌上的菜并不特别丰盛，却是他们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别这样说，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郑清浅连忙摇头。 赵岑的医术是福泽村最紧缺的，而余娘子高超的纺织技术，以及她亡夫所改良的织布机，对整个村子都有重大影响，村里人给她们优待是理所应当的。 “你们两个再不动筷，孩子们该饿昏过去了。”赵岑忽然冒了一句近似玩笑的话。 郑清 浅和余娘子这才不再多说，一桌人欢欢喜喜的开始吃饭。 “妹子啊，咱们现在这个纱布的作坊，人手倒是够了，但纱线快没了，下一批纱线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余娘子一边给两个儿子夹菜，一边问道。 郑清浅咽下嘴里的饭菜，搁了筷子擦擦嘴，“上次来送货的管事说这个月底就能送来，若是纱线用完了，咱们就干点别的。” 有她这句话，余娘子就放心了。 饭后，郑清浅和赵岑继续谈酒精棉的事。 “岑姐，酒精棉应该能做出来吧？” 赵岑想了想才道：“应该没问题，但你说的需要高度酒才能杀死细菌，什么是高度酒？烧酒可以吗？” 郑清浅一愣，顿时反应过来，此时还没有酒精度的说法。标准酒度是法国化学家盖·吕萨克，在清朝时候才提出来的。 这个世界跟她那个世界还有很多不同，历史进程像是被什么打乱了似的，不仅朝代跟她记忆中的不同，就连许多该出现和不该出现的东西也不同。 而且大乾的酒大多是酿造酒，度数普遍不高，客栈酒楼卖的也就顶多十度的酒。 烧酒则是从胡人那里传来的蒸馏酒，比酿造酒度数高，但是 因为目前还没人想到要多次蒸馏，所以这种酒顶天了也就三十度左右。 但是，酒精棉要达到消毒的效果的话，酒精含量必须在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之间，现代的酒精棉的酒精含量一般是百分之七十五。 郑清浅扶额，得，她想做个酒精棉来赚钱，还得先酿酒！ 而要得到度数合格的酒，还得搞个蒸馏装置出来。 郑清浅一双大眼失神的看着赵岑，这时代赚钱就这么难吗？ “怎么了？若烧酒不行，我们明天再去城里问问，也许能找到更好的酒。”赵岑看着她这样，连忙出声宽慰。 郑清浅也就丧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振作起来，眼中光彩倏闪，“应该找不到，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做！” 要是她没记错，这个时代好酒可是很值钱的，若是要酿酒，她当然要趁机发一笔财啊！ 唔……现在粮食这么贵，大批量产是不可能了，那单体售价就得更高才行。 短短片刻间，郑清浅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几种推销高度酒的方案。 “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成。”赵岑勾了下唇，不以为意。 在她心里，只要郑清浅想做的事，那铁定能做成， 所以她完全不担心。 郑清浅定了定神，继续道：“虽说我们主要是供应酒精棉，但岑姐也可以想想，能不能提供一些常用的成药，不能是普通药店有的，得有咱们的特色。” 做生意嘛，独一份的才最赚钱，就算军中不要，也还有广大人民群众有需求。 她的话倒是让赵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温泉山谷那边，我种了些好药，等能收回来了，我再做点试验，到时候看看哪种更适合做成药。” 郑清浅点头，“行，这些就得你拿主意了，我只能给个建议。” 温泉山谷那边，除了育种之外，还特地划了一块地给赵岑培植药材。 许多珍贵的药都很娇贵，不好养活，但赵岑发现，那处山谷中好像不受这些限制，不管她种什么，都长得很好。 时候不早了，郑清浅告辞回家，在路上听见北边村口有动静，脸上一喜，连忙提着裙摆往那边跑去。 没过一会儿，墨成章他们就进了村。 “你咋在这呢？小四不是说你中暑了，需要好好休息吗？”云氏一见郑清浅笑盈盈等在那，脱口问道。 郑清浅干咳了两声，不自在的别开眼，“我已经好了，娘，咱还是快回家吧！” 第286章 情窦初开 说着，郑清浅狠狠剜了朝她眨眼笑的墨成章一眼，上前去帮云氏拿东西。 一家人很快就到了家，闲话几句自不必提。 云氏上了年纪，累了一天，很快就回屋休息去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也回了房，只是她一关上房门，回身就凶巴巴的瞪着他，“你刚刚笑什么？我今天没下山都是谁害的？你再笑就去客房睡！” 墨成章连忙正了正神色，举手作发誓状，“我绝对没笑你，我发誓！” 他只是喜欢看她害羞和窘迫的可爱模样，绝不是笑话她。 见他态度端正，郑清浅心里的恼意消了些，不过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拿了衣服就去隔间洗漱。 墨成章好笑的摇摇头，也拿了自己的衣服去公用洗手间冲凉去了。 等两人洗好出来，坐在床上后，郑清浅才说起明天要跟赵岑去闵州城里的事。 “都有哪些人一起？”墨成章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倒是没反对。 他这两天走不开，没法陪她去，只要去的是靠谱的人，他也就不担心了。 郑清浅昨晚被他折腾怕了，此时被他拉着手一碰，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战栗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阿爷说让大山哥带人去。” 要换季了，村里 也有一些东西要买，李阿爷便想让李大山带人一起去办了。 墨成章看着空空的掌心，抬眼好笑的看着她，“他带队我倒是不担心，可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郑清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用明知故问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今晚不准碰我！” 墨成章见她隐隐防备的架势，实在是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不知节制的人？” “你就是！”郑清浅重重点头。 他凭本事让她明白了这个事实，她可是付出了惨痛代价的！ 墨成章一噎，抬手抵着下巴轻咳了一声，“我保证今晚只抱着你睡，绝不动手。” “不要！”郑清浅毫不犹豫的摇头。 他的保证有用的话，她今天就不会在山上待了一天了。 见她态度坚决，墨成章只好摸摸鼻子，“好吧。” 他昨晚真的很过分吗？可她那时不也点头说了好吗？ 如果郑清浅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跳起来揍他一顿。 大哥，你被人各种折腾老半天后，敢说不好吗？ 两人各自躺下，中间隔得有一臂远。 一开始郑清浅还暗暗防着他会没脸没皮的靠过来，可等了一会儿后，身边就传来他平稳的呼吸，显然他 已经睡着了。 郑清浅这才放松，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她睡着没一会儿，墨成章便睁了眼，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将她拥进怀里，而后才满足的低低喟叹一声，阖上眼入睡。 短短时日，他已经习惯有她在怀的日子，越来越不想跟她分开。 难怪学堂的先生会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可她好像不懂他的心，总是将他往外推，看来以后他得改变策略，不能将人欺负狠了，徐徐图之才是长久之计。 …… 翌日，墨成章他们先走，郑清浅收拾妥当后，耿蝶忽然找了过来。 “婶子，我娘让我去城里买些东西，知道是你要去，特地让我来找你。”耿蝶笑嘻嘻的看着郑清浅。 小姑娘今年十三岁，本就是爱玩爱闹，对所有事都好奇的年纪。可自从上山后，就再也没下过山，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自然要抓住。 郑清浅看了看她身后，浅浅笑道：“行，你先上车，一会儿路过你家，我跟你娘打个招呼。” 耿家当初上山带了十来辆马车，如今上下山，只要去的人多，都会跟耿家借马车。耿蝶知道他们要下山不奇怪，奇怪的是周氏竟然愿意让她独自出门。 所以郑清浅这样说，其实也是在诈耿 蝶的话。 耿蝶听后毫无异样的点头，“好呀，不过跟我娘打了招呼就得马上走，不然斌哥儿就不依了。” 耿斌也想下山，但周氏不许，所以耿蝶这是怕他会死皮赖脸的跟来。 郑清浅见状，暗暗挑眉，看来耿蝶没有说谎，的确是周氏让她去的。 不过还是得问过周氏，她才敢带耿蝶一起。 众人在李阿爷家集合，郑清浅和耿蝶到的时候，其余人都到齐了。 李大山正跟一起去的汉子们说话，见她来了，连忙道：“弟妹，耿先生家的马车都借来了，还有小四家的骡子车，村里的十几台板车都在这，这些够不？” 他习惯性的征询郑清浅的意见。 赵岑和郑清浅早就算过了，第一批的数量大概十车就够，不过村里还要买些东西，所以李大山这样安排还算合理。 “可以，辛苦大伙儿了。”郑清浅笑着点头。 李大山双手一拍，“那成，咱赶紧下山，争取早去早回。” 大伙儿很快就出发了。 经过耿家门前，郑清浅撩开帘子喊了周氏一嗓子。 周氏急急忙忙从院里出来，看见耿蝶在车上，对郑清浅拜托道：“请弟妹帮我看着小蝶些，家里有事我走不开，只能让她去办点事。” 耿家同 村里其他人不同，闵州城里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牵绊，所以郑清浅也没问具体什么事，只点头应下，片刻后队伍继续出发。 她只要确定耿蝶是真的得了家里人同意才下山的就好。 到山脚下时，招来的人已经开工老半天了。 秦昊昨晚本就睡得不踏实，众人干活的声音又把他从梦中惊醒。 周成等人要去景小天他们山头训练，起得也早，秦昊就不得不被迫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来。 但他不是干活的料，到处转转没发现能插上手的，就有些百无聊赖。 直到看见一队人马从山上下来，他才眼前一亮，连忙奔过去。 赶车的李大山他认识，再加上马车从山上下来时，车帘掀开，他看见了车中的郑清浅，顿觉这下估计不会无聊了。 见他过来，李大山他们少不得要停下来跟他寒暄两句。 秦昊则冲着车里的郑清浅好奇的问，“嫂子，你们这是要去干啥？” 不过回答他的不是郑清浅，而是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我们去城里买药材！” 紧接着，车帘掀开，一张干净的小脸露了出来。 耿蝶见到秦昊的刹那，只觉得心如擂鼓，双眼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看，脑子里闪过四个大字：情窦初开。 第287章 拦路 秦昊只看了耿蝶两眼就移开了目光，笑嘻嘻的对后面的郑清浅道：“正好，我也想去城里转转，你们带我一个呗。” 郑清浅根本不知道他在这，猛地被他拦住，还有些莫名其妙。 听到他要跟着进城的话，更是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但想到他之前对他们的帮助，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带你也可以，不过回来的时候恐怕就不方便带着你了。”郑清浅想了想，直接把话说得很明白。 去的时候马车都是空的，回来的时候车上肯定会装满东西，秦昊这样的身份，怕是不会跟他们一起回来，所以郑清浅后半句话说得委婉。 秦昊不以为意的道：“那都不是事儿，等回来的时候再说。” 于是，秦昊也跟着队伍一起往闵州去。 原本李大山是要让他去另一辆车，但秦昊说了一句，“没事，我这会儿跟你挤一挤，先习惯习惯，等回来的时候，车上坐不下，我还能帮着赶车呢！” 他又不是不会赶车，再说了，回来的时候车上再怎么装满东西，总是需要人赶车的吧？ 秦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嘴上却跟李大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快就知道他们去城里干啥的了。 “买药材和棉花？哎哟，那小爷可告诉你，有小爷在，保准你们能买到又便宜又好的。” “真的？那我就先谢过秦公子了。” “小事小事……” 车里郑清浅她们也在说话。 昨晚郑清浅和赵岑就说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能说的不多，所以没过一会儿，郑清浅便顺口问耿蝶，“小蝶，一会儿进城你怎么个打算？” 周氏让耿蝶去办事，她帮忙照看，那肯定不能让人离开视线，先问清楚，一会儿好规划路线。 可郑清浅的话问出后，久久没得到耿蝶的回应，她抬手在耿蝶眼前晃了晃，“小蝶？怎么了？” 耿蝶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回过神，看见郑清浅和赵岑都看着她，双颊蓦地浮上一抹红晕，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没什么……” “那你一会儿要去哪？”她的表现一看就有问题，但郑清浅没有点破。 耿蝶将脑中刚刚那人的身影赶走，张口道：“我娘让我去凌云巷找人拿点东西。” 至于拿什么，她也不知道。周氏只给了她一封信，让她一会儿交给那人。 “凌云巷啊？那得晚点再去，没问 题吧？” 凌云巷有点偏僻，为了不耽搁正事，她得先找到卖药材的地方，问好哪里有棉花卖才能带耿蝶去。 “没事的，我娘说了，村里的事为重。”耿蝶点点头，模样很是乖巧。 郑清浅张嘴还没出声呢，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她反应迅速的拉着车窗才没甩出车去。 耿蝶坐在最后面，只从坐垫上摔到了马车里。 可坐在车帘边上的赵岑却一下子就朝马车外摔去。 “岑姐！”郑清浅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时，赵岑已经一只手扯着车帘子，往车下栽去。 紧接着，秦昊闷哼一声，又咳了两声，“咳咳……” 好巧不巧的，赵岑摔出去时，正巧砸到秦昊背上，他可没什么身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砸，直接就往地上扑，很不雅的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吁……”李大山强行勒住马，高声一喝。 这些事说来繁杂，可却全都发生在一瞬间。 “赵大夫，秦公子，你们没事吧？”马车停下，李大山都顾不上怒斥突然冲出来拦路的人，跳下车赶紧去看赵岑和秦昊的情况。 赵岑突然被摔出马车，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脑子有一瞬间的空 白，直到秦昊咳嗽引起胸腔震动，她才回神，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正好李大山来扶人，赵岑顺势退后一步。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她身后，便能看见，她的耳后粉红一片。 刚才她整个人都趴在秦昊身上…… “秦公子，你咋样啊？没事儿吧？”李大山扶着秦昊站起来，连声问道。 秦昊呸呸呸的吐了好几口，又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的道：“你看小爷像没事的样子吗？” 一个大活人突然砸到他背上，还将他从车上撞下来摔了个大马趴，身上疼不疼的他这会儿没时间关心，他只知道他一世英名彻底毁了。 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爱面子的秦昊目光凶狠的抬头看向拦在马车前的人，咬牙切齿的怒吼，“你眼瞎还是找死啊？没看见我们马车过来？今天若是不给小爷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小爷扒了你的皮！” 郑清浅这时也从马车里下来了，见秦昊生龙活虎的样子，顿时知道他没什么事。 紧跟着下来的耿蝶却是盯着秦昊看了好几眼，眼中满是担忧。 后面的人被这样一耽搁，也都纷纷跑到前面来。 “咋回事儿啊 ？谁不想活啦？” “这不一看就知道嘛，有人拦路，也不知道要干啥。” 所有人都看着马车上衣衫褴褛的人。 拦路的人身形单薄，看着像是个女人，但她穿的却是男人的衣服。 “五……五妹妹……” 郑清浅：“……” 那人一开口，郑清浅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疼了。 卧槽！拦路的居然是郑清盈！ 她就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了是吧？ 李大山和秦昊等人都是认识郑清盈的，一听见她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阵反感。 “娘的，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不要命的呢，走走走，这人不用管。” “赵大夫，秦公子，上车吧。”李大山厌恶的瞪了一眼郑清盈后，转头就招呼赵岑和秦昊上车。 郑清盈的事早就被李小六他们当做反面教材，在村子里讲过无数遍了。 秦昊看着郑清盈就觉得恶心，如果不是他不打女人，这会儿已经冲上去揍人了。 “五妹妹！求求你们，不要走……” 眼看着郑清浅他们要走，郑清盈慌了，噗通一声跪下，也不看别人，就盯着郑清浅，哭得好不伤心，“五妹妹，求你了，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我……” 第288章 了断 郑清浅闻言，抬脚上车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收回脚，慢吞吞的转身，朝郑清盈走去。 福泽村的人都知道她们的恩怨，所有人都没出声，包括秦昊。 “五妹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给你磕头，只要你能救我，只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说着，郑清盈真的砰砰砰的对着郑清浅拼命磕头。 说实话，郑清盈此时的形象，若是换个人看着，都难免会心软。 可这个人却不包括郑清浅。 郑清浅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 郑清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早就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因为磕头太过用力，她的额头很快便红肿起来。 郑清浅不说话，郑清盈只能咬着牙继续，一边哀求一边磕头忏悔。 眼前这一幕让郑清浅想起原主。 三岁就没了亲娘，若不是因为长得玉雪可爱，得家中老太太和郑成富的欢喜，原主估计都活不下来。 但七岁时，因为郑清盈的算计，原主在家里彻底成了透明人，一直生活在郑清盈刻意营造的姐妹情深之下。 直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原主都坚信郑清盈会来接她，不会让她真的嫁给一个农户 。 可现实又是如何的呢？郑清盈早就辜负了原主的信任！ 不但夺了她在家中的宠爱，甚至狠毒的早就算好了，让原主就算嫁人也不能生孩子！ 这样的时代，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郑清浅只要稍稍想想，就没办法对郑清盈心软。 “弟妹，咱还赶时间……”李大山见郑清浅身形笔直的站着，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出言提醒，但身边的秦昊却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差这点时间，让她们做个了断吧。”秦昊看着郑清浅和郑清盈，眼底有抹复杂的光闪过。 听见李大山的声音，郑清浅才猛地回神。 恰巧此时郑清盈抬头，看见郑清浅满脸的冷意，以及眼中隐隐的杀意，顿时浑身一阵激灵，停下了所有动作。 “郑清盈，”郑清浅冷声道，“这些年来，你可曾有片刻后悔曾经对我做的事？” 郑清盈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早就后悔了！真的！” 可郑清浅却忽然笑了，笑得凄凉又讽刺，“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再说谎？” 她不用知道郑清盈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从她穿着男人衣服这一点，就能猜到一些。 可那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郑清盈咎由自取吗？ “我没……”郑清盈的话被郑清浅嘲弄的眼神截断，“没有……” 郑清浅缓缓凑近她，低低的开口，“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为杀人犯法，若不是因为我不想弄脏我的手……” 最后一句，郑清浅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含在嘴里。 但郑清盈看懂了她的口型，她说的是：我恨不能亲手将你撕了！ 这一刻，郑清盈突然就明白了，如今的郑清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她算计，任由她糊弄的五妹妹了！ 郑清浅说完这番话，再不看郑清盈一眼，转身就走。 李大山等人驾着马车从郑清盈身边经过，没有人再看她一眼。 马车中，郑清浅微微闭着眼，脑子里都是原身的记忆。 “别多想了，那种人实在不值得。”赵岑出言宽慰。 她是知道郑清浅身体情况的人，所以对郑清盈真的是半点都不同情。 耿蝶却是对这些事懵懵懂懂，只知道郑清浅和刚刚那个女人有仇，而她当然是站在郑清浅这边了。 就凭郑清浅毫无保留的教他们读书，以及为村里人做的事，耿蝶就觉得郑清浅绝对是正义 的一方。 “是啊，婶子，咱一会儿还要办正事呢，还是赶紧想想要先去哪里吧！” 郑清浅挥开脑中杂乱的画面，睁眼微微笑着看向她们，“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刚才，也算是她替原身跟郑清盈做了了断吧！ 以后郑清盈这人就算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动一下眉头。 她不动手，只是因为心中的道德和法治底线，实际上这种大环境下，她不动手才是对郑清盈最大的惩罚。 死了一了百了，只有活着才能为她曾经犯下的错赎罪。 …… 闵州城里不再如从前般热闹，但店铺却是都开着。 郑清浅他们到城门口时，秦昊掀开帘子探了个脑袋进来，“嫂子，我知道哪里有低价药材，而且你们要的量大，一般的药铺怕是买不齐，要不我直接带你们过去？” 郑清浅刚刚就听见秦昊和李大山的对话了，本也想着先问问他，既然他主动提了，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就有劳秦公子了。” 秦昊说了个地址，不过李大山不认得路，所以只好让秦昊来赶车。 兜兜转转的好一阵，郑清浅他们才到了秦昊说的有低价药材的地方。 然而，李大山一看门上的 牌匾，顿时有些无语的扭头看向秦昊，“秦公子，这就是你说的有低价药材的地方？” 秦昊眨眨眼，“是啊！” 郑清浅她们从车上下来，下意识的抬眼一看，所有人都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只见牌匾上写着“户部司”三个大字。 哪怕郑清浅不知道大乾的户部司具体是干啥的，可前面两个字她知道啊！ 这不就是官方的物资管理机构嘛？秦昊说的能买到低价药材的地方，难道是朝廷户部在闵州的管理处？ 秦昊见他们的样子，忍不住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道：“那啥，你们不知道情况，这不襄州那边出了点事，闵州户部司有许多东西暂时都运不出去嘛？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咱们买走呢，嫂子，你说是吧？” 他说得含糊，可看向郑清浅时却眨了一下眼，郑清浅瞬间了然。 看来这里面有猫腻啊！ 李大山有点犹豫，习惯性的看向郑清浅，“弟妹，这……真的成吗？” 郑清浅看着秦昊，后者立刻道：“有我在，当然没问题！” 于是，原本担心买不齐东西的郑清浅等人，在秦昊这个超级外挂的帮助下，轻轻松松的“买”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 第289章 打还是不打 回去的路上，李大山等人都有点飘，出城以后，马车的行进路线都有些歪歪扭扭的。 “喂喂喂，李老大，你悠着点啊，小爷可不想再摔下去一次。”在又一次差点掉下去后，秦昊终于忍不住了。 李大山嘿嘿的笑，看着秦昊的眼神就像看见他媳妇儿似的，就差把人抱着了，“秦公子，你今儿可是帮了咱们大忙了！” 要知道，他们今天不但弄来了第一批去暑药，还有好几车的粮食！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白帮忙的，你家小六昨儿还问我要住宿费呢！这下我可以不用再给一车粮食了吧？”秦昊撇撇嘴，想到昨天李小六那样，心里就不舒服。 搞得他跟个外人似的。 呃，对墨成章他们来说，他好像还真是外人？ 这人哪，有时候就是奇怪得很，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没有？可偏偏他就是看墨成章这伙人顺眼。 当然，一开始是因为郑清浅的关系。 “是是是，我回去就说说他，哪能问秦公子要什么住宿费呢？”李大山反应也不慢，立刻就一脸正色的道。 秦昊“切”了一声，不再多说。 他们这行人到福泽山脚下时，还是下午申时，李 小六他们正干得热火朝天呢。 看见他们回来，李小六连忙交代一声，和村里人跑过来。 “大哥，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呢？” 买东西也是很费时间的，特别是他们要的东西多，转来转去的，肯定快不了。 李大山拍拍他的肩，指了指秦昊，“都是秦公子的功劳，小六啊，你对秦公子可得客气着些，住宿费什么的，以后可别再提了。” 李小六有点懵，刚想问咋回事，李大山就挥挥手，“不说了，我们还得赶回山上去，你好好招呼秦公子啊！” 说完，李大山就跳上车，领着队伍直接上山。 秦昊黑着脸瞪着远去的队伍，好一会后才转头看向李小六，“我发现你们这伙人咋特会过河拆桥呢？” “秦公子，你说话可要有根据才是，”李小六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我们咋就过河拆桥了？” 秦昊无语望天，“我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就没说给我安排一张正经的床？” 李小六：“……” 不就一个睡觉的地方，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 上山的路上，郑清浅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婶子，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耿蝶丢开心头的 失落，看着郑清浅问。 赵岑也看着她。 郑清浅扫了两人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秦昊可以这样轻易就让我们从户部司运走这些东西？” 耿蝶一脸茫然，赵岑若有所思。 郑清浅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忧虑。 她一直知道大乾朝廷腐败，后来也知道了林家霸着朝政的事。 可她没想到如今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试想一下，在成王一系如日中天的现在，襄州吃了败仗，林家推出来的新一代掌权人猝死，户部司里作为军备的药材等物却能轻易被秦昊弄出来，这说明什么？ 在郑清浅看来，这几乎可以直接说明，大乾要完蛋了。 这世道，很快就要更加混乱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就有些坐不住。 不行，他们的脚步还得加快！ 耿蝶想不通，赵岑却想到了一点苗头，可她只是一名大夫，就算知道又如何？唯有长长一叹罢了。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等郑清浅他们回到村里，太阳也刚刚西沉。 李阿爷等人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后，激动欣喜自不必说，可有的明白人也忍不住忧虑，比如李阿爷。 “小四媳妇，大山，这些真是靠秦公子弄来的？” 李大山连忙纠正道：“爹，您就放心吧，这都是咱们光明正大买来的，不会有事的。” 虽然花的钱比预计中少了一半，但那也是正正经经在户部司备案了的。 李阿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长长一叹，“你啊，脑子还是太简单了。” 李大山听得一头雾水，又去看郑清浅。 郑清浅摇摇头，没有说话。 有些事墨成章没说，就不能由她先说。 …… 当天晚上，郑清浅将白天的情况跟墨成章一五一十的说了。 果然，墨成章当下就皱了眉，“真有此事？” 他今天跟周成等人在景小天他们山上训练，并没下山，回来得也晚，所以这会儿才知道这件事。 “嗯，秦昊到底什么来头？”郑清浅点点头，随即问了一个她原本没想问的问题。 墨成章抿了抿唇，“靖安侯一脉从不会在朝廷争斗中站队，这么多年下来，自有一套生存准则……” 靖安侯算是闲散贵族，摆在明面上的只有遍布大乾的几处生意，这些年跟林家井水不犯河水。 林家人不傻，知道谁能动，谁不能动，靖安侯于他 们无碍，他们当然不会主动找麻烦。 只是，墨成章也没想到，如今朝廷竟然已经腐败至此。 而秦昊今日的举动，真的是无意为之吗？ 墨成章不信秦昊不知道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可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听了墨成章的解答，郑清浅若有所思。 秦昊，真的是他表现出来这样的吗？ “先别想了，睡吧。” 墨成章不知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后，便暂时丢开了这事。 这件事对郑清浅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跑了一天，她的确也累了。 算了，她还是别费太多脑细胞去想这种事，眼下稳定后方才是她的正事。 就在郑清浅和墨成章睡下时，隔壁永州正在上演一件改变大乾历史的大事。 颜秋思奉命前往永州和襄州边界驻扎，等他到时，之前被林聪领出来的队伍早就溃不成军，成了一盘散沙。 这种情况是最让人头疼的，哪怕是颜秋思，也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局面扭转。 但他还没来得及完成军队的整合，永州就发生了大规模的平民暴动。 “大人，现在咱们如何是好？打还是不打？”副将急得嘴角都冒出了燎泡。 第290章 混乱 颜秋思疲惫的捏着眉心，语气中满是轻嘲，“都是大乾的百姓，如何打？” 朝廷的旨意还没到，作为将领，他虽然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权利，但这次面对的却是永州百姓的群情奋起。 若是讨伐叛逆抵御外敌，他绝不会有任何犹豫心软，可面对百姓，他如何能下得去手？ 更何况，闵州军都是从闵州临近的州府招来的士兵，自然也有不少永州人，这次暴动的人之中，也有一部分是军中士兵的亲人，这种情况要怎么打？ 此时此刻，颜秋思忍不住想起了墨成章说过的话。 “外戚当道，天子无能，国将不国。且四夷皆虎视眈眈，若再不思变通，史书上留下的绝不会是贤名。” 和佑帝本身能力不足，虽然这几年他也想将权力收回来，可林家尝到了专权的甜头，又岂会轻易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这次林聪猝死，林家内部权力更迭，正是和佑帝下手的好时机，他哪里有多余的心思管永州百姓的暴动，此刻怕不是正在找人商议如何趁着林家内乱，将林家手上的东西抢些过去。 “可大人，您要再不做出决断，咱们的人不动 手的话，就要压不住暴民了啊！”副将急声道。 这种时候他能不急吗？毕竟暴动的人中有自己的亲人，军中有些人都要坐不住了。 颜秋思拧着眉沉思片刻，握了握拳道：“他们暴乱的原因是买不起粮，你现在立刻去召集永州城的粮商，明天开始，永州各大粮行开始供应平价粮食。” 副将微愣，随即立刻疑惑道：“可是大人，永州的粮商们不是已经被暴民抢了吗？他们哪里来的粮食继续卖给百姓？” 而且这些粮商大多都是黑心商人，又被暴民抢过，就算有粮食也不可能拿出来平价卖。 如今暴民被挡在城外，他们还能堪堪挡住，若是开了城门……副将打了个哆嗦，那后果可不敢设想啊！ 颜秋思扭头看着他，呵呵冷笑，“自然是用朝廷的补给。” “啊？”副将傻眼了，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大人是说……” 不是吧？要拿军中的补给去卖给暴动的人？ 做下决定后，颜秋思反而淡定了，“朝廷不顾百姓死活，不管现在的乱象，粮仓紧闭……这些我管不着，但我们的军粮拿出来阻止暴动之后，朝廷能放着闵州军不管吗 ？” 若朝廷真敢不管军队，呵呵，那和佑帝的龙椅就不需要别人抢了。 “可朝廷若是怪罪下来……大人您？”副将担忧的看着他。 的确，这消息一放出去，城外暴动的乱民至少有绝大部分会被安抚住。 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人这样做，岂不是自己将把柄递到政敌的手里？ 颜秋思垂下眼睑，“怪罪又如何？我颜秋思仰不愧天府不愧地，既然敢这样做，自然便能承担后果。” 正好，反正他已经对整个朝廷失望透顶，若不是颜家祖上就传下来的遗训，他早就跑了。 再说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相信墨成章那边定然已经在做准备，朝廷若是因为这事责罚他，他刚好可以趁机跑去福泽山看看。 和佑十九年七月，永州爆发大规模百姓暴动，闵州参将颜秋思以军粮暂压之。 然，和佑帝上位无为，外戚专政，天灾之年枉顾百姓性命，以致民怨鼎沸，既永州暴动后，除闵州，颍州，云州外，大乾余下之十八州，继有能人揭竿而起，致乾朝大乱。 …… 和佑十九年十二月初，福泽山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 各个山头，树梢上，草地上，盖着草帘子的土地上……未及一日，整个福泽山脉便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云氏和郑清浅从温泉山谷附近的地窝子里出来，两人一看这天，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这天可真是邪乎，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可下起雪来了。”云氏嘟囔道。 郑清浅帮她用围巾把脸包好，然后再给自己包，一边动作一边道：“之前四哥不是说了嘛，颜大人那边传来的信，朝中钦天监的人早就预测了今年会有大雪，且来得还早。” “唉，还好听了小四的话，早早在这边掏了地窝子种菜，不然咱们这一冬可够呛。”云氏长叹一声，招呼郑清浅赶紧往家走。 郑清浅心中也是免不了的一阵唏嘘。 墨成章上个月领了两千人出去，替颜秋思抵御海上来的寇匪。 从七月底到现在，短短四个多月，不管是大乾还是福泽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朝廷面对的不止是藩王割据自立为王的局面，还有四面八方声讨和佑帝的农民起义军。 呃，说起义军好像有点太正式，直白点说，其实就是一群吃不饱饭的百姓集结起来，在 各地抢劫官府的储备粮，外加攻击黑心商人，特别是粮商，以此来保证他们不饿肚子。 说白了，这些所谓的起义军，完全是依靠本能的在打家劫舍，有时候好心商人也会被他们抢。 更让人头疼的是，他们抢了东西就跑，四面八方的散开，有的躲进山里，有的躲在水上，根本不好追击。 官府组织过几次大型围剿活动，但都以失败告终。 没办法，犯事百姓的人数太多了，朝廷本就自顾不暇，更分不出兵力去追击那些逃走躲起来的，搞了几次后就转攻为守了。 除此之外，成王等人也被这些人折腾得头疼，以至于入冬后跟朝廷的战事都缓了下来。 颜秋思因为擅自动用军粮，被和佑帝申斥，好在和佑帝还没糊涂彻底，除了狠狠骂了颜秋思一通外，并无实质惩罚，只是之后拨给闵州军的军饷减了两成。 而福泽山这厢，墨成章得知外面的形势后，当机立断成立了墨家军。 与那些不正式的起义军不同，墨家军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可这几个月在周成和墨成章共同制定的训练计划下，墨家军的精神面貌有了质的飞跃。 第291章 墨家军 四个月过去，墨家军的人数，也从最开始的两千人，增加到了如今的五千人。 就在墨家军的实力小有所成之时，墨成章接到了颜秋思的求助。 寇匪扰边，颜秋思因为要守在永州边界，分不出兵力去肃清这股由海上来的不小的势力，只得请墨成章帮忙。 郑清浅还记得墨成章接到信那日的情形，当时他转手就把信拿给了她。 “你觉得如何？” 郑清浅将颜秋思的信细细扫了一遍，抬头看着他，“秋叔是意思是朝廷出钱出粮雇你们去清剿寇匪？” 墨成章点头，“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那得在墨家军做出一番成绩后。” 郑清浅呵呵笑道：“那这事不划算啊，万一朝廷事后不认账，此事不就成了空手套白狼吗？” 而墨家军就是这头白狼。 墨成章摇摇头，“秋叔的意思是，墨家军以新兵的身份去剿灭寇匪，之后再为我们请功，等拿到我们该拿的，他再放我们回来。” 听他的语气，郑清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分明就是想去嘛。 “你们若是走了，福泽山怎么办？”郑清浅皱了皱眉，心里下意识的抗拒。 墨成章伸手将她拉进怀 里，与她对视，勾唇浅笑道：“你舍不得我走？” 郑清浅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谁舍不得你了？你也不想想，如今山上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又是冬日，地里好多活都要人干，你们这些壮劳力走了，几千亩的地你让我们怎么弄？” 如今的福泽山一带，已经形成了自有经济圈，开出来的荒地也不再仅限于早前那座山附近，而是往北又拓展了二十里地。 当然，这二十里地都是山地，根据地形开出来的有梯田，也有水田，有的地势平缓处，则是正常田地。 墨成章心里有些遗憾，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人吗？刚刚信上你没看见秋叔说的，寇匪的人数大概不到五千，我们有火药弹和火箭，去两千人足矣。” 他最喜欢看的便是她羞得不能自已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可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他的时候，已经很少再脸红了。 郑清浅一把拍掉他的手，无语的瞪着他，“不是说了别捏我的脸吗？” 她本来就瘦，脸上没几两肉，他捏着不觉得咯手啊？ 不过经他这样一说，她才想起，墨家军跟别的队伍 可不一样，不说绝对正式吧，至少他们也能算办正规化军队吧！ 武器上，在阎和良等人的努力下，将福泽山外围那片铁矿地开采了，打造出了许多仿二战时期的刺刀，目前只有一小部分还没配备上。 除了冷兵器，自然少不了由砰砰丸改造而成的火药弹。 这种弹药适合近距离战斗，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伤及友军，每个精锐墨家军的常规配置中便有二十颗。 而除此之外，还有她一句无心之语引出来的火箭。 想当然耳，此火箭非彼“火箭”。 准确的说，这个其实该叫火药箭。 当时看墨成章他们训练，郑清浅多嘴提了一句，要是遇上夜间战斗，他们还得配上点特殊的东西，比如弓兵的箭支跟火药结合起来，在夜晚时，不但能伤人，还能照明，一举两得。 咳咳，她那时候其实就是瞎说的，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这种东西。 哪知道墨成章他们这么厉害，在元大炮被颜秋思送回来后，跟阎和良一起研究了半个月，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东西，并且命名为火箭。 说实话，她看到他们试验的时候，都有点惊讶。 很多人可能觉得这种 东西不是很简单吗？ 郑清浅只想说，万事都别太想当然啊！ 想想看，以此时的技术水平，能让火药不随便爆炸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配备在箭支上，这个难度是不是会更大？ 并且，这个火药跟箭支的结合，火药的用量是多少？用得多了会不会自爆？用得少了起不了作用咋办？ 所以啊，很多事真的不是一个想法就能解决的，其后隐藏了多少的技术难题，只有尝试过的才知道。 “好好好，不逗你了，那你觉得我们能去吗？”墨成章还是想询问她的意见。 郑清浅收回发散过头的思绪，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开口，“自然是去，不说别的，你们在山里训练了几个月，但从没实战过，这次出去虽说要冒着朝廷翻脸不认人的风险，可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海上来的寇匪可比之前来抢他们的乌合之众强多了，墨家军去累积经验其实也不错。 只是，这样一来，她和墨成章就得分开了。 …… 云氏和郑清浅前后脚进院子，郑清浅站在院里望了望天，心里再次喟叹。 墨成章他们走了不到一个月，她却已经在掰着指头过日 子了。 “小四媳妇，你赶紧来泡泡热水，你那双手可不能冻着。”云氏在厨房里喊她。 “好，我这就来。”郑清浅甩甩头，抬脚往厨房去。 现在她虽然没做村里妇女主任的活了，可身上的事却更多更杂。 比如所有人的物资统计分配，医用品作坊的运作，还有地里作物的统一管理指导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大事小事，别提多繁杂了。 除了最开始招来的两千人之外，他们之后又陆陆续续招了四五千人。整个福泽山经济圈都有小一万人了。 而撇开五千正规墨家军外，其余人不但要种植养活这些人的作物，还得拼命赶工做医用品，酿酒，种棉花，培植橡胶树等，没有他们干不了的活，只有他们干不完的活。 其实郑清浅还有些懵圈，他们怎么就从一开始的两百多人，混成了如今的将近一万人了呢？ 这才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啊！ 可事实是，凡是到福泽山来的人，就没有一个想走的，所有人都像是在这里看见了希望一般，不但干活卖力，而且常常群策群力，这些日子解决了许多郑清浅以为做不到的事。 比如，将闽江水引到福泽山来。 第292章 要生了 当初郑清浅是希望阎和良能将泵研制出来的，但阎和良要做的事实在太多，精力无法集中在研究水泵上，无奈之下，郑清浅只能发了个类似招标的信息，看看谁能有法子。 然后新招来的人中就冒出来十几个，同样对制造各种东西精通的人。 有阎和良这个机括大师在，这些人又肯学，没过多久，还真被他们弄出来了。 闽江的水是早就引到福泽山脚下了的，等水泵出世，郑清浅立刻便着手给各个山头规划送水的路线。 这里毕竟不是现代，他们研究出来的水泵跟现代的也不能比，山太高的，并不是一条直线就能上去的，得分段输送。 总之，这件事虽然难，可依旧在入冬前被他们解决了。 如今只剩一个最大的问题没解决，那就是沼气灶相关的事。 有了水泵，气泵本该不远才是，可新的技术难题又出现了：沼气灶和气管相连的阀门做不出来。 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但就像现代时候圆珠笔底下那颗小滚珠似的，华国的国力强大成那样，也依然要进口这么个小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阀门这东西，单独做可以做出来，但次品率非常高，量产困难。而 福泽山一带如今又有这么多户人家，在别的事占据重要地位时，这件事就得让路。 所以，郑清浅心心念念的想为大伙儿解决的燃料问题，到现在都还没解决。 不过这事已经提上了日程，也制定了发展策略，先在福泽村试推广看看情况，再逐步往其他山头推广。 简单来说，这段时间福泽山一带发生了太多变化，郑清浅自己一时间都不可能全部想起来。 云氏一边淘米下锅，一边道：“也不知道小四他们咋样了，过年前能不能回来？” 郑清浅用热水泡了手，刚刚还有些僵硬的手指已经可以轻松自如的活动，听见云氏话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四哥上次的来信中没提。” 墨成章出去后，只来过一次信，除了保平安之外，就是提醒他们今年下雪早，山上不耐冻的作物要早做准备，之后便再没有消息。 “唉，你说这些人成天打来打去的到底图个啥？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云氏忍不住继续念叨。 郑清浅理菜的手一顿，垂下眼睑没回话。 墨成章要做的事，如今还没告诉云氏，不过她觉得李大山他们约莫是知道的。 男人和女人不同，成立墨家 军那天开始，估计就有人猜到了墨成章的用意，只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罢了。 像云氏这样的妇人们，几乎没人会往那方面去想，在她们看来，墨家军就是护卫队改的，是为了保护福泽山的人不被外面的人抢而存在。 云氏会这样抱怨，是因为如今她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却不知外面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朝廷自顾不暇，本就不管百姓死活，如今就更是不会管了，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造反？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抢官府的粮食？ 而且成王那些藩王因着这事，竟然改了对待百姓的策略，不说对治地百姓多好吧，至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顾人家死活。 如此一来，就有一些百姓不明所以的跑到藩王的地盘讨生活。 乱世人命是不值钱，但劳动力却是决定一场战争成败的关键。 大军身后若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支撑，无法提供后勤粮草，战败只是早晚的事。 譬如现在的朝廷，虽然只有三个州在手中，但这三个州却是大乾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州府。 若不是这样，在成王等人和各地百姓的频繁作乱之下，如何能挺到现在？ 其实，在 郑清浅看来，这些人若是能团结一致，有组织有计划的话，朝廷估计早就被推翻了。 可惜了，他们竟然是一盘散沙。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不是没人想过要集合众人之力来对付朝廷。 而是因为各地都有自己的组织，因为思想局限性，谁也不服谁，谁都不愿意跟对方合在一起。 再加上几个藩王为了争取不同地方的人支持，相互之间频繁泼冷水，还时有战斗发生，以至于那些本就只是想混口饭吃的人，更不愿意跟人合作了。 他们如今这样，不用给官府纳税，不用服役，地里产出不够吃了就去抢一波，这日子简直不要太潇洒，谁吃饱了没事干去跟人干打仗流血的事啊？ 总之一句话，人心不齐。 吃过饭后，王进忽然满头大汗的闯进墨家院子。 “弟妹，小琪刚刚摔了一跤，怕是要生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啊！”王进连招呼都顾不上打，进来就大声喊道。 云氏一听这话，不等郑清浅出来，手里的针线篓子一丢就跑了出去。 郑清浅本来在屋里整理资料，听到王进的话，心头一跳，忙不迭的跑出来，“怎么回事？岑姐不是说了千万不能摔着 吗？” 墨琪的预产期在这个月底，赵岑走之前特地交代了，千万要小心，王家本就重视墨琪这一胎，怎么会让她摔着？ 墨成章他们这次出去，赵岑亲自带着早前成立的医疗后备队跟着去了。 王进急得双眼通红，语速飞快的道：“是妞妞，也不知谁在她面前乱说，若是有了弟弟，我们就不会要她了。” “妞妞推了二姐？”郑清浅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怎么可能呢？妞妞那么听话，之前还跟她约定过，若是墨琪他们不疼她了，她这个舅母来疼她。 王进摇头，“不是，小琪解释过后，妞妞去给她端水，院子里下了雪太滑，看见她滑倒，小琪出去拉她的时候摔了。” 郑清浅捂了下额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墨琪怎么就这么大意？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妞妞人小，又是摔到雪地上，根本不会怎么样，可她却是快临盆的人啊！居然还敢跑到雪地里。 说话间，郑清浅到了王家，墨琪已经被放在了铺了草木灰的炕上。 “小四家的，赵大夫不在，你可千万要救救你二姐啊！”唐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看见郑清浅过来，连忙上来拉她的手。 第293章 无力 墨琪没有呼痛，咬着唇忍得额上冷汗直冒，等阵痛不那么强烈了，才对郑清浅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弟妹……” “别说话，保存体力。”郑清浅打断她到嘴边的话。 现在不是追究孰是孰非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确保墨琪母子平安。 “姐夫，你去找姚大娘过来。” 郑清浅忍不住叹气，王家人可真是被墨琪摔倒给吓傻了，居然不是先去请的稳婆。 “对对对，姚大娘会接生！”王进闻言立刻跑了出去。 关心则乱，因着上次郑清浅将陈家二儿媳吴氏母子三个抢救回来的事，王进母子在墨琪摔倒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 唐氏一巴掌轻拍在自己脸上，自责道：“我都急糊涂了。” 云氏进屋后就先看了看墨琪的情况，发现她只是因为摔了一跤而提前发作，并不是很严重，心里稍稍松了些。 “你咋样啊？别着急，咱们现在不缺药了，肯定没事的。”云氏拍着她的手安抚道。 当日吴氏难产，村里没医没药的，不是照样母子平安了吗？墨琪只是提前发动，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云氏虽然不断告诉自己不会有事，可心底依旧 忍不住忐忑。 郑清浅没生过孩子，更不是学医出身，这种时候，除了稳定产妇情绪之外，也没别的事能做。 好在，没过多久王进就带着姚大娘和另一个妇人过来了。 “老姐姐，快快快，帮我家二姑娘看看。”云氏一见姚大娘，连忙起身让开位置。 郑清浅则看向另一个妇人，这人也是跟他们一起从上阳村出来的，丈夫早逝，她夫家姓萧，村里人背地里都喊她萧寡妇，当面会客气点，喊老萧家的。 “嫂子，你也来了？还请替我二姐看看。”郑清浅客气的道。 萧寡妇在村里没什么存在感，平时在郑清浅这边上课也都是不声不响的，赵岑来了后，倒是跟在赵岑身边学了点东西。 “别着急，我现在就看。”萧寡妇说着就走到床尾替墨琪检查。 她自己生过三个女儿，在生产这件事上还是有经验的，而且在赵岑那学了点皮毛，虽然不会诊脉，但查看情况还是没问题。 就在萧寡妇替墨琪检查的时候，一直缩在角落的妞妞眼神怯怯的看着她，动了动唇，像是有话要说，可最终还是没开口。 郑清浅他们一进屋都是先去看墨琪的情况，毕竟她的好歹关系着两条人 命，所以没人注意到妞妞。 等姚大娘和萧寡妇替墨琪看过后，两人都确认她没问题了，郑清浅才走到妞妞跟前，蹲下来与她平视，拉着她的手温柔的笑笑，“妞妞，跟舅母出去吧？” 郑清浅只扫了一眼，就明白小姑娘肯定吓坏了，屋里有云氏她们，以及姚大娘和萧寡妇在，她就不用守在这了，还是先关心一下小丫头，可别让人以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妞妞望着她，小嘴瘪着，硬是忍着没哭出来。 见她没动，郑清浅又摇了摇她的手，“好不好？” 小丫头这才点了点头，跟着郑清浅到了院子里。 外面还在下雪，可王进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直正守在外面。看见郑清浅和妞妞出来，连忙上来问，“弟妹，你二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二姐夫别担心。” 从发作到孩子生下来，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以后。 王进立刻双手合十道：“那就好，那就好，感谢老天保佑……” 妞妞下意识的扯了扯郑清浅的手，郑清浅便带着她往对面的屋子走去。 王家建得比墨家大，妞妞平时虽然跟唐氏一起睡，但墨琪也替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两人刚进屋，妞妞就松 开了郑清浅的手，瞬间就哭了出来。 “舅母，我……我不是故意的……” 郑清浅连忙蹲下，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哄，“妞妞别哭，舅母相信你。” 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起了事情的缘由，“是萧大娘说……说爹娘有了弟弟就不会疼我了……但我记得舅母的话，我没听她的……看见娘给弟弟做衣服，我……我不小心问了出来……” 妞妞的话让墨琪震惊，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心思却这么重。但细细回想她怀上这一胎以来，的确对妞妞疏忽了许多，顿时便觉得对不起她。 之后墨琪告诉妞妞，不管她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她都不会不疼妞妞。小丫头一高兴，就去给她跑腿，结果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墨琪当时本就觉得心里亏欠孩子，看见孩子摔倒，下意识的就冲了出去，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郑清浅听完这些，眉心轻皱，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萧寡妇的一句话导致的今天的事。 萧寡妇有三个女儿，因为没生儿子，在婆家不被重视，会对妞妞说这样的话，很大可能估计只是感慨。 但妞妞本来就有心结，上次郑清浅哄过一次后， 妞妞心里并没完全放下，回家见着墨琪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一个没忍住就张口问了。 事情已经发生，郑清浅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去指责萧寡妇，更何况人家现在正在产房帮墨琪接生，她就更不能去说些什么了。 “妞妞，你相信舅母吗？”郑清浅看着小丫头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妞妞点点头，“我爹娘说过，舅舅和舅母都是最厉害的人！” “那舅母是不是女子？” 妞妞点头。 “既然舅母是女子，能得到你爹娘的夸赞，那妞妞是不是也可以做到？”郑清浅循循善诱。 妞妞一抽一抽的吸着鼻子，不怎么确定的道：“我可以吗？” 村里那么多婶子大娘，还有姐姐们，没人有舅母这样厉害，她会吗？ 郑清浅肯定的眉头一挑，非常肯定的点头，“当然可以！” 在重男轻女的时代，有许多惊才绝艳的女子被埋没，但她们留下的作品依旧被后世传颂。 虽然村里人的思想在她有意无意的改造下，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依旧有个别人转不过弯来。就像萧寡妇，她的生活环境，还有遭遇，导致她从心底不相信有了儿子后还会疼女儿。 此时此刻，郑清浅心里很无力。 第294章 发现异样 妞妞是从心底崇拜郑清浅的，所以得了她这般肯定的回答，小丫头心头的大石碎了。 “那妞妞长大后也要跟舅母一样厉害！” 郑清浅摸摸她的头，弯了弯唇，“乖。” 她说完这话，妞妞的脸色又垮了，眼泪再次大颗大颗往下掉，“可是舅母，娘亲是因为我才摔倒的……” “不是你的错，你娘不会怪你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姚大娘的喊声。 “生了生了，是个丫头呢！” 郑清浅立刻起身，牵着妞妞往外走。 她们出来时，王进正想进去产房。 “你急什么呀，里面还在收拾，你身上寒气重，别带屋里去。”姚大娘挡在门前，不让他进去。 王进挠着头傻笑，笑过后又赶紧问，“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老萧家的在，她没事。”姚大娘脸上也带着笑。 虽然墨琪没生儿子，但添丁进口总是喜事，她今日接生这份喜钱算是挣着了。 郑清浅和妞妞站在廊檐下，也在等屋里收拾好。 妞妞扯了扯郑清浅的衣袖，郑清浅弯腰低头，“怎么了？” 小丫头刚刚还因为怕墨琪生了弟弟而忐忑，这会儿听见生的是妹妹，反倒满脸担忧的看着郑清浅问，“舅母，我娘没生弟弟，爹娘和阿奶会不会伤心啊？” 如此懂事的小可爱，让郑清浅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忍不住抱了抱她，“当然不会了。” 唐氏估计不会太高兴，不过有墨家在，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妞妞又去看王进，果然没在他脸上看见不好的情绪，印证了郑清浅的话。 说话间，屋门开了，云氏等人从里面出来。 王进都没来得及跟她们打招呼，又拍了拍身上，急匆匆的就进了屋。 王家添丁进口是喜事，唐氏虽然心里遗憾没有盼来孙子，但 还是礼数周全的给姚大娘和萧寡妇拿了几个鸡蛋。 郑清浅和云氏在王家待了一下午，又被留着吃过晚饭才回了自己家。 婆媳两人进了屋，云氏往炕上一窝，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脸色，瞬间就塌了。 “唉，你二姐这次没能生个儿子，唐婆子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她。” 一整个下午都被这种事围绕，此时再听见云氏的话，郑清浅忽然很不舒服。 她直直的看着云氏，“娘，生男生女真的那么重要吗？女儿又如何？您看看咱们村里，离了女人能成吗？如今四哥他们带出去的医疗后备队，里面有几个男人？还有村里的医用品作坊，余姐那的纺织作坊……这些都是女人撑起来的。” 她不想搞什么男女对立，不过是社会分工不同罢了。但是她实在看不下去云氏等人依旧留着重男轻女的观念了。 “男人有男人需要做的事，女人也有女人该承担的义务，我不觉得二姐没有儿子就会如何。”郑清浅放柔了语气，“我们都是女人，若是女人自己都觉得不生儿子就得不到好的生活，又有谁会替我们考虑？” 云氏震惊的瞪着郑清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郑氏生气，也是第一次听见人说这样的话。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我先回房了，您也早些休息。” 说完，她径直回了屋。 对云氏来说，她刚才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毕竟云氏她们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每个母亲都会告诫自己的女儿，嫁人后一定要生个儿子，若是没有儿子，在婆家连腰杆子都挺不直。 这样的观念一代代的传下来，以至于一直被拘在后宅，被挡在男人身后的女人们已经忘了，这个世界男人女人缺一不可，她们不该被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郑清浅的话让 云氏震惊，但一会儿过后，她又觉得郑清浅说出这样的话来才是正常的。 从逃荒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她不说对郑清浅十足的了解，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跟别人家的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她读书太多？云氏不知道，也无法去揣测，可这一年多来，郑氏做的事她却是看在眼里。 首先是替村里的女人们上课，教她们认字学本事。 而她们学的还都是从前不会让女人学的东西，比如跟着赵岑出去的医疗后备队，里面的姑娘家就是赵岑的徒弟，是正经在学医术的。 “唉！”云氏忽然叹息一声，从炕上下来，慢吞吞回房。 郑清浅这话怕不是特地说给她听的吧？毕竟到现在为止，她那肚子都还没个动静。 之前郑清浅也问过她，若是她迟迟不能有孕，她会如何？当时她说得不在意，可实际上哪能完全不在意呢？墨家可就墨成章一个独苗苗！ 但听她刚才的话，也许她还真的早些做好准备才是。 都是女人，云氏怎么可能不理解郑清浅的心思呢？她都知道。 只是……世道如此，她也是没办法。 …… 郑清浅回屋后，直接进了空间。 这段时间她将之前存下的东西陆续拿了出去，如今她的空间里已经不再拥挤，甚至有些空旷。 站在大大的客厅里，郑清浅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穿越过来已经一年半了，忙碌的日子让她无暇多想，此时再想到现代的一切，她竟觉得是那般遥远。 她苦笑着摇摇头，抬脚朝书房走去。 很多人可能觉得穿越这件事很酷，是一种奇遇，甚至许多人心生向往。 可经历过这些的郑清浅并不想要这样的奇遇。 若不是她遇上的人是墨成章，还有嘴硬心软的云氏，以及一大帮 质朴的村民，她可能根本在这个乱世生存不下去。 不是会挨饿，而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社会环境。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实际上墨成章他们说话的发音都跟现代汉语是不一样的，要不是她有原身的记忆，估计连交流都成问题。 坐在电脑前，郑清浅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声后，开始继续没做完的事。 算了，这些问题不是她一个人都能解决的，得这些妇人们意识到问题的根本，不然她就算跳出来说得再多都没用。 这就是社会形态造成的思想差异。 …… 闽江码头上，程景灏一行人下了船。 “公子，现在太晚了，在船上歇一晚吧。”随行的下人劝道。 程景灏面无表情道：“不必。” 这几个月他一直被和佑帝困在京中，已经错过了许多事，如今实在是一刻也不想耽搁了。 一行人很快便启程往闵州城而去。 程景灏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心中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重活一世，他以为他能抢占先机，以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替墨成章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然而，现实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一开始是找不到墨成章，后来是林聪的横插一脚，再后来颜秋思很坚定的拒绝跟程家合作，还有和佑帝异于上一世的对他的看重……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他前世经历的不同。 如今朝局混乱得犹如一锅粥，更是与前世完全不同。 前世自然也有农民起义，不过那时朝廷犹有余力，很快就把各地的暴动镇压了。 这一世却是不同，成王等人牵制了朝廷大部分兵力，各地的乱象迟迟得不到彻底解决，以至于朝中形势更加混乱。 林家人阳奉阴违，表面支持和佑帝的政见，转过头依然我行我素，不肯尽全力。 和佑帝不知民间疾苦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增加赋税！ 程景灏揉了揉额角，脑中有些乱。 这次他来闵州，有重要的事同程韬商议。 马车进了城，程景灏被随从推进刺史府。 程韬原本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又被程景灏让人叫起来。 父子俩在书房坐定，程韬不解的看着程景灏，“灏儿，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爹，我们不能再等了。”程景灏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林家树大根深，我们若不趁此机会动手，怕是会错过最好的时机。” 程韬的目光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问道：“皇上那里，你有把握了？” 程景灏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如此昏君，不足为惧。” “可颜家那里……”程韬还是有些不放心。 程景灏胸有成竹的道：“颜家跟程家本就是姻亲，表叔不会看着程家覆灭。” 而且他还有底牌，若不是因为想要花最少的代价，兵不血刃的拿下林家的一切，他根本不会等这么久。 如今他不愿再等，自然就不必顾虑这些了。 “你这段时间知道颜秋思的动静吗？”程韬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但程景灏知道，程韬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怎么了？” “朝廷让他守住永州，最好能歼灭成王，但前些日子寇匪来犯，朝廷没有增派一兵一卒，我本以为他会向程家求助，可我昨日收到消息，寇匪已除，颜秋思正在准备对成王发起决战。” 程景灏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颜秋思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底牌？ “我特地让人查了查，这次剿灭寇匪的，并不是颜秋思原本手下的人，而是从闵州往北的一座大山中招的新兵。” 程韬的话让程景灏狠狠的皱了下眉，“闵州往北的大山？句芒山？那里不是没有人烟吗？” 第295章 想回去过年 《齐本纪》载：和佑十九年十一月，倭人伊藤智纠集海匪五千余人犯乾永州，时太祖始于微末，领两千墨家军灭之，然，伊藤智跳海而逃，匿于襄州。 和佑十九年腊八这日，墨成章等人在颜秋思位于永州的驻军处接受“检阅”。 原本墨成章他们并不想来，但颜秋思传信，若是不去走个过场，之后朝廷那边可能不会将原本该给他们的东西拿出来。 这哪行啊？刀疤李等人自然不干，于是此刻他们正跟永州驻军一起过腊八节。 然而…… 李二麻子瞪着面前碗里说是腊八粥的东西，侧头跟刀疤李默默对视。 “起子，我发现咱以前还是想岔了。”李二麻子小声道。 刀疤李一脸严肃的点头，“我再也不嫌弃红薯和土豆了。” 他此时算是彻底明白阿爷骂他们的话了，这几个月来的确有点飘。 福泽山一带的人口急剧增加，导致正常口粮难以为继，虽然有秦昊帮忙从户部司弄了些粮食来，但那都是杯水车薪，福泽山人的基本口粮还是土豆和红薯。 长期吃同样的东西，谁都会腻味。 于是有人就在阿爷面前抱怨了几句，结果被阿爷臭骂了一顿，“你们还是 饿得轻！等哪天你们去外面看看，就知道咱现在这样得有多少人羡慕，你们就知足吧！” 如今他们果然看见了。 连军中吃的都是糙粮，说是腊八粥，实际上就差能照出人影来了。 在他们山上，这样的粮食都是拿来做储备粮食的。 可看看他们周围别的士兵，吃得那叫一个香。 刀疤李想到的储备粮，是郑清浅查过各种资料，又跟村里的老太太和大娘婶子们一起做出来的，可以长时间存放的列巴。 当年华夏邻国的军队出征，以及扛过大饥荒时代，靠的就是这种放得久又顶饿的列巴。 福泽山里现在种的细粮，加上高产的土豆和红薯，已经足够应对日常消耗，还能小有盈余。不过郑清浅知道墨成章最终要做的事，所以将赚来的银子绝大全部拿去买粮了。 大乾形势太乱，也不知道还要战乱几年，多储备粮食总不会错。 “唉，我想咱们山上了，起子，你说咱能回去过年不？”李二麻子将分给他的腊八粥喝了，转头又问了个大伙儿都关心的问题。 刀疤李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小四之前接到的信上，颜大人好像还说了别 的事。” “不能吧？咱这不都把那伙寇匪灭了吗？咋还不放咱们回去过年呢？”刀疤李另一侧罗大宝抓了抓耳朵，眼里有些着急。 刀疤李放下碗，起身往外走。 说实话，他也挺想回去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更何况还是打仗，其中艰辛自不必细说。 “你小子，不就是新娶了媳妇，想媳妇儿了呗！”李二麻子勾着罗大宝的肩，调侃道。 罗大宝嘿嘿笑了笑，没否认。 福泽山的条件倒是好了，但是适龄的姑娘家却是不多，罗大宝比李二麻子和刀疤李年纪小些，在亲事上要容易点，被原本上阳村出来的一户人家看上，将闺女嫁给了他。 李二麻子笑话了罗大宝几句，看向走在前面的刀疤李时，忽地怪叫了一声。 “哎哟，我说起子，你这鞋找谁做的？咋出来这么久都没坏呢？瞧瞧我的，都成啥样了，看来回去还得请个大娘再帮我做一双。” 刀疤李脚步一顿，脸上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怎么好意思说，他的鞋子是王翠给做的，而且还做了两双，让他换着穿。 七夕那日过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和王家渐渐走进，跟王翠见面的时 候就多了。 本来他是请唐氏帮忙做鞋，但送鞋子给他的王进却说鞋子是王翠做的，而且还一次做俩，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就把之前在冀州时得的一个小玩意儿送给她，就当谢礼了。 王翠之后又给他做了两身衣服，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起来。 “起子，你脸红啥？”李二麻子问了半天，没听见刀疤李的回话，忍不住走上前，却看见刀疤李的脸微微泛红，“问你呢，这鞋谁帮你做的啊？等回去我也请她帮忙做，瞧这做得多结实……” 鬼使神差的，刀疤李脱口便打断了他的话，“你找别人吧，她只替我做。” 话一说完，周遭福泽山出来的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李二麻子张大了嘴，嘴巴开开合合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不是吧，起子你这是……有姑娘看上了？这不能啊，咱俩几乎天天在一起，你啥情况我都知道啊，怎么……” 刀疤李轻咳一声，别开眼没有正面回答，抬眼时看见颜秋思的帅帐，连忙道：“不说这些了，小四估计快出来了，我们快过去。”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若是现在说了，岂不是坏了王翠的名声？ 还是等这次回去， 找王进探探口风再说吧！ 另一厢，颜秋思的帅帐之中，气氛有些肃萧。 “此时正是跟成王决战的好时机，你这两千人可抵成王五千精锐，若有你相助，襄州必能顺利收回。” 颜秋思和墨成章相对而立，见他目露思索，又继续道：“我们要想成就大业，襄州决不能缺。成章，别再犹豫了。” 墨成章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连连叹气。 他如何不知颜秋思说的是对的？而且他原本也是想着要劝颜秋思先斩后奏，趁着过年这段时间，攻其不备，一举拿下襄州。 但是……他想回去过年啊！ 不用怀疑，这就是他心底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离家一个多月，孤枕难眠的滋味实在不怎么不好受。再加上过年对大乾人来说是一家团圆的大事，少了他，家里人这个年过得肯定不踏实。 “你再犹豫，等程景灏从京中脱身，你那地方就藏不住了，到时候我们要做什么都会有些被动。”颜秋思见他迟迟不答应，只得又下了一剂猛药。 听到程景灏的名字，墨成章的目光顿时变了。 “好，我们留下。但是，”他抬眼直视着颜秋思，“等形势稳定后，我的人要立刻回去。” 第296章 太气人了 “没问题！”颜秋思生怕他反悔，连忙赶人，“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下去休息吧！” 墨成章也没继续废话，转身就走。 刚才他们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出了帅帐后，墨成章就被刀疤李等人围住了。 “小四，咋样啊，咱们能回去了不？” “总不能将咱留这吧？我还想回去过年呢！” “你那是想过年吗？你分明就是想媳妇儿了……” 他们吵吵嚷嚷的，让人头疼，墨成章抬起手，四周立刻安静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抿了下唇才道：“我们留下，等拿下襄州后再回去。” “啥？还要等拿下襄州再回？” “那不就要跟成王的人干架了吗？” “可我们也不是朝廷的兵啊！” “……”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几乎都是抗拒的声音。 墨成章见状，连忙示意大伙儿安静，“大伙儿听我说，我们虽然不是朝廷的队伍，但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锻炼自己，之前跟倭人率领的寇匪作战没能显出咱们的实力，成王军队凶名在外，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咱们如今的实力。” 见众人的脸色依旧有些抵触，墨成章继续道：“大伙儿换个角度想 ，我们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成王的原因才会逃离家乡，如今有机会攻打成王，也算是为咱们，为那些被成王祸害的百姓出一口气！” 除了福泽村出来的人有些文化之外，后面招来的几乎都没读过书，跟这些人说话就不能文绉绉的，要直截了当的来。 墨成章说的这两点，一个是他们本来的目的，但是寇匪都是游兵散勇，又是倭人领着的，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实力不济。他们连火药弹都没用上呢，就把人全灭了。 唯一可惜的是，领头那个倭人跳海跑了。 另一个则是说到了这些人心中的痛处。 “小四说得没错！打别人就算了，但打的是成王，我刀疤李一定冲第一个！” “还有我！就是襄州人，老子以前虽然过得不咋地，可至少亲人健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结果这一切都被成王这个狗日的给毁了！弟兄们，打成王给咱们死去的亲人报仇啊！” “没错！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在刀疤李的带头下，人群很快变得激愤，留下这事自然没问题了。 之所以要大伙儿都同意，并不是说墨成章他们没有纪律，只要他一句话，所有人 肯定不会反对。 但，被命令的和打从心眼里愿意去做的，那是两回事。 墨成章扫了一眼人群，偏头问刀疤李，“秦昊去哪里了？” “找赵大夫给他包扎伤口去了。”刀疤李快言快语的道。 墨成章皱眉，秦昊受伤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李二麻子听了刀疤李的话哈哈大笑，“我说起子，你是不是眼瞎？秦公子那是去包扎伤口的吗？就他胳膊上那点擦伤，至于要赵大夫亲自包扎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刀疤李挤眉弄眼的。 这话一说，墨成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秦昊和赵岑？他摇了摇头，怕是没什么可能。 这次他们出来之前，恰好被秦昊知道了，这人硬要跟来，墨成章反对都没用，毕竟人家自己有脚，他不同意也会偷偷跟来。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几个月他们在山上训练时，秦昊居然也凑上来非要跟着一起。 想当然的，就他那底子，第一天就光荣负伤，之后更是长期处于鼻青脸肿的状态。 而因为山上一开始只有赵岑一个大夫，外加秦昊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都是她替秦昊处理伤势，一来二去的，两人多少也熟识了。 一 开始墨成章以为秦昊会落荒而逃，可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一直坚持下来了！ 若只是坚持下来，他倒也不会怎么高看他，关键是秦昊不但坚持了，到最后竟然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学得好。在一对一考试的时候，他居然还进了五千多人中的前十。 在这次对寇匪的战斗中，他一个小侯爷，跟刀疤李他们一样，毫不畏惧的冲在最前线。 唯一让人啼笑皆非的，就是保护他的两名暗卫，在战场上是寸步不离守在他左右的，把秦昊气得跳脚又莫可奈何。 因为他反抗不了，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最后只好妥协。 墨成章确定秦昊没什么事，也就不去理会，抬脚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颜秋思让人单独替他搭了一个帐篷，就在颜秋思的帅帐不远处。 而此时此刻，被李二麻子看穿心思的秦昊，正在军医帐中被赵岑“毒害”。 “哎哟，疼疼……你轻点轻点，小爷这胳膊都要废了！” 赵岑丝毫不为所动，用力扎紧秦昊胳膊上的绷带，面无表情的道：“废不了。” “谁说的？你看这都流血了……”秦昊指着浸出来的一点点血迹，理直气壮的道。 赵岑 冷笑，“嫌疼就去找别人，我没工夫处理这种故意弄出来的小伤。” 许多时候明明不是很严重的伤，其他人也能处理得很好，但这位小侯爷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让她处理。 一开始她还没察觉，次数多了自然就明白，这人怕是故意在耍她，所以想过拒绝。 可秦昊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总是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他对福泽山的“贡献”。 赵岑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替山里弄粮食，福泽山的人估计也要挨饿。 没办法，为了福泽山的居民们，她忍了。 但今日这人就太气人了！ 她早就知道他身边有人保护，受伤基本上是不可能受伤的，可方才她替他处理的擦伤，分明就是他故意弄出来的！ 赵岑性子孤冷，生平所有精力都用到钻研医术之上，也就是在郑清浅面前话多一些，因为郑清浅总能说出一些让她茅塞顿开的话。 秦昊被她无视过好几次后，反倒是越发想被她正眼看看，所以变着法儿的来招惹她。 “别人的药没你上的好啊！好歹小爷也替你们山上做了那么多事，上次你从马车上摔在我身上，多少算是我救了你吧？我就不明白了，你对救命恩人咋就这态度？” 第297章 要有归属感 赵岑闻言稍稍愣了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上次她摔在他身上，是整个人趴在他背上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还是别去回想了。 但他说那样算是救命之恩？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赵岑脸上总算有了丝变化，但并不是秦昊以为的感激或者羞涩之类的，而是跟郑清浅有点如出一辙的无语，“如果你硬要把上次说成救命之恩，那我替你处理伤势这么多次，现在岂不是你倒欠着我几十条命？” 她这话让秦昊直接傻眼了，一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二来则是狐疑她居然完全不记得上次趴他背上的情形了？ 作为一个男人，秦昊虽然没有成亲，家里也没什么通房小妾，但他到底也是正常的，那日赵岑趴他身上，他怎么可能没感觉？只是当时的情况，他也没机会去多想什么呀！ 再加上赵岑一直很低调，平日里若是她不出声，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渐渐忘了那件事。 可是后来他跟着墨成章他们一起训练，被送去赵岑那处理伤势，他才发现，与她冰冷的外在不同，替他处理伤势的她，格外细致温柔，那样的形象 不知不觉就刻在了他脑子里，赶都赶不走。 然后他就知道，他估计陷进去了。 再后来，郑清浅希望她培养一批护理人员，顺便给从外面招来的大夫授课，提高福泽山一带的医疗水平（这词是秦昊在郑清浅嘴里学来的），等他再受伤，就被带到别人那里去了。 直到那时，他才恍然大悟，不用估计了，他就是陷进去了。 所以再之后，他就想着法子的接近她，哪怕要吃些苦头，他也乐意。 然而，让他沮丧的是，她就像根木头似的，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心意，总是以为他在替她找麻烦。 “你可以走了。”赵岑见他久久无言，直接开口赶人。 她忙着呢，没看见别人都忙着替伤员处理伤口吗？ 秦昊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碍于军医帐中还有许多旁人而闭了嘴。 罢了罢了，还是等回去后再找机会问问她吧！ …… 腊月二十三这日，郑清浅接到了墨成章的信。 “怎么样？小四说啥了？啥时候回来啊？”云氏伸着脖子问。 郑清浅恍了下神，闻言摇摇头，“不回来过年，若是顺利的话，可能年后就能回来。” 信上有些私密话不方便给云氏看， 所以郑清浅只能转述。 但想到墨成章说的，颜秋思准备跟成王做最后的决战，她心里就有些心惊肉跳的。 打赢了固然好，可万一打输了呢？ “不回来啊？不是说已经把那些海上来的打赢了吗？怎么还不会回来呢？”云氏不高兴的嘟囔。 郑清浅脑中转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云氏真实情况了，“好像是颜大人有事请四哥他们帮忙。” “这样啊？”听见这个理由，云氏倒是没那么不情愿了，“那成吧，咱们今年自个儿过。” 那位颜大人一直对小四他们照顾有加，帮人家的忙是应该的。 郑清浅点点头，拿着信起身，“娘，我去跟阿爷他们说一声，您先歇着，厨房等我回来收拾。” 云氏的老寒腿犯了，郑清浅最近都尽量不让她做事。 “去吧去吧，两个碗还能累着我？”云氏挥挥手，不以为意。 郑清浅急着去找阿爷说事，想着这两天她的情况好点了，也就没再多说。 出了家门，郑清浅望了望天，心里忍不住的感叹。 这人啊，出了门果然就由不得自己了，时刻都可能发生让自己无法掌控的事。 到了阿爷家里，他们也才刚吃过饭。 “小四媳 妇来啦？”李阿爷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跟郑清浅打招呼。 李大山他们都不在家，全氏带着李小柱跟阿爷在堂屋说着话，见她来了，起来招呼她吃饭。 “我刚在家吃过，”郑清浅笑笑，而后对阿爷道，“阿爷，我来是跟您说说，四哥他们不回来过年了。” 李阿爷“啊”了一声，脸上的笑都没了，明显有点蔫，“不回来啊？那……成吧，明儿我让大山领着你们去办年货，小四他们不在，咱们也不能随便过这个年。” 李阿爷家里几个儿子都进了墨家军，这次也都跟着出去了，但是李大山作为一直协助福泽山发展起来的人，墨成章不在的情况下，他就只能留下守家。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除了咱们，其他人都是第一年在这里过年，总要有些仪式感。”郑清浅赞同道。 思想建设也是很重要的，要想福泽山的人拧成一股绳，光靠让大伙儿吃饱饭还不够，还得让所有人对这里有归属感，让他们在这里有危险时，能拿出拼命的架势保卫家园。 “大山他们今儿又去围猎了，肉食咱就不买了，等过完年大伙儿再熬一熬，之前养的猪仔大了，咱就不缺肉了。 ”阿爷很快就抛开了伤感，开始有条不紊的说着事情。 郑清浅在阿爷家里待了一会儿，说好基本的事情后，就先回去了。 年底她也忙，只是今天收到墨成章的信，心情有些波动，手上的事暂时放着了。 等明天再请墨诗诗帮忙归纳整理出一些资料，三十那晚就可以在大伙儿面前做个年终总结了。 …… 程景灏腊八那日回到闵州后，第二日便又被和佑帝派人追回了盛京。 因为还有事没有准备好，程景灏不得不继续跟和佑帝周旋，调查句芒山一带的情况这事只能让程韬去做。 但程韬如今忙于暗中归拢林家的势力，对这件“小事”便没怎么在意，结果事情就拖到了现在。 程景灏再次问起时，程韬才发现把这事给忘记了。 “不过是一群难民聚在一起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程韬不以为意道。 程景灏面色有些凝重，“爹，您把这事看得太简单了。” “怎么说？” “您还记得颜秋思跟皇上讨了句芒山的几座山头的事吗？按照您之前调查的，颜秋思招的打败寇匪的人便是从那里出来的，那这些人究竟是颜秋思私下训练的，还是谁有意在山中练兵？” 第298章 瞒天过海的秦家 程韬蓦地站起身，惊讶的冲口而出，“你是说颜秋思要反？” 这怎么可能？！颜家满门忠烈，只忠于大乾皇帝，谁都可能反，就是颜家不可能！ 他之所以到如今都没动手，就是因为想争取颜家的支持。 奈何多年前因为程媛入宫为后的事，颜秋思恨透了程家，虽然没对程家做什么，可这么多年来也从不主动与程家走动。 程景灏扯了扯唇角，眼底的幽暗转瞬即逝，“他会不会反我不知道，但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前世颜秋思不就因为墨成章正统的身份反了吗？ 这一世虽然他还没找到墨成章，但颜秋思几次三番的异动，让他不得不警惕。 程韬坐不住了，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依你之见，如今我们该如何？立刻将此事上报给朝廷？”程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还是想听听儿子的意见。 程景灏刚从京中回来，自然知道颜秋思为那两千新兵请赏的事。 “颜秋思已经在皇上面前替他们正名了，以皇上的性子，您此时上报不但不能惩处颜家，反倒会让自己落得个心胸狭隘的骂名。” 不说颜家此时倒了对他们没好处，只说如今颜秋思抵御寇匪有 功，程韬就不该这时候上奏提句芒山上的事。 “我自然不会那样做，但让人旁敲侧击的提一提还是必要的。”程韬很欣慰程景灏能想到这一层，但也不能坐视颜家暗中壮大。 若是颜家与程家一条心，他自然举双手赞成颜秋思直接反了朝廷，那时候程颜两家的姻亲关系会发挥重大效用。 可颜秋思现在对程家不屑一顾，就算此时程家上前表明可以合作的意思，很大可能也会被拒绝。 朝中看似林家霸着朝政，但实际上却是林家，程家和颜家等世家阀门互相牵制。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旁人实在难以窥视，程韬谋划多时，却在颜秋思手上栽了跟头。 程景灏忽然道：“还有一个人，或许我们可以再争取。” “谁？”程韬闻言看向他。 程景灏缓缓道：“靖安侯。” “秦家？”程韬心念电转，眉心微皱，“可早前我是暗中试过，却被秦源那个老顽固一口回绝，如今靖安侯的爵位在秦昊手中，那是个完全没野心的，若是我们再跟秦家合作，怕是会被拖累。” 就那样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他实在不看好。 程韬在官场沉浮一生，知道有两 种人无法拉拢。一种是颜家那样，只忠于当今圣上的，另一种就是秦家那样，对朝政丝毫不感兴趣的。 这两种人家，不管如何都拉拢不过来，威逼利诱都没用。人家不怕你，就算威逼，到了关键时候，人家宁愿自断臂膀，也不会受你威胁。 颜家是忠君爱国，为了家族的忠名，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至于秦家，他们只想过安稳日子，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只会做对家族有利的事，能不在背后捅软刀子都是好的。 所以，之前程韬隐晦的跟靖安侯老侯爷秦源提过被拒后，直接放弃了秦家。 秦家这样的，等朝局稳定，还大有用处，不能往死里得罪。 程景灏捏了一下眉心，“此言差矣。” 他忽然从轮椅上站起，走至书桌前，提笔挥毫，一蹴而就写了一幅字。 程韬看到桌上的字后，眼眸猛然睁大，“扮猪吃虎？” “没错，”程景灏放下毛笔，目光落在自己锋芒毕露的字上，“秦昊并不像世人看见的这般，若他真是无能之辈，秦家不会将爵位交到他手上。” “可秦家只有他一个嫡子……”程韬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眯了眯眼，“我想起来了…… ” 大乾建朝已有三百余年，这期间秦家也不是一帆风顺，甚至曾经还发生过嫡支将爵位交到旁支手中的事。 换个角度来看，说明秦家并不是很在意继承人是否是嫡出。 “是，几年前秦家在京中闹得满城风雨的嫡庶之争，只是个幌子。”程景灏颔首，肯定了程韬的猜测。 前世他也是最后才知道秦家的情况，若不是墨成章死后朝中入不敷出，秦家主动带头捐粮捐物救济百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秦家的实力完全不逊色于林家。 而那个做决定救济百姓的人，正是秦昊。 程景灏不知道前世的秦昊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但能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样做，秦昊就绝不是平庸之辈。 “秦源那个老匹夫！”程韬冷哼，“真是打得一手瞒天过海的好算盘！” 老靖安侯这样做，朝野上下自然全当他看重嫡支，所以才把爵位传给一个游手好闲的嫡孙，而完全忘记秦家历史上换过旁支做主的事。 而这样做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瞧瞧现在，林家不找秦家的麻烦，龙椅上那位也对秦家视而不见，若不是每年宫宴时，那位纨绔小侯爷会进宫赴宴，朝中怕是都要忘了靖安 侯府的存在。 程家父子这边在商议着如何应对如今的局势，福泽山上，郑清浅他们却寅时不到就起来了。 福泽山脚下的山谷中，如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临时搭建的棚屋，全部换成了统一规划的砖瓦房宿舍，有点类似郑清浅那个世界，早期部队上的营房。 这里驻扎着两千墨家军，除了被墨成章带走的，还有一千多人分部在各个山头。 冬日里的天亮得晚，但郑清浅他们从山上下来时，山谷中已经亮起了一支支火把。 他们有油灯，但一般情况下没人舍得用。 “诶，那谁，赶紧的，大山哥他们来了！” “快点快点，去办年货你们都能慢成这样，年底的考评不想拿优了？” “来了来了！” 等郑清浅他们的车队停在营房外时，营房门口已经整齐的排列着两队墨家军。 “报告！后勤六队集合完毕！” “报告！后期八队集合完毕！” 充满朝气又响亮的报告声回荡在山谷中，让周围小树上的雪都抖落了不少。 李大山冲两个小队长点点头，“人都齐了就赶紧的吧，咱们今天要买的东西多，争取一天办完，跑的次数多了耽搁事。” 第299章 领头的叫墨小四 他虽然暂时代管山中的事务，但依旧不改从前农家汉子的脾性。 李大山并未在军中任职，参与训练也是为了村里，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帮着搞福泽山这一带的经济建设。 不过因为他常常出现在墨成章身边，所有知道福泽村历史的，对他都很尊重。 今天一起去置办年货的，福泽村里都去了几十个，再加上两个五十人的后勤小队，总共一百多人，又都赶着推着马车牛车板车之类的，这队伍一下子就拉长了，走在路上特别引人注意。 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而来。 赶车的车夫回头问车里人，“公子，前面有一群百姓，老奴去请他们让路还是……” 他家公子如今性格阴晴不定，他可不敢自作主张，还是问一声的好。 马车中传来一道冷漠的男声，“靠边，让他们走。” “是。” 已经准备让路的李大山，对面的华丽马车竟然先去了路边，顿时还有些不适应。 小四走之前说了，他们要尽量低调，不能主动挑事，像这种让路的事，根本就不叫个事儿，让一下又不会死，还能少去一些口舌争执。 所以，刚才看见对面马车时，李大山已经打了 手势，让后面让路，结果对方却先让开了。 别人先行让路，李大山自然连忙让队伍通过，路过那辆马车时，还跟那车夫和坐在外面的随从点了点头。 不过对方显然看不上他，并没回礼。 李大山倒也无所谓，人家不理他，他难道还上赶着去巴结不成？他忙着呢！ 华丽马车中，程景灏等了一会儿不见自己的马车动，抬手掀开车窗帘朝外看去，就见百十来个穿得整整齐齐的百姓从他的车旁经过。 程景灏意外的挑了挑眉，他都多久没见着穿得干干净净进城的百姓了？还是这样成群结队的。 放下帘子后，程景灏随口问着车外的亲随，“长风，你可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回公子，长风不知。不过看他们的精气神，应该就在附近。”名唤长风的亲随猜测道。 程景灏身体底子弱，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些医术，长风自然也不例外。 “附近？”江镇的人吗？程景灏有些不确定。 因为江镇上店铺齐全，办年货的话，应该不会跑来闵州城。 “要不小的去打听下？”长风立刻抬了抬臀部，准备下车。 程景灏摇摇头，“不必了，今日先 去福泽山。” 昨晚他拿到了之前程韬让人调查的信息，句芒山靠近闵州这部分，已经被那些人改成了福泽山。 调查福泽山的事，自然比搞清楚面前这些人从哪里来的更重要。 “是。” 这时李大山他们也全部通过了。 车夫见状，连忙赶着车往福泽山的方向跑。 公子可是说了，要尽快赶去。 …… 因为下了雪，这一路并不怎么好走，不过路上常有难民往来，倒是没结冰，不怎么滑。 郑清浅撩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还好今儿没下雪，不然咱们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去办年货呢。” “可不是？这雪下得人头疼，这两日总算放晴，我家那两个成天想着往山下跑，要不是晴妹子把小蝶喊走了，今儿她肯定跟来。”周氏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笑道。 她口中的晴妹子就是余娘子，余娘子娘家姓霍，闺名一个晴字，周氏与她交好，便喊的晴妹子。 “嫂子你还是别逼着小蝶跟晴姐学了，她的爱好不在那上头。”郑清浅摇摇头，顺口提了一句。 前些日子她也改了口，不再喊“余姐”。 周氏的思想比较保守，还是觉得女子就得女红厨艺什么 的精通，以后才能找个好人家。 耿蝶过完年就十四了，在这个时代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周氏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琢磨。 又见村里有些优秀的单身汉子，明里暗里的对余娘子示好，她便觉得耿蝶该学着余娘子的精明能干，那样说不定就有优秀的小伙子主动上门提亲了。 只看现在耿蝶不在这，也知道最后周氏成功将人送到余娘子那“学习”去了。 “你说的是那丫头想跟着赵大夫学医的事吧？”周氏的手一顿，将鞋底放到一旁叹道，“弟妹啊，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从前也没跟你提过，今儿就跟你说说吧……” 周氏有个表亲，家里就是学医的，但是传男不传女，而她的表妹也跟赵岑一样，偷偷学了医术，结果后来因为医死了一个人，被人逼得自尽了。 所以周氏除了唏嘘之外，打从心里抵触耿蝶去学医。 哪怕赵岑如今在福泽山一带声望很高，她也依旧忘不掉当初自家表妹自尽的模样。 “原来如此……”郑清浅也没想到，周氏反对耿蝶学医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桩往事。 可也不能因为那件事就不让耿蝶去做她想做的事吧？ 在郑清 浅看来，周氏的表妹会自尽，跟学医没什么关系，倒是跟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脱不开干系。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耿蝶若是真的喜欢医术，那就继续争取吧！ 此时的郑清浅根本不知道，耿蝶想学医，完全是因为秦昊的关系。 因为秦昊总是让赵岑处理伤口，在耿蝶看来，若是她也会医术，不就有接近秦昊的机会了吗？ 这都是后话，说回眼前。 郑清浅他们进城置办年货，可不是跟普通百姓一样买得很齐全，他们只买山里不够的，以及山里紧缺的。 一直到傍晚天快黑时，一行人才把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买全。 另一厢，程景灏到福泽山后，着实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好一阵，等他回过神来，才让长风去打听消息。 然而，长风只带回来一句，“这些人非常警惕，小的什么都没问出来，只知道他们领头的人叫墨小四。” “墨？”程景灏瞬间坐直身子，眼眸变得明亮异常，“你确定他们领头的姓墨？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他说着话就站起身，掀开车帘就要下去。 “公子莫急，那位墨小四不在这……” 第300章 果然是她 长风急急的扶着程景灏，将他推回马车中。 “公子，您听小的说，咱们来这只是了解这里情况的，您要亲自来，小的陪您，但你可千万不能下车呀！” 程景灏被长风这样一挡，脑子里稍稍冷静下来。 墨成章一直不见踪影，听见“墨”这个姓，他的确是激动了。 这个墨小四会不会是墨成章呢？ 程景灏扫了一眼面前这片山谷，暗暗握拳，缓缓的坐了回去。 他不能着急，先将事情弄清楚再说。 “长风，我们先回去。” “是，公子。” 程景灏主仆几人很快便踏上归途。 …… 郑清浅他们刚出城门，竟然又遇上了来时遇到的那辆华丽的马车。 “哎哟，又遇上啦？可这次咱们不需要让路了。”李大山赶着车往旁边去了一点。 车上现在都装着年货，郑清浅和周氏他们自然不能坐在里面，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挤在马车门口呢。 听见李大山的话，不由得纷纷看过去。 果然是上午那辆马车。 郑清浅包在头上的围巾没弄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把围巾摘下来从新整理。 哪知这时忽然吹来一股寒风，她的手都被冻得一个哆嗦，紧紧抓着才没让她的羊绒围巾被吹走。 这风虽是朝着郑清浅他们吹的，但那 辆华丽的马车也被吹开了车窗帘。 程景灏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瞥了一眼，视线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郑清浅的脸上，顿时眼眸大睁。 是她吗？不然怎么如此相像？ 等风刮过了，郑清浅连忙快手快脚的将头脸又包起来，这次没将头发弄到脸上，总算不觉得脸上痒了。 “弟妹，好了咱就走了啊？”李大山扬声问道。 回去时他们并不是一起走的，而是分了三批，他们是最后一批。 “可以了，大山哥，走吧！”郑清浅的声音被围巾挡了，听着有些模糊。 不过她的音色本就清亮，就算被挡了，也依旧让周遭的人听见了。 正要进城的程景灏只听到了一点点她的声音，但脸色却是变了几变，立刻沉声低喝，“停车！” “怎么了公子？”长风急忙出声问。 程景灏急急道：“掉头，跟上刚刚那伙人！” 长风和车夫面面相觑，车夫自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立刻就掉头朝着李大山他们跟过去。 公子不是已经去江镇打探过了吗？不然他们也不会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但是江镇没有刚刚那伙人的消息呀，公子不是都放弃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要跟着人家了？ 程景灏此时心头狂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而后又对车门 外喊了句，“离得稍稍远些，别让他们发现。” 车夫闻言，立刻减速。 长风一脸古怪，公子这又是为何？他该回去喝药了啊！ 走在前面的李大山一行，多少也是经过训练的，很快就发现他们被跟踪了。 “早上那辆马车咋地老跟着咱呢？”李大山奇怪的皱着眉，将马车减速，探出半个头往后看。 郑清浅闻言，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也从另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看。 果然是刚刚在城门口见过的那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李大山回身，习惯性的问郑清浅，“弟妹，这咋办啊？” 人家只是跟着他们，也没上来套话啥的，早上还表示出了对他们的不屑，坐得起那种马车的，应该看不上他们今儿买的这些东西吧？ 郑清浅轻皱着眉，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 按理说这时候还是该小心为上，先搞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再说。 但人家若是要害他们，也不可能说实话啊！ “我们先靠路边停下来，看看他们怎么反应再说。” 若真是跟踪他们，总不能同他们一个步调吧？ 周氏看看天色，有些忧心的道：“可是天快黑透了，咱们耽搁了时间的话，今晚就不能上山了。” 虽然是山脚下也能凑合一晚，不过山上的人 总归会担心的。 “没事，弟妹说得对，咱们先看看情况。”李大山很干脆的将车停在路边，又朝着后面的几辆车吆喝道，“小子们，把你们的干粮拿出来，咱们吃几口再继续走。” 都是训练过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但令行禁止还是能做到。 郑清浅他们这边靠边停了下来，后面程景灏的车夫立刻便问了程景灏，“公子，他们停下了，怎么办？” “跟上去，停在他们旁边。”程景灏闭了闭眼。 他需要再看一眼，再听听她的声音，便能确定是不是“她”。 程景灏的马车停在郑清浅他们的马车前面，李大山立刻收起手里的干粮，动作迅速的从马背上抽出一把砍刀，戒备的盯着对面的人。 未几，车里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一道沉稳的男声传出，“长风，扶我下车。” “是，公子。” 车辕上的随从打开车门，扶着一名身形颀长的公子下了车。 郑清浅和周氏就挤在李大山赶的这辆车前面，这会儿两人都看着那辆华丽马车上下来的人。 谁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对面的公子虽然看着孱弱，但那张脸是真的好看。 周氏看着移不开眼，郑清浅第一眼看见车上下来的人时，也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便移开了 目光。 她是有男人的，别的男人长得再好看都跟她无关。 “诸位，打扰了。”程景灏拱了拱手，“我想跟各位打听个人，还请各位帮帮忙。” 李大山见他说话客气，且又是个病弱公子，心底的戒备松了些，张口回道：“公子想打听什么？” 程景灏苦笑一声，“我这身子不争气，常年寻医问药，今日去江镇听人说起福泽山上有位神医，不知各位是否知道？” 李大山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你找赵大夫？” 赵岑的医术在福泽山开放招人后就渐渐传了出去，而且随着周遭越来越多的人前往福泽山学医，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这位大哥认识神医？”程景灏眼眸微亮，像是看到了希望般。 李大山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头去看郑清浅。 此时的郑清浅完全没料到程景灏是何种身份，见他在寒风中咳嗽着，听见李大山的话后眼带希望的样子，只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赵大夫不在山上，公子若是要找她治病，怕是要过段时间了。” 程景灏眼底暗潮涌动，心头剧跳，嘴上却彬彬有礼的道谢，“多谢告知，那我改日再去福泽山拜访赵大夫。” 果然是她！墨成章的妻子，郑氏！ 第301章 怎么成了李家妇 在程景灏的记忆中，郑氏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他总共见她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但就是这样无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依旧记住了她的长相和声音。 长相自不必说，能让他记住的，要么极美，要么极丑，郑氏自然是属于前者。但郑氏并不是美得惊心动魄的类型，而是一种让人见了就能留下深刻印象，记在脑子里的美。 初见时她给他的感觉羸弱不堪，像是随时都会死去，直到最后她替墨成章挡去一次死劫，他才知道，郑氏并不像她面上看着那般怯弱无用。 而她的声音则更有特色，清亮中带着一丝丝软糯，每每听到，都能让人不自觉的看着她。 当然，前世他并未过多关注郑氏，只在她死的时候感慨了一回。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重活一世，他最先见到的人不是处心积虑要找的墨成章，而是她。 但是……她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脸上的怯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勾起的自信唇角，与他记忆中的人差别很大。 李大山见程景灏说完了话还不走，一双眼还盯着郑清浅猛瞧，顿时再次警惕起来，“这位公子，你要没事的话，麻烦马车挪个地儿，我们还赶着 要回去呢！” 他说着话，一边还有意无意的挡在郑清浅前方，让程景灏完全看不见郑清浅的身影。 郑清浅也有些奇怪，因为方才她看着这人的眼神，感觉他好像认识她？不能吧，原身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啊！ 程景灏闻言收回目光，朝着李大山拱了拱手，“抱歉，是我唐突了，还请这位大哥莫怪。”他顿了顿，紧接着又问道，“听方才那位姑娘所言，你们似乎认识赵大夫？” 他这般客套有礼的样子，让李大山也不好发作，只硬邦邦的回道：“刚那是我弟妹……我们认不认识赵大夫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凭他刚刚盯着小四媳妇一直看，他对这位看着人模人样的公子就已经没好感了。 程景灏丝毫不怒，反而连连道歉，“真是对不住，是我的不是，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是您的弟妹，不知您如何称呼？” 李大山有些不耐烦，可这人的马车挡在前面，他又不能直接走人，只好瞪着他没好气的道：“我姓李，”说完又指着对方的马车，“都告诉你了，总该让我们走了吧？” 再不让开，他就要喊人了。 “原来是李大哥，失敬失敬。”程景灏又弯腰行了一礼 ，“还望李大哥能为在下引见赵大夫，在下不胜感激，咳咳……” 说到最后他忽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让人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公子！公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喝药……”长风急得团团转，一边替程景灏顺气，一边对着李大山怒目而视。 想他们家公子是多尊贵的身份？宫里的人见了都恭恭敬敬的，这伙人却是这般态度，实在让人无法心平气和。 但程景灏对这伙人都客客气气的，他更不敢口出恶言，只能用眼神表达他的愤怒。 程景灏摆摆手，咳得更厉害了。 这男人姓李？那他兄弟不也是姓李了？郑氏是墨成章的妻子，怎么可能成了李家妇？ 李大山看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下意识的去看郑清浅。 郑清浅心里正疑惑这人刚刚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此时见他咳成这样，抿了抿唇才张口，“赵大夫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清楚，你还是过段时间去福泽山问吧。” 程景灏垂着的眸子猛地一眯，这伙人竟然是福泽山出来的？ “我说你这人咋这样呢？没见天要黑了吗？一会儿我们回去要是出啥事，你负责啊？” 李大山见 郑清浅都回答了他的问题，可程景灏居然还是挡在前面，立刻就把砍刀又拿了过来。 长风和车夫连忙站到程景灏面前，对李大山怒目而视，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想干什么？” “长风。”程景灏拿帕子捂着嘴，沉声低喝。 “公子，他们……” “退下。” 长风恨恨的瞪了李大山一眼，不情不愿的退到程景灏身后。 “抱歉诸位，是我们打扰了。多谢告知赵大夫的消息。” 程景灏对李大山和郑清浅行了一礼，说完就示意长风和车夫上车，主仆几人很快就离开了。 “这什么人哪？”李大山跳上车，嘴里还不忘埋怨两句，“耽搁咱们这么长时间，真是……” 周氏用手肘碰了碰郑清浅，小声道：“弟妹，刚刚那位公子是不是认识你？” 郑清浅心头一跳，反射性的摇头，惊讶的睁大眼眨了眨，“嫂子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见过他。” 竟然连周氏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吗？ 可周氏却扑哧一笑，“也是，估计是见你长得好看才会一直看你吧。”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这理由也够清奇的了。 不过……那人为什么会用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看她呢？ 想当然 的，此时的郑清浅自然得不到答案。 而快速回城的程景灏此时正面色无异的靠在马车中，闭目沉思。 刚刚那名女子分明就是郑氏，至于为何她如今的夫家竟然姓李，那就得好好查查了。 良久后，他忽然睁开眼：“长风，明日派人去福泽山，三天内我要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 重活一世，程景灏对所有跟前世有关的事都很谨慎，若是别的事跟前世有些许不同，他还能无所谓的放过，可关系到墨成章的，自然该另当别论了。 …… 毕竟只有一面之缘，郑清浅很快就将置办年货那日遇见的人抛之脑后。 没办法，今年过年她要忙的事可太多了，实在没有闲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再说了，她光是在这里瞎想有什么用？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就算那人真的认识原主，只要她打死不承认，福泽山的人难道还会去信一个陌生人？ 总之，郑清浅忙着安排各个山头过年的事就够伤脑筋了，那日的事在她心里没掀起太大的波澜。 这不，她刚放下碗筷，全氏就找来了。 “弟妹啊，你赶紧跟我去看看，联欢晚会的节目排出来了几个，他们都等你给掌掌眼呢！” 第302章 原来如此 全氏二话不说，拉着郑清浅就走。 云氏在后面喊了句，“晌午别回来吃了，我去你二姐那帮忙，不回来做饭。” “知道了，娘，我中午跟晴姐她们一起吃。”郑清浅回头挥挥手。 这段时间郑清浅和云氏除了早饭外，基本上都没机会在家吃饭。 年底了，今年福泽村里各家各户可谓是大丰收，除了交给村里的存粮外，每家每户都有不少盈余。 而这些都多亏了墨成章和郑清浅，所以大伙儿如今对她和云氏打从心底里感激，每天走出去，都有不少人请吃饭。 全氏和郑清浅脚步匆匆的赶到纺织作坊，这里地方大，工人们也都放回去过年了，所以如今这里变成了村里排练节目的地方。 原本郑清浅都没想起这茬来，是李阿爷说去年过年的时候，孩子们和她们唱的歌挺好，问她今年还能不能来一个。 她想着大伙儿忙碌了一年，平时累死累活的也没个娱乐，于是就动了办一个简单的联欢晚会的心思。 腊月里虽然地里没什么活计，但许多零碎的事也是需要花时间去做的，所以郑清浅没有弄得太复杂，除了几个歌唱节目，还有请墨家军的人出三个类似特技表演的节目外，还加入了几个相声类的。 总之，怎么简单怎么好学就怎么来。 纺织作坊这次排练的是一个合唱，选的作坊里嗓子亮的大姑娘和小媳妇，总共二十四个人组成的合唱团。 当然，郑清浅是不懂这些的，全都是在电脑里查的资料。 这里的人比她还没概念，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有东西都需要她来确认。 而在此过程中，她发掘了几个文娱型人才，全氏便是其中一个。 她都没想到，全氏除了擅长算数之外，还有娱乐天赋。 “妹子你快听听看，我们唱的 没跑调吧？”霍娘子一见郑清浅来了，连忙朝她招手。 余娘子本名霍晴，余是她死去男人的姓，如今村里老太太们动了替她做媒的心思，自然不愿再喊她余娘子，转而喊起她的本姓，霍娘子。 郑清浅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那晴姐你们先站好队形，就假装咱们现在正式表演了……对，就这样，指挥的人注意手势不要出错……”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人们在满足基本生活条件后，就会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哪怕在这乱世，也依旧如此。 郑清浅他们如今做的这一切看似在瞎搞，可同她本来想让大伙儿对福泽山更有归属感这一点却是相呼应的。 文娱宣传是很重要的，在现代军中都有文工团呢，郑清浅这样做也算是一个尝试。 如今他们能吃饱饭，能穿暖，有墨家军的保护，那么就要想办法将这些常态化，让还没成长起来的孩子们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他们如今的日子不是白来的，而是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呼！可累死我了。”霍娘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在一个矮凳子上喝了几口水，“没想到这唱歌还是个体力活，我先前还觉得所有节目里就这个最轻松，谁成想还挺难的。” 全氏也是一脑门的汗，不过去年她好歹经历过，闻言哈哈一笑，“这算啥，咱现在只是自己练，等年三十晚上到山脚下去正式表演了，我估计你还没唱就要开始出汗。” 去年他们村里才三百多人，都给她紧张得不行，今年霍娘子他们面对的可是好几千人，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心跳得厉害。 还好她只是指挥，虽然也累吧，但不需要面对那么多人啊。 被她这么一说，霍娘子立刻放下茶碗，“那不行，咱们再接着练，先别说紧张不 紧张的问题，咱首先得唱好了，到时候大不了闭着眼唱……” 她是急性子，说完就又把大伙儿召集起来接着练。 郑清浅这会儿正在听两名村里的老大爷说相声。 “……住的房子千疮百孔，一下雨算要了亲命了：外边小雨屋里中雨，外边大雨屋里暴雨，有时候雨实在太大了，全家人都上街上避雨去了……” 许久没听过郭老师的相声，郑清浅猛地听见村里老大爷说的，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没过一会儿她就笑开了。 不得不说，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人们，懂得变通的都不在少数。 她当初挑人说相声时，村里人都不怎么主动，就这两位老爷子乐呵呵的站出来。 没想到的是，这两人居然还能在她给的段子里加入福泽山的具体情况，硬是将原本有些别扭的文案改得很适合他们这里。 “咋样，小四媳妇，咱俩说的还成吧？” 一段相声说完，两位老大爷略带紧张的来问郑清浅意见。 郑清浅拍着手笑道：“非常好！李大爷，徐大爷，三十那晚您二位只要照着这个说，我保证大伙儿肯定喜欢！” “哈哈，那可太好了！以前我们不知道说话还能算表演，现在知道了，等过完年，我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弄个新的相声出来。” “对对对，咱俩如今上了年纪，反正平时除了编点竹篾子也没事，以后好了，还能多个说相声的乐趣。” 两位老爷子脸上的笑，让郑清浅心下熨帖，不枉费她这么忙还抽时间搞文艺演出。 就这事，可不是没有反对的人，不过都被阿爷霸气的镇压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年三十下午，程景灏才拿到福泽山一带的消息。 “公子息怒，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负责查探消息的人跪在地上 ，头都不敢抬。 主子说了三天内要拿到福泽山的消息，结果他们花了六七天才收集齐全。 程景灏此时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直接摆摆手让他先下去，而后便仔细的将有关福泽山的信息全部看了一遍。 在看见领头人姓名是“墨成章”时，拿着纸张的手都抖了抖。 他的感觉果真没错，墨小四就是墨成章！ 程景灏抑制住心头的激动，接着往下看。 郑清浅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纸上，而无一例外的全是有关她提出的各种改良方法的记录。 当然，程景灏的人查到的信息并不齐全，只查到了一些事情是郑清浅提出来的，而没有更具体的东西。 但是，这些已经足够让程景灏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纸张，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眸急剧收缩了几下。 难怪他觉得郑氏跟前世很是不同，难怪他明明提早到了闵州寻人，却始终没有墨成章的消息，原来…… 墨成章的行为与前世并无什么差别，打探到的有关他的性格，也跟前世如出一辙。 而郑氏的变化却极大，几乎到了脱胎换骨的地步。 若说郑氏身上没发生什么奇事，他绝对不信。 如今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说服他：郑氏也同他一般，重生了！ 程景灏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整个人犹如泄气的皮囊般跌坐在椅子上。 若不是重活一世，郑氏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吗？若不是重活一世，郑氏能总是先人一步想到那些点子？ “呵，原来如此……”程景灏自嘲的苦笑。 郑氏重生了，所以阻止墨成章到闵州城来； 郑氏重生了，所以性格大变； 郑氏重生了，所以才会带着福泽山那群人避开一切风险，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程景灏紧紧的抓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直冒 。 郑氏装得可真好啊，那日竟是连他都瞒过去了！ 此时此刻，程景灏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前世今生的所有事都在脑子里不停翻转。 郑氏一直陪在墨成章身边，住在程家安排的地方，前世他做过的事，郑氏不说全部清楚，至少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特别是他害了墨成章的事，郑氏绝对一清二楚。 因为……严格说来，郑氏也算是死在他的手中。 而墨成章也是因为郑氏的死才发现了端倪。 试问，知道这些的郑氏，如何会让他找到墨成章呢？ 程景灏愣愣的望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小雪，心中滋味难明。 前世墨成章死后，他无比后悔。 重生后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将前世属于墨成章的亲自交到他手上，然而老天却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重生了，郑氏也重生了，他花了大量精力在找人上，以至于忽视了朝中局势，让大乾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现在，他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 被程景灏误会是重生人世的郑清浅，这会儿正忙得团团转。 今儿过大年，福泽山一带所有山头的人全都聚集在福泽山脚下的山谷里。 三天前山谷里就搭建好了临时的棚子，有用来做饭的，有用来吃饭和休息的，还有一处一丈高的宽阔台子。 今晚的年夜饭可不能跟去年一样做成十全十美，因为人多，那不够吃。 所以，福泽山的乡亲们今儿赶了一回时髦，吃的是自助餐。 一道道菜陆续摆上长桌，所有人各司其职，现场虽然忙却不乱。 “小四媳妇，时间快到了吧？我啥时候上去啊？” 李阿爷眼疾手快的抓着郑清浅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郑清浅顿住脚步，跟身边人交代了两句，然后对阿爷道：“阿爷，您现在就可以上去了。” 第303章 联欢会 李阿爷扯着她不松手，“我自个儿上去哪成？你跟我一起去。” “不是，阿爷，我这……”郑清浅连忙推拒，但阿爷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台上走。 “走走走，小四不在，这啥……致辞怎么能少了你呢？” 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阿爷的腿有点抖。 郑清浅扶额，行吧，就当陪陪老人家了。 今晚的节目流程是早就发下去了的，李阿爷致开场词，吴忧和墨诗诗是今晚的主持人，郑清浅则是这场联欢会的总指挥，除了最后的大合唱之外，不用上台。 倒不是她多怕上去，主要是她忙不过来啊！ 这里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大型的活动，不上台的几千人都直愣愣的看着要去表演的，看得人家心里发毛，郑清浅都安抚过好几拨紧张到说话都不利索的了。 山谷周围点着的火把，以及台子四周的油灯将整个山谷照得恍如白昼。 说起用油灯来做舞台照明这事，一开始阿爷是坚决反对的，但禁不住郑清浅的劝说， 郑清浅和李阿爷走上台，两人站在最中间的扩音器前面。 别误会，这里的扩音器可不是现代那种，而是郑清浅将自己的需求同阎和良他们说过后，阎和良带人做的。 昨天下午才做成的扩音器，是根据唢呐的形状做的，有点类似于喇叭，不过在外形上有些创新。 比如作为接收声音的前端位置，就做成了锥形的漏斗，而且为了增加收音效果，这个位置插着三个这样的东西。 顺嘴提一句，这东西还能拆换，要是面对的人少，就可以把两边的拆了，只用中间那只收音就成。 而面对观众扩音的位置，就是一个大喇叭形状，郑清浅目测直径最少一米。 整个扩音器被架在台子 边缘，台子的左右两边和中间各有一个。 早上来试音的时候，效果居然还不错。 所以，这会儿李阿爷上前半步，靠近扩音器开始讲话，站在很后面的人也能听见。 “乡亲们，大家新年好！” 阿爷一句话引得下面阵阵呼应，场面乱了片刻。 为啥乱呢？ “艾玛呀，咋这么大声呢？” “哎哟，这一嗓子，我耳朵都抖了两下。” “咱福泽山果然跟外面不一样啊……” 这阵势，后来的人还真没见过，顿时就勾起了心头的激动。 阿爷抬手往下压，示意大伙儿小点声，而后笑呵呵的继续道：“他们让我先来说两句，其实你们不知道，刚才我在下面时，腿都在抖。” 台下一阵大笑，站在前面的有人大喊一句，“阿爷别怕，我们都听您老的话！” “好好，我知道大伙儿都是好样的！”阿爷笑眯眯的接着讲，“要说我也不知道讲啥，但是呢，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一说。”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收了收，看上去有一点点严肃，“今天我们大伙儿能站在这里过年，靠的是什么？又是谁领着咱们过上不缺吃不少穿的日子的？就今晚这顿饭，你们知道花了咱们多少银子和东西不？” 几个问题一出，下面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阿爷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破坏气氛，而是想让大伙儿不要忘记咱们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我们更是要好好珍惜，这样才不枉费那些还在外面没回来的人，以及你们各位这小半年的辛苦付出！” 李阿爷讲话还在继续，站在他身边的郑清浅也不由得望着台下的人们暗暗感慨。 想当初，不管是福泽村的人，还是后来一 批一批来到福泽山的人，都是狼狈万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到如今他们居然还能办上联欢晚会，这之间的巨大变化简直不可思议。 而这些改变，郑清浅并不觉得都是她的功劳。她顶多就起了一个引领作用，动手做事的是这些勤劳的人们，是他们不分日夜的拼命干活，一点点的将福泽山变成了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不介意连轴转的为他们安排娱乐节目，让他们可以在辛勤劳动付出之后，得到片刻的开怀。 “……好啦，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肯定等不及要看今晚咱这么大阵仗到底要干啥了吧？”李阿爷捋着胡须笑得一脸神秘。 下面的人笑过后开始催促。 “成，我也不耽搁你们，那啥，吴小子，你跟你媳妇儿可以上来了。” 李阿爷说着，对郑清浅眨眨眼：咋样，我没让你说话吧？ 郑清浅啼笑皆非的轻轻点头，扶着他从台子另一头下去。 看来阿爷还算体恤她，知道她忙着，没给她增加工作量。 她现在脑子里一堆事情呢，真让她发言，估计也说不出几句话来。 “小四媳妇咋没讲话呢？我还想听她讲讲呢！” “是啊，咋就下去啦？” 福泽山的人就没有不知道郑清浅的，不过认识她的却只有跟她接触过的一小部分，他们见着郑清浅上台却没说话，忍不住好奇的议论了几句。 另一厢，吴忧和墨诗诗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登台了。 墨诗诗有点拘谨，不过在吴忧的插科打诨下，没过一会儿她也变得自在了许多，两人说完事先写好的开场白后，台子后方由低到高的响起乐器的声音。 “下面，有请福泽山儿童团为大伙儿表演歌舞《龙文》！” 话音刚落，周铁柱 ，李小柱和耿斌就领着一群十岁以下的孩子呼啦啦的上来了。 郑清浅在台下打着手势，一群孩子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的方向，根据排练的情况很快就站好了队形。 未几，在台子后鼓点的引领下，孩子们用稚嫩的嗓音唱出了今晚的第一首歌。 “一弹戏牡丹，一挥万重山，一横长城长，一竖字铿锵……” “宫商角徵羽，琴棋书画唱……先人是炎黄 子孙血一样。” 小孩子朝气蓬勃，一边唱一边跳，一首歌下来，一点也不带喘的。 下面的人都听愣住了，特别是除了福泽村里人之外的，因为没听过这种唱法。 吴忧和墨诗诗再次上台 “我们能安稳的在山里生活，离不开保护我们的护卫队！大家想不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想！” “有请福泽山护卫队为我们带来武术表演《渴望光荣》！” 为了规避风险，墨家军这个称呼只有核心的几个人知道，对外一律说的是护卫队。 话音落，战鼓响，墨家军整齐划一的踏上舞台，场面瞬间燃了起来。 由景小天和何晨等五人合唱的《渴望光荣》，让台下没有加入墨家军的人热血澎湃。 “我的世界充满着未知变幻的旅程，我不怕风和雨，期待笑和痛；谁的声音呼唤着真正男人的悸动，唤醒了深藏在心底的英雄梦……” 虽然没有什么音响效果，但是这首歌本身节奏强，有鼓点支撑，再加上参加表演的墨家军阳刚气十足的和声，硬是让整个表演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郑清浅在台下啧啧称奇，真的不能小看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看看这台上的东西，从扩音器，到布置的背景什么的，都是他们弄的，而后面演奏乐器的，则是将原本就会一点的人拉来紧 急集训出来的效果。 再看人家这表演，虽说没有什么灯光音响舞台效果，可每个人都表演得很卖力，气氛渲染很到位，虽然比不上现代晚会的效果，可放在当下已经非常不错了。 墨家军的节目表演完毕时，台下的人都要疯了，特别是男人们，一声声高呼着“明天我也要参加选拔”。 紧接着，众人发现台后的乐声变了，再一转眼，就见吴忧站在台子左边，含笑看着台下开口，“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都说国很大，其实一个家。” 他唱完之后，抬手指向右边，墨诗诗的声音随即响起，“一心装满国，一手撑起家，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 夫妻俩人合唱了一首《国家》，将众人对福泽山的依赖之情寄托在这首歌之中。 郑清浅会选这首歌来改词翻唱，也是考虑到目前他们还没反朝廷，不能正大光明的歌颂福泽村，但是可以先给大伙儿打个底嘛，等日后万一他们这伙人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这歌词再改一改，就又能接着唱了。 接下来，两个老大爷的相声登场，引来阵阵哄堂大笑。 紧接着老太太们扭着秧歌唱起了家乡庆丰收的小调，福泽村众人艺术化表演了从逃荒到这两年奋斗的点滴。 然后是霍晴她们纺织作坊的大合唱《我和福泽村》（改编自《我的祖国》），耿蝶作为领唱站在最前面，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第一个音差点没能出来。 好在她还是抗住了压力，跟霍晴和全氏等人完成了表演。 等她们下去，吴忧和墨诗诗再次登场，不过这次却是结束语。 “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我们更应该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希望大伙儿在新的一年里攻坚克难，不畏时坚，把咱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第304章 不让他跑了 他们说话时，福泽村的男女老少开始纷纷上台，台上站不下这么多人，他们就站在台子两侧的阶梯上。 一首改了些许歌词的《大江大河》缓缓唱出，“让世人看见你锦绣河山浩气常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炎黄的血脉……” 郑清浅站在云氏和墨家姐妹身边，在演唱结束后，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时代，是真正的群雄逐鹿，大江大河的时代，她和墨成章未来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整个福泽山脚下的山谷中欢声雷动，歌声，器乐声和人声不断交织着，点燃了和佑十九年的最后一个冬夜，福泽山众人顺利迈进和佑二十年。 然而，远在永州的墨成章等人，在和佑二十年到来的那一刻，正对屯兵襄州边界的成王军队发起了猛攻。 子时正，埋伏在成王军营外的永州驻军忽然发难，战鼓擂，火光滔天中，喊杀声几乎冲破天际。 颜秋思的闵州中军一马当先，骑兵营举着盾牌勇猛前行，将措手不及的成王驻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应战！应战！乾军攻来了！” 成王的军队反应过来后，随之也敲响了战鼓，两军对垒，开始了漫长的厮杀。 这次墨成章他们没有冲在最前面，因为颜秋思对他上次出事 心有余悸，这次只让福泽山出来的人压阵，跟在闵州军身后。 当然，颜秋思没有明着这样说出来，反而给了一个墨成章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军与叛王交手多次，双方均有胜负，说明我们势均力敌。这次有了你们的加入，更应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你们人少，不能让他们提前发现你们的存在。” 墨成章想着能不提前消耗他们的实力，也算是好事，于是同意了。 颜秋思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他们手中有火药武器，但是成王在襄州的驻军超过五万人，他们这两千人哪怕以一当十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但其他人之前被刀疤李等人激起的对成王的仇恨，这下就没法交差了。 “小四，你咋就答应颜大人咱们在后面呢？你瞧瞧给大伙儿气得，一个个看着前面的人，眼都要绿了。” 刀疤李跟在墨成章身边，看见周围的人急着上前去跟成王拼命，忍不住对墨成章道。 “急什么，有你们出手的时候。”墨成章倒是淡定。 为了牵制林家，瞒着程景灏的耳目，以及完善他们在背后的布置，颜秋思一直没动用过火药武器。 此次会做下决战的决定，也是因为之前倭人伊藤智勾结海匪为祸永州 沿海，朝廷对此并不重视，所以颜秋思才想先把襄州拿回来，将几个重要的码头和港口握在他们手中。 而且墨成章的大事也该开始了，襄州占着交通便利，若是不在自己手上，以后怕是许多事都会受到钳制。 再看眼下，成王军队不愧是人尽皆知的凶残暴戾，除了一开始的惊慌之外，很快就发起了反击。 与此同时，成王被紧急从临时府邸后院，某个小妾的房中喊出来。 “王爷，乾军此次怕是来者不善啊！”军师神色凝重，从接到消息到现在，眉头就没舒展过。 大过年的被人从女人被窝里拖出来，成王的脸色要是能好看才怪。 听到军师的话，他忍着没发火，“他哪次来者善了？” 颜秋思那个老匹夫！总有一天他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次不一样啊王爷，从前颜秋思都会用计与我军交战，但这次却是直捣黄龙，而且是整个永州目前的驻军全部出动！” 军师自然要比成王想得多些，一个人的作战风格是有迹可循的，就像颜秋思，并不是那种莽撞冒进的人，可这次却一反常态全军出击，要说其中没有猫腻，他绝对不信。 成王听到这里也是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他要与本王决战？” 这个老匹夫怕不是有病吧？大年三十不去过年，竟然拖着几万人来跟他拼命？ “属下以为，”军师深吸一口气，“是！” 成王这边的人刚刚才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过了一个肥年，转眼就要跟人干仗，他心里自然老大不乐意。 不过成王也不是怂货，想通这一层后，立刻道：“决战就决战，本王岂会怕他？” 颜秋思以为他只有三万人在襄州？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可是王爷，您不是才派了五千人给伊藤智……” 成王摆摆手，“五千人而已，影响不了今日之战，你速速下去安排，今日务必生擒颜秋思那个老匹夫！” 军师动了动唇，本来还想请成王做好战败的准备，但看见他这样，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他们跟颜秋思的实力不相上下，等会儿就算败了，也不至于让王爷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吧？ …… 虽是夜里，但战火点燃后，旷野中也犹如白昼，墨成章站在一处坡地朝前看去，倏然拧紧了眉头。 “咋了小四？”刀疤李正好看见，连忙问道。 他和李二麻子经过上次的事后，这次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墨成章身边半步的，两人还商量好，要时不时的看看小四，别像上次 那样，人不见了他们都没发现。 当然，若是墨成章下令让他们干啥，那就没法子了，因为墨家军军纪严明，容不得有人插科打诨耍无赖。 墨成章抿直了唇，“成王的人也倾巢而出了。” 刀疤李抬眼看过去，“咦”了一声，“不是说成王的精兵只有三万吗？这看着咋比咱们的人还多？” 放眼望去，成王一侧的兵将越来越多，从他们深蓝色的军服来看，已经逐渐超越颜秋思这边黑色军服了。 墨成章忽然面色严肃的沉声道：“墨家军近卫团一营营长李起，二营营长李胜听令！” 李胜是墨成章替李二麻子起的大名。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反射性的立正大喊，“请团长指示！” 墨家军的建制是根据郑清浅提供的现代军队建制来制定的，墨成章如今是墨家军三个团的团长。 “带一营和二营的兄弟，绕道襄州护城河，先把襄州南城门破了！” “得令！”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快速跑开。 墨成章又看向三营营长罗大宝，“三营的人跟我来。” 说完，墨成章率先大步而去。 若是按照前世的情况，成王必定早已留了后手，他如何会让这个祸害大乾多年的刽子手跑了？ 这一次，他会亲自将成王拿下！ 第305章 见机行事 成王狂妄自大，暴戾非常，但是对他自己手下的士兵却慷慨大方，很得士兵的拥护。也因此，成王封地的百姓都渴盼自家能有人进入成王军。 但是，这样的待遇只是针对成王的封地，那些被成王占领的州府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就像被成王占领的越州和襄州两地，青壮劳力几乎全被征去了军中，而这些人在战场上只有做炮灰的命。 比如前世上阳村的人，除了墨成章和极少数的人家逃走，没有死在战场上之外，其他人的下场都不怎么美好。 而这也是这一世颜秋思一开始并没有全力与成王的人开战的原因之一，那些越州和襄州的普通百姓，根本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就这样被成王军推上前线，实在是让人不齿。 这会儿墨成章和刀疤李他们前脚刚走，近卫团四营的人就坐不住了。 “营长，咱咋办啊？总不能在这傻等着吧？” 四营是后勤营，负责整个近卫团的后勤补给等事务，由元大炮任营长。 听到身边人的傻话，元大炮一个爆栗敲他头上，“你是不是傻？团长不给我们安排任务，那就是让咱见机行事，见机行事你懂不懂？你看看前面，被成王推到前面来的 ，那是咱们的老乡，人家不想打，那咱就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光明正大的不打，懂了没？” 那人很干脆的道：“报告营长，不懂！” 元大炮：“……”他就不该指望这些脑子不转弯的！ 元大炮四处看了看，瞧见秦昊正气急败坏的要往墨成章那边追去，连忙高声喊道：“秦公子！” 秦昊反射性的回头，看见元大炮朝他这里来，他又转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墨成章等人，重重冷哼一声，“不带小爷玩就不带吧，一会儿我自己过去！” 他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牙齿出血，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被两个暗卫带去赵岑那了，结果根本没什么事，再赶回来时，就看见墨成章他们跑得飞快。 秦昊跟着来战场上，一是因为不放心赵岑，二来则是他自己也想看看这段日子学习的成果。 可墨成章根本就不给他安排任务，太气人了啊！ 元大炮飞快的跑到秦昊身前，瞅了瞅他身边的两个暗卫，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秦公子，您看咱现在都是一起的，我这有件事想请您身边的两位大哥帮忙，您给帮着说道说道？” 元大炮是经历过上次恒远县战役的人，那次他们那么少的人能赶 在援军到来前牵制住晋王的人，全靠当时逃难的百姓，所以此时见了前线被成王的人推上来当炮灰的，他心里就有了主意。 可光是知道怎么做没用啊，他们这里就剩一个营的五百来人，平常还都是干后勤的，实力比不过正经出战的，要想拖住成王的人搞临阵劝降工作，实在有些难度。 所以元大炮就将主意打到了秦昊身边暗卫的身上，这两位一看就是厉害人物，怎么着也能帮忙拖着点，至少让他把该说的话喊完嘛。 秦昊早就想甩掉这两个门神一样的，这会儿听了元大炮的话，那还有啥好说的？必须得答应啊！ “我说你们两个，听见元大炮的话了吧？现在咱们可是在战场上，他们要是输了，你们也不一定能护住小爷，给句痛快话，帮还是不帮？” 秦昊偏着头，下巴微抬的斜睨着两名暗卫，哪怕这时候了，他依旧表现得很欠揍。 这两名暗卫也是奇人，成天将自己包在一堆黑色布料里，夏天尚能露出一个发髻出来，冬天就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了。 听见秦昊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总算开口了，“帮忙可以，但小侯爷必须跟我们兄弟在一起。” 这人说 话的嗓音非常沙哑，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为长期不说话的缘故。 秦昊闻言，隐藏的得意瞬间破碎，刚想说什么，就被元大炮抢了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们保证好好保护秦公子！” 哎哟，只要这两位愿意帮忙，不就是看着秦昊不让他吓跑吗？他们五百多人呢，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 元大炮暗暗想着，在秦昊还没开口前就把事情说了，完全无视他那要吃人似的目光，领着众人从人群中穿过，直往前方而去。 呵呵，福泽山上谁不知道这位小侯爷就是个面狠心软的？别说他只是瞪自己几眼，就算放狠话了，他也不怎么怕，毕竟他身后还有小四在呢！ 几乎所有认识秦昊的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对谁说话都很欠揍，唯独除了对墨成章两口子。 这厢元大炮领着人打算去干临阵劝降的事，另一厢，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他们已经到了护城河附近。 这里自然有成王军防守，而且兵力还不少。 不过刀疤李等人一过来就先找了厮杀中的闵州军将领，将墨成章的意思说了，那名将领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改变战术。 颜大人说了，战场上若是那位墨团长有什么指示，就以 墨团长的话为准。 所以，护城河这头的闵州军开始全力牵制成王军，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好不惨烈。 刀疤李他们几个月前，在福泽山引过来的闵江水渠中，训练了整整两个月的游泳终于派上了用场。 “嘶……这水也太他娘的冰了吧？”李二麻子一下水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刀疤李紧抿着唇，虽然也在暗暗吸气，不过没有李二麻子表现那么明显，“你该庆幸这水没结冰，不然我们根本没机会潜进去。” 若是结冰了，这里必定会被严防死守，那他们就一丁点机会都没了。 “也是，”李二麻子嘴上吐槽，动作却是半点不慢，还回头冲身后的其他人喊道，“都快着些，别让闵州军的弟兄们白白牺牲！” 护城河边防守的可不是被当做炮灰的那群人，都是成王嫡系部队，不管是想突破防守还是牵制对方，都不容易。 若是有人问墨成章他们为什么不用炸药，这还用说嘛，炸药那东西他们做出的数量有限，而且若是这里用了炸药，造成动静太大，会将成王军的注意引过来不说，还会让对方提前知道他们的底牌。 什么是底牌？自然是在关键时刻能彻底扭转局面的东西。 第306章 成王殁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墨成章领着三营的人到了襄州城门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三营听令！拖住他们，一旦我进去了，你们立刻撤退，明白吗？”墨成章面色严肃的看着罗大宝。 罗大宝的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一句他不能离开墨成章身边，可墨成章下的是军令，作为墨家军的一员，他不能违背。 罗大宝咬牙点头，却紧紧盯着墨成章道：“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但是请团长一定要平安回来！” 墨成章拍拍他的肩，扫向三营众人，“行动！”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墨家军虽然是周成参与训练的，但除了颜家军的训练方式之外，更多的则是采用的现代军队的训练方式，特别是这次墨成章带出来的近卫团。 近卫团的训练几乎都是根据郑清浅提供的现代特种部队的训练项目，再结合颜家军的方法，以及福泽山的实际情况来安排训练项目的。 若说留守福泽山的三千墨家军可以以一敌五，那在不动用火药武器的情况下，近卫团最少也能以一敌十。 罗大宝等人背上都背着火箭，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动用这种杀手锏般的武器。 与成王军交手后，成王军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小撮人的不同之处。 “所有人注意，先解决东南方的人！”成王麾下一名将领忽地指着罗大宝他们大喊。 成王的军队以残暴闻名，但也是一个令行禁止的队伍，听到命令，很快就有一部分人从当前战场抽身，往东南方跟罗大宝等人战在了一处。 趁着那名精明的将领视线被转移，墨成章借着夜色纵身跃上城墙之上。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结果了性命。 “有人上 了城墙！” “快抓住他！” 墨成章的动作再快依然被人发现了，不过他丝毫不恋战，很快就往城内掠去，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迹。 失去墨成章的踪影后，罗大宝立刻大喊，“三营的，退！” 他一边喊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面绿色的旗子来用力挥动。 这是墨家军战术撤退的令旗，此旗一出，所有人都要立刻撤退。 罗大宝等人迅速抽离战场，搞得成王军一愣一愣的。 好不容易碰上一群凶残的，以为有得打了，结果人家打一下就跑了，这让他们找谁说理去？ 不过，这件事还是让刚刚那名将领心生疑虑，立刻让人来传话，“给军师传话，闵州军中有一群身穿黑衣的精锐……” 此事有些古怪，虽然只进去了一人，但还是小心为妙。 可他虽然发现了不对劲，但这会儿双方打得正酣，他也没时间分心多想，让人传话后就继续指挥作战去了。 …… 前世墨成章到过襄州城，知道襄州刺史的府邸位置，以成王惯来豪奢的作风，必定会入住刺史府。 一路上躲过无数巡察士兵后，他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成王果然住在刺史府。 确定成王的住处后，墨成章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刺史府后门。 大乾各地的刺史府都是按规制修建的，前世墨成章在闵州刺史府住过一年多，对府中的格局还算清楚，从后门进去后，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主院。 主院这里此时灯火通明，书房的位置不停传来成王的咆哮。 “袁进是死人吗？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好消息传来？” “王爷息怒，今晚闵州军像是铁了心要跟我军分个胜负，属下以为一时半会儿怕是……” “废物！本王五万大军，还有三万平民军 ，竟然能让他们拖如此之久！督战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他口中的三万平民军，就是被当做炮灰的越州和襄州的青壮劳力。 听到这里，墨成章的手紧握成拳，目光锐利如刀的盯着窗户上印出的成王影子上。 前世就因为成王的好战，导致大乾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也让墨家断子绝孙再无后人！ 墨成章只要一想到，墨家原本可以在盛京过好日子，却因为他而到了后来的地步，他心里就无法平静。 还有云氏和墨家三姐妹，前世为了让他活下来，逃荒路上将自己的口粮和水省给他和几个外甥，结果她们却活活饿死渴死…… 墨成章眨眨眼，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心头冒上来的激愤压下。 前世他不能亲手替墨家报仇，这一世却是要替他们讨个公道的。 墨成章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取出三枚加强版火药弹，放在指尖，看准角度接连弹射而出。 “砰！砰！砰！” 伴随着砰砰砰的三声巨响，刺史府的书房已经被夷为平地！ 而墨成章早在弹射弹丸之时就已经开始撤退，此时已后退到了安全位置。 紧接着，他又拿出信号弹，朝着天空放了行动信号。 随后，墨成章毫不犹豫的转身飞掠而去。 助纣为虐，成王身边的人全都该死！他绝不会对他们有一星半点的同情。 襄州南城门外，罗大宝看见红色的火光照亮远处的一小片天空，立刻嘶吼一声，“三营立刻跟我上，老子今天就要炸了这道城门！” 与此同时，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他们也已经从护城河潜入到了北城门，刚好在最后一个人进来后，看见墨成章的信号。 李二麻子当即摩拳擦掌的大笑，“老子终于不用缩手缩脚了！” “一 营准备！” “二营准备！” “发射火箭！” 说时迟那时快，刀疤李的命令一下，一营二营的士兵们便抽出身后的火箭，朝着城墙上的成王军射去！ 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刀疤李一声大吼，“炸城门！” 只前后脚的时间，襄州城的南北城门被元大炮特地研制出的大威力火药弹炸毁。 这一幕不止让成王军都懵了，闵州军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闵州军反应快些，见城门已破，所有人都欢呼着激动着，刚才还觉得无比疲惫的他们，此时却像是凭空生出满身的力气，大喊着就朝着城门处涌去。 另一头，元大炮满头大汗的对刚刚劝降成功的平民军大声道：“瞧见了没？我说了不骗你们，咱肯定能赢！” 秦昊是第一次看见火药弹的威力，瞪大眼愣愣的立在那，好半天都没回神。 因为他不是墨家军的人，所以并不是所有项目都跟在一起训练的，比如眼前这个会爆炸的，他就只隐隐听见过响动，却不知道竟是这样厉害霸道的东西。 难怪，难怪墨成章他们有底气，敢只带两千人就出来！ 也难怪颜秋思会让墨成章他们留下帮忙攻打成王，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若不是身边有人时刻护着，就秦昊这样在战场走神的，估计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当然，眼下谁都没注意他的情绪。 “营长，咱现在别管他们了，赶紧跟上啊！”有人急得抓耳挠腮的，催促元大炮赶紧下令攻城。 再不去，他们连口汤都没得喝了！ 元大炮也不废话了，大声下令，“三营听令！所有人全力以赴，攻入襄州城，拿下成王！” “得令！” 三营众人齐声高喊，下一瞬便冲了出去。 “乡亲们，咱们也不能怂，成王毁了我 们的家，害死了我们的家人，大伙儿一起去找他报仇啊！” 三万平民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万，见此情景，这些人一反被成王军逼迫的颓丧，纷纷响应攻城指令。 今晚的决战虽然只开始了短短一个时辰，但闵州军除了颜秋思的直系闵州中军之外，另两路军损失惨重，总共五万大军的人数，如今已经只有不到四万还有战斗力。 成王军因为一直以来搜刮民脂民膏，长得膘肥体壮的，又有三万平民军做炮灰，虽然也有损失，但依旧比闵州军损失小多了。 可如今情势急转直下，襄州城门已破，剩下不到两万的平民军被临阵策反，如今在人数上还是闵州军占优势。 最让成王军绝望的是，闵州军中那群身穿黑衣的精锐，也不知哪里弄来的那种会爆炸产生大量伤亡的东西，他们根本防不胜防。 在冷兵器时代，冷不丁的冒出热武器，那效果可想而知。 捂了这么久，火药弹终于彻底出现在世人眼前。 一开始成王军自然是全力抵抗，但没过多久，墨成章出现在城墙上，解决掉身边两个成王军后，迎着夜风站在城墙上高声道：“成王已死，尔等速速就擒，缴械者不杀！” 他这一声用了几分内力，在黑夜中传得特别远。 闵州军一听成王死了，当下就有人抱在一起欢呼。 可成王军听了后，却是面如死灰。 “不要慌！这人说的未必是真，弟兄们，杀啊！”成王军中有将领不信墨成章的话，还想继续组织人反击。 可下一刻，刺史府的方向炸开了亮眼的白光。 所有成王军俱是一脸茫然。 成王，殁了。 “速速就擒，缴械不杀！”闵州军齐声高喊，声音响彻天地。 连成王都死了，他们还要拼命吗？ 第307章 新一轮 《齐本纪》载：和佑二十年，正月初一，成王殁于襄州之战，墨家军初现。 大年初三寅时末，在跑死好几匹马后，襄州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城。 “什么？襄州拿回来了？成王死了？” 和佑帝被人从后妃的寝宫喊出来，一开始是极不情愿的，毕竟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日可以连续休朝。 但是太监总管激动的禀报，让他连仪态都顾不得了，惊愕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颜秋思不是总上奏说兵力不足，拿不下襄州吗？” 准确的说，颜秋思不但总是让朝廷派兵，还天天哭穷，这不，他才给批复了颜秋思请求给荡平寇匪那两千新兵的奖赏吗？ 那可都是从他的私库拨出去的！肉疼得他本想着要冷着颜秋思一段时日，谁曾想今日他竟然给了他这样大一个惊喜！ “老奴也不知具体情况，皇上还是赶紧去御书房看奏折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都这时候了，当然是赶紧去看递上来的折子啊！ 和佑帝也不废话，赶紧大步朝着御书房而去。 与此同时，成王战败，襄州收复的消息，早在初二那日就传到了闵州。 程景灏得到消息时，程韬已经在书 房等他了。 “灏儿，我们都被颜秋思给骗了！”程韬愤然甩袖，气得气息都不稳了。 程景灏比他要好些，但除了面色难看之外，心头也更加沉重。 “爹，咱们必须赶紧动手了！” 他不知道颜秋思手上怎么会有火药的，但这次襄州大捷传来的消息，却可以看出，颜秋思使用了大量火药炸开城门，就连成王也是被人炸死的。 为何从前没听说过闵州军中有这种东西？偏偏在前天晚上才拿出来用。瞒得这样紧，若说颜秋思没有反意，他绝对不信。 如果颜秋思要反，程家之前做的一切准备几乎都会付之东流。 “现在动手？”程韬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林家那边……” 程景灏打断他，“爹别忘了，颜秋思用得的东西，咱们也用得。” 重生后他就秘密命人制造大批火药，为的就是要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被颜秋思抢了先。 这种事自然不可能瞒着程韬。 只是……前世颜秋思手里一直没有的东西，这一世又是如何落到他手中的呢？ 程景灏眼眸微亮，脑中浮现一个答案：郑氏！ 这两天他继续派人收 集有关福泽山的消息，几经辗转，总算查到了更多的信息。 重生的郑氏比他看到的变化更大，不但一改前世的弱不禁风，甚至能做出许多他都不知道的事，而前世他曾经找墨成章商讨过火药的配方，当时郑氏就在屋内，很可能他们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 颜秋思上次不是向朝廷替福泽山内新招的两千士兵请赏吗？跟福泽山有关的话，自然跟郑氏和墨成章有关。 一个人一旦认定某种理由，就会不自觉的在心里替这个理由加码，所有在外人看来不合理的，他都能找出合理的角度和解释。 此时的程景灏对郑清浅便是如此。 在恒远县那次的战役中，墨成章他们使用过砰砰丸，不过当时那件事被颜秋思以“做坏的爆竹炸了”为由遮掩了过去。 就连林家人都没得到只言片语，更何况程景灏，所以他才误会这是颜秋思第一次使用火药武器。 程韬心头还是有些犹豫，“你打算怎么做？” 他在官场浮沉一生，除了口舌官司和暗中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外，还没明刀明枪的跟人干过。 程景灏垂下眼睑，冷声道：“既然颜家不能为我所用……” 他抬眼看着程韬，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后者立刻会意。 “我明白了，此事你别插手，我自会安排。”程韬紧了紧拳，目光忽然变得深不见底。 程景灏面上恭敬的应下，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他不插手是不可能的。 …… 大年初三开始，福泽山就再次投入到大生产运动中了。 “阿爷让咱休息到初六再开工，那哪能啊？我现在一天不干活就浑身不对劲。” “而且咱三十那晚吃掉那么多东西，还有那晚会弄成那样，那得花多少银子和东西啊？说啥咱们也得赶紧补上。” “反正咱们认真干活总没错……” 各个山头一片忙碌，福泽村里就清净多了，直到有人来纺织作坊上工，村里人才知道其他地方已经开工了。 “哎哟，不是说了初六才上工嘛？他们咋就不知道偷偷闲呢？”秦氏站在门口看着结伴上山的人，忍不住开口道。 墨韵刚盯着两个儿子把饭吃完，这会儿提了一大袋子花生出来选，要把颗粒饱满的选出来榨油，剩下的给家里爷们儿炸了做下酒菜。 听到门口秦氏的话后，墨韵微微一笑，“娘，我可还记得，您之前还生怕他 们偷懒来着。” 秦氏一噎，没再说话了。 可不是嘛？之前他们村子里的老太太老头子们操碎了心，原本已经解散的督导组又再次偷偷成立，每天看似不经意的在各个作坊和地里溜达，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偷奸耍滑。 结果大半年下来，愣是一个也没抓着。 另一头，郑清浅和云氏也起来了，昨儿墨家三姐妹回门，两人都有些乏，原本婆媳两个今儿是打算好好休息一日的，结果听到外面的动静，得，还是干活吧。 人都来了，霍晴那边自然也不好让人空跑一趟，纺织作坊今日便开工了。 其他人见了，也都觉得好像没啥好歇的，他们如今可不富裕，多干活存粮存银子才是正事。 于是，整个福泽山从大年初三开始，便进入了新一轮的大生产运动中。 没有人知道，一件险些颠覆他们的大事即将发生…… 大年初八这日，郑清浅和李大山一道下了山，到上脚下时，又汇合了一个班的墨家军，然后才出了山。 她今日要去附近的几个县收银子，带点人保险些。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这几个月时间她一点一点建起来的，以福泽山为中心的商道。 第308章 乱世商道 在乱世中做生意并不容易，但从古至今，不是说乱世的经济体系就一定会崩坏。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做生意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从前福泽山上还没有墨家军，郑清浅就敢想着把生意做到附近的州县去，如今有了墨家军，那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啊！ 两个月前，郑清浅就在墨成章的陪同下，前往闵州附近的几个县镇医馆推广纱布和酒精棉等物。 一开始要打开市场肯定是不容易的，接受新事物需要一个过程，在免费提供一小批试用品后，闵州下辖的五个县，二十三个镇上，有十三家医馆签了长期合约。 此外，高度酒也顺便打开了市场。 相比医用品来说，高度酒打开市场的速度非常迅速，毕竟这东西看得见闻得着，还能品尝，只那酒香就能引得人失去定力。 毫不意外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替福泽山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是高度酒。 今儿郑清浅就是去两个还没结清尾款的县城酒楼收银子，年前就说好了，让他们年后去拿。 “弟妹，你说那些人不会赖账吧？”李大山一边赶车一边问。 郑清浅意味深长的笑道：“不然大山哥以为我带着一个班的人去做什么？” 只单单起护卫作用的话，岂不是太浪费？ 其实那两家酒馆的掌柜的确有些小心思，不过她倒是不怕，今天去要么将银子补齐，要么断货，顺便把还没卖掉的带走，再顺道去官府递上状纸。 再不济，契约上不是还写着呢嘛，到期若不补齐款项，她有权从他们店里搬走等价的物品当做货款。 如果他们想要这种一条龙服务，她是真不介意。 尾山县在闵州西边，靠近官道，经济繁荣，大型酒楼林立，医馆 茶肆也不在少数。 由于这两年战乱，尾山县曾经封城数月，此间繁华萧条了一段日子，到得今日，街上再次恢复了车水马龙。 “咦，他们咋都这么高兴呢？”赶着车进城，将马车停在看车的地方后，李大山立刻发现了异样。 郑清浅掀帘子下车，朝周围看了看，果然，周围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其他人从另外两辆马车上下来，照料马车的伙计便上前了。 “您几位还没听说呢？”伙计笑得格外灿烂，“颜大将军已经将襄州给咱们收回来啦！” 此话一出，郑清浅心头一跳，立刻看向他。 若是襄州收回来了，那岂不是小四他们也要回来了？ 李大山拉着伙计的手急声问道：“小哥，你这话可是真的？” “这还有假？朝廷的告示都贴出来啦！而且还不止于此，成王那个叛逆也一命归天了！”说起成王，伙计就咬牙切齿。 李大山瞪圆了眼，啥？成王也死啦？ 这可是大消息，郑清浅出声道：“大山哥，咱们先去看告示。” 刚刚进城他们都没注意，一心只想着赶紧收了银子回去，尽量避免在外面过夜。所以一没看城门口贴的告示，二没去细听周围人的议论。 当然，城门口的百姓识字的不多，议论这事的估计也没几个。城里不一样，这样的大事都会有专人奔走相告。 墨家军是全员都必须会认字的，所以不管哪一个拎出来，看个告示还是没问题。 带出来这个班是墨家军二团一营一连一排一班，班长郑智比较机灵，听到郑清浅的话后立刻道：“李大哥，嫂子，你们在这等着便是，我去看，我脑子好，看完回来背给你们听。” 他们刚进城，要想再去看告示，要么就折返出城 去城门口看，要么就要去远一点的官衙。 十几个人来回着出城也不好，所以郑智才会有这个提议。 虽然郑清浅急着想知道墨成章他们的消息，不过郑智说得没错，这样反而能更快知道告示的全部内容。 “成，那你赶紧去，我们就在这等你。”李大山冲他挥挥手。 这个班是郑清浅外出时经常带的，不管是郑清浅还是李大山，对他们都比较熟悉。 车马处离城门不远，郑智跑得快，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李大哥，嫂子，刚刚那位小哥说的都没错，成王死了，襄州拿回来了！”郑智的兴奋溢于言表，因为他就是襄州人，喘了口气后，他继续道，“还有，皇上已经将颜大人升为定国大将军，责令他继续收复越州等地……” 郑智将告示的内容简单总结后，又将告示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本来听到这样的消息，郑清浅该高兴才是，可听见颜秋思还要继续去收复被藩王占领的土地，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墨成章他们会不会又被“借”过去。 “难怪刚才那伙计喊的颜大将军，原来是皇上替颜大人升了官职。”李大山脸上带笑的道。 他不认识颜秋思，但是听李小六提起过，对这位随和的大人很有好感。外加福泽山有今天，颜大人功不可没，李大山对他就更是敬佩，听见他升职，自然替他高兴。 确定了消息后，郑清浅他们继续去收银子。 欠着他们银子的两家酒楼，一家是尾山县的福运楼，另一家是隔壁县的醉仙楼。 福运楼的地段还算不错，生意自然也比一般的酒楼要好。 郑清浅他们如今推出来的高度酒有两种，清香型和醇香型。 一个是三十度的白酒，一个是五 十几度。 当然，因为条件有限和技术限制，酒精度数并不准确，不过大差不差吧。 清香型每坛批发价是一两银子，醇香型则是二两，这个定价一开始差点拿不到订单，毕竟折算下来，一坛酒的成本只有不到两百文。 但郑清浅坚决不让步。 销售陷入困境时，秦昊闻到了这种酒，当时就毫不犹豫的替隆升楼定下了各五十坛。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嫂子你还是定价低了，你别看如今各个都在哭穷，实际上那些有钱人家比你想象中更有钱，你瞧着吧，就这些酒，我敢打赌，三天内肯定卖光。” 事实证明，秦昊这个土着比郑清浅这个穿越人士更加了解闵州人。 江镇来往商旅众多，即使是乱世，受到的影响也没有特别大，隆升楼的高度酒一经推出，别说三天了，一天就被两个客商包圆了。 后来秦昊直接想订两千坛，郑清浅只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这酒很容易来啊？以后每家限量供应。” 她是真没想到情况居然是这样，不过虽然物以稀为贵，但这个定价她也不会改。 因为她定位的是大众市场，价格过高不利于推广。 扯远了，回到眼下。 郑清浅他们到了福运楼，刚进门就看见掌柜的从柜台里出来，瞧见他们时，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随即笑着迎上来。 “墨娘子，稀客稀客，来来来，里面请。”这掌柜的姓胡，人称胡掌柜。 郑清浅扯出一个职业化微笑，“胡掌柜别来无恙。” “是我该去给您拜年才是，可您瞧瞧，我这店里实在走不开……”胡掌柜一边领路，一边同郑清浅寒暄。 他的话听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抬眼看见郑清浅和李大山身后的郑智等人也要跟 上时，眼皮狠狠的跳了几下。 胡掌柜指了指郑智等人，“墨娘子，这是……” 郑清浅若无其事的大方笑道：“胡掌柜别介意，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今儿我家夫君不在，他们不放心我自己来收您这的尾款，这才跟着，还请您多多海涵才是。” 胡掌柜的嘴角抽了抽，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呵呵，我怎么会介意呢？来来来，几位请一起入内喝杯热茶暖和暖和再说。” 他海涵个屁啊！瞧瞧这些人精神抖擞的样子，这么冷的天都露着一截小臂，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位墨娘子故意带来的。 真是晦气，原本他还想着能赖着多久算多久，这下好了，为了酒楼的名声，还是赶紧给钱把人打发走吧。 想当然的是，胡掌柜这里的货款顺利收回。只不过郑清浅并没提续约的事，这家酒楼已经上了她心里的黑名单，以后福泽山也不会跟这样的人做生意。 若要问她为何一开始明明知道这人可能会赖账，却还是跟他签了第一笔生意，答案自然是为了打开市场。 如今尾山县里有高度酒的酒楼总共有两家，福运楼没信誉，很快便会知晓这件事会替他们带来怎么大的影响。 从尾山县出来，到隔壁县时已经过了午时。 郑清浅他们是在路上吃的干粮，进城后就直接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掌柜姓王，与福运楼的胡掌柜不同，这人一见郑清浅就哭穷。 “墨娘子，您瞧瞧我这，不是我不想将尾款给您，实在是……唉，生意难做啊！” 他这话别说郑清浅听得眉头轻皱，就连李大山等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为啥？因为醉仙楼座无虚席啊！ 生意这么好，王掌柜却说生意难做，这不是明摆着想继续拖着不给钱嘛。 第309章 味道不对 这次都不用郑清浅出声，郑智都看不下去了，指了指周围座无虚席的盛况，夸张的道：“王掌柜，您这还叫生意不好？” 王掌柜看见郑智等人，其实心里有点发憷，但是利益面前，他的胆子无限扩张，摆出一张苦瓜脸道：“您诸位有所不知啊，我这看着生意好像还成，但要你们那种酒的人不多呀，这不，剩下好些都在酒窖里，您各位要是不信，我带你们去看看？” 李大山和郑智等人面面相觑，眼中盛满不信。 他们这种高度酒，在附近几个县城和镇子上的销路都不错，之前醉仙楼卖得也很好，今天他们来收的是第二批货的尾款。 此时正值过年期间，按理来说，只要有点家底的，多少都会买点回去尝尝，可这位王掌柜又说现在没人要他们的酒，怎么可能呢？ 郑清浅扫了一眼一楼的桌子，有一小半桌上都摆着一小壶酒，从空气中隐隐飘来的酒香来看，应该是他们酿的酒。 “墨娘子，我老王做生意向来讲信誉，您瞧着这些桌上摆着酒壶，但你们的酒定价太高，普通百姓喝不起，一楼大多还是原来的烧刀子……” 王掌柜的话说到一 半，就被楼上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小二，醇香型的酒再来两壶！” 郑清浅抬头往上看，就见二楼的围栏处站着一名蓝衫公子，一看那模样就是喝大了。 王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干笑两声道：“就二楼的客人偶尔要两壶……” 可这次他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又一道声音从楼上传下来，“我说你们醉仙楼咋回事？大爷我上次喝的醇香型是这味儿吗？还有这个清香型，咋又跟从前的酒差不多了呢？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要说先去王掌柜的脸色是尴尬的话，这会儿已经变得青青紫紫，精彩纷呈了。 “墨娘子，对不住，我先去楼上处理一下，您各位先随小二去酒窖看看吧，你们的酒真的卖不动！”王掌柜说着，看似随手招来一名跑堂伙计，就将郑清浅他们丢下了。 “各位客官，请随我来。”店小二低眉顺眼的引着郑清浅他们往酒窖去。 但郑清浅和李大山等人都没动。 李大山那个气啊，扭头就问郑清浅，“弟妹，你咋说，我瞧着这王掌柜有点问题。” 他们又不傻，又不是闻不到空气中的酒香味，就从前那些跟水差不多的 酒，能散发出这味儿？嘁！谁信呢？ 郑清浅楼上楼下的看了一眼，将方才听见的楼上客人的话想了想，心下哂然，看来，在仿冒这件事上，古代人民的速度也不慢嘛。 在现代时，她初中就开始在各行各业兼职打工，一路走来，见过的，经历过的事情不算少，商场如战场这句话真是半点都没错。 醉仙楼今日的异常，王掌柜的托词，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已经在高仿福泽山的高度酒了。 而一楼的销量，和方才楼上两位客人的反应，就是郑清浅判断的依据。 他们的酒不是没有卖掉，而是被醉仙楼掺杂着卖。 当然，从后面那位客户的话来看，估计这仿冒品的质量有待商榷。 “先去库房看看。”郑清浅不动声色的对李大山摇了摇头。 捉贼捉赃，她虽然猜到了一点，但没见着证据之前，还是先别乱动的好。 李大山等人向来以她马首是瞻，见她这样说，也就憋着火跟在小二身后去了酒窖。 “各位，这就是我们醉仙楼的酒窖，您几位瞧瞧，里面摆着的是不是您们上次送来的酒？”小二毕恭毕敬的，但一双眼珠子却不怎么安分。 郑清 浅没理会他，径直上前，抬手就要去揭纱布盖子。 为了防止跑味儿，这盖子里装了细沙，用织得紧密的布包着，外面是一层干净的纯白纱布。 那小二见郑清浅这举动，猛地提了一口气，站在他身边的郑智都听见了，斜着眼看他。 小二动了动嘴，还是忍住了阻止的话。 掌柜的说了，随便他们看，那他就不多嘴了。 纱布盖子刚刚揭开，一股酒香就飘了出来。 “咦？这味道不对啊！”李大山立刻疑惑的皱眉道。 他不是墨家军正式编制里的，所以平日还能喝点酒，再加上酒量还行，所以酒坊那边出了什么酒他都要去凑个热闹，闻惯了自家的酒味，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觉得不对。 郑清浅没说话，继续将酒窖里属于他们福泽山特有包装的酒坛子全部打开闻了一遍。 不一会儿后，郑清浅直起腰，回身看向领路的小二，“带路吧，我要见你们掌柜。” 这些根本不是福泽山产的酒，这口黑锅她可不背。 “咋了？这就是你们上次送来的酒啊！”小二连敬称都忘了，撇着嘴道，“我们掌柜的都说了，后面送来的没有之前那批好，客人都不 爱喝了。” 郑清浅但笑不语，给了郑智一个眼神。 郑智一把将店小二推开，将酒窖的出口露出来，“嫂子，您先。” 郑清浅等人看都不看店小二，径直朝酒楼前面去。 那店小二估计没料到郑清浅他们二话不说就动手的处事方式，连忙追上去，“诶诶诶，我们掌柜的在忙，你们先在后堂等等啊……” 郑智回头对他冷笑了下，随即转身走得更快。 傻子才在后堂等呢！敢换他们的东西，有他好看的！ 郑清浅低声对李大山说了几句话，李大山皱了下眉，“让郑智他们去就行吧？我留下同你一起。” 他可是答应了小四，一定会不错眼的看好他媳妇儿，这又不是在山里，他可不敢随便同她分开行动。 郑清浅笑道：“可是那些人只认得你呀！” 李大山闻言一噎，只好无奈的带了两个人出了醉仙楼。 郑清浅则带着郑智直接踏上了二楼，旁若无人的走向传出争吵的雅间。 “……以为大爷好忽悠呢？还是不知道老子上次从你们这买走十几坛醇香型的酒？居然敢用这种破玩意儿来应付本大爷，信不信明儿你们这酒楼就会在整个闵州出名？” 第310章 我来打个假 “是是是，您息怒，息怒，肯定是伙计不精心给您拿错了，我这就让他们换……” “换个屁！以为换一个就完事儿了？刚才老子才让你们换了，拿来的不还是跟猫尿似的东西？告诉你，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明天就让你们关门！” 郑清浅停在门前，听到里面的话差点笑出来。 这王掌柜其实也是个人物，毕竟能在县城开这么大一间酒楼，要说背后没人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们干明目张胆的换掉福泽山的酒，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仿造出来差强人意的高度酒，就说明人家不但有背景，胆子还大得很。 可遇上眼前这样蛮不讲理，油盐不进的人，王掌柜也只能擦着汗不停道歉。 王掌柜狠狠的瞪了身旁吓得不敢吭声的伙计一眼，“还不去给这位爷拿好酒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伙计听了这话就跟得了特赦令似的，风一般的跑走了。 王掌柜又转身对闹得他头疼的胖子点头哈腰，“这位爷您别恼，是下面人不会做事，扰了您的兴致，这样，今儿您这桌全免了，另外，我们再送您三，额，两……一坛醇香型的酒，您看如何？” 王掌柜又抬手擦了一把汗，心尖都是痛的。 这种酒他这里是真的不剩多少了，也就店里来了有身份的人才会拿出来撑场子，其他几乎都是用的他们才弄出来的新酒替代。 别问他为什么不再跟那伙人进货的问题，也不看看那伙人要价多贵，一两银子一坛清香型！简直就是抢钱啊！ 没错，这位王掌柜是出了名的抠门，只不过郑清浅他们不是本地人，无从得知罢了。 门边的郑智听见王掌柜的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笑死人了，补偿的数量还能一减再减，我 真是第一次瞧见。” 郑清浅也抿着唇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王掌柜一直是背对着门的，此时听见郑智的嘲笑，立刻回身，一眼就看见郑清浅站在门外，顿时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墨娘子？你们咋来了？我让小二先带你们下去，咱们的事一会儿再……” 郑清浅对屋内的人点头示意，缓缓进屋，打断他的话，“王掌柜，方才我们已经去过酒窖了，这不，刚刚听见这位爷说的话，我顺便过来打个假，您不介意吧？” “打假？什么打假？”王掌柜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闹事的胖子截了胡。 这人一身肥肉，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毕竟在这样的乱世中，能长出这么一身肉出来也不容易。 郑清浅略过王掌柜，直接看向眼前的胖子，“这位公子，您方才口中说的醇香型白酒，是醉仙楼跟我们进货的。” “你们？”那胖子身高存在硬伤，这会儿才看清郑清浅的样子，眼神有点飘的道，“那怎么跟我上次喝的不一样呢？” 郑清浅笑笑，“因为有人将我们的酒换成了低劣仿制品。” 进这屋的时候，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曲味，很淡，若不是最近她的无感好像变得比从前灵敏，估计她也闻不到。 “什么？谁这么缺德？老子……”胖子也是爱面子的，在美人面前总要讲究一下，轻咳一声将脏话咽回去，“我是说咋还有这么坏心眼的人呢？” 说这话时，他完全忘了，他自己就挺坏心眼的，不然也不会卖了快两年的高价粮食。 郑清浅看向王掌柜，笑得意味深长，“这就要问王掌柜了。” 王掌柜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笑得有些勉强，讪讪道：“墨娘子说笑了，怎么可能有人在醉仙楼干这 种事呢？怎么说我们醉仙楼也是要名声的嘛。” “哦？”郑清浅走到桌前，一手拿起酒坛，一手拿起酒坛盖子，“那王掌柜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我们的酒坛子和盖子都换了？” 她又低头闻了闻，抬头浅笑，“连味道都不一样了呢！” “啥？你说这不是你们家的酒啊？”胖子顿时对王掌柜怒目而视，“好哇，我就说咋这次和上次的酒坛子都不一样了，原来竟是被你这奸商换掉了！” 王掌柜连连摆手，“冤枉，冤枉啊！我们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自毁招牌的事？这酒会变味儿，肯定是因为我们将大坛子的酒分装了出来，放得久了才会这样……”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说到后来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郑清浅依旧脸上带笑，“王掌柜说是因为分装导致的？我记得我们提供了许多分装的小坛子，还有配套的纱布盖子，既然是分装，为何不装在我们给的坛子里？” 她的酒卖得贵，在包装上自然不会吝惜。 山里如今制陶烧瓦的窑子已经开始接各山头的订单了，做一批酒坛子自然是没问题的。 为了带动福泽山内部经济流通，郑清浅绞尽了脑汁，光这个酒坛子和盖子，就解决了一部分人的生活问题。 比如烧酒坛子的，纺织细布和纱布的，还有淘沙洗沙子的等等，每道工序都有专人去干，一个完整的生产链条就能解决一部分人的收入来源。 虽然这样做，会让高度酒的成本增加，但能带动内部经济，这点小钱她还是很乐意让山里人赚去的。 “这……这……就算不分装，酒放久了不也会跑味儿嘛……”王掌柜继续狡辩，眼看着听到动静围在雅间外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急了，“墨娘子，咱先下去再说，我正想再 跟您定一批酒……” 郑清浅淡淡的打断他，“多谢抬爱，我们不跟存在商业风险的买家合作，只要你能将上一批货的尾款付清，我们也管不着醉仙楼如何做生意。” 说到这里，李大山带着人挤了进来。 “弟妹，我把人带来了。”李大山额上全是汗，可见方才跑得多着急。 李大山带来的是这座县城的另外两家酒楼的掌柜，他们两人手上都抱着一坛子酒，看盖子就知道是福泽山产的。 刚才王掌柜的话正巧被他们听见，两名掌柜立刻就说话了。 “王掌柜，听说你大舅子家的酒坊新出了一种酒，我跟老何过来瞧瞧，看看你这新酒比福泽酒如何？” “是啊，前几天我还听人说起呢，今儿正巧墨娘子也在，让她也看看，说不定回去还能制出更好的酒来，王掌柜你可不能推辞啊！” 都说同行生嫉，这些年醉仙楼在县城日益做大，这两位一听有个能扳倒对方的机会，二话不说就跟着李大山过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将王掌柜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哇，我就说怎么会这样对本大爷，搞了半天是你们醉仙楼想用劣质酒来蒙混我们这些顾客！” 胖子也是做生意的，一看这阵势，外加后来的两名掌柜透露的话，还有啥不明白的？当下就把事情嚷嚷了出来。 围在雅间外的人一片哗然。 “难怪我说最近喝的醉仙楼的酒怎么不一样了，感情是被掉了包。” “说不准，我是这的常客，感觉这酒的味道是一点点变化的，不过再变也比以前喝的好，不然我才不来呢！” 议论纷纷中，郑清浅看着王掌柜道：“王掌柜，麻烦把欠着我们的货款结一下，我们还得赶着回去，就不在这凑热闹了。” 一 个酒楼，尤其是醉仙楼这种大型酒楼，爆出以次充好的丑闻，这生意也别想再继续做了。 就算他背后有人想力挽狂澜，也要问问县城中其他几家大型酒楼答不答应啊！ 王掌柜今日可算是把里子面子都丢了，关键郑清浅当着众人的面要钱，他还不能不给！ 没办法，人家是有备而来，看看这位墨娘子身边的十来个人，那家伙，一看就不好惹，他要真的敢动粗，想都不用想，被教做人的估计会是他。 “呵呵，墨娘子可能误会了，我这不一直在忙嘛，这就去给你们结账，这就去……”说着话，王掌柜火烧屁股似的挤出人群。 毫无疑问，这次王掌柜给钱很快，跟送瘟神一样的火速将他们送了出去。 一行人站在大街上，郑智对着醉仙楼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就这样的，还敢欠账，还想仿造咱们的酒，呸！” 郑清浅看着他的举动，好笑的摇头，年轻人还是性子冲动啊！ 只要拿到他们该得的，醉仙楼会如何自然与她无关。 想仿造高度酒？那他得首先知道蒸馏这种制酒方式。 若是一直在酿造酒的一亩三分地打转，清香型的或许还能做出来，但估计再过几百年也酿不出醇香型的酒来。 “哎哟，几位原来在这啊？” 那胖子匆匆从醉仙楼出来，径直走到郑清浅身前，“墨娘子是吧？幸会幸会，在下姓耿，不知可否问问，你们那种酒要怎么买啊？” 姓耿？听到熟悉的姓，郑清浅倒是认真的看了这胖子几眼，“耿公子也想买福泽酒？” 她是取名废，福泽山出来的酒直接就叫福泽酒，酒坛子底下也有福泽两个字。 “那必须的啊！我可是对你们这酒馋得紧，您看看要不给我来个一二百坛的？”耿胖子笑眯眯的道。 第311章 成王的人 他长得胖，一笑起来两个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这人可真有意思，刚才在醉仙楼里，对着王掌柜凶神恶煞的，这会儿出来却又是这幅样子。 “多谢耿公子喜欢我们福泽酒，不过今日我们出来是收尾款的，并未带货出来，若是公子想要，可以留下地址，我们约好时间给您送去。” 郑清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耿胖子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摸了下他圆滚滚的肚子，略带急切的说，“只要我留了地址就能送来吗？要不咱们还是先签个契约啥的？你们也给留个地址，要是你们没时间送，我去拿也可以啊！” 他这话差点给郑清浅逗笑，卖东西的都不急，他倒是急成这副模样，可见这人是真的喜欢高度酒。 “自然是要签供货契约的……” 郑清浅的话还没说完，耿胖子就迫不及待的抢白道：“那还等什么？咱换个地方说话，走走走。” 这人还真是……郑清浅有些无语。 不过，有生意不做是傻子，幸好她今天出门顺手带了几份契约书出来，原本是想着有人要续约啥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是被这胖子抢了先。 郑清浅和李大山等人， 跟着耿胖子和他的随从到了旁边不远的一处茶楼。 这次签契约的速度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这胖子也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咋地，契约书看都不看就签了，给定金也是给得毫不手软。 “墨娘子，现在我就等着你们送酒上门了啊！”耿胖子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郑清浅微笑着点头，“耿公子放心，初十那日我们的人便会将东西送过去。” 耿胖子住在闵州城里，正好她还得去闵州城谈几桩生意，后天便顺道替他送过去吧。 两百坛酒不算少，如今福泽山酒坊的产量还没提上来，若不是见耿胖子诚意十足，她还不想卖给他呢，毕竟还有几家大酒楼的货估计快卖完了。 看来，回去后就得催阎和良他们加快研制大型蒸馏设备的进度了。 回去的路上，李大山还对醉仙楼的事耿耿于怀。 “弟妹，要我说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看看怎么才能阻止别人仿冒咱。” 郑清浅坐在车里，一帘之隔，两人对话还是没问题的，“不必担心，短时间内应该没人能做出跟我们一样的高度酒。” 除非福泽山内部出了问题，酒坊的人把蒸馏酒的事说出去 ，不然只要他们的技术还停留在酿造酒上，要突破三十度的酒精度都成问题，更高度数就不用想了。 不过，也是时候开始搞品牌意识营销了。 郑清浅坐在马车里若有所思。 正月的寒风吹开马车窗帘，郑清浅从沉思中回神，不免想到今天看到的告示。 墨成章他们会回来吗？不会又被留在襄州继续作战吧？ 郑清浅他们是从福泽山西边往回走，这里是官道，路上好走些。 不过在进入句芒山脉范围后，就是山路了，得改道走小路。 一行人一边赶路一边聊着今日遇上的事，郑智他们很是感慨了一番。 “以后嫂子出门还得我们跟着，看看今天那些人的嘴脸，我都瞧不上。” “可不嘛，咱从前那么难，都没想过坑蒙拐骗，这些人倒好，住在城里，开着体面的铺子，却还想昧下咱们的血汗钱，简直就该天打雷劈！” “嘿嘿，咱们嫂子可不是好惹的，就刚刚那醉仙楼，你们且瞧着吧，说不定下次咱们再去就看不见他们咯！” 都是年轻小伙子，又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颇有几分桀骜，说话间哈哈大笑。 “停！”走在前面的李大山忽 然停下大喊了句，他皱着眉仔细听了一会儿又道，“前面好像有很多人过来了。” 十来个小伙子的笑闹声，外加马车行进弄出的声响，让他们没能提前听见前方的动静，直到距离近了，李大山才最先发现。 他的话一出，郑智等人立刻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闹，迅速摆开防御阵势，负责查探消息的脚步飞快的穿进旁边的林子中，往前探听消息去了。 若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因为前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且速度很快，只听声音就知道有不少人。 不管来的是难民还是别人，这样大规模上路的，都不得不防着些。 如果今天他们是自己出来的，那这会儿直接蹿进林子里就得了，可偏偏他们还有三辆马车，除非情况紧急，不然他们没必要放弃自己的财产。 郑清浅暂时没下车，她今日没穿男装，如无必要，还是在车上待着的好。 不一会儿后，负责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快躲起来！是成王的人！”他的声音又急又喘，让郑清浅等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周成替墨家军做过基本军事训练，哪方人马穿的什么衣服都是讲解过的，负责侦 查的人更是必须对这些了如指掌。 “快快快，车里东西不要了！他们速度很快，再不走碰上就走不了了！”侦察兵焦急的对众人喊。 所有人都是一惊，竟然是成王的人！成王不是死在襄州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成王的人？ 这些疑问此时自然没有答案，郑清浅连忙从车上下来，李大山等人手脚麻利的将车厢卸了，牵着马往林子里钻。 成王军历来以凶残着称，不管如何，遇到还是先躲了再说！ 然而，事不从人愿，郑清浅他们倒是想躲着对方走，可对方看见扔在路上的马车，立刻明白他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领着五千成王军的伊藤智眼神凶狠的扫向小道旁的林子，用不太标准的大乾话对身边的人道：“派两队人去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万万没想到，成王竟然窝囊至此，居然被人炸死在了襄州！ 伊藤智原本想着借用成王的五千士兵，再去永州一雪前耻，可他前脚刚领着五千人马走，后脚就传来成王死在襄州，以及成王军归降朝廷的消息。 这如何能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盟友”，许下来日共享广阔海域的承诺，结果人没了。 第312章 归来 这几日他一直小心的领着成王军东躲西藏，准备绕道从闵州出海，凡是见过他们的人都被杀了，就是为了不泄露行踪。 当日他被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士兵打得元气大伤，被逼跳海逃生，谁能想到他会跟成王勾结呢？ 此时更无人知道他领了五千成王军在外，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跟成王一起被埋在了襄州刺史府。 郑清浅他们人多，十几个人不可能骑着马跑，跑出一段路后，他们听见了后面有人追来的动静。 李大山咬了咬牙，“马不要了！” 马可以不要，人却不能少！ “李大哥，你先带嫂子骑马走，我们断后！”郑智很冷静，边跑边道，“嫂子跑得没有我们快，你们先走，我们可以的。” 郑清浅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回头看了一眼后，摇头道：“不行，一起走，我可以！” 感谢这个世界没有女子缠足的陋习，这段时间她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感比从前敏锐，体力和精神力什么的也比从前更加充沛。 虽说跑不过经过训练的郑智等人，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不至于拖后腿。 李大山咬咬牙使劲点头，“弟妹说得没错， 我们一起走！咱们一个都不能少！” 人是他带出来的，逃荒路上阿爷就特别看重一个都不能少，他干不出丢下他们自己逃命的事！真到了万不得已时再说，大不了豁出命去。 郑智等人心头忽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每个人都鼻头微酸，紧握着拳在心中发誓：他们一定会护着嫂子平安回去！ 其实这些后面招来的人，如今心里还是很不踏实，总觉得现在的好日子随时可能丢掉，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特别卖力，卖力的干活，卖力的训练，让干啥就干啥。 可就在刚刚，李大山和郑清浅同时说出了“一起走”的话，他们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周教头教导他们，作为士兵，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听令行事，而保护郑清浅就是团长临走时给他们下的死命令。 可团长媳妇儿，还有不是墨家军却胜似墨家军领头人之一的李大山，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愿意放弃他们…… 就算今天死在这，他们也觉得值！ “不然我们分开走，这样他们就抓不到咱们了。”有人忽然提议。 侦察兵却使劲摇头，“不行不行，你没看见他们有多少人，若真是要抓咱，就这地方，不管 怎么跑都会被抓住，还不如待在一起，大伙儿还能有个照应。” 他都这样说了，那就接着跑吧！ 郑清浅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可跑出老远后就被人堵了回来。 不愧是成王的人，这一路上又是干惯了杀人灭口勾当的，他们人多，追人可不是闷头直追，而是采用包围的方式，直接把路两旁的林地包圆了。 所以，郑清浅他们不管怎么跑都跑不掉。 郑智等人将李大山和郑清浅团团围在中间，所有人都抽出来随身带着的武器。 墨家军随身配备的是类似于三菱军刺的小型兵器，这东西便于携带不说，杀伤力也不弱，特别是经过郑清浅的“提议”改良过后，杀伤力比从前又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但双拳难敌四手，郑清浅他们此时只有十二个人，对方却有两百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郑智，放信号。”郑清浅忽然低声道。 她倒是不怕，真到了紧要关头，躲进空间就是，顶多被这些人当成灵异事件。 可李大山他们死在这要是没人知道，那就太冤枉了。 郑智闻言立刻取下腰间的信号弹，毫不迟疑的吹燃了引线。 “哟，这伙人有点意思啊，居然还随身 带着这种东西？” 围着他们的人见了，纷纷嘲笑起来。 下一刻就会死的人，还放什么信号出去啊？ 郑清浅等人全都面色沉着不吭声，戒备的盯着身穿深蓝色统一服饰的成王军。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干净，一看就是许久都没洗过了，而且脸上也大多带着狼狈，郑清浅猜测这些很可能是襄州战场上的逃兵。 至于怎么跑到闵州来了，这就无从得知了。 要说郑清浅做生意的头脑还行，对行军打仗这事就不怎么在行了。 她没去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上的人要比这些人更加脏乱狼狈，若是受了伤，只会更加没眼看。 但面前这些却不同，虽然脏了些，但还能嘲讽郑清浅他们，就说明这伙人前不久没有经历战争的洗礼。 “行了行了，赶紧把他们结果了，咱好回去跟那倭人交差。”有人连忙催促道。 郑清浅目光一凝，倭人？这些不是成王的人吗？为何又要跟一个倭人交差？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郑智已经快速的说道：“嫂子，李大哥，我用火药弹炸出一条路，趁他们不注意我们一起跑，若是他们反应过来，我们被抓住了，你们也千万不要 回头，能走一个是一个！” 确定了这些人要杀人灭口，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放在身上的火药弹总算派上了用场。 墨家军只要出任务，领头的身上都会配备十枚普通的火药弹，用来应急的。 李大山不是正规墨家军，所以一行人中只有郑智身上有火药弹。 可十枚普通火药弹真的不多，面前的两百人顶多炸倒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够他们这十几个人喝一壶了。 郑清浅心知这是最好的选择，可她心里就是难受，难道他们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吗？ ……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墨成章等人正在加紧赶路。 “总算要到家了，这一路可真是给咱好一顿猛赶。”刀疤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看着隐隐出现在远处的福泽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初一那晚解决掉成王军后，他们就帮着一起安置那些投降的成王军，之后接到朝廷的旨意，命颜大将军继续收复越州等失地，闵州军的人轮番来找他们唠嗑，想让他们继续留下一起作战。 这哪可能呢？他们又不是朝廷军，这次出来也只是为了检验训练成果，增加实战经验的，如今成王都死了，也是他们回去的时候了。 第313章 激战 不过墨成章没有把话说死，早前就跟颜秋思提过，等他们回去，就会换另一批墨家军过去实战，所以他们等闵州军处理好襄州一战的后续事宜后才启程。 初三出发，紧赶慢赶的好容易进了闵州。 归家在即，所有人的情绪都开始涌动。 墨成章勾唇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的福泽山，眸中流露着淡淡的情意。 分别两月余，他亦归心似箭。 “咦，小四快看！那不是咱们的求救信号吗？”刀疤李指着不远处空中炸开的红色火光大喊。 墨成章抬眼，当机立断，翻身上马，“所有人全速前进！” 不管是不是福泽山的人求救，见了这样的信号，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 不远处的山林中，郑清浅等人正在与没被火药弹伤到的百十人激战。 “李大哥！” 郑智忽然一声痛呼，反手刺死一名成王军，疯了一般扑向李大山身后的人，一把刺中那人的背心。 李大山已经跪了下来，他的腿刚刚被一名成王军砍了一刀，此时正鲜血直流，他也再也站不起来。 “小智，小心！” 郑清浅举着电击棒用力挥向想偷袭郑智的人。 她没敢开最高档，怕电力撑不住。 别忘了，在林子外还 有更多人，刚刚火药弹的爆炸声必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说不定那些人很快就要追进来了！ 若她手中没有电击棒护身，郑智他们就要拼了命的保护他，这必定让他们雪上加霜。手中拿着电击棒，她至少还能自保，不让他们分心。 郑清浅心中此时无法平静，她很想让这些人自己逃命去，她躲进空间就是，可她若是当着他们的面这样做了，以后还怎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高强度的战斗非常损耗体力，郑清浅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两鬓的碎发被寒风吹得炸起，紧抿的唇冷漠的眼神紧盯着周遭还在前赴后继要来杀他们的人。 怎么办？她的空间不能进去活物，动物什么的进去就会失去意识直接晕倒，她还没敢尝试带人进去，不知道人进去了会如何。 就在郑清浅慎重考虑，要不要不管不顾的将李大山他们都带进空间时，耳边响起了马蹄声。 这次颜秋思替墨成章他们问朝廷要的奖赏，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战马。 两千匹战马，直接从闵州军中先拨出来，之后朝廷再补给闵州军。 颜秋思也实在是老奸巨猾，故意先将闵州军的战马给了墨家军，这样一来，朝廷就不得不赶紧将闵州军的战 马补齐。 没办法，谁让闵州军如今是朝廷最拿得出手的军队呢？ 所以，方才墨成章他们是下马休息时看见的此间信号，本就离得不是很远，踏马而来的速度可想而知。 “小四，前面好像是成王军啊！”刀疤李眼尖的瞧见熟悉的深蓝色军服，顿时疑惑道。 成王军除了战死的之外，不是都归降朝廷了吗？咋这里还有这么多呢？ 他们骑在马上，又在地势高的地方，看得更远，已经瞧见林子另一头赶来的大量成王军了。 “管他的呢，咱们先过去，不能让这伙成王军跑了！”李二麻子一马当先跑得飞快。 墨成章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又夹了夹马腹，催促着战马跑得更快。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似的。 成王军也听见了马蹄声，这些人本就被训练得嗜血好战，这会儿更是热血沸腾的，看着郑清浅他们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样。 “娘的！老子居然在这么几个人身上栽了大跟头！弟兄们，赶紧把这些人解决了，咱还得跟新来的人接着打呢！” 此话一出，郑清浅他们的压力蓦然大增。 原本郑清浅被郑智他们护在中间，但随着战斗 进程加快，十几个人再厉害也没办法将对面百十人的队伍撕裂，不可避免的被冲散了阵型。 而郑清浅又要护着重伤的李大山，又要防止被人偷袭得手，握着电击棒的手都在颤抖，体力急剧流失，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艰难的情形。 若是墨成章在就好了…… 就在她撑不下去时，脑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可随即她便甩甩脑袋，他还不知在哪里，眼前情势如此不妙，她得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再次见到他！ 心中有了信念，郑清浅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冷酷，也不再保留电力，咬牙开启最高档位。 就像李二麻子常说的：去他娘的！干掉一个算一个！ “弟妹，你不用太用力打。”李大山忽然开口。 因为他忽然发现，凡是被郑清浅打过的人，都会倒在地上眯瞪一会儿，他已经因此解决掉好几个人了。 既然这样，干嘛还要浪费力气？他俩配合好了，还怕什么啊？ 李大山被砍伤了腿，虽然腿上现在疼得钻心，但他的手还能动，坐在地上拿着砍刀，只要倒在他身边的，那是一砍一个准。 郑清浅这边都已经直接电晕一个了，听见李大山的话，她垂眼一扫，嘴角狠狠的抽了下。 若不 是情形不对，她都差点笑场。 可也是因为这样，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还是太差了，要是早点跟人合作，这百十个人说不定都被解决了！ 可眼下也没时间让郑清浅后悔，她只得默默将电力调低，只剩了两格电，还是省着点的好。 郑清浅和李大山合作默契的将靠近他俩的人全部斩杀，很快就让那些人发觉了不对。 “草！这娘们有毒啊？弟兄们，先杀了这女人，她杀了咱太多弟兄了！” 这队的领头人看见李大山和郑清浅身边的自己人就心疼，那地方少说躺着十几个人呢，他娘的，一个女人能杀这么多人，他找谁说理去？ 因为对女人的轻视，原本这些人是打算干掉李大山他们再搞定郑清浅的，结果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有了明确指示，对面已经不足六十的人纷纷朝郑清浅涌来。 郑智等人拼命搏杀，眼睛都杀红了，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朝李大山和郑清浅杀过去。 “李大哥！嫂子！”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声音在郑清浅他们耳中响起。 “浅浅！” “干你娘的！竟然敢打咱们的人！” “弟兄们，冲啊！杀了这群畜生！” 第314章 啥情况 墨成章那声“浅浅”才在耳边炸响，下一刻，郑清浅就看见墨成章从天而降。 他的双眼通红，毫不留情的将刚刚想杀她的人全部一招毙命，几个回旋踢过后，她和李大山周遭立刻开阔起来。 “小四……”李大山看着突然出现的墨成章等人喃喃道，随即大笑出声，“我爹说得对，咱们这伙人果然都是被老天照顾的，我他娘的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 在他心里，只要看见墨成章了，那肯定就死不了了。 墨成章将郑清浅拉着，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急急问道：“你怎么样？” 刚才在马上看见被围攻的人是她时，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什么也顾不得的，扔下战马飞跃过来。 他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她刚才死在这里，他今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我没事，大山哥受伤了，我先替他处理伤口。”郑清浅抑制住见到他的心潮悸动，蹲下来替李大山检查。 墨成章这才发现，李大山是瘫坐在地上的。 眼下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也跟着蹲下，同郑清浅一起察看李大山的伤势。 “这伤太重，需要赵大夫来处理。”墨成章只揭开被划破的布料看了一眼，立刻便断言，“我让人送他去后面找赵大夫。” 说着，他连忙起身喊人。 几名墨家军动作飞快的抬着李大山往后面去，赵岑他们属于后勤，一直都走的队伍后边。 毫无疑问的，有了墨成章他们的加入，只转眼间，情势就有了反转。 郑清浅站起身，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你……” “别说话，让我抱一下。”墨成章将她紧紧的抱在胸前，双臂用力收紧，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虽然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可唯有这样才能消除方才那一幕在他心 里留下的印记。 生死关头，郑清浅脑子里浮现的也是墨成章的模样，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走进了她的心里，随着血液遍布在她浑身的血液中。 郑清浅虽然被他抱得肩膀都疼了，但她却不想出声提醒，反而也伸手紧紧的抱着他。 管他在哪里，管别人会怎么想，此时此刻，她就想这样抱着他！ 这片小小的林子中，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刀疤李等人解决了残余的成王军后，将那些看热闹的墨家军赶走，不准他们出声打扰。 “滚犊子！不准笑，还不去打扫战场？一会儿人家来了，你们要在尸体上干架啊？”李二麻子一脚轻轻踢在一名墨家军的屁股上。 这地方本就不大，这会儿周围全是成王军的尸体，不清理一下，等下人家大部队来了，他们都没地方施展。 早前他们就看见有另一伙人往这边来，如今小四在哄媳妇儿，他们就得多担当点了。 毕竟不合时宜，墨成章虽然很想抱着自家媳妇儿不撒手，但还是不得不克制住。 “先解决了眼下的事，回去后再收拾你。”墨成章在郑清浅耳边低声落下这句话后，就放开了她，转身就去做下一步安排。 郑清浅愕然的瞪着他的背影，指着自己无言的动了动嘴唇 收拾她？她干啥了啊？ 与此同时，伊藤智领着人朝这边过来了。 原本墨成章他们只以为这些是成王军的逃兵，但在看见老熟人伊藤智时，顿时明白过来。 “敢情这倭人还跟成王有勾结呢？”看见对面已经傻掉的伊藤智，刀疤李咋舌道。 墨成章眼中杀意毕现，沉声道：“这次务必不能再让此人跑了！” “放心吧，刚刚罗大宝他们已经朝周围布阵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插翅难飞。”李二麻子嘿嘿笑道。 之前在永州时 让这人从海里跑了，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可怪不得他们。 瞧见墨成章的伊藤智是真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名大乾将领是他见过最勇猛，又最善战的，他从海上带来的五千人尽数殁于此人之手。 此时在这里再见，伊藤智反应过来后，认不出脱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他的大乾话并不标准，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听懂的。 墨成章就是那个能听懂的，因为他一直全神贯注关注着周遭的一切。 听到这样的问话，墨成章嗤笑一声，扬手做了个手势，口中一字一句的道：“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话落，墨家军猛然攻向伊藤智带来的成王军！ 郑清浅此时并没被人领到后方去，因为墨成章不让她走。 刚经历过差点失去她的惊魂时刻，墨成章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郑清浅便见到了在这个世界看见的第一个“外国人”。 只从这人的口音来看，同她在现代听过的岛国人说中文差不多，所以她立刻便猜到这就是那个倭人。 倭国人同大乾人在长相上区别不大，只是他们的穿着打扮同大乾有些出入。 有墨成章在身边，哪怕被他带上马追着伊藤智狂奔，郑清浅也一点都不慌。 “别乱动，抱紧我！”风声呼啸间，墨成章的声音钻入她耳中。 伊藤智很狡猾，知道墨成章不会放过他，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 虽然成王的军队也不错，但是跟墨家军交过手的他却知道，在同等数量下，成王军根本不是墨家军的对手。 为今之计，只有将墨成章等人引出这片小林子，等他跟剩下的人汇合，那时再来分个高下。 墨成章见状，眼眸微眯，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当机立断，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颗火药弹 ，朝着伊藤智就丢了过去！ 成王死了，就算抓了这人又如何？既然不想让他跑了，那就直接除掉。 然而，伊藤智能从倭国跑来大乾兴风作浪，还能得到成王的资助，又岂是没几分本事的人？ 他多次从绝境中逃生，全都是因为自小便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在墨成章扔出火药弹的瞬间，伊藤智突然改变了方向。 而他身后的成王军也跟着他跑，这样一来，墨成章的火药弹刚好扔到成王军中，将那一片的人炸得人仰马翻，罪魁祸首伊藤智却是逃过了一劫。 墨成章拧着眉，高声喊道：“收网！” 罗大宝带着三营的人早就在一旁策应着，听见他的命令，立刻收缩包围圈。 伊藤智这次带进林子的人只有一千多，不过罗大宝他们一个营也才五百人，虽说的确是将这伙人包围了，可范围不小，还是让有些人跑了。 伊藤智就在跑掉的人之中。 “该死！”墨成章是一直盯着伊藤智的，只是苦于成王军的阻挠，外加郑清浅在他身前，他不能孤身一人去抓人。 郑清浅扭头一看，立刻拍拍他的胸口，“你放我下去，正事要紧，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墨成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宁愿放走这个倭人，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跟她分开。 郑清浅无语，看见墨家军身后的火箭，连忙道：“那你们用火箭啊！” 这火箭还是她提议造的呢，被射中就会点燃身上的衣物，打乱敌人阵型后再冲击，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墨成章垂眸看了她一眼，“襄州一战用掉了，元大炮被秋叔借走，我们还没来得及补充火药。” 谁知道在这里还能碰上一群成王军呢？ 郑清浅：“……”真是个忧伤的消息。 就跟最开始的手枪一样，火箭是需要回收和装填 火药的。 如此说来，墨成章他们现在身上背的就是个空架子，难怪他们不用火箭攻击。 说来繁杂，实际上郑清浅和墨成章的交流也只有短短几息。 虽然没能围困住伊藤智，但墨成章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追击他。 墨成章领着一部分人追击，罗大宝则带着三营的人用火药弹将围困的成王军打得怀疑人生，没过多久就投降了。 伊藤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是这一眼里有的不是畏惧，而是熊熊燃烧的野心！ 真是没想到啊，大乾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不行，他说什么也要得到这东西的配方！ 伊藤智心里有了想法，活下来的念头也就更加强烈，跑得自然就更快了。 没过多久，一行人出了林子，伊藤智同成王军成功汇合。 “拦着他们！”伊藤智下令后，径直骑着马朝着队伍后方奔去。 整个战场中，郑清浅是最闲的人，可她也不好受，被颠簸得都快吐了，于是转着眼四处看。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到点东西。 伊藤智去的队伍后方，竟然有好几辆马车，马车外有士兵围守，一看就不对劲。 “四哥，你看那边！”郑清浅连忙提醒墨成章。 电视里都演过，这种情况要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别再搞个大招出来，那可就完犊子了。 墨成章本来就追着伊藤智的，只是此时被成王军围困，分身乏术。 听见她的话，他立刻抬眼看过去。 然后两人都看到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伊藤智吆喝一声后，从马车中拖出一个女人来，提上马就继续狂奔而去。 他们距离隔得并不是很远，被伊藤智抓住的女人朝这边看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墨成章那张耀眼的俊脸。 “五妹夫，救我啊！” 那人竟然是郑清盈！可她怎么满脸脓疮，而且还挺着大肚子？啥情况？ 第315章 生不如死才绝望 郑清盈见到墨成章那一刻，差点喜极而泣，可下一瞬看见了郑清浅，她眼里的激动立刻变成了绝望。 郑清浅肯定不会救她！ 郑清浅当然不会救她，墨成章更不会。 若不是郑清盈喊了墨成章，就她如今这尊容，谁能认出她呀？ 而这时候郑清浅心里正在慎重思考，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女人解决掉。 战场上嘛，刀剑无眼，火药弹更无眼，某人要是不小心做了炮灰，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郑清盈对原身做的事来说，真是死一百回都不够。 只是郑清浅毕竟来自文明社会，哪怕此时的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她“错手”杀了郑清盈不会有什么，可她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别人对杀人这件事如何作想她不清楚，但于她来说，她不会觉得这是最好的报仇方式，更大的可能是事后会有心理阴影。 一直以来她没动郑清盈，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就郑清盈这小姐脾气和思想，在这乱世之中又是孤身一人的话，绝对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端看逃荒以来，她每次见到郑清盈的情况就知道，她猜对了。 死其实从来都不是惩罚一个人的 最好方式，死了一了百了，生不如死才最令人绝望。 但此时的情况不同，两军对战，死人再正常不过。 不过…… 郑清浅盯着完全看不出真面目，还挺着大肚子的郑清盈看了看，她现在比较好奇，这女人怎么搞成这样的？这肚子看着怎么也有四五个月了吧？ 难道几个月前郑清盈就跟这个倭人搞到了一起？ 郑清浅的思绪差点飘远，还好墨成章突然塞了一把火药弹在她手里，“给，你知道怎么用吧？” 她的仇人，让她自己解决。 郑清浅连忙坐直，“当然知道！” 管郑清盈咋回事呢，先打了再说！ 此时伊藤智已经提着郑清盈跑出了一小段距离，郑清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五妹妹，五妹夫，求求你们，救我……”她不想被当成生孩子的工具！ 也亏得郑清盈脸皮厚成这样，居然还有脸求救。 现场一片混乱，眼见伊藤智要跑，墨成章也顾不得跟成王军纠缠，搂着郑清浅冲天而起，脚尖在人头上不停轻点，朝着伊藤智的方向快速掠去。 可他本身习武的时日尚短，带着一个人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他自己单独行动，一段距 离后，墨成章开始力竭。 郑清浅感觉到了他的情况，见距离差不多够了，只留了一颗火药弹在手里，“四哥，退！” 她竟是直接将其他的全部撒了出去！ 广撒网才能多敛鱼。 墨成章本就做好了准备，听见她开口，下意识的就带着她往旁边闪，可因为力竭，他们只差一点点就被前方爆炸的余波波及。 烟消雾散，反抗的成王军被炸死炸伤了不少人，但，遗憾的是，她的准头有限，没能炸到骑着马跑的伊藤智和郑清盈。 郑清浅见状，毫不犹豫的将手中最后一颗火药弹也丢了出去！ 这次正好炸在伊藤智的马脚下，战马昂首嘶鸣，将伊藤智和郑清盈摔了下去。 墨成章休息了几息后，恢复了些力气，此时战局已定，他没再抱着郑清浅去追，只匆匆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追了过去。 此时郑清浅周围是墨家军，安全无虞。 不过，她身后便是刚才郑清盈待的马车，这会儿几辆马车里又出来好些女人，哭天抢地的求救。 “不要杀我们，我们都是被这个倭人抓来的……” “呜呜……我要回家……” “我不要出海，不 要替倭人生孩子……” 郑清浅看着这些女人微微凸起的肚子，脑仁儿一阵阵的直抽。 这特么……刚刚那个倭人简直是禽兽啊！ 纠集人来骚扰大乾海岸不说，竟然还祸害了这么多大乾女子！ 但此时也不是了解情况的时候，郑清浅只得压下心头的火气，对身边的墨家军交代，“不要伤到这些女人。” “明白了，嫂子！” 墨家军几乎全体都喊郑清浅嫂子，这个称呼估计改不了了。 另一厢，墨成章来到爆炸的地方，地上只留下了奄奄一息的战马，和生死不知的郑清盈，伊藤智却是不见踪影。 墨成章抬头环顾四周，快速斟酌着要不要继续追。 他们的人数不多，若是他让人四面八方的去追击伊藤智，此间还不知会有何种后果。 他一个人去追的话，周围又是林地，又不知道伊藤智逃跑的方向，实在无从追起。 无奈之下，墨成章只能放弃继续追击的念头。 与此同时，刀疤李领着人从另一头围攻过来，与李二麻子一起，将剩下的成王军包了饺子。 不说墨家军本身实力就不弱，还有火药弹在手，现场形势急剧逆转，不少成 王军开始放下武器投降。 “缴械不杀！”刀疤李勇猛无匹的冲击着已经被打蒙的成王军，一边大喊。 伊藤智都跑了，成王军哪怕有心抵抗的，这会儿也泄了气，很快便缴械投降了。 郑清浅见情况稳定了，连忙跑到墨成章那边去。 “咦？那人跑了？”没看见伊藤智，郑清浅讶异了一瞬，这都没把他炸死？ 随后她便看见郑清盈满脸脓血，身下也都是血迹，生死不知的瘫在地上，郑清浅扬了扬眉，“她死了？” 墨成章摇头，“不知道，最好死了。” 他才不想去碰这个满身脏污，又心思歹毒的女人。不过，若是她没死，他不介意再补一刀。 郑清浅抿了抿唇，“不管死没死，就让她躺着吧。” 若是这样都死不了，那她倒要看看，郑清盈的命到底有多硬。 墨成章颔首，“听你的。” 以他来看，郑清盈绝不可能活下来了。 打扫战场的事自然有专人负责，刀疤李和李二麻子领着人把投降的成王军送去闵州大营。 “真他娘的晦气，眼看就要回家了，竟然被这些人给毁了，呸！”李二麻子狠狠的瞪着蔫头巴脑的成王军一眼。 第316章 悔不当初 “别说了，赶紧把人送走，快的话还能赶着天明时到家。” 刀疤李心里也不痛快，以前没什么牵挂倒还不觉得，可如今他心里有了人，就想早些回去，被人破坏了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 …… 郑清浅和墨成章将救下的女子带到后方，交给赵岑他们。 “墨兄，嫂子，你们来了？”秦昊从马车上下来，懒洋洋的跟两人打招呼。 猛一看见秦昊，郑清浅险些没认出来，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成这德行了？” 秦昊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了吗？” 郑清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你没照镜子，我建议你现在去前面看看躺地上那些人。” 秦昊如今的样子就跟快死了一样，真不知道他怎么搞成这样的。 可被郑清浅这样一说，秦昊本人还无动于衷，扯了扯唇轻嘲道：“可有人偏偏看不见啊！” 郑清浅侧头看向墨成章，“发生什么事了？” 墨成章摇头，低声道：“回去再告诉你。” 秦昊对赵岑有意的事，也就几个跟他关系亲近的人看出了端倪，再加上赵岑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墨成章不好当众说这事。 郑清浅虽然奇怪秦昊把自己搞成这样，但看墨成章的样子，怕 是另有缘由，也就暂时不再过问。 李大山的情况不太好，赵岑亲自替他处理好伤口后，他便晕了过去。 郑清浅心里一直记挂着，看见赵岑立刻开口询问，“大山哥怎么样了？” “要等他醒了，再观察几日才能知道，”赵岑顿了顿又道，“我会尽量保住他的腿。” 李大山腿上这一刀虽然没有伤到重要筋脉，但他年纪不小，这样的伤恢复起来会比青壮年艰难，所以赵岑不敢保证他不会有后遗症。 郑清浅心下一沉，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李大山是跟着她出来才有了这一劫，若是今后他的腿瘸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别乱想，会没事的。”墨成章揽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郑清浅扯了扯唇，没回话。 因为在路上，时候也不早了，后勤医疗队的人替那些女子简单检查了下，队伍就再次启程。 当然，获救的人也只能先带回福泽山，其他事之后再说。 回去的时候，墨成章跟罗大宝交代了一声，带着郑清浅先行一步。 战马在傍晚的寒风中飞驰，风不大，却刮得郑清浅的脸生疼。 她闭着眼，脑中全是刚才战场上的情景。 说满地尸体可能夸张了点，但也差不了太多 。 乱世人命如草芥，对郑清浅来说，之前没有哪一次的观感，来得比这次更加直观震撼。 难怪在现代时，她的国家拼尽全力，砸锅卖铁也要造最先进的武器，建最强大的军队，努力跟上世界顶尖科技，奋力拼搏提升世界地位，为的不就是让像她这样的普通人，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吗？ 我们不是生活在没有战争的世界，只是生在没有战争的国家。 然而，这样的情景在大乾是不存在的。 解决了一个成王，还有景王武王等好几家藩王，外加一个不把百姓的利益看在眼里的和佑帝。 朝廷镇压不了藩王叛乱，朝廷内乱，外邦小国蠢蠢欲动，就连海上的倭国都在试探着浑水摸鱼，北方的蛮人还远吗？ 这样的大乾，还能撑几年？ 生活在福泽山的他们，又能再过多久的安稳日子？ 今天的事让郑清浅觉得无力，甚至有些沮丧。 她没有什么军事天分，更别提政治觉悟了，对官场那一套除了知道怎么应对，怎么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替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之外，别的就别想了。 战马的速度逐渐放慢，郑清浅缓缓睁眼，看着不远处的福泽山喃喃道：“四哥，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才不用再提心吊胆？” 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归“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生存环境？ 若不是因为要保护她，李大山他们就不必出来，不出来自然就不会碰上今天的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如今的环境。 墨成章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我不知道，但……”他抬眼看向远方，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不管是福泽山还是墨家军，都还很弱小，可他相信，只要他们能一步一步走下去，不久的将来，肯定能走出另一条路。 郑清浅覆上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好！” 从现在开始，她会更加努力的学习，学习如何在这乱世生存，学习如何让福泽山变得更加强大！ 战马停在福泽山入口，墨成章却没再继续前行，摸了摸郑清浅的脑袋道，“大山哥的伤势你不必自责，他也不希望你因为此事而难过。” 郑清浅暗叹，怎么可能不多想？不过她嘴上却道：“嗯，我不多想。”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算是重逢的礼物，你想去吗？”墨成章忽然道。 原本是想等过几日再带她去的，但他能感受到，此时她心里定然很不好受，那便现在去吧！ 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但听到墨成章的话，郑清浅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什么礼物？” “坐好，一会儿你就看见了。” 话落，墨成章调转马头往东边的山上行去。 …… 就在郑清浅去拿她的礼物时，天空开始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小雨。 方才激战的战场已经被大致打扫过，除了郑清盈周围那片地。 雨势渐大，雨水凌乱的拍打在郑清盈的脸上，因为中毒而流着脓血的脸被雨水一浇，接连的钻心刺痛让她拧紧了眉头，不一会儿就睁开了眼。 郑清盈的眼神茫然了一瞬，缓缓转着头看了看。 果然，郑清浅不会救她。 “咳咳……” 郑清盈忽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她想撑着身子爬起来，可身下的撕裂般的疼痛突然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郑清盈忽然疯了一般，用尽所有的力气往肚子打去。 “滚啊！你为什么还不掉？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脸上布满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忽而，郑清盈又笑了，“五妹妹说得对，都是我自找的，自找的……”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悔不当初。 可，一切都晚了…… 第317章 两个小金 恍惚间，郑清盈眼前浮现出七岁那年，她无意中发现，郑清浅只要接触过跟桂花有关的东西，脸上就会冒出红点点的事。 那时郑清浅的亲娘刚刚离世不久，家里老太太可怜她，将她带在身边，惹得爹和大娘也对郑清浅另眼相看。 七岁的郑清盈甚至想过，为什么她的姨娘不去死？她的姨娘死了，祖母和爹爹也会对她好的吧？ 不久后，这个想法被她的姨娘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姨娘没有骂她，反而教她如何跟五妹妹争宠。 “要想在后宅好好活着，就得斗倒所有人，不计任何代价！” 这是姨娘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姨娘自己被爹爹厌弃，已经没有机会再争宠，于是就将希望放在她身上，自己服用了外面弄来的毒药。 她的姨娘也死了，但爹爹和祖母他们关注的依旧是五妹妹。 郑清盈不甘啊！她的姨娘用命来替她争宠，可面对郑清浅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爹爹他们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这怎么可以？ 很自然的，她开始变着花样的接近五妹妹，哪怕她自己也没什么银子，可还是经常给她送吃的用的，当然，这些吃用的东西全 都是跟桂花有关的。 果然，没过多久，郑清浅的脸就毁了，她只是背地里故作害怕的说了句，“五妹妹脸上的东西，不会传给别人吧”，家里人便开始避之如洪水猛兽。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她毫不费力的取得了郑清浅的全部信任，就像养着一只宠物般，时不时给她点甜头，不想见着她那张脸就找个借口。 那个笨蛋在府里没有任何靠山，在她的刻意为之下，性格天真得跟傻子差不多，这样的性子若不是她假惺惺的护着，估计早就死在郑家后宅了。 不过她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在家里发生巨变后，为了救扯上人命官司的大哥，大娘竟然要用她们这些庶女去换一张虎皮！ 那怎么能行？她可是要做官太太的人，如何能嫁给一个农家小子？ 于是，她一边在大娘面前说郑清浅是最合适的人选，一边骗郑清浅，嫁人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她能拖着不圆房，等家里条件好了，他们肯定会去接她回来。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成王的人竟然那么快就打到了越州！ 一路逃亡下，她用尽手段才能活下来，但每次见到郑清浅都让她崩溃，因为这个被 她从小压到大的傻子，竟然过得比她好！ 她怎么能比她过得好呢？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给了郑清浅美貌，不是不该再给她脑子吗？为何嫁了人后，她竟然变了这么多？ 郑清盈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郑清浅早就换了芯子。 春雷阵阵，雨越下越大，将郑清盈周身的血水冲散，血水四溅中，郑清盈瞪大双眼，眼中印照出一道闪电直扑她而来！ 本就是林地，郑清盈所在的位置又靠近林子，闪电打过来时，好巧不巧的击倒她旁边的一棵小树，树枝应声而断，直直的砸在郑清盈身上。 又一道闪电紧随而至，这次却是往郑清盈身上劈了过去！ 片刻后，天地间只有雨声和雷声，以及地上郑清盈死不瞑目瞪大的双眼偶尔闪过的水光。 …… 福泽山东边的山上之前并没有住人，后来墨成章领着墨家军进行野外训练的时候，在这里发现了些东西，便让人开始在此开垦建房。 见墨成章往深山里去，郑清浅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啊？” 眼看着雨下大了，他不去避雨，反而带着她在雨中狂奔，是不是犯傻了？ 当然，墨成章舍不得她被雨淋 到，不但将身上的斗篷裹在她身上，还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只给她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别问，看见你就知道了。” 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彻底吊起了郑清浅的胃口。 又是一阵疾行之后，两人来到了一道小型瀑布前。 这里居然有瀑布！ 不过这会儿下着雨，郑清浅可没心思欣赏，正疑惑着呢，就被墨成章抱下了马。 墨成章拍拍马背，战马嘶鸣一声后，自己跑到不远处的一道山缝之中避雨去了。 而墨成章却是带着郑清浅往瀑布那边快速奔去。 “你别告诉我，这瀑布后面有个山洞啥的啊！”郑清浅忍不住吐槽了句。 这么老掉牙的事，不会被她碰上吧？ 离得近了，郑清浅才发现，瀑布下有个崖檐，竟是个避雨的地方。 墨成章没说话，到了地方后，握着郑清浅的手去碰山壁，“你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郑清浅手下传来阵阵暖意，心中一动，眼睛都亮了，“你别告诉我，这里也有汤池子。” 墨成章笑而不语，只拉着她沿着山壁继续走。 从瀑布旁边的缝隙拐过来，入眼是两棵松树，墨成章拉着郑清浅穿进两株 树之间。 这里的确有一个山洞，只不过郑清浅心下隐隐感觉，墨成章带她来肯定不止因为这里有温泉，毕竟福泽山上的温泉山谷可是外挂一样的存在。 刚走了没几步，郑清浅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睁大了眼，下意识的脱口喊道：“小金？” 下一刻，郑清浅便看见小金领着一群猴子从洞里跑了过来！ 真的是小金！可怎么有两只小金呢？ 郑清浅眨眨眼，仔细又看了看，这次倒是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左边这只正在热情的同他们挥舞胳膊打招呼，右边那只就腼腆多了。 不用猜了，左边这只绝对是正牌小金，至于右边那只嘛，不知道是小金的兄弟或者是它“老婆”？ 墨成章开口了，“你看那后面。” 被他一提醒，郑清浅才抬眼朝小金它们身后望去，这一眼看得她的心都缩了下。 之前在温泉山谷看过的景象，几乎再次重现！ 天哪，竟然又是一个特别的山谷吗？ 两只小金蹦蹦跳跳的在前面领路，郑清浅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有点飘。 若是真的再来一个跟福泽山上一样的山谷，那他们之后的粮食和药材储备就真的不愁了！ 第318章 金丽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怎么都没跟我们提呢？”郑清浅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要是早点告诉他们，不就能早些利用上这里了吗？ “去永州前才发现的，没说是因为小金，”墨成章顿了顿，“之前我们已经抢了它的地盘一次，这里还是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早前他们不是没尝试过让猴子们跟村里人一起生活，但很显然它们并不习惯。更何况现在小金遇到了另一只同类，它们好像更喜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 郑清浅脚步一顿，看着前面的两个小金居然开始牵手，她也不由得点头，“也是，若没有小金它们，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在山里安顿下来。” 虽然她空间里育种出来的土豆和红薯产量也高，但是若没有温泉山谷的进一步加持，他们也养不起如今这近万人。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剥夺了小金它们生存的家园，如今它们能再找到一处同样的地方，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她怎么感觉小金它们很擅长寻找这样开了外挂的地方呢？ 她之前偷偷拍过小金的照片，上网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它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长得特别像的倒是 有，但细节还是有很多不符，所以到现在为止她都没确定小金到底属于哪个品种。 但仔细想想，这个世界跟她的世界本就不同，物种有出入不也挺正常的嘛，只不过恰好被她遇上罢了。 墨成章见她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解释了一句，“我说不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并不代表这里就这样搁置。” 在明知道这种环境有什么神奇之处下，他怎么可能浪费呢？ “你的意思是……”郑清浅侧头看他，又看看小金它们，“想让小金他们帮忙吗？” 基于之前小金它们也跟福泽村里的人生活过一段时间，一些简单的活都会干，再加上小金这个智商不低的头领在，只要跟它沟通好了，要想将这山谷利用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比起人工来说，效率可能会低一点。 墨成章点头，“它们找到这里的时间应该不长，我过两日找时间来带他们建几座树屋，让它们先有个安身的地方。” 如今这里它们只有简单的用干草铺的窝，但因为山谷中温泉的水雾，总会将它们弄出来的窝弄得湿漉漉的，长期下去对它们并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山谷中。 这处山谷跟福泽 山中的，除了大致环境外，还是有些不同的。 郑清浅刚刚就好奇，外面怎么会有小瀑布，这会儿进来了，一眼就看见入口处的神奇之处。 这里竟然是一处自然形成的水泵！ 此处温泉的温度跟福泽山上的相当，不过因为这个自然水泵的关系，汤池里的温泉水被吸到了山谷上方，看样子就是外面瀑布形成的源头了。 而刚刚进来之前，郑清浅看见瀑布下方是一个小水潭，也不知到底有多深，但是她猜想那些水肯定又通过地下水的方式回到了温泉池子里。 大自然果然鬼斧神工，这里竟然自然形成了一个水利循环系统。 要知道，去年阎和良他们在有她提供图纸的情况下，搞出水泵也花了一个多月，这里却是天然形成了一个，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郑清浅惊叹自然的神奇时，小金颠颠的拿着两朵赤灵芝过来了，一朵递给墨成章，一朵递给郑清浅。 “它记性可真好，居然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送了一朵赤灵芝给你。”郑清浅此时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总算露出一个纯粹的笑。 墨成章见了，也勾了勾唇，“它的确不同于普通动物。” 小金能听懂人话，还知 道举一反三随机应变，比好些普通人都要更像一个人。 另一只小金看了看墨成章，又歪着头瞧了瞧郑清浅，而后果断的来拉郑清浅的手。 因为有小金在，郑清浅并不排斥，任由它拉着。 新朋友将郑清浅拉到一处稍微干燥些的地方坐下，又蹦蹦跳跳的在旁边的杂草里翻了一会儿，竟然拿出两颗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红色野果来递给她。 “谢谢。” 郑清浅笑眯眯的接过，递了一颗给墨成章，用手稍稍擦了下就开始吃了起来。 望着这位小金的朋友真诚的眼睛，她一点也不担心会吃出问题来。 “味道很不错呢！” 这果子色泽鲜艳，入口清甜，果肉几乎入嘴即化，一口下肚，口齿生香。 墨成章也同样信任小金，他比郑清浅还干脆，擦都不擦一下，直接一口咬下去。 小金见他俩吃了自己伙伴的礼物，拍着手跳了两下，随后指指它的朋友，又指了指自己，围着墨成章转圈，口中像是试图发出什么声音。 “它什么意思？”郑清浅有点看不懂。 墨成章跟小金一直很有默契，仔细看了看它的动作，又辨别了它的声音后，忽然笑道：“它想让我给它的朋友取名 字。” “啊？”郑清浅傻眼，小金已经通人性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毕竟除了小金之外，其他猴子是没有名字的，如今有了另一个它的同类，它会想让对方也有名字，倒是不稀奇了。 “这是只雌猴，唔……就叫金丽吧！”墨成章沉吟了片刻，很快便道。 郑清浅好奇的问，“为什么？” 墨成章理所当然的道：“它在小金眼里肯定是美丽的，所以叫金丽正好。” 郑清浅：“……”行吧，反正是找你取名字，你说啥就是啥。 只是可惜了他满肚才华，竟然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有了名字的金丽更高兴了，很快就跟小金抱在一起又叫又跳，两只猴子在山谷里荡来荡去，兴奋得无以复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刚刚吃了金丽给的果子后，反倒让郑清浅感觉到又饿又渴。 反正墨成章知道她能凭空拿出东西来，所以这会儿郑清浅也没顾忌，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两盒小蛋糕，两瓶矿泉水，还有两盒酸奶。 “四哥，先吃点东西吧。” 墨成章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拿东西出来，却是头一次看见她拿吃的。 “你……”这一刻，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来历。 第319章 空间隐藏福利 郑清浅正在低头拆包装，听见他的声音，抬眼看过来，“怎么了？你不饿吗？” 刚刚跟成王军大战一场，又骑着马跑了这么久山路，应该饿了才对呀。 墨成章在看见她清澈的眼眸时，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了下去。 看来她还是没有想主动告诉他。 然而，墨成章不知道的是，在他面前从空间里拿东西的次数多了，郑清浅都习以为常了，根本没想到要解释。 等误会解开那一天，两人都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 “没事，”墨成章从她手上拿过一瓶矿泉水，“这是水吗？” 郑清浅示意他跟着自己的动作，“这样逆时针拧开就可以喝了……再顺时针拧紧瓶盖，水就不会洒出来。” 对现代人来说很常见的东西，对墨成章这个纯古人来说，那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要知道，这时候连螺丝钉都没有，自然更不可能有螺旋纹的瓶盖了。 墨成章的接受力很强，没有开口询问，但却跟郑清浅一起吃了小蛋糕，喝了酸奶，最后才喝矿泉水。 只是，当他喝下小半瓶的时候，忽然举着瓶子“咦”了一声。 “怎么了？”郑清浅也在喝水，听见他疑惑的声音，连忙侧头看他。 墨成 章没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握了一下，随即目光突变，眼中光芒如星光闪耀，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异。 “这水……可以让人快速恢复体力。”他斟酌了下才开口。 郑清浅眨了眨眼，举着矿泉水瓶看了又看，“有吗？” 她还真没注意。 不过最近这几个月，她因为总是自己在房间研究如何让福泽山的经济圈更加健全稳固，有时候懒得起身去倒水，便会像现在这样，随手从空间拿瓶矿泉水出来喝。 但是她并没发现什么不同啊！ 墨成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刚才我喝下后，很明显的感觉精力和体力都得到了恢复。” 之前的战斗和之后的一路策马疾行，他的消耗是很大的，本就急需补充，刚刚吃东西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只有喝水时才有很明显的感觉。 听他这样一说，郑清浅忽然睁大眼，脑中有个念头浮了出来。 最近她常感觉自己的无感比从前更加敏锐，而且晚上有时候熬夜做计划，或者查资料，统计各个山头的数据什么的，好像的确是喝了水以后就会缓解一些。 难道空间里的矿泉水跟从前的不一样了？ 郑清浅摇摇头，不对，不是矿泉水不 一样了，而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之前她进空间做事的时候，都是喝的饮水机的水，很少和矿泉水。 只有这几个月才因为取用方便，而开始喝矿泉水的。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空间里的矿泉水因为空间的关系，也跟空间里培育出的种块之类的一样，产生了异变，不再是普通的矿泉水了。 可是为什么饮水机里的水没有呢？ 郑清浅完全想不明白，一张好看的脸微微皱着。 “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话，就不用想了，反正只要知道这是好事就行。”墨成章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他不喜欢她皱眉，更不喜欢见她苦着脸。 郑清浅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那你觉得这水会不会像传说或者戏文里一样，你喝了以后实力大涨，很快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呃……” 可惜，说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毕竟要是这么厉害的话，她都喝了这么久了，除了耳聪目明更甚从前之外，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嘛。 “想什么呢？要真有那样的功效，那就是神水，这里是人间，怎么会出现那样的东西？”墨成章点着她的额角，摇头失笑。 只是说到后 面，他的眼底忽然滑过一抹幽暗。 她一直不提她的来历，莫非便是因为她是从神仙的地方来的？ 戏文中不都说，神仙是不能在人间暴露自己身份的，一旦暴露就会被抓回去。 墨成章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她有什么秘密，他绝不主动询问！ 此时的郑清浅根本不知道墨成章把她想成神仙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喷。 不过，她也在思考，空间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隐藏福利？ 她得到空间这么久，除了摸索出基本使用方法，以及物品重置的规则外，其实还有很多事没弄清楚，比如，她之前为什么会有两个身体。 想到这里，郑清浅突然发现，她好像很久没有出现过两个身体的情况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她跟墨成章圆房之后。 不过，这又是什么原理？ 郑清浅呼出一口气，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个空间一点都不智能，也不说给她配个客服啥的，搞得她还得每天猜来猜去，所有东西都得她自己去发现，谁知道它还隐藏着多少东西呢？ 反正空间在她手上，她还有一辈子的时候慢慢研究，眼下还是先来想想怎么请小金他们帮忙的事 吧！ 这里是福泽山东面的位置，来一次需要下山再上山的折腾，今天既然来了，就得干点正事。 “四哥，你对这里有什么打算？”在说出她的意见之前，她想先听听墨成章的想法。 墨成章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这个不大不小的山谷，沉思了片刻后开口，“小金它们的数量有限，能做的事也不能跟人相比，不过简单的手工活还是没问题的。” 郑清浅站到他身边，看着有些小猴子已经窝在干草堆里打哈欠了，耳边响起墨成章接下来的话。 “还记得你让纺织作坊，还有酒坊那边都是怎么做的吗？我觉得只要把每件事分成简单的几个步骤，让小金分别去教导它的伙伴，这些事便不算难。” 郑清浅勾唇，“跟我想的一样呢。” 简单来说就是，墨成章和郑清浅都觉得，替小金他们设计一个流水线的工序来干活，不同的猴子负责不同的小事，跟流水作业似的，在小金和金丽的带领下，达成他们的目的。 “嗯，等我先领着它们把树屋建好再说。”墨成章笑笑，目光在山谷中的几棵大树上扫过。 郑清浅将刚刚留下的包装纸收进空间，拍拍手道：“那我先看看怎么规划。” 第320章 不见 墨成章去跟小金它们沟通，郑清浅就在山谷中转悠，将整个山谷的地形记在脑子里。 既然这里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那就只能靠小金它们来劳动，虽然小金他们可能并不在意，可她总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吧？ 郑清浅自认不是黑心商人，一边计划着这里如何得到利益最大化的利用，一边想着怎么回报小金它们。 墨成章替它们建树屋算一样，还得再加点别的，尽量不让它们太吃亏。 时间在这里流逝得仿佛更为缓慢，郑清浅和墨成章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得不回去了。 他们上山时就已经是傍晚，耽搁了这么久，等回到福泽山上，估计都要亥时了。 同小金和金丽道别后，郑清浅和墨成章冒着细雨下山。 回去的路上，墨成章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嗯，”郑清浅眼中先前的颓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又坚定的目光，“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我有什么好沮丧的？” 而且刚刚确定空间里的矿泉水有特殊作用，虽然功效可能来得慢些，但的确是有用的。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的假设，这水也会对 重伤的人有用呢？ 李大山是因为她才下山，进而出事的，所以她心里始终有个坎，若是能用空间里的矿泉水确保他的腿不会留下后遗症，她当然会毫不犹豫。 就算没用，她也能放下心头的执念，毕竟她已经尽力了。 “是啊，老天都在帮我们，所以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墨成章轻笑，心中想的却是，他该感谢的不是老天，而是她。 若是没有她，说不定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 同样的，若是没有她，福泽村的人可能不会生活得像现在这样。 知道她身上的秘密越多，他就越是能想起从前的一些细节。 比如那些经过她而发现的东西，包括盐矿，包括刚来福泽山的时候，她提议修建防火带，甚至后来发现土豆和红薯，也是她带着乡亲们催种。 若说这些不是她带来的，他是不信的。 还有之前他们粮食紧张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的东西省出来给他和云氏，那时他还以为她胃口不好，如今他知道了，所有人都可能被饿死，她却不会。 也难怪逃荒的一路上，她的气色总是比其他人好，原来是因为她本就与他们不同。 …… 闵州城内，程景 灏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他们回来了？”程景灏刚刚喝了药躺下，听到墨小四领着人回福泽山的消息时，惊得从床上坐起，“你确定？”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心跳也逐渐加快。 “是的，公子，方才他们的人还送了几千成王军到闵州大营，老爷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下人恭敬的回道。 程景灏此时一心一意想的是尽快见到墨成章，根本没去细想别的，“你立刻去备车，我要去福泽山！” 下人一惊，连忙道：“不行啊公子，这么晚了，您这时候出去太不安全……”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程景灏忽地板起脸，眸光冷厉的盯着回话的下人。 那人打了个寒颤，立刻垂着头应下，“小的明白了，马上就去准备！” 说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公子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程景灏平复了一下心绪，下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幽幽的细雨，喃喃道：“表弟，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 福泽山上，郑清浅和墨成章回到家里时，刀疤李他们都已经回来了，云氏也从先回来的罗大宝口中得知了墨成章带着郑清浅 先走的事。 见两人一身湿漉漉的回来，云氏忍住火气，语气硬邦邦的道：“赶紧去换身衣服，时候不早了，有啥事明天再说。” 说完，云氏便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郑清浅求救似的看着墨成章，“完了，娘生气了。” 都怪她，若不是为了开解她，墨成章也不会带着她先去小金它们那，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试想一下，如果她是云氏，儿子走了两个月，还是去打仗，回来不先回家让她安心，反而带着媳妇儿不知所踪，她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 可哪怕是这样，云氏刚才也只是语气冷了些，但话里话外还是在关心着他们。 想到这里，郑清浅更愧疚了。 “没事，明天我们一起跟娘道个歉就行了。”墨成章推着她进屋，不以为意。 云氏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今日事出有因，只要好好跟她说清楚，要不了多久她就不会生气了。 郑清浅暗暗一叹，也只能这样了。 等两人收拾妥当躺在床上时，郑清浅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墨成章将她搂在怀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分别两月，总算将她抱在怀里了，可却什么都不 能做，这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强迫自己不要乱想后，墨成章也缓缓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程景灏的马车从闵州出发，朝着福泽山疾驰而来。 可如今的福泽山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等程景灏的马车进入福泽山的范围后，立刻就被值守的墨家军发现了。 “咦，这不是上次来找赵大夫求医的吗？咋又来了？” “说不定是听到赵大夫他们回来了，连夜赶来的。” “那也不对啊，团长他们今儿才回来多久？这人就知道了消息，看来并不简单，咱们还是往上报吧，不要轻易放他进去。” “说得也对，那你守着，我去报信……” 想当然的，程景灏被挡在了福泽山下。 程景灏的贴身随从长风被拒绝后，正要发飙，马车里的程景灏出声了。 “长风，休得无礼。” “可是公子，他们简直……”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程景灏的语气淡淡的，“我们来求见赵大夫，自然要等她得空了才能见。” 这一世他和墨成章还没有交集，不可能一来就说要见他，说来求医才更合时宜。 然而，程景灏等了小半夜，到第二天早上，等来的却是赵岑的一句“不见”。 第321章 反复 “大胆！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竟然敢……”长风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冲口而出。 只是他还没说完，传话的墨家军就掏了掏耳朵怼了回去，“哟哟哟，有求于人还这么嚣张？你又没说你们是谁，我怎么知道？但这里是福泽山，你跟谁大小声呢？” 福泽山对来求医的人一向都还挺客气的，但面前这主仆几个实在不招人待见。 大晚上就开始等，外面谁都不知道赵大夫他们回来了，偏偏他们知道，要说这些人没在福泽山周围安插眼线，他反正是不信的。 现在一听赵大夫不见他们，高傲的嘴脸立马暴露，还想他们给好脸色呢？想得倒美。 “你！”长风气结，刚要张口，就被程景灏叫住了。 “长风，退下。” “可是公子……” “我让你退下。” 长风狠狠瞪了传话的墨家军一眼，不情不愿的站到程景灏身后去了。 程景灏上前一步，对着传话的人行了一礼，而后道：“在下听说赵大夫仁心仁术，敢问这位小哥，不知她为何不见在下呢？” 传话的人叫赵武，听了程景灏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赵大夫只说不见，没说别的。” 程景灏闻言，随手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过去，“烦请小哥再帮在下问问，有劳。” 长风瞪大了眼，张嘴想说什么，但程景灏一个眼神过来，他立刻闭了嘴。 墨家军的训练可不止是武力，还有针对敌人糖衣炮弹抵抗力的相关试炼。 赵武见程景灏随随便便就送过来一块看着就值钱的玉佩，眼珠子一转，也没客气，将玉佩收了，对他摆摆手，“行了行了，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再跑一趟吧！” 嘿嘿，不拿白不拿，拿了交到上面去，他还能记一功呢！ 至于帮忙跑腿办事？不存在的。 刚刚消息传上去的时候，上面就发话了，对这种可疑人士，要坚决拒之门外。 做做样子嘛，他还是会的。 程景灏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坑了，负手站在福泽山脚下，看着山谷中炊烟袅袅，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出来劳作，他的思绪却不自觉的飘远了。 …… “小四，起子来找你了。”云氏在屋外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声。 墨成章被云氏的喊声叫醒，扭头看向一旁睡得正酣的郑清浅，薄唇轻勾，在她脸上落下一个轻吻，随即起床穿衣。 等他出来，刀疤李正站在院子里。 “怎么了？”墨成章将袖口系严，抬头看过去。 刀疤李的脸色带了点严肃，“昨晚有人来山下求医，一直等到现在，我让赵大夫先拒绝了。” 这话一说，墨成章立刻就听懂了，“来的是什么人？” 刀疤李摇头，“他只说他姓程。” 程？或者是成？墨成章的眸子猛地一缩。 脑子思绪翻转间，墨成章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可能，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来的很可能是程景灏。 从福泽山开始招人练兵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程景灏若是知道了福泽山里的事，必定会找过来。 眼下看来，他竟是寻了求医的借口。 同样重生的程景灏，必定察觉了福泽山的异样，但他现在还不动声色，很可能是因为知道这里领头的人姓墨。 墨成章心中冷嘲，程景灏哪里是来求医的，分明就是想趁此机会见他一面。 可他想见，他便要让他见吗？ “安排下去，今日起，福泽山所有哨岗和进出口开启一级警戒，凡是可疑人物试图闯入山里，全部先控制起来，必要时……格杀勿论。另外，”墨成章顿了顿，“有任何异常随时来报。” 墨成章很快下了命令 。 刀疤李立刻站直身子大声回道：“得令！” 本就是多事之秋，墨成章的做法无可厚非。 刀疤李刚走，郑清浅就从屋里出来了。 “起子走了？”院子里的空气有些冷，她揉了揉脸，看向院门问道。 墨成章点点头，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大事。” “哦，那一会儿我要去医馆那边看看，你要一起吗？”郑清浅一边往厨房去，一边问。 昨天带回来的那些可怜女子的事还没处理，另外，秦昊昨天的情况看着不太对，她等下去问问赵岑，到底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郑清浅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墨成章，“你昨天不是说回来后告诉我秦昊的事吗？” 墨成章脑子里原本都是有关程景灏的事，面色有些阴沉严肃，被她这样一问，倒是突然轻笑了起来，“你没看出来吗？” 郑清浅满头雾水，“看出来啥？” 她只看出来秦昊的模样不像是累出来的，应该是真的生病了，但不知道是什么病。 墨成章上前两步，捏了捏她的脸，“你啊，对这种事还没起子他们眼神好。” “啊？”郑清浅更加茫然了。 “秦昊喜欢赵岑，”墨成章忽然笑得跟个狐狸一 样，“没想到吧？” 郑清浅愣仲了好一会儿才惊讶的道：“真的假的？就他那样的性子，居然喜欢岑姐？” 在她心里，除了人不坏之外，秦昊完全就是一副纨绔公子哥的形象，与高冷严肃的赵岑根本八竿子也打不着。 墨成章点头，“我们去永州之前，起子他们就看出来了。” 他巴不得秦昊喜欢赵岑呢，这样那家伙的目光就不会停在他媳妇儿身上了。 郑清浅突然想起昨天秦昊说的那句“有人偏偏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给他点根蜡。 秦昊的情况，福泽山这边基本上都知道他的身份，不过具体的情况却没人知道。 作为赵岑的朋友，在不了解秦昊真实底细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出面撮合或者反对。 “那秦昊到底生了什么病？我昨天见他，感觉不太对劲。” 人家的感情问题郑清浅是不会过问的，若是他们两个能成，她会送上最真诚的祝福，若是不能成，他们也依旧是她的朋友。 眼下还是先关心一下秦昊的病吧。 墨成章皱了皱眉，“我也不是很清楚，赵岑替他看过几次，但他的情况一直反复。” “反复？”郑清浅一惊，“很严重吗？” 第322章 坏血症 墨成章对秦昊的情况也不了解，毕竟有赵岑在，而且秦昊身边的两名暗卫也不简单，所以他一直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可此时郑清浅这样一说，他细想了想才惊觉，秦昊的身体开始出问题好像有段时日了。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动作一致的转身往院子外走。 云氏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俩竟然要出门，顿时拉下脸冲着两人的背影喊，“你俩不吃饭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同时转头，异口同声的道：“您先吃，我们一会儿回来再吃。”说完便出了门。 秦昊的身份特殊，若是真在他们这里出了事，还真是不好跟靖安侯府交代。 而且，抛开这一层关系，这么久的相处，早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已经将秦昊当朋友看待了。 若不是当他是朋友，墨成章怎么可能允许他跟着墨家军训练？ 云氏见他俩这样，愣了下，这是咋啦？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 赵岑的医馆建在离山脚不远的地方，占地面积不是很大。 随着福泽山人口骤增，乡亲们对就医的需求当然也增大了，所以郑清浅他们商量过后，决定新建一座医馆，除了赵岑日常坐诊之外，还从外面聘请了几名医术和医德都不错的大夫来。 当然，愿意留下的，肯定都是接受女子从医的。 而此时医馆的后门处，秦昊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医馆，而后被暗卫扶着上了马车。 他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先回江镇治好病再来。 秦昊靠在马车上苦笑，深刻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很过分，不然为什么他都这样了，赵岑竟然都不相信他是真的病了。 是的，她不相信他病了，只以为他又在胡闹。 秦昊真是觉得自己冤死了，他的确是混了点，可还 是惜命的啊！ 但赵岑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整日里忙忙碌碌，有时甚至连个眼角都懒得给他。 马车走了一会儿，秦昊忽然听见一阵吵闹声传来。 “怎么回事？”他不由得出声询问。 可惜两名暗卫向来不善言语，根本没人回他的话，只一个劲的赶车。 秦昊气得牙痒痒的，猛然掀开车帘，“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咦，程景灏怎么在这里？” 他刚想发飙，结果抬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公子，如此明显的标志，外加他曾见过程景灏几面，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明明没有正式见过面，他为什么对程景灏印象深刻呢？秦昊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京中那些闲得只会争风吃醋的大家闺秀，闲来无事搞了个盛京四公子，而文采长相都一流的程景灏便是四公子之首。 他这个第一还是很有争议的，毕竟成天坐着，另几个空有皮囊的纨绔自然不服，各种抹黑造谣，谁成想却是让程景灏的名声越来越大。 总之，他就是因为这些才特别关注程景灏的。 他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十分看不上程景灏那张堪比国色的女人脸。 与此同时，又一次被拒绝的程景灏也看到了秦昊。 两个人都在京中见过，还是那种远远看一眼的，根本没有交集，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谁都没想到，他们这样的身份，竟然会在一座原本的荒山中相遇。 但对程景灏来说，秦昊是从山里出去的，而他却是想进山而不可得。 “小侯爷？” 秦昊的马车到了近前，程景灏扶着暗卫的手起来，稍稍提高了声量喊了句。 赵武一听程景灏认识秦昊，原本坚决阻拦的态度稍稍软了下来，“你认识小侯爷？” 另一厢，秦昊坐在车上，笑 眯眯的开口，“这位兄弟，我跟这位公子不熟。” 饶是程景灏这样的，在听了这句话后，也变了脸色。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赵武刚刚放下去的木棍子再次扬起，“那就对不住了，您还是请回吧！” 秦昊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程景灏，“程公子，你不在刺史府休养，跑来这里做什么？” 程韬原本高居右相之位，程家和林家旗鼓相当的对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程皇后死了之后才有了改变。 他实在很好奇，程景灏这颗程家的独苗怎么会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就出现在这里。 “想必小侯爷也知道，程某自小身患恶疾，听闻赵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便想来求医。”程景灏很快调整好了心绪。 秦昊挑了挑眉，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原来程公子是来求医的啊？那可太不巧了，赵大夫现在忙得很，怕是没时间替你治这疑难杂症了。” 嘁！骗谁呢？程家这些年请了多少名医替程景灏治病？还能看上赵岑一个隐在山野的女大夫？ “我可以等，”程景灏不以为意的接话，眼底滑过一抹深意，“若是小侯爷与赵大夫熟识，还请替程某引荐，程某事后必有重谢。” 秦昊撇撇嘴，“这我可不能答应，她的事我还做不得主。” 开玩笑，就程景灏这长相，他傻了才把人送到赵岑眼前去。 虽然他知道赵岑不是个看重外表的人，可也不妨碍他尽力阻断她被男色迷惑的可能嘛。 秦昊语气中隐隐透露着跟赵岑的熟悉，程景灏更是猜不透其中的缘由了。 “既如此，小侯爷慢走不送。”程景灏总算干脆了一回。 秦昊一见赵武几个的架势，就知道程景灏多半会被拦在外面，心里还有点想笑。 堂堂程公子也 有吃瘪的一日，真不知传去盛京，又会引起多大的闲言碎语。 秦昊也不想再跟程景灏多说，不过临走时他还是好心的提醒了赵武等人一句，“若是不能放程公子进去，就请他早些回去刺史府，别太怠慢了。” 程景灏怎么说也是闵州刺史的儿子，要是赵武他们一不小心把人得罪狠了，程韬那个老狐狸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回来。 福泽山的发展来之不易，秦昊也算是见证人之一，自然不愿看见那样的后果。 得了他的提醒，赵武等人虽然依旧拦着程景灏主仆，不过态度没有刚才那样恶劣了。 而且他们也想通了这人为何会知道山里昨晚回来了人，人家老爹是闵州刺史，说不定就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呢？ 这一点，赵武也很快就往山上传了消息，不过这个消息传上去时，墨成章和郑清浅已经在赵岑这里了。 昨晚赵岑睡得很晚，今早免不了就起得晚了些。 刚刚有人来告诉她秦昊走了，她刚想松口气烦人精总算走了时，郑清浅和墨成章就进来了。 “浅浅，”赵岑对墨成章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看向郑清浅，“你们怎么这么早过来？” 郑清浅开门见山的道：“岑姐，秦公子的病你看过了吗？” 赵岑一顿，随即摇摇头，“未曾。” 秦昊整天咋咋呼呼的，看着精神好得不行，同他脸上表现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一直以为那家伙是故意想博取她的同情，故意没睡好。 至于他说的，流鼻血，嘴巴里出血什么的，估计就是骗她的，因为有好几次他被他的暗卫送来，她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赵岑不知道的是，为了不在她面前损毁形象，秦昊每次来见她之前，都会收拾一下，一收拾就把血 迹弄没了。 “他人呢？”墨成章开口问道。 “刚刚小花来告诉我，他一早就走了。”看见郑清浅和墨成章面色不对，赵岑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墨成章闻言，抬脚就往外走。 郑清浅叹了一声，看着赵岑问，“他总跟你说过他的症状吧？” 赵岑点点头，将那些她以为是秦昊找出来的借口告诉了郑清浅。 “你是说，他经常觉得累，吃不下饭，牙齿出血，有时候还会流鼻血……” 郑清浅越说越觉得这症状怎么这么熟悉？ 脑子里有个词语一闪而过，坏血症！ 是了，秦昊这表现不就是明显的坏血症吗？ 坏血症，是由人体缺乏维生素C引起的，表现为毛细血管脆性增加，牙龈肿胀、出血、萎缩，常有鼻出血、便血等；还可导致骨钙化不正常及伤口愈合缓慢等。 这些都是由于缺乏维生素C，使体内的胶原蛋白不能正常形成有关。 简而言之，秦昊该补充维生素C了。 注意，坏血症可不是败血症，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病。 败血症是指各种致病菌侵入血液循环，并在血中生长繁殖，产生毒素而发生的急性全身性感染。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少有的几次跟秦昊一起吃饭，他好像都不喜欢吃蔬菜。 这次跟着墨家军去永州，一路上辛苦不说，的确也吃不上绿色蔬菜之类的。 不过，若秦昊真的是坏血症，那肯定不是这两个月导致的，多半是日积月累下来造成的。 想到这里，郑清浅肃着脸看着赵岑道：“岑姐，秦公子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赵岑眉心一皱，“可我前两次替他开过两副药，他之后好像并没有好转。” 郑清浅轻轻一叹，“因为你弄错了一件事。” 这就是时代局限性的表现啊！ 第323章 果然是他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中医治本，西医治标。中医由表入里，循序渐进，治的是身体的根本。 但是，若是连病因都找不到，又如何治本呢？ 赵岑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学习的也是古代中医的传承，所以在她刚开始替秦昊治病时，针对的便是他的症状，和可能引起这些症状的身体变化，可惜收效甚微。 此时听见郑清浅的话，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真的错怪了秦昊。 “浅浅你知道这种病？”赵岑立刻便开口问道。 郑清浅点点头，“你知道我喜欢看书，看的还是乱七八糟的杂书，所以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他这种状况，据说是因为身体里缺了某种必要的物质引起的，具体的情况你等四哥将他追回来再问他。” 赵岑这么聪明，只要仔细询问秦昊的饮食情况，她再从旁提示几句，应该很快就能想到。 趁着秦昊还没回来，郑清浅去看了看昨天带回来的那些女子。 赵岑虽然全程跟在她身边，但却有些晃神。 她是不是对秦昊有太多偏见了？ 以她的性子，平时对待病患都是一视同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秦昊欠揍的嬉皮笑脸时，她就忍不住想对他 区别对待。 郑清浅不知道赵岑此时心中所想，因为这会儿她已经被人围住了。 “墨娘子，我们想留下来，求求你行行好，让我们留下吧……” 经过一晚上的惶惶不安，这些可怜的女子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这里郑清浅说话很管用。 所以看见她来，这些人立刻上前祈求。 “大家别急，有什么先慢慢说。” 郑清浅不得不赶紧安抚这些人，因为她们说话太乱太吵，有哭的，有大骂那个倭人的，还有闹着不想活的。 “赵大夫昨晚给我们开了药，虽然肚子里的野种没了，但我们这样的残花败柳，怎么有脸再回去家里？” “我也不想回去给家里人抹黑，如果真的离了这里，我宁愿去死！” “我现在就想死……” 郑清浅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心疼她们的遭遇，又恨死了那个罪魁祸首，可惜的是那人命大，那种情况下居然都能跑掉，实在是可恶。 不管哪个时代，被强迫的女子都是可怜人，明明她们才是受害人，但周围人若是知道她们的遭遇，或多或少都会拿有色眼镜来看她们。 很多人没有被人侮辱打倒，却被周围人，甚至是家人的闲言碎语击 败，最终放弃了生命。 郑清浅蹲在那个说现在就想死的女子身前，认真的看着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过去，那就好好活在当下。只有活着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她顿了顿又道：“那些害了你的人都没死，你为什么要去死？犯错的是他们，该死的也是他们，不是你。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别人顶多叹息两句，除了你自己，没人会记得你，如果真死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说完，她站起身，环视一屋子的可怜女子，一字一句的道：“只有活着，你们才有替自己正名的机会，只有活着，你们才能看见害了你们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末了，她放软了语气，“我可以让你们留下，但我这里不收留无用之人，若是还想着去死的，等你们身子好些了便下山吧。” 赵岑被郑清浅的话唤回了神智，适时地开口道：“落胎伤身，你们现在不宜情绪激动。” 总共十几个女人，月份最大的也不过四个月，有两个月份太浅都不知道有没有怀上，但是赵岑问过她们的意愿后，还是根据她们的情况替她们开了药。 这些全都是被那个倭人强抢去的， 据说是倭人觉得大乾女子比他们倭国女子好，想要大乾女子替他生孩子。 简单来说便是，伊藤智想优化后代的基因。 当然，赵岑并不知道基因这个词。 但郑清浅听了这个原因后，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 她大学时有个舍友对岛国动漫痴迷成瘾，特地去研究过岛国的历史，最后愤愤不平的来跟她说，以后再看动漫，再也不要喜欢岛国的人了。 为什么？因为在她那个世界的唐宋时期，凡是来过他们国家的岛国女子，莫不以能跟唐宋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为荣，甚至回国后若能生下孩子，更会被家里人高看。 这操作，说白了就是借种。 自家的基因优秀，当然就不用去望着别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伊藤智居然也有这种心态。 可这特么的简直太恶心人了，你想改变后代基因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强迫人家啊！ 郑清浅实在是厌恶透了那些强盗逻辑的人，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违反别人意愿的事，都是打着高大上幌子的强盗干的事。 屋里的女人们都不闹了，愣愣的看着郑清浅。 她们没有错？错的是别人？ 是啊，她们本来就没错！凭什么要承 受别人无端的指责和异样眼光？ 这一刻，就连想寻死的女子也紧握着拳头，咬紧牙根，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世道艰难，她们真的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 墨成章从赵岑那出来，就去了安顿战马的地方挑了一匹马。 “秦公子走了多久了？” “报告团长，走了不到三刻钟！” 墨成章冲他点点头，骑着马快速朝路口疾驰而去。 如今福泽山的所有兵力只有五千，所以墨成章套用的现代军队编制还没成师，他干脆将几个营整合起来，自己任团长。 跟他熟识的平时依旧喊他小四，不熟悉的则会很正经的喊一声团长。 墨成章没过多久就到了福泽山的出口处，赵武等人当然认得他，见他过来，立刻放行。 而还守在这里的程景灏，在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时，蓦地睁大了双眼。 果然是他！ 那张同先皇一模一样的脸，比前世初见时更加冷厉俊逸，虽然只是一眼，可程景灏的脑中却深深的印下了墨成章此时的样子。 “长风，立刻回闵州！”程景灏急急地开口。 他想见的人都走了，他还留着做什么？赶紧追上去，说不定还能来个“偶遇”。 第324章 不一样了 墨成章自然看见了程景灏。 早在他的目力所及能看见福泽山出入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他。 因为程景灏的标志是那么明显，他的轮椅是特制的，只远远看一眼就能印象深刻，更何况前世他还曾推着程景灏去过许多地方。 可这一世两人还未碰面，若是他冲上去就将人杀了，也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方才他目不斜视的从程景灏面前经过，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程景灏也重生了，若是他稍稍表现出一丝异常，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如今这样，顶多让程景灏摸不着头脑罢了。 程家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只是这一世他有了更重要的事，想守护更多的人。 程家如今好好的，还能替他平衡林家的势力，若是没了程家在闵州打掩护，那么福泽山很快就会暴露在林家的视线下，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可就不好过了。 特别是他的这张脸，是万万不能让林家人瞧见的。 骏马奔驰在林间小道之上，带着初春的寒风迎面而来，墨成章的脸色越加冷静。 报仇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他重生之初最大的执念，但如今报仇这件事却要放在很多事之后。 程家，林家，和佑帝，林太贵妃…… 墨成章漆黑的眸子猛地闭了下，再睁开时，眼中激荡的情绪已经归于平静，马鞭催动着骏马快速飞驰，前方已经能看见秦昊的马车了。 秦昊的暗卫发现了追在后面的墨成章，立刻告知秦昊，“小侯爷，墨公子追来了。” “他来干什么？不会又想让小爷替他们找低价粮食吧？”秦昊说到这里都觉得牙疼。 真的，为了这事儿，他家老头在信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回，还威胁要把爵位收回去。 他是那种怕事的人嘛？谁还没 个把柄呢？老头在他手上的把柄多了去了，他才不怕呢。 所以，家里的人骂归骂，可说好了要给福泽山的粮食等物也没耽搁。 但是……他家又不是大乾的仓库，哪能回回都搞来一大批物资啊？ “若小侯爷不想见墨公子，属下可以先行带小侯爷回避。”暗卫尽职尽责的道。 秦昊无语的扶着额头，“连主子的真实想法都不知道，难怪你只能做个暗卫，整天躲在暗处不见人。” 他虽然从前看墨成章有那么点刺眼，但现在没有了啊！而且经过了这么多事，他隐隐约约也能察觉他们想干什么。 其实，若是秦昊早出生几年，见过先皇的话，第一次见墨成章肯定就能联想到许多事，可惜啊，他比墨成章还小呢。 所以说，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首先得找对人家，其次还得选对出生的时间。 眼下秦昊都点明了，赶车的暗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当下便开始减速，马车很快就停在了路边。 小侯爷果然不知世事，他们做暗卫的，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算了，说了小侯爷也不懂。 秦昊不知道自己又被吐槽了，从车上下来，往后面看去，就看见墨成章果然快到他跟前了。 “哟，墨兄，你这巴巴的追来，是舍不得我呢？”秦昊朝墨成章挥挥手，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墨成章放慢速度，没一会儿就停在了他面前。 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认真瞧了瞧他的脸色后，墨成章直接开口，“跟我回去。” “啥？我这才出来，你叫我回去干嘛？山里出了啥事吗？”秦昊有些摸不着头脑。 墨成章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呢？你小命不想要了？” “咦？”秦昊一惊，“你的意思不会是 ……她愿意替我治病了吧？” 墨成章点头，“嗯。” 赵岑愿不愿意的，他不知道，反正他只知道有他媳妇儿在，赵岑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秦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思维也顿时发散出了句芒山脉，“这么说，是她让你来追我的？哈哈哈，我就说嘛，小爷一片真心，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知道小爷走了，这下着急了吧？” 墨成章：“……”兄弟，你想得有点多。 人家赵岑指不定都不知道你有那意思，你在这幻想啥呢？ 不过，这话墨成章并没说出口，更没有表现出来。 秦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美滋滋的上车往回走。 墨成章打马在前，时不时的还能听见秦昊那个铁憨憨发出的憋笑声。 他面无表情的抿着唇，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出门要是跟秦昊在一块儿，一定不能承认自己认识这货。 简直太丢脸了！ 秦昊可不觉得自己丢脸，美滋滋的笑了一会儿，又撩起车帘朝外面吩咐道：“你俩是死人吗？不知道小爷归心似箭呢？赶紧的，快点！” 两名暗卫：“……” 小侯爷，您是不是忘了，您家在盛京，不然江镇也有个老宅，可不是在福泽山啊！ 墨成章听了秦昊的话，嘴角都忍不住的抽了抽。 不行，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浅浅，以后要远着点这货，可不能把他媳妇儿给带歪了。 然而，他们回头还没走出多远，便跟程景灏的马车碰了个对脸。 这一次，程景灏没等秦昊有什么动作，竟然直接下车对着他行礼。 程景灏高声道：“小侯爷，在下有要事相商，还请下车一见。” 墨成章只看了程景灏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恰好看见秦昊掀开了车帘，顺口问了句，“这人你认 识？” 秦昊摆摆手，“在盛京远远瞧见过几次，算不得认识。” “那你自己处理，我先回去了。”墨成章点点头，一夹马腹，眨眼间就冲了出去。 秦昊无语，得了，这人比他还粘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墨成章肯定是急着回去见郑清浅。 程景灏这次却是光明正大的追着墨成章的背影，回头便问，“小侯爷，方才那位就是福泽山的主事人吧？” 秦昊这会儿心里火急火燎的，就想赶紧回去见赵岑，结果却被程景灏堵在这，他要能高兴才怪了，所以回话也特别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程景灏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拱了拱手道：“能在如此乱世庇佑一方百姓的人，值得程某敬佩，若是小侯爷愿意，还请替程某引荐，也让程某为这福泽山的百姓尽一份心力。” 刚刚追来的路上，程景灏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既然他放低姿态也无法接近墨成章夫妇，那何不换一种法子？ 福泽山要发展，就肯定需要各种资源，又是在闵州地界，程韬很快就能从林家手中拿到实权，到时候他要想替福泽山做事，不就轻而易举吗？ 面对帮了福泽山的人，墨成章他们总不会再拒之门外了吧？ 要说程景灏也是不容易，总算从固有的思维中换了路子。 他从小生活的圈子几乎都是以权压人，各种勾心斗角的事都遇到过，唯独没有体会过下层百姓的生活，完全就不会按照普通人的想法来想事情。 今儿也是见了秦昊，想起来秦家是干什么的，这才有了联想。 “引荐？”秦昊狐疑的看着他，“你想认识他？” 秦昊又不傻，可不会被程景灏话里的为福泽山的百姓出力 给蒙蔽过去。所以，程景灏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他虽然不了解程景灏，但多少也听说过他的清高孤傲，连公主都看不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认识墨成章这种出身的？ 而且，程家虽然多年前以善心闻名，但自从程皇后死在宫里后，程家人就低调了起来，再也没做过什么拿得出手的善事了。 程景灏不闪不避的点点头，“实不相瞒，家父有意好好治理闵州，所以……” 未尽的话不必直说，秦昊自然明白。 搞了半天，原来程景灏是替程韬来求才的啊？那为何又要拿求医做借口？ 对他们父子来说，这算是礼贤下士，不该这般拐弯抹角吧？ 秦昊想不明白，以他的性子，直接就懒得去想，反正他知道，墨成章他们绝不可能被“招安”。 “那你还是回去……哦，对了，”秦昊挥挥手刚想让他滚蛋，突然又想起来，“买卖不成仁义在，引荐我是不会引荐的，但是你要是想为福泽山尽一份力，我想他们也不会拒绝。” 说完，秦昊就让暗卫赶紧赶车，他可不想跟程景灏这样的伪君子继续浪费时间，还是回去找他的赵大夫吧！ 程景灏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含笑目送秦昊离开。 靖安侯真以为他不能将他们如何了？ 哼，若不是现在他想取得墨成章的信任，他一定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如数还回去！ 但是……程景灏垂下眼，没人看见他眼底的疑惑。 重活一世，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是因为郑氏和他都重生了吗？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别的原因？ 此时的程景灏想不明白，因为他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以至于当他明白过来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第325章 未了的心愿 墨成章和秦昊回到医馆时，郑清浅和赵岑已经等在那了。 秦昊被两人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俩这是咋了？” 啥情况？难道他病得很严重？ 郑清浅看了看赵岑，“岑姐，交给你了。” “嗯。”赵岑点头，对秦昊道，“秦公子，请随我来。” 秦昊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上去，嘴上却贱贱的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赵大夫不是从来都对小爷不假辞色的嘛？” 赵岑没吭声，走到内堂放下帘子才转身，“请秦公子躺下。” 秦昊闻言，故作惊讶的惊呼，“你想干啥？” 赵岑的嘴角抽了抽，忍着想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没好气的道：“替你好好检查一下。” 刚刚浅浅特意提醒了，不能只听他嘴上说有哪些症状，最好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排除一些别的可能。 冬天衣服穿得多，他们行军在外时又不经常洗澡，说不定秦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 “我是牙齿和鼻子出血，身上又没伤……”秦昊还想嘟囔几句，却被赵岑一个眼神看得秒怂，乖乖躺到矮榻上去了。 一旦进入诊断状态，赵岑的脸色就非常认真严 肃，一丝不苟的将秦昊的衣服一层层解开。 看着这样认真的她，秦昊忽然就不闹腾了，眸子里不自觉的盛满柔情，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可赵岑在看见他身上一个又一个的淤点或瘀斑时，眉头瞬间皱得紧紧的。 “怎么了？”秦昊的声音很柔和，是他从未用过的语气。 可惜此时的赵岑根本没有注意，神色凝重的道：“你自己看。” 秦昊垂头看向自己胸前，不以为意的道：“不就是一些淤青什么的嘛？小爷我身娇肉贵，许是在哪里碰到的。” 都这时候了，这家伙竟然还在耍嘴皮子，赵岑虽然听了郑清浅的话，知道这病有得治，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要吓唬吓唬他。 “秦公子，你这可不是普通的淤青，弄不好会死人的。” 见她板着脸说得一本正经，秦昊愣了下，狐疑的看着她，“你也治不好？” “对，我也治不好。”赵岑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仔细看着他的脸色。 秦昊闻言沉默了，脸上的神情从茫然到惆怅，随即却是释然的笑了起来，“治不好就治不好吧！人总有那么一天不是吗？我只是比别人来得早些罢了。” 他 这话倒是让赵岑暗暗惊讶，按理来说，他这样身份的人，应该都不想早死吧？可秦昊的语气却像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般，豁达得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没记错，秦昊今年也不过才不到二十岁，如此年轻的年纪，正处在人生的大好年华中，他就这般舍得？ “你真的不难过？”赵岑忍不住脱口问道。 秦昊耸耸肩，“有什么好难过的？众观历史，再厉害的人不都要死？我虽然活得不长，但该我享受的都享受到了，要说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嘛……” 他忽然看向她，一双眼含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大夫，如果我的心愿只有你能帮忙，你会帮我完成吗？” “你还有需要别人帮忙的？况且，”赵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只会给人看病，而你的病……” 应该能治好吧！ 这句话赵岑故意没说。 秦昊故作怅然的看着她，“这件事跟我的病无关。” 赵岑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秦昊一句话就让赵岑愣住了。 “她面冷心热，对所有人都很照顾，除了对我。”秦昊认真的看着她，“赵大夫 可以替我转达我的心意给那位姑娘吗？” 赵岑的手还在替他整理衣服，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抬眼就看见他眼里的笑意，那颗从未动过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哪怕是对感情迟钝如赵岑，都感觉到了秦昊眼中强烈的情意。 然而，这样浓烈炙热的感情，却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赵岑迅速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略有些僵硬的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就想走，但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你还没回答我，愿不愿意替我转达心意。”秦昊随意将衣服拢着，不愿轻易放她离开。 赵岑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脸颊和耳垂微微泛着粉，额角竟是浸出了几滴汗珠。 “抱歉，我不是红娘，亦没有替人做媒的喜好，秦公子的请求我恐怕不能答应。”赵岑暗暗深吸一口气，故作不懂的回道。 秦昊紧紧抓着她的手松了，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都是聪明人，他不信赵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可她明白了却也拒绝了。 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秦昊忽然又抓紧了她的衣角，稍稍 用力就将她扯到他身前，“既然赵大夫不愿意帮忙，那我总可以亲口对她说出我想说的话吧？” 赵岑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他低头凑到她耳边，有别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嗓音，此时秦昊的声音温和又低沉，仿佛要将这些话烙印在她心上般。 “赵岑，我喜欢你，二十年来，只喜欢你一个，不管我还能活多久，这辈子都只喜欢你！” 说完后，秦昊将赵岑拉开一点点，眼神认真又执拗的看着她，“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小爷这辈子是栽你手上了。” 赵岑：“……” 心头的情绪无法言喻，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立刻拒绝，但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拼命怂恿她，不要拒绝，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赵岑被迫与他对视，甚至都忘记该先推开他，眼神有些愣仲，久久都没有言语。 她从未想过，秦昊竟然对她有这种心思。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是位大少爷，纨绔子弟，吃不了一点点苦头，常常因为训练产生的一点小伤就到她这里来哭天抢地。 除了性子不是那么跋扈外，她反正哪哪都看不上他。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说他喜欢她！ 第326章 咱们福泽山 这些心绪说来繁杂，可实际上也不过只过了片刻罢了。 赵岑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中的愣仲和茫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贯的冷静淡漠，“你不会死，所以……刚刚那些话以后也不用再提。” 说完，她便推开他，抬脚往外。 秦昊的心莫名的像是被针扎了下，眼中的情意，雀跃期待的心情一点点的变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赵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秦昊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可却听见她道：“快些将衣服穿上，我还要替你问诊。” 望闻问切，还没问呢，他这病看来已经不轻了，得赶紧加快治疗的进度才行。 秦昊心头的那口气瞬间就泄掉了，闷闷的“哦”了一声。 墨成章和郑清浅并没离开，不过也没听见赵岑和秦昊在内堂里说了什么。 见她出来，郑清浅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 赵岑点头，“他身上有些瘀斑和淤点，看来的确被你说中了。” 郑清浅听了这话反倒松了口气，真是坏血症还好，补充维生素C就行了，要是别的病，她也得抓瞎。 毕竟光是有原理，不会配药，或者找不来对症的药材，那也白搭啊！ “等他出来你好好问问，看看怎么替他治吧，我看过的书上只提过这种情况，并没说要怎么医治。”郑清浅对赵岑道。 她只能提示到这里了，总不能把维生素C这样的词语说出来吧？这也太让人怀疑了。 “嗯，我明白。”赵岑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墨成章看见秦昊掀开帘子出来，便牵了郑清浅的手，“这里交给赵大夫，我们也该回去了。” 只要确定秦昊这里没有大碍，他就不想继续待着了。 哪知秦昊听见他的话后，连忙喊了句，“别啊，墨兄 ，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墨成章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斜了他一眼，“什么事？” 就他刚刚那副傻得不行的模样，他能有什么正事？ 秦昊无语，决定大量的不跟他计较，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刚刚路上遇到那个，你知道是谁吗？” “他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墨成章淡淡道。 郑清浅有些异样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却什么都没说。 她怎么觉得墨成章的语气有点冷淡得过分呢？ 秦昊举起食指摇了摇，“那你可就错了，他老爹是闵州刺史，刚刚他说想认识你，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墨成章心头一跳，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等他能认识我了再说吧！” 说完，他拉着郑清浅就走。 “喂喂喂，你别不听好人言啊！程家那对父子可不好惹，咱们福泽山被他们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墨成章的态度给秦昊急得，差点就跳脚了。 赵岑在听见他那句“咱们福泽山”时，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冷静的开口，“秦公子，还请坐过来，我需要知道你最近三个月的生活情况，包括每天吃的什么……” 秦昊转头看着她，原本有些沮丧的情绪，在刚才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那一刻，忽然再次燃起了斗志。 虽然他刚刚表明心迹被委婉的拒绝了，但是他是谁啊？他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被打倒的人吗？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她还是云英未嫁之身，他就可以继续喜欢她。 没关系，表白失败简直太正常了，哪有人是一帆风顺的，她没赶他走，还愿意替他治病，这不就说明他还有希望吗？ 秦昊暗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很快就笑嘻嘻的凑到赵岑跟前去坐着，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插 科打诨的打探她的喜好之类的。 “你最喜欢吃什么？” “当然是吃肉啦！我无肉不欢，你呢？” “有多久没吃过蔬菜水果类的了？” “我从小就不怎么吃……你呢？你喜欢吃什么菜？” 赵岑：“……” 不生气，她不生气！ 不生气才有鬼！ “秦昊！你再不好好回话，就另请高明吧！” 赵岑最讨厌有人对待自己的身体不爱惜，秦昊都病成这样了，还这样嬉皮笑脸的，实在让人无法不气。 秦昊被她一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却喜滋滋的道：“好好好，我好好回答，绝对不乱问了！” 呵呵，她刚刚叫了他的名字！ 原来她知道他的名字啊？他还以为她从来都是喊“秦公子”“小侯爷”的，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没想到居然知道。 唔……为什么他的名字被她喊就这么好听呢？哪怕是被吼的，他也觉得好听。 嗯嗯，下次跟老头一起吃饭时，给他夹个鸡腿，毕竟这名字是老头取的嘛。 若是赵岑知道秦昊心里现在的想法，肯定立刻摔桌走人。 这对欢喜冤家的相处情况，郑清浅自然是无从得知的，因为这会儿她已经敏感的察觉了墨成章的情绪变化。 “四哥，你有心事？” 他们早上下山是架着马车下来的，此时墨成章在前面赶车，一言不发，郑清浅原本坐在车里，但现在已经坐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山上风大，你进去坐好。”墨成章侧头对她笑了笑，却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郑清浅自然不会听他的，不但没进去，反而伸手抱着他的腰，抬头冲他甜甜一笑，“这样就不冷了。” 墨成章原本因为看见程景灏而阴郁的心情，被她的笑冲散，不自觉的也勾起唇角，抽空腾出手 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四哥，如果你有心事，我希望你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也许你说出来我不一定可以帮忙解决，但是只要你说了，心头便会轻松一些。” 郑清浅靠着他，被山风吹得轻轻闭着眼继续道，“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有些事若是藏得久了，反倒会成为执念，说不定会对自己和身边人都造成伤害。” “当然，若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还可以写出来，不想被人看见就烧掉，”她突然睁眼，抬手去抚摸他的脸，“我不想看见你不开心的样子。” 这么好看的脸，应该多笑才是。 墨成章闻言，脸上的神情微顿，随即心中却是一暖，飞快的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我没有不开心。” 他的确没有不开心，只是心中有些情绪无法诉之于口罢了。 毕竟，程景灏在他前世短暂的生命中，有着浓重的笔墨。 乍然相见，他总是难免会想到前世的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份情绪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郑清浅心下暗叹，这人总是这样，明明就是有心事，可就是从来不说出口，她实在很犯愁。 他不想说，就算她想问，也要斟酌一二的，就像刚才她说的那样，也许他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说了反而更不好。 “好吧，那刚刚秦昊说的那个什么闵州刺史，这件事你真的不做点什么吗？”既然不能问他的心事，那这件事总可以吧？ 他们如今在闵州地界，说难听点，那就是一群黑户，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有福泽山的地契，只要朝廷一句话，那什么都可能打水漂。 所以，刚刚在听见闵州刺史的时候，郑清浅的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必担心，秋叔跟程家是姻亲，就算他们想 做什么，也会看在秋叔的面子上，不会轻举妄动。”墨成章嘴上自然是安抚着郑清浅的，可实际上他脑子里已经在想对策了。 跟程景灏提前碰面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这一天也是他早就想过的。 只是可惜了，眼看着就能过上一段安生日子，现在怕是不成了。 郑清浅听他这样一说，也想起来颜秋思原本的身份。 大乾的州府管理体制其实有点杂乱，根据她这些时日查的资料来看，那真是她那个世界哪个朝代的情况都掺杂了一点，搞得她头疼不已，所以在墨家军成立之前，才会将现代的军队编制拿给墨成章做参考。 只是她没想到墨成章竟然直接用了现代那套体系。 如今大乾的州府情况，拿闵州为例，最高的行政长官便是刺史，而武将的最高掌权人却是参将，也就是颜秋思，负责统兵。 但是，在此之上，还有个林国舅。 这就真的挺可笑的，一个外戚，没有任何职位的人，竟然稳稳的压在刺史和参将头上，足可见林家在朝中的只手遮天。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成是和佑帝的无能，竟然让外家的人把持了朝政这么多年，如今他倒是想收回权利，可尝到了甜头的林家人如何肯配合？ 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利益关系，搞得大乾名不聊生。 如果不是如今福泽山的实力在她看来还是太弱了，她都想让墨成章赶紧竖起反旗，直接将天给捅了。 “你的意思是，秋叔不管何时都会帮我们？”郑清浅脑子里转了几圈，又回到了正题。 墨成章肯定的点头，“会。” 但他这般肯定，却是让郑清浅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 难道因为墨成章的身世？他只说颜秋思是他生母那边的亲戚，却没说具体的。 第327章 该去福泽山看看 墨成章知道，这会儿若是不说点什么，郑清浅肯定会更加起疑，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轻声道：“秋叔……年轻时喜欢我母亲，并且因此终生未娶。” 郑清浅：“……” 没看出来啊，颜秋思竟然还是个情种？ 不过…… “你是说，他对你的，呃，对你生母无法忘怀，所以至今未娶？而且他会对你这般好也都是这个原因？” 墨成章垂眸，看似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淡淡“嗯”了一声。 她应该是以为他刚才说错了吧？所以才会把“终生未娶”理解成“至今未娶”。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颜秋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这般帮他是为什么。 程氏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作为颜家人，还是颜家的掌权人，他不觉得颜秋思会是一个纯粹感情用事的人。 也许他自己也对和佑帝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吧，所以前世在知道他的存在时，才会全力支持他，和程家一起帮他。 可惜事与愿违，程家野心太大，他们都被利用了。 郑清浅感慨了句，“那他还真是长情。” 此时的她的确没有发现墨成章的口误，因为她的注意力正在另一件事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墨成章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这个，抬眼看着她时，眼神有些复杂。 她从前不是都不问的吗？ 郑清浅与他对视，眼神清澈坦然。 越是与他相处得久，她越是觉得他身上有个沉重的包袱，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猜肯定跟他的身世脱不开关系。 只是，墨成章在越州长大，为何又会跟闵州的颜秋思有来往？ 墨成章转头继续驾车，这次没再回避这个问题，但却依旧说得半真半假，“逃荒之前，有人找上我，拿出了足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前世可不就是程景灏看见了他的脸，然后调查他的身世，进而跟他相认的吗？ 重生之事匪夷所思，他不想她用看怪物的眼光来看他。 不过，这件事他总会找机会告诉她的，至于是什么时候……就交给时间吧，总有那么一日，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对她敞开心扉，将前世所有的苦难与不堪都云淡风轻的说给她听。 郑清浅如何看不出他的话有所保留？只是他既然不愿意开诚布公，她再问也没什么意义。 “原来是那时候。” 两人都没再开口，一路往回 赶。 只是，此后郑清浅的心结不免又多了一层。 …… 程景灏回到闵州城后，立刻让人去将程韬请了回来。 “爹，我见到表弟了。”一见到程韬，程景灏立刻开口。 程韬的眼睛猛缩，抓着他的胳膊沉声急问，“真的？你没看错？真是你姑姑的孩子？” “绝对错不了，表弟与先皇的长相极其神似，只要见过先皇的人，看到他必定不会错认。”程景灏重重的点头。 程韬松开他，来回踱着步，心情说不出的激动又复杂。 “我们程家对不起你姑姑，当年没能保她在宫中无恙，后来……总之，若此人真是你姑姑的儿子，我们一定要将他认回来！” 程韬对程氏还是有几分兄妹之情的，只是这份感情压在太多东西之下，找到外甥的喜悦是真，但随之而来的，更多的则是这名外甥的身份会替程家带来怎样的剧变。 程景灏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爹，这件事恐怕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了。” 程韬脚步一顿，一双利眼直直的看着他，“何出此言？” 程景灏长叹一声，苦笑道：“颜秋思应该早就跟他见过了。” “你说什么？”程韬瞪 大眼，“你是说，他如今跟了颜家人？” 程景灏摇摇头，“我不敢肯定，但他现在就住在颜秋思向皇上讨来的那座山头，而且前些日子在永州歼灭五千寇匪的人也是他，所以，您心里的打算恐怕行不通。” 今日与墨成章不算正式的一面，已经让程景灏看出了许多问题。 郑氏知道前世的事，所以肯定会让墨成章避开程家，但是颜秋思从头至尾都是站在墨成章那边的，所以他才猜测，是郑氏让墨成章去接近颜秋思。 至于颜秋思有没有告诉墨成章他的身份，还有待考察。 毕竟，唯一知道墨成章身份的人，如今在他手里。 而且他现在也已经证实了，当日在冀州，他在颜秋思军中看见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就是墨成章。 刺史府要查从军记录还是很容易的，虽然墨成章当日用的是吴忧的化名，但这些都难不倒程景灏，毕竟他曾经最擅长的就是遮掩身份。 难怪他一直找不到墨成章，原来是因为郑氏的提醒，墨成章一直用的别的身份进出城。 “那他知道他的身份吗？”程韬皱眉，“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来找我这个亲舅舅才是，跟 着颜秋思算怎么回事？” 颜秋思充其量只能算个表叔，还能有他这个舅舅亲？ 程景灏揉了揉额角，如今这般混乱的情况，他也挺头疼的，什么事都要他去猜，还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不管如何，颜秋思都不会害表弟，我们为今之计，也只能想想怎么让表弟跟我们相认才是。” 想起颜秋思那个痴情种，程韬倒是很赞同程景灏的话，点头道：“这倒是，你今日见他的具体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程景灏的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今日我不但见到了表弟，还看见了靖安侯小侯爷秦昊。” “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程韬拧着眉，疑惑道，“他怎么了？” 他以为程景灏是分开见着的两人。 “秦昊和表弟在一起，而且两人看上去关系很亲近。”程景灏凝重道。 程韬闻言也是一惊，“他们怎么会认识？” 如果他那个外甥只是跟颜秋思扯到一块儿，他还没怎么多想，但若是再加上一个看似正常的靖安侯府，这事可就棘手了。 程景灏摇头，“我也不清楚，已经让人去调查了，但是爹您真的该亲自去福泽山看看，那里……很不一样。” 第328章 居然是熟人 初九这日，墨成章下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忙到月上中天才回来，那时郑清浅和云氏已经睡下了。 不忍心将郑清浅吵醒，墨成章只能默默去洗了个温水澡，回到床上时，也不敢去抱她，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便吹了灯睡下。 第二天是正月初十，也是郑清浅他们跟耿胖子约好送酒的日子，郑清浅也要去闵州城里办事，就顺道给他捎过去、 不过墨成章要整顿墨家军，还要去替小金他们做些事，不能陪她去。 “大山哥今儿也有事，不能跟你一起，你自己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墨成章不放心的叮嘱着。 虽然这是他今早说的第五遍了，郑清浅还是认真的回道：“我会注意的，你不用担心。而且耿大哥今儿也要进城办事，我跟他一道，还有郑智他们护着，不会有事的。” “一会儿我跟起子说一声，前天郑智他们那队人有些受了伤，今儿估计还没好，让他将三队的人调给你。”墨成章想了想，立刻便道。 郑清浅这下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不过她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郑智他们上次的确受了伤，她原本也是打算一会儿下山看看他们的情况再说要不要他们护送的。 耿世勋之前陪着盐队的人跑了一次，将路线打通，后来便一直在山上。 但他不喜文不喜武，竟然爱上了种地。 村子里手脚不太麻利的老爷子们，如今大多会慢悠悠的转到地里去看上几眼，把一生的经验传给帮忙干活的壮劳力们。 而耿世勋每天就是跟在这些老爷子身后，学得不亦乐乎。 “从前我也种过几年地，后来卖了十几年的粮食，但却是如今才知道种地还有这么多讲究。” 耿世勋对如何提高粮食产量很感兴趣，除了跟老辈人请教之外，还会 问墨成章和郑清浅。 “你们书读得多，也许啥时候看到过什么有用的，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让咱们福泽山的粮食产量再提高一些。” 就因为这个，郑清浅又查了一大堆资料整理出来，打印成册拿给耿世勋去研究。 且先不说他能不能折腾出什么成果，只他有这份心，郑清浅就觉得可以试试。 光靠土豆和红薯的精细化种植还不够，大乾百姓的主食还是小麦和水稻，只有这两样的产量上来了，才能真正解决大问题。 最主要的是，如今他们福泽山的粮食产量高，是因为有温泉山谷和她的空间，若是今后要推广，别的地方可就达不到这个产量了。 所以，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今儿耿世勋就是要去城里挑选种子，他还有些人脉，比山上其他人去要更有优势。 男女有别，耿世勋自然不可能坐在车里，可他也不可能单独再驾一辆马车，所以是直接坐在郑清浅这辆车外面的，驾车的是今儿护送郑清浅的近卫团下面三队的人。 “弟妹，你们今儿只送酒进城吗？”耿世勋往后瞧了瞧，发现只有三辆马车，这数量有点少。 郑清浅笑笑，“是顺路送的，还没到给各家酒楼供货的时候。” 耿胖子这一单属于突发状况，按照之前给各家的供货量来算，他们下一次大批量送货应该在正月底。 “我就说嘛，去年你们送酒那阵势，呵呵，看着都让人羡慕。”耿世勋笑呵呵的道。 他算是跟对了人，乱世之中还能有福泽山这样的地方庇佑他们一家子，虽然整天也没个空闲的时候，不过人家也没强迫他们，干多少吃多少，而且一群人一起做事，有啥困难都有商有量的，他简直太喜欢这种日子了。 外面 那些人不知道多羡慕他们，可惜福泽山并不是什么人都收。 首先你得有一技之长，或者比别人强的地方，其次得没有坏心眼儿，若是被人抓到你使坏，那对不起，自个儿走人吧。 后悔了，不想走？也成，一个月的考察期，若是再犯，那就不好意思了，揍一顿再丢出去已经是最轻的了。 郑清浅和耿世勋还算熟识，闲聊了一路。 “耿大哥去哪？我们送你一程。” 耿世勋报了个地址，郑清浅挑眉，“巧了，我们也要去那附近，那便一起吧。” “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不用走这段路了。”耿世勋乐了，正月里的天，在外面走着可不是什么享受，能不走还是不走吧。 郑清浅莞尔，没再多说。 等到了跟耿胖子约定的地方，郑清浅还没下来呢，就听见车外响起耿胖子有些尖锐的声音，不过却不是叫她的。 “叔父？您怎么在这？” 耿世勋看着面前的胖子，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耿胖子有些莫名，傻傻的回道：“我爹把粮行开到闵州来了，我们一家都在这，不过这里是我自己在外面买的小院子，咳咳……呵呵，叔父可别告诉我爹娘……” 说到后面，耿胖子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去捂嘴。 耿世勋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郑清浅从车上下来时，看见的便是他这副模样，她连忙问道：“耿大哥，怎么了？” 耿世勋回头，紧紧抿了下唇后，才低声道：“弟妹可还记得我们当初如何认识的？” 郑清浅点点头，当然记得，那么刺激的场面，经历过的人都忘不掉。 “当日买凶杀人的，除了我的对手外，还有我的堂哥，就是……”耿世勋朝耿胖子看了一眼，“他父亲。” 郑清 浅：“……” 所以，这居然还是熟人？不对，应该是仇人吧？ 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要买凶杀人全家啊？ “墨娘子，你认识我叔父？哎呀，这可太好了，以后咱们也是熟人了。”耿胖子兴奋的道。 郑清浅先入为主，知道耿胖子的父亲居然参与了买凶杀耿世勋全家的事情后，对这个胖子也没了好感，直接冷眼看着他。 也不知道这胖子是不是缺心眼儿，难道他看不出耿世勋和她的脸色不对吗？ 很可惜，耿胖子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二世祖，不但完全没感觉到不对劲，反而大喇喇的上前来拉耿世勋的手，“叔父啊，我爹念叨你们一家好久了，听说你在闵州，他也赶紧搬过来，可你们却不在了，今儿既然遇上了，那我可不能让你跑咯……” 耿世勋和郑清浅齐齐后退一步，保护郑清浅的人也反应迅速的挡在两人身前。 耿胖子都被这场面弄傻了，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没得瘟疫啥的啊，你们这是做什么？” 耿世勋是个大善人，不擅长跟人拐弯抹角，闻言直接开口道：“你真不知你爹娘做过的事？” “啊？他们干啥了？我不知道啊！”耿胖子满头雾水。 耿世勋皱眉，无法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这种事郑清浅也不好出声，但有件事倒是可以肯定，这酒怕是不能卖给耿胖子了。 耿世勋是福泽山的人，他的仇人，自然也是他们的，怎么处理仇人是耿世勋的事，但不跟仇人做生意就是她的事了。 “耿大哥，你看看想怎么处理，我们支持你的决定。”郑清浅退后一步，在他身后轻声道。 买凶灭人满门这种事，真的是想想都后怕，反正郑清浅要是遇上了，肯定不会放过元凶。 耿世勋心中正在天 人交战，对这个堂侄他了解的不多，除了知道他爱吃爱喝之外，别的一无所知。 如果他不知道他父母做过的事，此时他将人怎么了，岂不是牵连无辜？ 耿世勋的想法就是真正老好人的想法，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先从别人的角度去想，很多时候都会忽视自己身边的无辜人也受到了伤害，比如当日死在大伊山渡口的耿家家丁。 郑清浅见他迟迟不说话，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随即暗暗一叹，主动对身旁的小队长道：“把人带回去。” “是！” 那人做了个手势，其他人立刻便摆开了阵势，耿胖子和他身边的几名小厮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几个呼吸间就软倒在墨家军的怀里。 他们是近卫团的人，比其他墨家军多了一些训练，其中便包括如何最快的制服对手，让其无法出声。 这里是院子的后门处，今儿他们出来得早，这会儿周围还没人经过，第三队的人动作迅速的将耿胖子弄上车控制住。 “耿大哥，我们先回去再说。”郑清浅看见耿世勋愣在那，只好出声叫他。 耿世勋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机械的点点头。 郑清浅只得解释了一句，“不管他知不知道他爹娘要杀你们一家的事，先把人带回去，之后要如何处理你也不会处在被动的局面。” 看耿胖子这样子就知道是被家里宠出来的，一般这样的人家都是独子，儿子出了事，老子自然要出来，到那时，不管耿世勋是要报仇或者干点别的，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可若是现在放走了耿胖子，他回去跟他爹娘一说，后面的事可就难说了。 “对，对……还是弟妹想得周到……”耿世勋连连点头，脑子里还有些乱。 郑清浅也不再多说，等他自己去消化这件事。 第329章 只相信他想信的 带了酒出来却没卖出去，不是郑清浅的风格，所以办完事后，他们又耽搁了一会儿，把车里的酒分送到几家酒楼。 耿世勋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但他也没忘记正事，还是打起精神去挑了需要的种子。 这样忙碌到了午时，郑清浅正打算上车回去，却被人叫住了。 “又见面了，这位……李家娘子？可还记得在下？” 程景灏今日出门办事，半个时辰前就看见了郑清浅一行人，跟了这么久，这会儿见她要走，他才上前搭话。 毕竟是除了墨成章之外，她在这个世界见过最好看的男子，郑清浅当然记得程景灏。 只不过基于上次见面她对他的感觉不怎么好的原因，郑清浅只是微微点头，不太想跟他搭话，但他刚刚喊她“李家娘子”，这个就得澄清一下了。 “公子误会了，我家夫君不姓李，姓墨。” 然而，她的表现在程景灏眼中，就太过自然，反倒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程景灏自觉心下了然，拱手致歉，“是我想岔了，还请墨娘子勿怪。” 车上还有被绑着的耿胖子，郑清浅无心理会程景灏，敷衍的笑笑，“不要紧，今日我们还有事 ，先行一步，公子请自便。” 说完，她便要上车。 可程景灏却突然扬声道：“在下昨日去了福泽山求医，但赵大夫拒绝了，还请墨娘子帮忙引见一二。” 郑清浅的动作一顿，脑中闪过昨日秦昊和墨成章说的话，而面前这人说昨日求医被拒，难道他就是那位闵州刺史的公子？ “公子姓程？”心里有了怀疑，郑清浅便直接问出口。 她记得昨天墨成章和秦昊都提起过“程家”，若面前这个也姓程，那多半是他了。 程景灏眸光微闪，郑氏的演技不错，竟然憋到现在才问。 “之前是我疏忽了，竟忘了介绍自己，在下的确姓程。” 郑清浅颔首，“原来是程公子。” 既然他是闵州刺史的公子，那她就更不应该跟这人过多接触了。 毕竟按照秦昊和墨成章的说法，这一家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还是留给他们来处理吧。 “那日听墨娘子言谈之间，似乎与赵大夫颇为熟识，不知可否请墨娘子代为引荐？程某被顽疾缠身多年，实在不想放过任何治愈的希望。” 程景灏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着他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若是换个人，肯定就信了 。 可惜郑清浅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管他怎么说，她都打定主意不接茬。 “抱歉，程公子，我跟赵大夫也只是普通交情，做不得她的主，你若是想请她看诊，还得她自己同意。”说完后，郑清浅便上了车。 赶车的人看了程景灏两眼，从他身旁绕过，扬鞭快速朝着城门而去。 程景灏盯着郑清浅他们马车的眼神不断变换。 果然，郑氏不愿跟他过多牵扯，连替他引荐大夫都不肯，这不就是在刻意避开他吗？ 经过方才，他更加肯定，郑氏定然跟他一般，也重活了一世。 不得不说，程景灏脑补的能力实在很强，许久之后，郑清浅得知他这段心路历程时，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人真的很容易朝着自己认为的方向去胡思乱想，以至于忽略了更多真实的细节。 可惜，此时的程景灏完全走进了死胡同，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不然他肯定能发现，如今的郑清浅根本就不是他上一世见着的那位。 “公子，小的实在不明白，您这样的身份，若是想让那山野大夫看病，只需要报出老爷的名号，他们难道还敢拒绝？”长风瞪着远去的马车， 实在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公子最近的行为委实有些古怪，但他作为公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不能过问。 可刚刚那群人，特别是那个什么墨娘子，几次三番的下公子的脸面，他看了都来气。 程景灏淡淡的看过来，眼底的锐利转瞬即逝，“长风，有些事不该你过问的，今后万不可再问，懂？” 若不是因为前世的经历，他看中长风的绝对忠心，就他这样的性子，早就被他打发了。 长风睁大眼，张了张嘴想替自己辩驳两句，可看见程景灏隐隐不耐的脸色，他立刻闭了嘴。 他怎么忘了，公子不是普通人，不管他做了什么，肯定都有他的理由。 …… 出城之后，耿世勋犹豫着对郑清浅道：“弟妹，我们就这样将耿壮带走，会不会……” 他总觉得，若是事情跟耿胖子无关，那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耿壮？郑清浅的嘴角抽了抽，这名字跟耿胖子倒是相得益彰，“耿大哥，这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该过问，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跟四哥都会帮你。” 她不会替耿世勋决定该如何处理耿胖子，但她会表明她和墨成章的态度。 当日在大伊山 渡口，耿家几十名家丁死得那般惨烈，郑清浅不觉得放过元凶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听耿世勋所言，耿胖子的父亲还是他的堂兄，这样的关系却要伙同外人杀自己堂弟一家，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耿世勋闻言一叹，“我知道，可是……” 有些事他明明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好，但他无法下定决心。 郑清浅暗暗摇头，一路上再没开口。 以耿世勋这样老好人的性子，哪怕面对想要杀他全家的仇人，他也不可能立刻痛下杀心。 为什么？因为在这种人心里，他的家人还活着啊！ 换句话说，他们会觉得没有对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若是反杀回去，就变成他狠毒了。 至于那些死掉的家丁下人，在这个封建社会，本就是主人的附庸，能替主家去死，那就是死得其所。 郑清浅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耿世勋，这种伤脑筋的事，还是让墨成章他们去帮忙头疼吧！ 耿胖子不见了，耿世勋的堂兄耿世强一家自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根据下人提供的线索，耿世强通过福泽酒知道了福泽山，周围再一打听，第二天就火急火燎的找到福泽山来了。 第330章 没随我是好事 在此之前，耿胖子头一天晚上醒过来以后，耿世勋就将耿世强伙同当初襄州那些粮商想杀他们全家的事说了。 耿胖子不敢置信的瞪着耿世勋，“不，不可能……我爹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耿世勋自嘲一笑，“别说你不信，我一开始也不信的，但那些匪徒亲口所说，还有假吗？” 如果不是遇上墨成章一行人，他们一家都化作黄土了，这个秘密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得知。 “叔父，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会不会……”耿胖子急急地说到一半却突然卡壳。 他突然想起来，这两年多来他们家是怎么过来的。 耿家原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还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庭。 直到出了个堂叔父耿世勋，整个耿家村才逐渐的变得富裕起来。 而耿世勋和他爹是同一个祖父，家里老人走了后，他们两家是最亲的。 前些年耿世勋开始带着他爹一起做粮食生意，一开始两人关系依旧很不错，但时间长了后，因为性格不同，两人便产生了分歧。 他爹觉得这年头粮食就该卖高价，先把银子攥在手里再说。 可叔父耿世勋却觉得不能让普通人家吃不上饭，依旧坚持卖低价粮。 这一举动自然被同行痛恨，久而久之的，耿世勋在襄州百姓口中名声很好，但在同行眼里就是老鼠屎。 偏偏耿世勋我行我素，不管什么情况，绝不提价，气得襄州那些粮商咬牙切齿莫可奈何。 若两年前耿世勋一家突然失踪，是因为有人要杀他们的话，耿胖子想通了这一茬后，已经相信了。 但是，要他相信他爹也参与其中，理智上他知道是有可能的，可情感上他却不愿相信。 理智上相信，是因为耿世勋一家失踪后，他爹就接 管了耿世勋在襄州的所有产业，并且两年时间内将铺子搬到了闵州。 他记得他还问过他爹，为什么会接收叔父的东西，他爹当时叹息着说叔父一家失踪，多半遭遇了不测，他们既然是一个宗祠的，他当然要帮着耿世勋打理产业。 他以为事实真是如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耿世勋一家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是他爹伙同襄州的粮商要害他们…… 耿胖子大冷的天都浑身冒汗。 耿壮的表现实在不像知道他爹娘做派的样子，耿世勋对这个堂侄也是知道一二的，此时见他这呆呆的模样，长长一叹，“我知道你跟你爹不同，但……我耿家上下几十口人却是因为他们而死，若我这个主人不替他们报仇，那他们就彻彻底底的白死了。” 说完，耿世勋便示意周氏和耿蝶姐弟一起离开。 房门关上了，耿胖子瘫坐在地上。 耿世勋没再绑着他，可他却一点想要跑的念头都没有。 不为别的，他就想看看他爹娘会不会来救他，想再确认一下，如此狠毒的事是不是他们干的！ 耿胖子被关在耿世勋家里，房门没有上锁。 “当家的，这样真的可以吗？”周氏愁着一张脸，看了看没上锁的客房门。 她家老爷真的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 耿壮可是仇人的儿子，他竟然这般放心的把他放在家里。说是关，却连门都不锁。 耿蝶和耿斌就直接多了，耿蝶愤愤道：“爹，当初咱们家那么多下人都被那些人杀了，您为什么要留着耿壮？他是我们的仇人！” 耿斌连连点头，“我们不要放过他！要是您下不了手，就把他交给墨四叔他们，请墨四叔替耿忠他们讨回公道！” 之前他们逃到闵州以后，跟襄州那边断了 联系，而且没过多久就上了山，这件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如今既然耿壮自己送上门来，他们为什么不能报仇？ “耿斌！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耿世勋面色严肃的看向耿斌，“耿世强才是罪魁祸首，耿壮对此毫不知情，你想让我牵连无辜，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耿蝶和耿斌冲口而出，“耿忠他们就不无辜了吗？” “还有杏花姐！”耿蝶眼眶一红，泪水滑落，“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就死在我的眼前！” 耿蝶抹了一把泪，挺直背脊毫不畏惧的看着耿世勋，“如果爹下不了手替他们报仇，我来！” 说完，耿蝶转身就跑出了家门。 耿斌也抬头仰望着耿世勋，眼中没了半大孩子的懵懂稚嫩，多了少年郎的倔强，“还有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杀耿忠他们的刽子手！” 耿斌说完也追着耿蝶跑走了。 周氏想追出去，却被耿世勋抓住了胳膊。 “让他们去吧，”耿世勋惨然一笑，“是我这个当爹的懦弱无能，他们两个没有随我，是好事。”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人生有舍有得，虽然这样的性子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是因为这性子，替他带来了许多好处。 就像跟墨成章他们的相识，若不是一开始他没有私心的为这群人提供帮助，人家会带着他们一家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吗？ 那种情况下，他一眼就看出了墨成章他们的戒备心，他这样的外人若不是诚心相待，是绝不可能进到他们的圈子里的。 周氏见他这样，原本想埋怨几句的话吞了回去，转而握紧他的手，扯出一抹温婉的笑，“老爷只是太过心善，别人不懂你，我懂。” 耿世勋拍拍她的手，没再开口，牵着她一起回了房。 刚才耿蝶和耿 斌的声音都不算小，又是在关着耿胖子的屋子外说的，屋里的耿胖子自然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可越是听到这些，他心里就越发愧疚难受，蒲扇般的胖手捂着脸低声呜咽，“不要……不要是你们……” 耿世强夫妇到达福泽山后，因为昨天郑清浅叮嘱过，所以他们被人带到了赵岑的医馆。 至于他们带来的下人，则全都留在了福泽山的出入口。 “我家耿壮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不是说遇到了耿壮的叔父吗？他人呢？你们赶紧把人叫出来！” 这两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昨日的家丁都是他们来闵州后新买的，都不知道耿世勋的身份，所以说得不清不楚的，耿世强还以为耿壮遇到的是他生意上的熟人。 一大早就被吵醒，厚着脸皮住在医馆的秦昊脸色奇臭无比的对着空气吼道：“让他们闭嘴！” 下一瞬，耿世强夫妇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他们就再也动不了，也出不了声了。 没过一会儿，赵岑出来，看向负责打理医馆日常事务的药童，“让人去通知墨娘子了吗？” “山下早就派人上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会下来，赵大夫您还是先帮忙看看我昨儿记的这些药材对不对吧。”药童笑嘻嘻的递上自己默写出来的东西。 赵岑颔首，就像看不见耿世强夫妇一般，认真检查药童写下的药材信息。 整个医馆的人都可以跟她学医，不过能学到什么程度就不在她的保证范围了。 秦昊懒洋洋的出来时，就看见耿世强夫妇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斜了这两人一眼，嘟囔道：“这都什么人啊？咋都往你这送呢？” 赵岑眼都没抬，“是浅浅打过招呼的，一会儿耿大哥他们会下来，听说 有些恩怨。” 昨晚耿蝶在她这里哭了一夜，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可她懒得解释得太清楚。 “恩怨？”秦昊立刻来了精神，“啥情况？老耿家的恩怨还是墨兄家里的？” 闲闲没事的时候，当然是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更能吸引人了。 好吧，说明白点就是，秦昊这人，咳咳，有些八卦。 赵岑检查完了，一边将本子递回去，一边道：“一会儿他们来了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完又对药童道：“没什么问题。” “谢谢赵大夫！”药童欣喜道，抱着本子又钻回桌子后去了。 秦昊完全没有被赵岑的态度打击到，反而觉得他们俩的关系有进步。 毕竟从前赵岑都懒得跟他说话，可刚刚却是回答了他的问话呢，看来他一直赖在这里是对的。 秦昊正想着呢，墨成章他们就进来了。 暗卫也是有眼色的，墨成章他们到了后，立刻就将耿世强夫妇的穴道解开了。 “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死了吗？” 夫妇俩不愧是蛇鼠一窝，看见耿世勋出现的刹那，瞪大眼尖叫出声。 耿世勋还没开口，耿蝶已经从医馆里面掀了帘子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药锄，朝着耿世强的媳妇林氏就砍了过去。 “你们才该死！” “小蝶！”耿世勋一惊，抢上前想阻止。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林氏没有防备，被耿蝶的药锄砍个正着。 “啊！”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从林氏嘴里发出。 耿世强又惊又怒，变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脱口便道：“你挡了别人的财路，我们也是不得已才会跟他们一起……” “爹！” 耿胖子突然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满脸惨白，笑得比哭还难看，“真的是你们，是你们……” 第331章 物归原主 耿胖子看着林氏流血的肚子，却迈不开腿去扶她起来。 因为哪怕到了现在，林氏还在咒骂耿世勋一家。 “因为你们该死！” “如果不是你们挡在前面，我们家早就出头了！” “耿世勋你个傻瘪犊子！有银子不赚不该死吗？谁让你不识趣，要挡人家财路……整个襄州的粮行都差被你挤兑垮了……又不是我们牵头的，我们只是出了一点点力气……” “……” 林氏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也不知道她对耿世勋到底有多不满，这会儿被耿蝶砍伤都顾不得，倒在地上还指着耿世勋破口大骂。 耿胖子浑身冰冷，颤抖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耿世勋和周氏气得浑身发抖，奈何两人都不是那种泼性子，除了指着林氏和耿世强说不出话之外，竟然一句反击的话都没有。 耿斌突然拿着菜刀冲了出来，对着耿世强就掷了过去。 “你才该死！你们全家都该死！” 他原本还觉得姐姐去砍人太冲动，但听到林氏和耿世强的话后，他只觉得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恶人？这样的恶人本就该死！ 耿斌掷出去的菜刀因为力气太小，只落在了耿世强脚边。 耿世强这时候才猛然惊觉，这里是耿世勋的地盘，此时的形势对他很不利！ 可刚才他们冲动之下说的话已经让他没了退路，就算现在改口也没人会相信。 他忙不迭的弯腰想将脚边的菜刀拾起来，好歹有个防身的，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秦昊伸腿一踢，菜刀便到了墨成章脚下，“我说墨兄，这样的人你们还留着干啥呢？赶紧处理了吧！” 虽然他刚刚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差不差，总归是因为耿世勋卖低价粮，惹得这夫妻两个伙同外人要杀他全家。 这都要杀他全家了，既然逮着人了，那还不赶紧 的解决了？ 墨成章没理秦昊，径直看向耿世勋，“耿大哥，你怎么说？” 昨晚郑清浅跟他说起这件事时，他也觉得应该尊重耿世勋的做法。 耿世勋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的冷冷道：“他们不配活着！” 就在刚才，他还在犹豫，究竟是让他们活着赎罪，还是直接了断了他们，可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半点仁慈的念头。 他真的不明白，赚钱就那么重要吗？耿世强一家都是他带出来的，从前明明是那样老实的庄稼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是非不分？ 耿世勋想不明白，耿世强也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答案其实只有一个：穷怕了。 一个穷怕了的人，突然得到帮助，不用怎么付出劳动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这种好事上哪里找？ 尝过了有银子的甜头，再想让他回到过去的日子，他死都不会愿意！ 所以，在知道襄州粮行的人打算对付耿世勋时，他毫不犹豫的倒向了外人，不但自己也参与其中，还将耿世勋的动向什么的全都透露了出去。 若不是耿世勋的老好人属性，有人暗地里通风报信，他们一家根本不可能逃到大伊山渡口。 不是人人都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理的。 “你们……你们想干啥？杀人是犯法的！” 耿世强一听耿世勋几人的人，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惊恐着往后退，却绊倒在林氏身上，引得林氏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周氏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指着耿世强怒道：“我呸！你也有脸说杀人犯法？当初你们伙同外人追杀我们全家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显然，耿世强和林氏都没想过这种后果，毕竟在他们的观念中，雇的那些匪人武艺高强，耿世勋一家肯定跑不掉。 “我……我们……”耿世 强朝屋里的人看了一圈，除了秦昊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外，每个人都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耿世强的目光落在耿胖子身上时，忽然燃起了希望。 “世勋，我们之前的确做错了事，我们知道错了，可我们家耿壮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看在他的面上，饶我们一命吧？” 他扑通一声跪在耿世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 郑清浅有些无语，这人什么脑回路啊？耿壮是无辜的，就要饶了他们全家的命？ 希望耿世勋今天硬气点，别再烂好心了，这样的人真是不值得。 好在耿世勋没有让人失望，转头看向失魂落魄的耿壮，面无表情的道：“今天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爹娘，替我耿家三十几口人报仇，你我之间此生永为仇敌！” 耿壮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的在耿世强和林氏身上扫过，随后有如行尸走肉般走到两人身边，对着耿世勋跪下，低垂着头缓缓道：“我知道我不能替他们求情，请叔父送我们一家三口上路吧……” 杀人偿命，更何况他爹娘买凶杀了耿家三十几口人，他们三人的性命都不够偿命的。 他的确不知情，也没参与，但身为人子，虽说平日里花天酒地了些，可孝道两个字他还是懂的。 既然无法眼睁睁看着父母去死，那就陪他们一起赴死吧！ 短短两刻钟不到，二十岁的耿壮却突然长大成熟了。 不过，在场的人没人关心他的想法。 耿世强和林氏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去死，两个人去拉耿壮。 “牛犊你个傻子，咱们又没做错，为什么要去死？赶紧起来跑啊！” “你叔父心肠软，你没犯事他不会为难你，一会儿你帮爹娘先挡着，我们找机会跑……” 牛犊是耿胖子的小名，耿世强和林氏希望他能跟牛一样强壮。 耿胖子跪在地上，他长得胖，不配合的情况下，耿世强和林氏都拉不动他。 “爹，娘，你们错了，那些因为你们而死的人，他们也是无辜的……”耿胖子喃喃道，眼角有泪水疯狂涌出。 他小时候也是在乡下长大的，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做下人，如果不是耿世勋有出息，说不定他也会去谁家做个家丁。 可他的父母却恩将仇报…… “老子真是白养你了！”耿世强一脚踹在耿胖子背上，不再管他，想要找机会跑路。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了。 秦昊看够了热闹，见墨成章没动，耿世勋也不像个能手刃两个仇人的，撇了撇嘴，直接拍拍手说了句，“太吵了，处理了。” 下一刻，不知哪里飞出来两道细小的黑影，分别没入耿世强和林氏的眉心，两人瞬间倒地。 耿胖子看见两人倒在身边，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晕了过去。 “老耿啊，对这种人就要这样干净利落，记住了没？”末了，秦昊还拍着耿世勋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 耿世勋此时心情复杂，对秦昊的话充耳未闻。 墨成章的眉心皱了皱，很快又松开，牵了郑清浅的手道：“走吧。” 郑清浅看了看耿家四口，暗暗叹了口气，“你去忙，我陪陪嫂子和小蝶。” 墨成章轻拍了下她的背，“别多想，下午我来接你。” “嗯。” 说完，墨成章转身离去。 耿世强和林氏的尸体自然有墨家军的人处理，只是对耿胖子的处置，还得耿世勋发话。 “送他出山吧。” 亲眼看见父母死在眼前，他和耿壮此后这一生必定都是仇人。 但如今耿壮并未犯错，他无法对他下手。 耿胖子也不知是打击太大还是什么，直到送出福泽山都没清醒过来。 三天后，有人送信给耿世勋 ，请他去闵州拿东西。 正巧明天便是元宵佳节，前几日发生的事让人挺不痛快，耿世勋便邀请村里的孩子们，以及郑清浅他们这些年轻人一起去城里玩一天。 墨成章这几天把墨家军中的事情安排好了，本来也打算过了元宵就去小金他们那待几天，耿世勋过来一说他就应下了。 既然已经跟程景灏碰了面，他也就不必再避着程家人了。 端看他们敢不敢主动找上门。 “正好，我也有点东西在城里的小院里该拿回来了。” 郑清浅眨眨眼，脑子里快速转动着，明天得找机会先去一趟闵州租的小院子，把最近重置出来的物资放进去，连同之前的一起带回来。 墨成章扬了扬眉，“你这样搬东西回来，娘不会再说你了吧？” 因为郑清浅每次都是拿的白米白面这种精细的东西回来，一开始云氏还唠叨过几句，所以墨成章才会这样问。 当然，他是知道她能凭空拿东西出来的，所以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没有挑明问出来罢了。 “早就不说了，因为岑姐告诉她，我的身体需要吃得精细些才容易有，呃……你知道的。”郑清浅说到后面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有关孩子的话题她也挺犯愁的。 墨成章明白她的意思，揽着她的肩头，扯开唇角轻笑，“你不用为这件事多想，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 “我没多想。”是云氏多想了，她是真没多想。 呃，偶尔查一下不孕不育资料不算的话。 “好，不多想，那娘子，我们是不是该歇下了……” 夜深人尽时，红被帐暖，满室旖旎风光。 第二日，郑清浅他们一大群人进城，送信给耿世勋的人早早等在城门口，确认他的身份后，将一个大箱子交给了他。 “少爷说，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第332章 怎么去见他 毫无疑问，东西是耿胖子让人送来的。 箱子里是耿世勋原本在襄州的产业，以及之后耿世强通过各种手段得来的东西。 耿世强的粮行商铺等等，全都被耿胖子转到了耿世勋名下，还有闵州城里的两处三进大宅院和几处小院子，简而言之，耿世强生前的所有财产，全部被耿胖子还给了耿世勋。 墨成章感慨了一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耿胖子看着就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没想到却是歹竹出好笋，比他爹娘强了无数倍。 郑清浅也点头道：“这胖子倒是个好的，可惜摊上了那样的父母。” “人的出身无法更改，但愿他日后能守住这份心性。”墨成章不由得想起他自己。 前世得知自己身世时的不敢置信，到后来被程家人勾起了一丝丝野心，但最终却因为他本就不是那样的性子，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力，结果反倒害得自己惨死。 人生的际遇真是无法言说，端看各人的命运走向如何了。 耿世勋愣仲了良久，最终也只是长叹了一声，将东西收下了。 他很快便打起精神，对墨成章他们笑道：“这下好了，原本还想着咱们得找个小 客栈住一晚，现在直接去中正街的宅子里吧！” 那处宅子是耿世强买下的大宅子，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今日他们进城的人多，去那住一晚正好。 “中正街？”墨成章眼眸微眯，那不是刺史府所在的大街吗？耿世强也真会挑地方。 郑清浅侧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听说刺史府便在那条街上。”墨成章面色不变的道。 郑清浅一愣，这么巧？ 中正街贯穿整个闵州府城，是全城最大最繁华的街道，其中又有几条分支小街，也都比别处繁荣。 耿世强买的宅子并不在中正街上最好的位置，而在临近街尾不远的地方。 如此一来，倒是跟刺史府隔开了不算短的距离。 可是，他们这厢刚住进新宅子，另一厢程景灏便接到了墨成章进城的消息。 “确定是他们？” “是的，公子，属下远远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像是进城过元宵。” “嗯，我知道了，继续盯着，别让他们发现，如果被发现了，也不可与他们起冲突，明白吗？” “属下明白！” “下去吧。” 探子下去后，程景灏临窗站了一会儿，看着晴朗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 不知为何，之前没找到墨成章时，他很想立刻见到他，并且亲手将前世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交给他。 可现在他找到人了，却又有些不敢去见他了。 也许是这一世他还没拿到那些东西？也或者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前世对他的伤害？ 程景灏摇摇头，他不知道。 可如今的形势容不得他再犹豫，如果不尽早跟墨成章相认，这一世卷入了颜秋思和靖安侯府，之后的形势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自觉想透彻了的程景灏，很快就收起杂乱的思绪，派人去给程韬传话。 程韬回来得很快，进门便问，“你表弟真的进城了？” “嗯。” “可我今日还有事要处理，怕是抽不开身去见他。”程韬揉了揉眉心。 他倒是很想早些去见见这个身份特殊的外甥，可现在正是跟林家扳手腕的关键时期，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程景灏闻言皱眉，“爹，我说过，此时还不能动颜家。” 利用颜家借刀杀人，从而不费一兵一卒扳倒林家的计策是他出的，但现在牵扯到了墨成章，这个计划暂时就不能动了。 “你说什么？”程韬猛地看向他，“你一句话就要 我前功尽弃？” 如今朝中谁人不知颜秋思手中有炸药？他安排部署了这么些日子，就是想今日挑起林家和颜家对立，可程景灏此时却告诉他暂时不能动颜家。 凭什么？他颜秋思都跑来抢他的亲外甥了，他还要给他留退路？ “如果此时颜秋思出事，表弟肯定不会认您。”程景灏冷冷的道。 这一世颜秋思先认识的墨成章，而且明显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一直在替他遮掩，其中目的不言自明。 若程家还想争取到墨成章的认可，此时万万不能跟颜家翻脸。 “不认？”程韬的眉头都打结了，“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他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程景灏自嘲一笑，“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想坐上那个位置？” 虽然这一世的墨成章好像同前世不一样了，但他的性子他很清楚，那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程韬睁大眼，“你什么意思？他要不想，他跑颜秋思那里去干什么？还有福泽山那一摊子，那像是没野心的人干的？” 自古以来，不管是开国皇帝也好，还是反贼叛逆也罢，都会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上位。 墨成章本身的身份就足以 让他问鼎那个位置，但前提是得有人承认他的身份，并且支持他坐上那个位置才行。 程韬心中所想，程景灏非常清楚，他想认墨成章这个外甥，最大的原因就是墨成章的身份，只要有这个身份在，他们程家做的任何事都会变成理所应当。 前世便是如此，他们利用墨成章的身份，拉拢朝中忠于先皇的大臣，而后一步步将林家打倒，逼和佑帝退位…… 然而，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却是程家人。 “不管如何，若您还想办成您心里想的事，此时最好不要动颜家。”程景灏收回思绪，强调道。 程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踱着步子走了几圈后，他才看向程景灏道：“你说的能证明他身份的人呢？” 能在福泽山里弄出那样阵仗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绝对不可能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所以他若是要去见墨成章，必定要先做好准备。 “爹，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没见过他。” 没见过怎么能上去就认亲？ 程韬一噎，“那我怎么去见他？” “福泽山总归属于闵州地界，您这个一州刺史自然有权过问福泽山里的事。”程景灏淡淡道。 第333章 萧条 郑清浅他们在中正街的宅子里停留了片刻，一行人很快就出门了。 元宵佳节自古以来便是历朝历代的重要节日，在大乾，这一天也是一年中少有的女子可以大方行走在街上的日子。 然而，今日郑清浅他们出门却发现，闵州城的街道上并不怎么热闹，对比从前的节日，甚至称得上冷清。 “可能这会儿还太早了吧，咱们先随便逛逛，顺道把家里缺的东西买了，下午再来应该就能看见花灯了。”吴忧看着墨诗诗一脸失望的神色，连忙开口。 墨诗诗扯出一抹笑对他摇摇头。 她只是没想到，偌大一个闵州城，竟然这样冷清罢了。 今儿来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墨家三姐妹中只有墨诗诗来了，墨琪坐月子不能出门，墨韵则是家里事情多，走不开，而且她也不爱凑热闹。 大人们没来，孩子却是除了刚出生的小囡囡外全在这了。 他们人多，自然不可能全挤在一起，众人约好了下午碰面的地方后，三三两两的各自结伴散开。 郑清浅他们这里人最多，不说大人有四五家的，光是孩子就不少。 “舅舅，我也走不动，你可以抱抱我吗？”陈白眼巴巴的 看着被墨成章顶在肩上的妞妞。 其实他不是走不动，就是觉得在舅舅身上很威风。 墨成章低头，温和的笑道：“可以，等过了这个街口。” 陈白立刻拍着手欢呼，“太好啦！终于不用走路咯！”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小身子就被人腾空抱起，引得他失声惊叫。 “好你个小子，有了舅舅就看不见姨父了？”吴忧一把将陈白顶到肩头，让他坐在自己脖子上。 陈白搞明白状况后，拍着手笑，“舅舅和姨父我都喜欢！” 果然，坐在这里看周围，感觉都不一样了。 陈明看见弟弟妹妹都有人抱，心里羡慕，嘴上却轻哼一声，“我是大人了，我可以自己走！” 过完年他都八岁了，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能让人抱呢？虽然他也很想被舅舅举得高高的走在街上。 郑清浅抿唇忍笑，伸手去接妞妞，“妞妞，舅母抱好不好？” “好！”妞妞脆生生才笑，一下就扑到郑清浅怀里。 墨成章刚才便看见了陈明的傲娇表情，这会儿二话不说的蹲下将他抱起来。 只是陈明最近长得快，不能像妞妞他们一样坐在他肩头，墨成章将他举起来转了几圈，然后放 下，点着他的额头笑道：“可不许说我偏心。” 他的动作太快，陈明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可刚才他的确被举起来，还转了圈，心里美滋滋的，连连点头，“舅舅最好了！” “傻小明，你该谢谢你舅母。”墨诗诗摸摸陈明的头，“要不是舅母抱着妹妹，你舅舅可就没办法抱你啦。” 陈明本来嘴巴就甜，闻言立刻对郑清浅道谢。 “多大点事，至于谢来谢去吗？”郑清浅亲了亲妞妞的脸，招呼道，“都跟上了。” 墨成章很自然的走在她身边，伸手想将妞妞接过来。 “没事，”郑清浅托了托妞妞的小身子，狡黠的眨了眨眼，“我先抱一会儿，等下有你累的。” 古时候逛街可没现代那样人性化，街道上没有座椅，周围的商家也不能随便进去休息，去酒楼茶楼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他们这伙人啥都好，就是不爱花冤枉银子。 瞧瞧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水囊和竹筒之类的就知道了，要不是耿世勋说今天他请客，估计这些人出来过节还得带干粮。 大人逛上大半天还好，小孩子体力跟不上，过不了多久就会让人抱，郑清浅已经可以预见，等会儿墨 成章和吴忧肯定会全程抱着几个孩子。 自家男人自己心疼，她的力气也不大，既然一会儿帮不上忙，那现在就先帮忙抱一阵。 墨成章本想说他不会累，但看见她故意摆出的精明神色，又觉得这样也好，他还能趁机护着她们，有孩子在中间，不至于引人注目。 于是，墨成章光明正大的轻轻揽着郑清浅的肩，还顺嘴说了句，“一会儿人多，别挤着你们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反倒有些欲盖弥彰，引得走在他们身后的吴忧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小四……呃……咋了？”他的话很快就被打断。 墨诗诗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好不容易自家弟弟开窍了，小四和弟妹在一起的时候又不多，而且弟妹的性子又是那样的，别再因为怕被人笑话，再给小四推开了。 作为姐姐，墨诗诗也是为自家弟弟操碎了心。 反正在她看来，两人感情好是好事，这样才能早日为墨家传宗接代。 吴忧嘿嘿的讪笑了两声，忽然凑到墨诗诗耳边道：“要不咱俩也……” 墨诗诗的性子本就腼腆羞怯，被他当街这样说，俏脸立刻变得绯红，习惯性的伸手拧了他的腰 一记，“好好走路！” “哎哟！”吴忧龇牙咧嘴的，一手扶着肩上的陈白，一手去揉腰，“你可真是我亲媳妇儿，下手毫不留情啊！” 陈白还不到六岁，哪里听得懂他们的话，见状只呵呵的笑，看见街边有卖小玩意儿的，连忙让吴忧走过去，“小姨父，去那边看看！” 墨诗诗这次倒是猜错了，郑清浅因为抱着妞妞，被墨成章揽着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 虽说今儿街上没有往年的热闹，但好歹也是过节，许久不出摊的小摊也都陆陆续续的上了街。 郑清浅他们一路往城里的临湖街去，因为晚上在那有灯会。 这里的灯会不是官府组织的，而是民间百姓自发在每年元宵聚集在此，赏灯，斗灯。 是的，大乾的元宵习俗中还有斗灯一项。 所谓斗灯，顾名思义，就是比谁的灯做得更好看，有的是大商户找人做的，趁机宣传自家的铺子。 这点倒是跟现代的一些营销推广挺相似，可见古人的营销思维也不是不弱的。 然而，今日郑清浅他们逛了大半天下来，到临湖街时，却发现这里的花灯寥寥可数，根本没有之前听人说的热闹，更没见着斗灯的场面。 第334章 有喜 “得，今儿算是白来了。”吴忧将陈白放下，揉了揉肩膀，有些意兴阑珊。 墨成章和郑清浅对视一眼，扫了一圈四周后开口，“明年咱们自己办个元宵灯会便是。” 说来也是他们失策，习惯了福泽山里的安稳和乐，却忘记了外面百姓的日子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种情况下，又有多少人还有心思过节呢？ 就算有，没有基数众多的普通百姓捧场，只那些富商官绅怕是也难弄出往年的热闹景象来。 “说得对啊！诶，我说弟妹，咱要不以后都自己弄吧？”吴忧闻言，立马来了精神。 年三十晚上的情况他记得可清楚了，到现在想起都还激动呢。 想到这里，吴忧免不了要埋怨墨成章几句。 小四这算是光明正大的偏袒自家了吧？他们几个做姐夫的，明明符合进墨家军的标准，但小四却不允，只同意他们一起训练，却不愿他们跟着出去。 吴忧哪里知道墨成章的心结，前世他们几个活活饿死在半路上，或多或少都跟他有关。 所以这一世，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墨成章是绝对不想他们几个去冒险的。 “姐夫，这话我说了可不算，你想想咱们山里哪个不是一摊子的事？”郑清浅无奈的摊摊手，“年三十那次咱们是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你们不都还抱怨太累吗？” 她这个大总管真心不好当，那么多人要吃饭，墨家军的训练也不能落下，粮食药材各种资源都得一起抓，她光是规划这些东西就费尽心力。 有人或许觉得很奇怪，她有空间帮忙，可以查资料什么的，怎么还这么难？ 能不难吗？这里不是现代啊！ 许多现代可以做到的，这里做不到，或者需要转好几个弯才能做到，而这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变着法的去提点相关的专业人士。 当然，如果不怕暴露自己的话，郑清浅就会轻松很多。可她得披好马甲呀，万一被人怀疑，抓到把柄的话，等待她的估计不是被烧死就是一辈子躲在空间里了。 如今所有人都在搞生产运动倒是不觉得，但以后呢？ 等到一切稳定下来，会没人怀疑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庶小姐，怎么懂这么多吗？ 世上最怕有心人，所有经过她做成的事都能寻到源头，若真有那个有心人，她不早早防备的话，就等着掉马吧！ 她做的每件事，除了在墨成章面前，都会想办法让其看起来顺理成章。 而那些墨成章知道的事，她就不用管了，因为她知道，墨成章会想办法替她遮掩。 比如之前她给的火药的几个配比，如今已经通过墨成章的手让元大炮研究出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怪，男人做出什么都觉得很正常，但要是出自女人的人，就会被各种质疑，从而引来一系列的后患。 她自知自己经不起“深扒”，所以每次都只是借用“读书多”，或者“听某某提过”之类的借口，一点点的提醒阎和良他们来搞开发研究。 郑清浅的话让吴忧挠头，“也是，咱出来不就是为了放松休息的嘛，要是自己办的话，肯定又得连轴转。” 墨诗诗突然道：“我倒是觉得，弟妹可以让对这些感兴趣的人专门来做这种事，你之前给我们上课，不是也说要劳逸结合嘛，这种重要的节日，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 郑清浅赞许的看向墨诗诗，“三姐可算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这些事我年前就在想，正打算过两日就跟大伙儿说呢。”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生产力。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之前没有提出来，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如今倒是可以开始尝试将某些事专业化了。 “好了，既然这里没什么热闹，去问问其他人，如果没有别的事，咱们就先回去吧。”墨成章忽然道。 不远处的临街酒楼上，有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墨成章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程家人。 他如今不怕他们上来认亲，但却不想这件事被墨家姐妹和云氏知道。 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墨成章光是想想，就替云氏觉得心酸。 前世云氏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这一世他也希望她不要知道。 “行，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咱从这头逛到另一头就算完事了吧！”吴忧说着，便到处看他们的人都在哪。 可是，大人们不想逛了，小孩子却是不依。 妞妞嘟着小嘴，“舅舅，舅母，我还没吃那个小元宵呢，刚刚那个爷爷说了，要煮一会儿。” “是啊，我的糖人儿也没买。” “还有我的老虎花灯！” 郑清浅瞥了墨成章一眼，“好不容易出来，你别只顾着自己。”而后又摸着妞妞的头笑眯眯的道，“我们肯定等妞妞吃了小元宵再回去。” 来都来了，干嘛急着走？郑清浅心里有些奇怪。 墨成章不动声色的朝远处的酒楼看了看，暗中警惕的同时，只能无奈的陪着继续逛。 闵州临江，水产品还算丰富，闵州城里便有一道当地特有的鱼羹，据说刚出锅时十分鲜香美味。 墨诗诗听见有人吆喝“卖鱼羹”，忍不住催着吴忧过去。 “山里人都说这个好吃，咱们也去买些……呕！”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推开吴 忧，弯腰干呕。 “怎么了？”吴忧连忙将陈白放下，满脸焦急的去扶墨诗诗，“怎么突然吐了？” 墨诗诗摆摆手，刚抬头想说没事，结果又一阵鱼羹香味传来，她又接着弯腰吐开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远远的闻到那个味道，一开始她还觉得很是鲜香，可吸进去没一会儿就只想吐了。 “小四，弟妹，你俩快过来啊！”吴忧急得朝墨成章和郑清浅大喊。 两人很快过来，一见墨诗诗的样子，墨成章当机立断的开口，“先送三姐去医馆，方才我们过来时还见隔壁街上有家医馆开着。” 吴忧连忙蹲下来，回头对墨诗诗喊，“上来，我背你去！” 郑清浅吸了吸鼻子，脑中灵光一闪，脱口便道：“三姐，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墨成章等人听见这话都愣了下，很快吴忧便欣喜的起身，回身将墨诗诗抱住，“媳妇儿，你有了？” 墨诗诗有点愣神，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她怀孕了？ 同吴忧成亲已经第四个年头，虽说他们两人都才二十岁的年纪，可村子里像她这样成亲四年还没孩子的，属实不多。 云氏偷偷替她着急了好些日子，甚至年前还请赵岑替她开药，就是怕她怀不上，愧对吴家。 “姐夫，别只顾着高兴，还是先带三姐去看看吧。”郑清浅笑道。 墨诗诗如果真的怀孕，那可是件大喜事。 云氏心头的三座大山，分别是墨琪，墨诗诗和她无子。 没错，明明是一件事，但是在云氏那里就是三座大山。 之前墨琪生小囡囡，郑清浅还差点跟云氏说急眼，可墨琪好歹也生了两个了，墨诗诗和她却是都还没开怀。 现在看来，云氏心头的大山又要松动了。 “对对 对！先看大夫，先看大夫……”吴忧笑得有些傻兮兮的，但是笑容却亮得差点晃瞎周围人的眼。 郑清浅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扭头一看，就见墨成章对她勾唇一笑，“愣着做什么？我们也去看看。” 墨成章的手紧了紧，郑清浅心下一暖，展颜冲他点头。 她知道，他是在无声的跟她说，不要多想。 …… 墨诗诗怀孕了，所有人都替他们高兴。 吴忧自然是所有人中最高兴的，将墨诗诗带回中正街的宅子后，又火急火燎的要出去买东西。 “马上要宵禁了，你这会儿出去什么都买不到。”墨成章站在院子里，挡在他身前。 吴忧脚步一顿，随即嘿嘿笑开了，“那就明天再去买。” 墨成章微微颔首，“三姐自小身子弱，你多担待些。” 吴忧一拳头捶在他肩头，“说啥呢？我自己的媳妇儿我当然知道疼。倒是你……” 他对墨成章挤眉弄眼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 墨成章不动如山的道：“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最近说话文绉绉的了？咱俩平时是这样说话的吗？”吴忧本就不爱念书，听到墨成章的语气，难免有些倒牙。 墨成章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滚去陪我三姐，不然明儿让你围着山脚跑十圈？” 吴忧：“……” 对不起，他错了，小四果然还是那个小四！ 见吴忧忙不迭的跑了，墨成章才摇摇头。 也许是因为见了程景灏吧，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前世被程家培养的日子，说话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那个样子。 只是吴忧刚才的话也提醒了他，这一世的他不是上一世的他了。 让墨成章没想到的是，程景灏父子这次倒是很快便找上了门。 第335章 刺史有请 正月十六一早开城门时，墨成章等人便出城了。 “娘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高兴，三姐，未来几个月你可要多注意休息，别累着了，不然姐夫该埋怨我了。” 郑清浅和墨诗诗带着几个孩子坐的一辆车，回去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伴随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马车里很是热闹。 “我哪有那般娇贵？而且我又不用下地，只是给孩子们上上课，累不着的。”墨诗诗笑得一脸幸福，眼中神采闪烁。 吴家人丁单薄，之前她也犯愁没有孩子的事，如今有了，心里满满都是期待。 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对吴家来说都是大喜事。 “话是这么说，不过回头还是好好叮嘱一下那帮调皮蛋，别冲撞到你。”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道，“而且这几天我就会跟阿爷他们提，建福泽书院的事，到时候会从外面聘请先生过来，能替你分担些。” 如今福泽山里有小一万人了，处于学龄的孩子可不少。 除了这些孩子急需学习外，包括墨家军中的士兵在内也有许多要学习的人。 因此，之前郑清浅他们那样将就着的教学方式就不合适了。 年前她就在考虑得开书院和研究院，一个做教育，一个做专 项研究。 只是因为墨成章还没回来，所以这些事她还没提出来。 如今各个山头教导孩子的人都是墨诗诗这样，从福泽村里学习出挑的人中挑选的，并不是专业人士。 “我们要建书院了？”墨诗诗惊讶的睁大眼，“之前也没听你提起啊！” 郑清浅无奈的轻叹，“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现在的福泽山正是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可谓千头万绪，杂乱非常。 再加上资源限制，初期她只能紧着紧急重要的来，如今稍稍有点起色了，才敢搞基础教育和研究。 科学技术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生产力，这一点在这个世界同样适用，所以除了教育和手工业外，基础工业也必须开始搞起来。 郑清浅最近常常觉得有心无力，好多事都该做，却好多事都顾不上，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弟妹，如果真的能在山里开书院，那咱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墨诗诗惊讶过后便是打从心底的高兴。 没读过书的人体会不到“知其所以然”的好处，福泽村里的人虽然学的时间不长，可他们的情况跟别人不同，学的少知道的却比别人多，从而就更加清楚读书的重要性。 眼看着郑清浅和墨成章这两个带着他们过日子的人越来越忙，谁都不敢保证以后这项福利还会不会长期有，所以私底下便有人叮嘱自家的娃子们要珍惜现在可以读书的日子。 墨诗诗接替郑清浅开始教孩子们后，这些话自然传到了她的耳中，此时听见郑清浅说要建书院，她当然替山里的人高兴。 而且她也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以后孩子大了肯定也是要读书的，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出去读书能不能平安回来呢，在山里念书总比出去外面强多了吧？ 郑清浅闻言也笑了。 只是她想的跟墨诗诗不同，如今福泽山已经暴露在外人眼中了，根据墨成章的说法，说不定官府的人现在就把他们惦记上了，除了有墨家军护卫之外，书院这种地方是最好的保护伞。 历朝历代，不管什么情况下，读书人都是被人尊重和保护的。 如果福泽山里有书院，且对外招生，一旦有了知名度，哪怕是朝廷将来想动他们，都得掂量掂量。 郑清浅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没过多久就到了福泽山入口处。 只是这会儿入口处正有一队穿着朝廷制服，看着像是衙役，但仔细看又不像的人 堵在那。 远远的，墨成章就听见前面的人似乎起了争执。 墨成章立刻吩咐车里的人先不要动，随即加快了速度前行。 等他们的马车近了，墨成章直接跳下车，大步走上前，沉稳有力的声音响在众人耳中，“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守卫进山口的墨家军一见他出现，立刻立正站好，大声道：“报告团长，这些人说刺史大人要见咱们主事的人！” 墨成章眉头一挑，终于来了。 “你就是他们这里主事的？”领头的官差见墨家军对墨成章恭恭敬敬的，虽然不懂“团长”是个什么称呼，但还是上前不太客气的询问道。 上面吩咐的，让他们过来请人，至于怎么请，上面没说。 可这人来到福泽山后，一进来就被目之所及的一切震住，原本还算客气的请人，但因为墨家军一直说主事的不在，挑起了这人心头的火气，这会儿说话才不怎么客气。 墨成章拱了拱手，“在下姓墨，忝为福泽山目前的主事人，不知各位可有刺史大人的手谕或文书？” 程韬想见他，那也得按照规矩来。 那人一听墨成章的话，心知此人不是一般平头百姓，刚刚还有些不舒坦的情绪便被压了下 去，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墨成章，同时拱手回道：“大人对墨公子早有耳闻，还请公子早些随我们回去。” 墨成章不紧不慢的拆了信封，飞快的扫了一遍信上冠冕堂皇的话，目光落在程韬的刺史大印上，捏着信纸的手指蓦地收紧。 果然是程韬！ 看完信，墨成章不疾不徐的道：“各位也瞧见了，我这风尘仆仆的才从外面回来，总要打理一下才好去见刺史大人，还请各位先行回去禀报，待明日辰时末，我必定准时出现在刺史府。” 他才从府城回来，何必又跑一趟？程韬若是因此气怒，恼了他才好。 “这……”领头的人皱眉，极不情愿的看着墨成章。 “诸位请看，大人在信中并未提及我今日必须去。”墨成章将信纸亮给他们看，语气平静又冷淡。 也许是他的态度和气场太过奇异，领头的人硬是不知道如何反驳，而且这人眼角余光瞧着周围的墨家军仿佛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心里莫名的颤了颤。 “呵呵，成，那我们先回去复命，墨公子明日可要准时到啊！” 这些人很快退去，墨成章也带着郑清浅等人先回了山上。 “四哥，你真要去见闵州刺史？” 第336章 那就不客气了 一回到家里，郑清浅就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作为一州刺史，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召见一个人，何况这个人还是墨成章。 自家事自家知，福泽山是个什么情况，郑清浅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刚才在山下听见刺史有请的时候，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嗯，需要去见见，”墨成章见她满脸担忧，又解释道，“不用担心，有秋叔在，他奈何不了我们。” 郑清浅怎么可能不担心？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不然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郑清浅一边说着，脑子里已经转开了。 要是那个什么刺史敢摆鸿门宴，或者动什么歪心思，她也可以带着他逃跑啊！ 墨成章心中一暖，拉着她的手道：“我不会一个人去，会带上起子和小六他们，而且我保证会平安回来，嗯？” 见他这般肯定，郑清浅猛地醒过神来，略带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成章眸光微闪，不太自然的转开眼，“是有件事，不过那是秋叔的私事，没有他的允许，我不好告诉你。” “你确定只是秋叔的私事？”郑清浅这次却并没有被他一句话带过，反而追问道，“那你总该告诉我，这个程家是敌是友吧？” 那位程公子前后两次找她说话，还用那种似曾相识的目光看她，她怎么都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听她这样问，墨成章的脸色也严肃起来，看着她认真道：“浅浅，你要记住，以后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不要信。至于程家……”他垂眸掩去眼中的冷厉，“他们，是敌人！” 郑清浅瞪大眼，心头突突的狂跳起来。 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对人散发出沉厚的敌意，以及 浓重的杀气。 程家不是颜家的姻亲吗？跟墨成章又有什么仇？为何他对程家是这样的态度？ 其实这件事真的怪不得郑清浅想不透，哪怕她能猜到墨成章重活了一世，也不可能知道程景灏也重生了。 阴差阳错之下，她便错过了真相。 “我明白了，那你赶紧去找起子他们议事吧。”郑清浅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平静道。 他始终不愿告诉她跟他身世有关的事，是不想将她牵扯进去，还是别的原因？ 墨成章敏感的察觉了郑清浅一瞬间的疏离，没有犹豫的将她拉进怀里，头埋在她的肩颈处，低低的道：“浅浅，不要怀疑，也不要生气……我保证，有一天一定会将所有事对你坦白。”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绝不会对她隐瞒任何事，包括他的身世，甚至他重生的事！ 若他现在说了，只不过让她徒增烦恼罢了。 郑清浅的身子僵了一瞬，可听见他压抑的话，她忽然就心软了，伸手回抱住他的腰，扯了扯唇角，“好，我等着。” 有的人习惯将心事告诉别人，是觉得有人倾诉可以缓解他心中的压抑。可有的人却恰好相反，有的秘密也并不适合拿来分享。 她不也没告诉他，自己来自异世，还有个搞不懂的空间吗？ 墨成章收紧双臂，好一会儿后才放开她。 “我先走了。” “嗯。” 两人看似回到了从前没有嫌隙的样子，可有的事一旦挑明了，便再也不可能忽视。 …… 翌日一早，墨成章带着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去了闵州府城。 “大人，福泽山那位墨公子来了。” 下人来通报的时候，程韬和程景灏已经等在书房了。 “将人带进来。”程韬淡淡点头，对传话的人道。 等下人退去，他才 瞪着程景灏无语道：“做舅舅的见外甥还得演戏，也只有你这样的，心眼子比藕还多的人才想得出来。” “爹，当年我见先皇的时候还小，按理来说应该印象不深才是，总不能就因为我见了他一面，就怀疑他是先皇的儿子吧？”程景灏拧着眉道。 程景灏只比墨成章大五岁，只是他自小早慧，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不然也不可能只见过先皇几面，前世在大街上见着墨成章就能一眼认出了。 可这种事外人并不知道，所以才需要程韬配合演一出戏。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一会儿我知道怎么做，倒是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程韬挥挥手，想将程景灏赶走。 被儿子盯着演戏，他这张老脸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我在这也没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再说了，关于表弟的事，我知道得比爹多，一会儿万一事情有变，我也能应对。”程景灏纹丝不动的继续坐着。 程韬一噎，罢了罢了，自己生的儿子，总不能丢出去。 没过多久，墨成章便被人引了进来。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自然被留在了外面，不过他们从进入刺史府起，就开始时刻警惕着了。 “见过刺史大人。”墨成章进屋后，直接对着程韬行了一礼。 他在颜秋思的军中是挂了军职的，所以不必对程韬下跪。 “免礼。”程韬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面对陌生人的态度，“你就是福泽山如今的主事人？” 墨成章抬头，若无其事的直视着程韬的眼睛，“在下受颜大人之托，帮忙打理福泽山安置难民，开荒垦地等事宜。” 他的脸印入眼帘的刹那，程韬的眼猛地缩了缩，无法抑制的蓦然起身，指着墨成章，“你……你…… ”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张脸根本就跟先皇年轻时一模一样！ “大人今日叫在下来，不知所为何事？”墨成章只当没看见他的反应，径直问道。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知故问。 眼见程韬失态，程景灏连忙开口，“墨公子不必紧张，我爹请你过来不是什么坏事。” 墨成章淡淡的看过去，只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不与程景灏对视不是怕了他，而是怕会不小心泄露他的真实情绪。 程韬总算从墨成章这张脸的震撼中回神，清了清嗓子点头道：“你们在福泽山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按理来说，此事有违朝廷的律例和原则，但看在你们也是为了安顿难民，本官便不与你们计较。” “大人这话并不妥当，”墨成章眉梢微挑，“福泽山是皇上赏给颜大人的，只要我们不做大逆不道的事，哪里有违朝廷的律例和原则了？” 程家父子想用触犯律例做人情，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如果在襄州收回来之前，程韬找上门来说这话，那他的确无话可说，毕竟墨家军足足五千人摆在那，无法抵赖。 但现在颜秋思已经将墨家军在朝廷挂了号，福泽山成了训练新兵的基地，程韬根本就给不了这份人情。 当然，若是程韬派人深查，那就另当别论了。 程韬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程景灏。 “墨公子误会了，我爹没有别的意思，他今天请你来，是想问问你们如今有什么需要的，虽然福泽山是颜大人的地方，但也在闵州境内，你们安顿了那么多难民，朝廷也该嘉奖才是。” 程景灏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换个人定然会立刻对他卸下戒心，可惜这一世的墨成章深知他这样的笑 容下，藏着怎样的阴险。 墨成章勾了勾唇，“多谢大人挂念，要说我们如今的需要……那就多了，请问您能给什么？” 他这话问得程韬有种不好的预感，可程景灏的话都说出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我是打算给你们提供一批物资，除此之外，你们若是还有别的需要，也可以提。” 这就是程景灏的计策，顺水推舟，给福泽山提供帮助，一来二去的熟悉了，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墨成章的目光微闪，脑子里忽然想起昨晚郑清浅说的想建书院和研究院的事，心下迅速的盘算了一番后，墨成章开口了。 “大人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拱了拱手，先道了声谢，而后接着道，“除了物资外，我们还需要一批秀才先生，匠人和手艺人……” 眼见程韬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墨成章却像是浑然未觉的继续道：“当然，若是没有秀才先生，举人老爷也是可以的。至于匠人什么的，若是没有，那工部司里的大人们借用些时日也可。” 程韬：“……” 程景灏：“……” 他可真敢开口！ 要东西不说，竟然还要人！ 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秀才没有就要举人，匠人没有竟然还敢要工部司的人！ 程景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料到这一世的墨成章竟然变得如此陌生，与他上一世见着的恍若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难道郑氏的重生让墨成章改变了这么多吗？ 有那么一瞬间，程景灏无比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可因为先入为主的念头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所以这一丝怀疑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一世本就有那么多事超出了他的掌控，就像林聪一样，不就跟前世完全不一样吗？ 第337章 咱俩不一样 墨成章看着程家父子一言难尽的表情，勾了勾唇角，挑眉追问，“这些有难度？看来程大人对难民的心意似乎……” 话没说透，但言下之意却很明白。 既然打着关心福泽山的名义，你倒是大方点，把该给的给了，满足他们的需求嘛。如若不然，那肯定是关心得不够。 程韬的眉心狠狠一跳，张口便道：“东西没问题，但是你要的人……这个似乎不是本官能替人做决定的。” 墨成章目光一转，语气中带着讶异，“只要大人开了口，还有人会不卖大人几分面子的吗？” 福泽山如今很缺人，缺能人，但这个世道能人大多被各方势力庇佑，要么就躲起来了，没人施加压力的话，根本不会去福泽山那样的地方。 别说去山里看看，只要一听说要去那一片荒山，人家肯定掉头就走。 没办法，闵州这一片的人基本都知道，那地方从前是荒无人烟的，而且还有个“吃人山”的名号。 程家手下有人，朝中也还蛰伏着不少人才，所以墨成章才敢狮子大开口。 只要程景灏父子愿意发话放人，他倒是完全不担心那些人之后会不会留在福泽山。 山里如今的小一万 人，除了他们最开始的几百人之外，哪个不是后来的？现在不都视福泽山为新家了吗？ 墨成章很认同郑清浅经常说的归属感和集体荣誉感，人一旦有了这两种感情，就会不遗余力的为此付出。 包括他们上阳村出来的人，就是因为对福泽村这个小集体有了归属感和集体荣誉感，所以他才能带着他们一步步的走到现在。 程韬被墨成章一句话堵得，进退不得的好一会儿都没接话。 要成事，人很重要，他若真让人去了那座山里，岂不是便宜了颜秋思？ “墨公子言重了，此事的确不是家父能做主的，不过……”程景灏故作为难的沉吟了片刻，“你们要这些人作何？” 墨成章垂眸，而后很快又抬眼看向他，“颜大人宅心仁厚，不想在福泽山安家的难民少无所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加之福泽山本就是不毛之地，我们身无分文，手无寸铁，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的双手打造，可谁也不能无师自通。” 他这番话说得颇有几分冠冕堂皇，却也带着真情实意。 他说的自然是原因的一部分，但真实的原因必不止于此。 程韬和程景灏都不是无能之辈，两人在 他开口要人的时候就想到了此举的真正用意。 可话是他们先出口的，若此时出尔反尔，那估计以后也别想取得墨成章的信任了。 父子俩交换了个眼神，程韬咬着牙点头，“可以，我替你找人！” 给吧给吧，反正给多少还是他说了算！ 墨成章立刻端正神色，拱手致谢，“多谢刺史大人。” 程韬心里的盘算他不用多想也知道，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程韬这边真的有人去了福泽山，还怕他们以后不能打着这名号去外面聘人吗？ 朝廷的人都去了，普通人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顾虑。 这件事说完，程韬立刻便将话题转到了墨成章的身世上，开始询问他的出身来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墨成章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将他们能查到的信息说了。 至于程韬问的他和颜秋思有什么关系，他当然一个字也不会说。 “你……长得同我一位故人很像。”问完后，程韬终于看着墨成章说出了这句话。 墨成章神色都没怎么变，淡淡道：“世间万物变幻无穷，毫无血缘之人相似也并不是稀罕事。” 程韬默然不语，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奇异。 “若大人没别 的事，在下便先行告退。”墨成章干脆利落的拱手告辞。 他今日来的目的已然达成，自不必再继续留下看程家父子演戏。 程韬和程景灏原本也没想着今天跟墨成章相认，事情的确说完了，而且也埋下了一道引子，程韬便也不再留他。 “爹，我去送送墨公子。”程景灏在墨成章出门时开口。 墨成章只当没听见，大步朝着外面行去。 程景灏紧追了几步，见他没有停下等他的意思，只能出声喊道：“墨公子请留步。” 话都喊出来了，墨成章也不好继续走，停下脚步回身，“程公子还有事？” 程景灏苦笑道：“墨公子似乎忘了，我一直想跟福泽山上的赵大夫求医。不过这事我并没告知家父，还请墨公子能行个方便，替在下引荐赵大夫。” “程大人都找不来神医医治程公子，我们福泽山里的土大夫怎会治得好你？程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墨成章毫不客气的道。 程景灏此人心眼子是真的多，特地说他没有告诉程韬，还不是想让他承他这份情，毕竟若是程韬知道了福泽山里有个名医，那直接让人通传，赵岑不可能抗命不从。 可惜啊，他的这些 心思，墨成章在前世就了解得透透的。 就连今天程家父子对他释放出善意，他也心知肚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墨公子此言差矣，”程景灏正色道，“正因为我自小看过太多的名医却毫无起色，如今才不愿放过任何机会。” 墨成章像是有些为难般，沉吟了片刻后才道：“既如此，就等程大人答应我们的事情办妥后，程公子再来山里看看吧！” 说完，他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程景灏：“……” 这种被人千般防备万般警惕的感觉，简直太糟心了！ 墨成章这话不就是怕他们赖账吗？ 他自认从外表看，他比秦昊看着可靠多了吧？ 此时此刻，程景灏无比怀疑，同样的路数，墨成章他们到底是怎么接受秦昊那厮的？ 若是秦昊知道他的疑惑，肯定会勾着他的肩膀，得意洋洋的说一句：不好意思，咱俩不一样！ 秦昊可是看着福泽山的人一点点发展起来的，而且还一起去过冀州，一起去永州剿灭寇匪，去襄州打过成王……他们的感情跟程景灏能一样吗？ 说到秦昊，这会儿正屁颠屁颠的跟在赵岑身后，“赵大夫，你看我这病啥时候能好啊？” 第338章 筹建 赵岑一如既往的不想理会他，但想到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尽职尽责的开口，“再过七天左右应该就没事了。” “还要七天啊？”秦昊有些犯愁。 这些天他每天被逼着吃菜，脸都快吃绿了。 赵岑瞥了他一眼，“你不会想着好了还跟从前一样，长期不吃蔬菜水果吧？” 这家伙也真是够可以的，据说长这么大就很少吃菜，前段日子长期累积下来的隐疾终于爆发，导致他出现了之前的症状，如果不是郑清浅提醒，说不定他这条小命就要没了。 赵岑也很是感慨，这世上的奇闻异事真是不要太多了，谁能想到，居然有人因为不吃菜而得病死掉的。 不过，浅浅说的那个什么蔬菜水果里才有的物质，到底是什么呢？ 秦昊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只是我不爱吃菜，等好了不就可以少吃点了吗？” 真的，再这么天天啃菜叶子下去，他怀疑他都要变成隔壁山上的羊了。 “你知道就好。”赵岑转过头，继续手上的事。 秦昊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过了一会儿后，赵岑终于受不了，回身直直的看着他，“秦公子，你整天这样无所事事，不觉得荒废光阴吗？” “不会！”秦昊下巴一扬，“我还是个病人呢！” 赵岑：“……”行吧，你是病人你有理。 这人自从那日说过那些话，被她拒绝后，脸皮是越发的厚了，不但当做没有发生那件事，而且还越来越得寸进尺。 如今秦昊住在医馆，光明正大的那种，因为福泽山的人都知道小侯爷病了。 鉴于他之前对福泽山做的贡献，赵岑不好将他赶出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医馆不是只住了她和他，还有那些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以及帮着打理医馆的药童 和坐诊大夫也住在医馆后院，多他一个也就不多了。 看着赵岑再次转过身去，秦昊的目光沉了沉，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 等他好了，就要回去了。 而这次回去要办一件大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这里。 …… 墨成章他们从闵州城回来后，许多人上前询问。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自豪的挺起胸膛，将刺史大人要给他们送东西的事一说，整个山坳中一片欢呼。 “咱这是得到官府承认了吧？” “那是自然，这不都给咱送东西了嘛。” “那可太好了！” 知道福泽山底细的人，都知道这座山虽然在他们手里，但是他们干的事的确有点薅朝廷羊毛的意思，所以心思重的始终不放心。 现在连闵州刺史都给他们送东西了，那当然就不用怕了。 闵州刺史可是闵州最大的官，在朝廷也是一方大员，那能是随便干出这种事的人吗？ 墨成章自然不会去解释这件事的原因，交代清楚如何交接物资的事情后，骑着马就上了山。 他得跟郑清浅通个气，来的人是程韬送来的话，他并不是特别放心，还需要郑清浅那边注意着筛选。 郑清浅这会儿正在提着一个瓦罐往李阿爷家里去。 “浅浅来了？”全氏开门见是她，立刻笑道，“刚才我婆婆还提起你呢，每天麻烦你，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郑清浅笑着将手中的瓦罐递过去，“大山哥是因为救我才会受伤，不让我替他做点什么，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 自从那日在小金他们的山谷知道矿泉水可能有别的用途后，她便将家里吃的水全部换成了矿泉水。 虽然空间里的存货不多，但是每天做饭烧水的还是够的。 与此同时，她也跟云氏说了，希望能为李大山做 点事，每天只要她有空，都会用矿泉水亲手给李大山熬汤，若是她没时间，云氏也会帮忙熬了送过来。 或许矿泉水的作用对墨成章那样习武后比较敏感的人，以及伤势严重的人来说，都会比较明显的缘故，李大山只喝了不到十天的汤药，腿上的伤就有了明显的起色。 赵岑每隔三天来复诊时，还很奇怪的问过他们是不是给李大山吃了别的东西，因为她自己开的药自己清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样的效果。 结果自然是没有问出什么，因为郑清浅他们熬的汤都是很普通的材料，没人能想到是水的问题。 若不是怕被人怀疑，郑清浅其实更想用矿泉水给李大山熬药。 这厢郑清浅刚进去不久，接到通知的阎和良等人也到了。 他们刚坐下，墨成章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起身，郑清浅迎上去讶异的问。 墨成章点点头，将程韬答应要给他们物资和人的事说了。 “刺史要送人来？”郑清浅眨了眨眼，下一刻，心里却有些激动，拍着手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这里正愁山里人才紧缺，怕支棱不起来书院和研究院呢，没想到墨成章就带回来这样的好消息。 “你先别高兴，”墨成章略带无奈的看着她，“他送来的人我们不能完全相信，所以还要靠你们自己甄别。” 这话说得就很明白了，郑清浅脸上的笑果然淡了下来，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自信的扬了扬眉，“没问题，我们肯定不会让好事变坏事。” 有本事的人大多有自己的脾性，她相信福泽山的一切肯定能让那些真的想要学习进步的人死心塌地的留下来。 “是啊，小四，既然你提醒了，我们肯定 看好了他们。”阎和良也道。 李阿爷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先别说那些，咱还是赶紧说说这个书院和研究院要怎么弄吧。” 这事是郑清浅牵头的，所以当然由她来说。 “书院不用多说，我相信大伙儿都知道是干嘛的，地方我已经看好了，就在山脚下往东的一片地……至于上课的先生们，先看看闵州刺史那边会送什么人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自己也得去外面招些人来……” 郑清浅将书院的基本情况提出来，喝了口水后继续道：“至于研究院，其实应该叫格物研究院。” “格物？”阎和良一愣，“什么意思？” 郑清浅暗叹，这就是为什么古代匠人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就像阎和良这样的，他们在器械和制造上很有天赋，动手能力也强得不像话，可是却没有学过文化知识。 “格物致知，是古代儒家专门研究‘物之理’的学科，不过如今已经失传了。” 郑清浅耐心的替众人讲解什么是格物。 格物为儒家认识论方法论的重要问题，是三纲八目中“八目”之基石。 意思是推究事物的道理；探究万物的规律；尊重科学规律，展现实事求是的基本态度，俗称“懂道理，讲道理”。 《道德经》中有句话“观之于物而知身”，说的就是格物。 用带慧性的思想来观察万物，观察道以德而显化。德能化生长养万物，万物生长成灭的根本变化规律，用此普遍自然法则指导修身，就是格物。 因为正统的儒家格物学已经失传，所以后世也有许多对此的研究，还有不同的流派。 其实，在郑清浅看来，所谓格物就是寻找万物之根本，研究事物变化规律，跟现代的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等自然学科属 于同一件事。 她筹建研究院的根本目的，是为福泽山未来的基础工业发展做准备，所以这个研究院不但要致力于各种基于当前时代的研究工作，所有研究员还需要不断提升文化素养。 为此，她之前已经研究了许久的相关资料，虽说她不是专业人士，但提供指导思想还是没问题。 很多人都有个误区，觉得自己不会的事，也没办法教别人。 举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许多老师本身也不是名校毕业的，但却能教出世界级名校的学生。 这其实就是每个人的悟性和成长环境不同，能够融会贯通知识的程度也不同。 就像之前，郑清浅也不懂许多东西，但是查过资料后，知道了原理，再根据这个去提示引导阎和良他们，结果他们给了她许多惊喜，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做出了她想要的东西。 当然，有些东西做出来并没完全达到效果，但是却可以解决相关问题，只是需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扯远了，回到眼下。 墨成章目光灼灼的看着郑清浅，此时认真讲解的她，好像浑身会发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心头再次浮上那个问题：她到底来自哪里？ 每次他觉得她已经很厉害了时，她又不会带来新的惊喜。 “弟妹，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我们聚集更多的能人异士，为山里研究东西，不过咱们还得知其所以然，对吗？”阎和良皱着眉，所有所思的问道。 郑清浅点头，“因为我觉得每一门实用的手艺都可以不断精进，那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技术发扬光大呢？要想技术进步，就需要不断学习和实践，这就是我们筹建格物研究院的意义。”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可动摇的箴言。 第339章 病危 对郑清浅来说，现在做的是一件意义长远的事。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现在做的没有用，因为福泽山如今最缺的并不是技术上的东西。 可郑清浅却知道，如果墨成章最终能走到那个位置，那么开始布局基础工业研究的时间真的要越早越好。 阎和良似懂非懂的看向墨成章，他不是完全不懂郑清浅的意思，而是有些不明白她说的“发扬光大”的用意。 这个时代的人，对技术和手艺都看得很重，绝大部分人都是敝帚自珍的，所以阎和良还没转过弯来。 墨成章见郑清浅也说得差不多了，又被阎和良看着，这才开口道：“《礼记·大学》中说‘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阎大哥，我记得我们去永州之前，你还对制造火药弹的保护壳困惑过？” 通俗点讲，阎和良陷入了技术上升瓶颈期。 阎和良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赞同浅浅的看法，不管是我们普通人，还是阎大哥你们这样的手艺人，只有不断的跟人学习交流，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墨成章诚恳的道，“所以虽然我们现在建研究院早了些，但的确也可以 筹备起来了。” 他也想看看，一群有本事的人聚在一起，会给福泽山带来怎样的变化。 “对，”郑清浅颔首，“而且我们也急需培养更多的实践型人才，不能所有事都靠阎大哥你们来做。” 这才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最好能做到专人专事，别再像如今这样，只要涉及到制造方面的问题，就全都来找阎和良解决。 这样既费事也费时，还让阎和良这样的专业人才忙得没时间休息，长此以往必定会出问题。 “我觉得吧，如果山里的情况允许，”李阿爷看了看郑清浅等人，“不管是书院还是研究院，咱想建就建呗！只要是对咱福泽山乡亲们有好处的，我就全力支持。” 其他人虽然没搞明白为什么要急吼吼的建研究院，但还是一致表示支持，“我们也是，反正小四和弟妹，你们想让我们干啥只管说，我们肯定尽全力做好。” 事情基本定下后，郑清浅又将一些重要的细节问题提出来探讨，一直忙到太阳下山，今天这个重要会议才算结束。 婉拒了李阿爷家的留饭，郑清浅和墨成章携手归家。 回家时，云氏已经做好了晚饭。 “我吃过了，你们 自己吃，我去你二姐和三姐那看看。”云氏一边解下身上的灰布围裙，一边对两人道。 郑清浅闻言连忙道：“那娘您等我下，我也想去看看二姐和三姐。” 墨琪还没出月子，墨诗诗刚怀孕，被吴家父子俩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让她出门，估计也闷得慌。 “你就别折腾这些了，我看你跟小四还有事情要说，别晚上又弄到很晚才睡，你姐姐们不会怪你没去看她们的。”云氏摆摆手，大步往外走。 郑清浅一时间有些哑然，侧头看着墨成章无奈的笑笑。 的确，今儿她还有许多事要跟墨成章谈，若是去看了墨琪和墨诗诗，那晚上又得熬夜了。 不用郑清浅开口，墨成章吃过饭后就将今日去见程韬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郑清浅听到他说程韬被迫“捐献”大笔物资和答应送人来福泽山时，实在没忍住笑，“他这个一州刺史应变能力不行啊！” 关键是那个程公子，看着一表人才的样子，没想到开口就坑爹，要不是他说了前面的话，墨成章也不可能顺水推舟要来这些东西。 墨成章唇角轻勾，“不管他想做什么，咱们把该拿到手的好处先拿了再 说其他。” 他当然知道程家父子的目的，不过这时候还不好告诉郑清浅。 “那位程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这般在意岑姐要不要替他看诊？”郑清浅若有所思的问。 她前后见了程景灏两次，第一次看他像是病得不轻，但第二次又觉得他除了脸色苍白了点之外，并没有特别虚弱。 墨成章的神色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道：“我也不知，秋叔并没过多提起程家的事。” 程景灏的病是胎里带出来的，自小就是药罐子，他不是不会走路，只是体虚不宜多走，所以常年坐在轮椅上。 也是因为这样，程家才能迷惑林家，毕竟唯一的继承人这样，谁知道能活几年呢？ 只是后来程景灏的病被一个高人所治，虽然并未痊愈，但也能同正常人一般了。 先前赵岑刚上山那会儿，他还猜过那个前世誉满盛京城的神医是不是她。 “那他真的还会来找岑姐吗？”郑清浅有点好奇。 这人也真是执着，只是不知道究竟用意何在。 “应该会吧，毕竟他们这次损失不小，若是不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我们？”墨成章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 郑清浅下 意识的替他将衣服挂在床头的木架子上，直到他的手伸到她这边来，她才反应过来，“等等，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躺着说也一样，还是你需要写写画画的跟我解释才行？”墨成章手下动作没停，替她将外面的棉袄脱下，眼中有暗火涌动。 跟他在一起也不少时日了，郑清浅一看他的这样，立刻想到了某件事，顿时觉得周遭温度狂飙，刚刚还很自在的谈话环境，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呃……躺着说也可以……”她这话是垂着头说的，小声到就差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了。 墨成章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含笑的眼眸像是有星辰落入其中。 下一刻，他的脸凑了过来…… 至于这晚郑清浅有没有将事情说完嘛，那就是人家夫妻两个的事了。 同一时间，秦昊忽然接到靖安侯府传来的消息。 “小侯爷，我们必须马上走。”暗卫恭敬的看着他道。 秦昊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病危”两个字上。 老侯爷，也就是他的祖父靖安侯病危，家中提前来信让他回去，以防不测。 “知道了，小爷去跟她道个别，你们先去准备吧。”秦昊垂眸轻声道。 第340章 记得想我 赵岑已经睡下了，听见敲门声，立刻翻身坐起，扬声问道：“什么事？” “是我。” 秦昊？ 赵岑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没等她细想，门外再次响起秦昊的声音，“我要走了。” 赵岑双眼倏睁，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起床朝门边走。 可走到一半，她猛地顿住，嘴巴比她的理智更诚实的张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就走？” “家里出了点事，必须现在赶回去。” 赵岑站了片刻，蓦地转身，走到床头从柜子里拿了两个小瓷瓶出来。 秦昊站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果然…… 可他的笑僵在唇畔，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也许是出来得急，赵岑身上只批了一件外衣，扣子都没系好，雪白的中衣若隐若现，一头长发也不再像白日里那般挽成发髻，而是披散在肩头。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让本就气质清冷的她，看着更像是从月宫中跌落凡尘的冷情仙子。 “拿着，白色瓶子是救命药，除非病入膏肓，不然一粒药可拖延一个时辰；蓝色瓶子里是外伤药，生肌止血有奇效。” 她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丝毫听不 出别的意味，若不是入手冰凉的瓶子在提醒秦昊，他可能都不相信赵岑竟然会在临别时特地拿药给他。 原本自嘲的嘴角忽然高高扬起，紧绷担心的情绪也奇迹般的消散了许多，秦昊紧紧握着手中的两个瓷瓶，眼睛亮得出奇的紧盯着赵岑。 赵岑别过头，耳根微微泛红，出口却是赶人的话，“不是说立刻要走？” 话音刚落，她的脸便被人捧在了掌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暖暖的软软的东西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紧接着，秦昊带笑的嗓音响在耳边，“记得想我，等我回来。” 说完，秦昊一阵风似的大步离去。 赵岑：“……” 她竟然被人轻薄了！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生气？ 赵岑缓缓抬手抚着左边心口，那里正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般。 心底有种说不清什么感觉的情绪汹涌而出，让她整个人愣在原地不得动弹，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 郑清浅和墨成章第二天才得知秦昊离开的消息，两人倒是没有多想。 只是墨成章轻哼了一声，“他倒是真把咱们这当成自个儿家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居然也没提前 打个招呼，他原本还想跟他商量点事，现在却是要另作安排了。 “你不是不喜欢跟他说话吗？”郑清浅好笑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戳破他的口是心非。 墨成章一噎，生硬的回道：“他话太多了。” 郑清浅扑哧一笑，“那这下不正好，你不用担心他来烦你了。” 墨成章：“……” 秦昊的离去并未给福泽山带来什么影响，三天后，程景灏亲自带人将答应给福泽山的物资和人送来了。 这次总算没人再拦着他，程景灏终于第一次站在了福泽山的地盘上。 之前他只在山谷入口处大致看了几眼就觉得震惊，如今真的进到山谷中，看见郑清浅特地规划出来的山谷布局，心中再次震撼。 这里根本就不是随便修建的，一看就知道是建之前做过设计。 也就是说，墨成章他们一直有条不紊的在发展。 程景灏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如今的墨成章到底变了多少？ “程公子，东西我们清点好了，您看接下来……” 李小六负责接收这批物资，以及接待程景灏一行人，这时候他跑过来跟程景灏说话，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想的是，东西送到就赶紧滚蛋吧，他们还 要训练呢！ 因为确定了闵州刺史会送东西来，所以这几日墨家军的训练都改在了山上，山谷中的校场上只有护卫队的人做日常训练。 程景灏听见李小六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些人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山里人对他们可没多少感谢，因为若不是闵州城不接收难民，他们也不会跑到山里来，而且朝廷本就该赈济灾民，他们如今才送来这点东西，都送晚了呢。 若依着程景灏往日的脾气，早就翻脸了，可这里是福泽山，是墨成章的地方，他还有求于人，只能忍着。 “这位小哥，今日我来，是想见见赵大夫，之前墨公子也说过，东西运过来便会替我引荐，不知此时墨公子在何处？”程景灏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 这事墨成章提前知会过李小六和赵岑，不过李小六这人贼精，程景灏不提，他才不会主动提起，这会儿听见他提了，李小六连忙笑道：“哎呀，这种小事，我带程公子去就成，就不用找我们小四了。” 说完，他便热情的领着程景灏往医馆去。 程景灏微微拧眉，这小子说这话不就是不想让他见墨成章吗？ 无妨，只要能 在此处看诊，他自有法子留下，以后便能找机会跟墨成章见面。 一路到了医馆，程景灏心头不免又是一阵惊叹。 谁能想到，从前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吃人山”里，现在已经完全换了一番光景。 不但有人专门守卫，竟然连医馆都有。 要知道，外面有的小镇上都不见得能有一两家医馆，大多是赤脚大夫坐诊。 可这小小的福泽山，却有一座不算小的医馆，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程公子，我们赵大夫不喜欢说话，一会儿你也少说点，跟病情无关的就别说了。”李小六看似好心的提醒道。 瞧瞧，他这样的好兄弟上哪找去？秦昊喜欢赵大夫，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如今他不在，这位程公子长得又是一表人才的，他当然要提前预防一下嘛。 “多谢小哥提醒，在下记住了。”程景灏连忙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拱手道谢。 李小六嘿嘿笑着将他领了进去。 赵岑刚从后院整理了药材出来，正打算将几个药童交上来的功课看一看，抬眼却看见李小六和程景灏走了进来。 “赵大夫，这位就是刺史大人的公子，程公子，这位就是赵大夫。”李小六笑嘻嘻的替两人介绍。 第341章 第一次少收点 赵岑只是稍稍看了程景灏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程景灏看见赵岑的刹那却有一瞬间的失神。 前世他的病便是被一名年纪轻轻的神医治好的，但那是名男子。 可眼前的女子跟替他治病的“霍神医”长得非常相似，除了做女子打扮外，不管是身形还是样貌，都与霍神医没有任何区别。 “程公子请坐，今日我还要巡诊，还请程公子不要耽搁时间。”赵岑坐在案桌后便催促道。 还有这声音，也跟前世的霍神医不太一样，但这种熟悉的说话语调，跟霍神医简直一模一样！ 程景灏有种直觉，面前的女子肯定就是前世替他治病的霍神医！ “程公子？”赵岑见程景灏迟迟没坐过来，抬头一看，就见他盯着自己猛看，顿时便皱了眉，“若是程公子并不着急看诊，我就先外出巡诊了。” 说着，赵岑直接起身，提起药箱就想走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程公子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秦昊也总是这般盯着她看，可她对秦昊的眼神并不会觉得厌恶，但是眼前这位看她的眼神，让她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总之就是心里会很不舒服，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远离他一般。 “抱歉，是在下唐突，还请赵大夫不要在意，实在是……”程景灏深深的看着赵岑，“赵大夫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说着话，程景灏上前坐在案桌前，将手放在脉枕上。 赵岑甩开心底异样的情绪，再次坐下，板着脸替程景灏诊脉。 墨成章说过，对这么程公子不用太上心，她配合着走个过场便是。 可是，随着摸他脉搏的时间，赵岑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一边诊脉，一边仔细打量程景灏的神色。 这是 ……跟她娘一样的病。 赵岑垂眼，收回手，片刻后才问道：“程公子的病可是从胎里带来的？” “是。” “是否会常年心悸咳喘，不能过多活动，不能……是吗？”她一口气问了一长串的病状。 程景灏微笑，“是的。” 赵岑深吸了一口气，“程公子此病我也并无把握能够根治，但我可以尝试将你的病情控制住，不让它继续加重，后期辅以针灸治疗，或许过上几年，公子便能如常人一般生活。” 程景灏笑得更加温和好看，“多谢赵大夫。” 这番话，同前世霍神医第一次替他诊脉时说的一模一样！ 李小六有点傻眼，看看赵岑，再看看笑得一脸欠抽的程景灏，什么情况啊？赵大夫不会真看上这位程公子了吧？那秦公子怎么办？ 赵岑很快就替程景灏开了药方，“诊费一百两，药材看程公子是在我们这里抓还是去外面。” 听到她的话，李小六犯愁的表情一变，要收钱的话，是不是说明赵大夫对程公子没意思啊？ 因为福泽山的人在这里看病是不收诊费的，只收药材的成本价，所以李小六才会这样想。 程景灏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随即若无其事的点头，“还是请赵大夫替程某抓药吧！” 鉴于前世的经验，他更相信“霍神医”，虽然诊费贵了点。 赵岑转头就将药童叫了过来，“去替程公子抓药。” 她说话的同时，在药方的右下角点了一下。 药童接过药方一看，忍不住暗暗吸了口凉气，飞快的用同情的目光瞟了一眼程景灏。 再看药方的右下角，清清楚楚的写着“照十倍价”。 于是，当程景灏被李小六领出来时，他身上带的三百两银票全部交代了出去。 李小六憋着笑，对着 程景灏猛挥手，“程公子慢走，药吃完了一定要早些来取药啊！” 哈哈哈……他敢打赌，刚才他绝对看见这位刺史家的公子抽嘴角了！ 这下他放心了，赵大夫对这位程公子绝对没有一丝丝的想法。 送走程景灏后，赵岑有些心神不宁的去山下巡诊，好在今日没什么病人，下午时便回了医馆，晚上却没住在医馆，而是回了山上，直奔郑清浅家里。 “岑姐？你今晚在山上睡吗？”郑清浅有点惊讶，因为自从医馆建成，赵岑都是睡在医馆的。 赵岑没看见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对郑清浅说出了来意。 “今日我替那位程公子看诊过了，他患的是同我母亲一般的病，她去世之前，我曾经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会将尽己所能的去医治这种病，所以……对不起浅浅，我没有按照你相公的话做，替他开了方子抓了药。” 赵岑心里有些愧疚，但是程景灏是除了她娘之外，她头一个遇上的患了同一种病的人。 她娘去世时，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如今她的医术小有所成，真的很想知道，她能不能将这种病控制住，甚至治愈。 郑清浅不知道墨成章和程景灏的恩怨，但是墨成章却明确的告诉过她，程家是他们的敌人。 所以听到赵岑的话，郑清浅反射性的皱了下眉。 但她一直尊重每个人的自由，特别是赵岑这样的，有自己的执念，若是不让她医治程景灏，无异于斩掉她的念想。 郑清浅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很快便笑道：“岑姐，这件事是你的自由，我们不会干涉，不过我想恳请你另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赵岑一听她没有怪她的意思，心里绷着的弦瞬间松了，“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没什么 不能答应的。” “这位程公子身份特殊，我实话告诉你，四哥肯定是不想看见他的病痊愈的，但是……”郑清浅对赵岑眨眨眼，“你能治好他，或者控制住他的病，自然也能在确定了这件事以后，再干点别的呀。” 赵岑愣了下，随即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 郑清浅举起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此事你知我知便是，不必言说。” 赵岑会意，很快便轻笑道：“没想到浅浅你居然会……” 一直以来郑清浅在她心里的形象都是高大的，为人善良感性，对所有人都像是一阵春风般，好像从没见她出过坏主意。 可今天，她觉得她要重新认识一下郑清浅了。 郑清浅挑了挑眉，“对待不同的人，当然要用不同的态度。” 就像郑清盈，她一直没有对她下手，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觉得如今的环境就已经替她报仇了，她干嘛还要自己动手呀？ 但程景灏不一样，这人身份在这摆着，要想动他其实并不容易，可是现在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不管程景灏是真的来找赵岑治病，还是只做个样子，他们都没损失。 如果他真的喝了赵岑开的药，那在最后关头出问题才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赵岑将程景灏今日给的三百两银票递过来，“第一次，少收点。” 郑清浅接过来一看，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岑姐，你这也是毫不客气啊！” 而且刚刚她说啥？第一次少收点？这是怕把人吓走了，下次不会上门送钱了吧？ 赵岑淡淡一笑，“举手之劳，我只是顺手替那些难民要点利息。” 程景灏的爹是闵州刺史，作为一州之长，对难民的安置简直让人不齿，就算朝廷下令了又如何？若真是个好官 ，不是应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吗？ 明显程家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才不会对这种人手软。 “那这银子你收着，”郑清浅把银票推了回去，“给新来的人买些吃穿用度，咱们就不用贴补太多了。” 赵岑想了想，还是收下了银票，“行，我先替她们谢过你。” 两人又说了些事，因为时间不早了，赵岑很快告辞离去。 墨成章这几日都在小金他们那，所以晚上回来得晚，赵岑走了一阵后他才到家。 郑清浅一边帮他拿换洗衣物，一边把刚才赵岑说的事说了。 墨成章脱衣服的手一顿，随后不在意的道：“你处理得很好。” 他不知道前世替程景灏治病的是不是赵岑，不管是不是，如今这样做倒是正好。 “嗯，反正我们心里有数就行，治好这种病毕竟是岑姐的心愿，她帮了我们这么多，圆她一个梦也是应该的。” 墨成章拿了衣服进去洗澡，今天在小金他们那干了一天活，在那边已经洗过一次，不过一路赶回来，又出了一身汗。 郑清浅趁着他进去，将白天做好的书院和研究院的计划书又过了一遍，等着一会儿跟他讨论。 他们这厢诸事皆顺有条不紊，程景灏那厢可就不怎么高兴了。 “公子，他们也真敢要，就这么点药，竟然要了您三百两！”长风端着药进来，忍不住再次埋怨道。 程景灏也有些想不明白，前世的霍神医并不爱钱，给他治病多年也没收过多少诊费，今日倒是奇了怪了，他记得他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只是现在他能肯定，赵岑就是霍神医。 从山里出来后，他让人去打听了赵大夫的名字，得知她叫赵岑后，立刻便肯定了她的身份。 因为，前世的霍神医叫“霍岑”。 第342章 傻了吧 紧锣密鼓的筹备了半个月后，二月初四，福泽书院开始动工。 程韬这次送进福泽山的，总共有六十八人。 其中，有秀才功名的五人，举人一人，另有曾在闵州城里各大学馆书院任职过的夫子八人，剩下的五十四人就是各行各业的匠人和手艺人了。 毫不意外的是，这些人都不怎么乐意留在福泽山。 来之前他们几乎都是被程韬的官威所压，没人是心甘情愿来的。 提到这，就不得不提这个时代学者和匠人的地位。 不管是秀才举人还是学馆的夫子，虽然有人拿的束修不是很多，但在外人眼中都是不可亵渎的存在。 匠人和手艺人通常被上层阶级看不上，但这一批人却是靠手艺吃饭，只要有需求，他们就不会担心挨饿。 因此，这些人听见要到“吃人山”做事，很自然的便打从心底开始抵触。 直到他们第一天到福泽山来，看见不比外面差的环境，这种抵触的情绪依旧存在。 “陈举人，咱还得在这地方待多久啊？” 说话的是何秀才，为人迂腐懦弱，却又喜欢在背地里对看不惯的事大加评说。 “今日书院开始动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建成，等建成后便会开课，刺史大人说过，我们需得在此至少任教一年。” 陈举人虽然是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但今年五十有余的他，儒雅健谈，性情和蔼，对所有人都是笑呵呵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咱们两个月后再来？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何秀才不满的嘟囔。 陈举人见其他人也都面色不愉，暗自摇头叹息，抬眼扫了他们一眼，而后语重心长的道：“诸位难道还看不出来，此处与我等从前所在之地截然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何秀才脱口 而出。 陈举人指了指前方已经开始动手挖地基的人群，再指了指不远处墨成章和郑清浅一行人，“他们，跟陈某从前见的普通百姓不同。” 没等何秀才继续追问，陈举人又道：“我们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这段日子，大伙儿难道没有收获？那位墨娘子请诸位准备的课案，与我等从前上课所做的可是一样？” “还有，这里的孩子们虽然没有正式上课，但这段日子以来，却并不怯你我，每日里都会有各个山头不辞辛苦前来请教的人，这些，难道不是他们与众不同之处？” 对陈举人来说，最大的震撼便在于，福泽山的孩子们，不管大的还是小的，见到他们都会大方的打招呼，知道他们谁擅长什么之后，还会非常礼貌的前来请教问题。 更让他觉得自己必须留下来的原因之一便是，孩子们有时候问的问题他答不上来，但是那位墨娘子却总是可以从一个他想不到的角度来解答。 从前他也带过许多学子，那些人中也有优秀者，可没有一个给他这些孩子这样大方自信坦荡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中，包括他自己，面对老师的时候，有恭敬有崇拜，更多的却是畏惧，很少有人会主动上前提问。 可福泽山的孩子不同，哪怕只是一个小问题，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问出来。 他曾经问过其中一个叫李铁柱的孩子，那孩子听了他的问话后，很奇怪的看着他，“我们先生说的，有问题就要提出来，不问清楚怎么会进步呢？陈先生，难道不该这样吗？” “你们先生是谁？”他连忙追问。 李铁柱小手一指，“就是那边那位墨娘子呀，还有吴家娘子也教过我们，不过我们更喜欢墨娘子替我们上课。” 至此，他才明白，在他 们来之前，福泽山原来竟是女子在给孩子们启蒙。 其实也是陈举人误会了，最开始墨成章和吴忧也给大伙儿上过课，只不过之后墨成章的事太多，这件事就落到了郑清浅身上，不过她大多时候都是替大伙儿上大课，剩下的则是替吴忧参考教案，给男人们上课的是吴忧。 “就因为这样我们就要留在这吗？”何秀才皱着眉，还是没转过弯来。 “我觉得陈举人说得没错，此处虽在深山之中，生活条件是苦了些，但除此之外，我倒是觉得在这里能学到外面学不到的东西。”有人替陈举人答道。 “而且我们来的第三日，那位墨娘子便说过，从我们进福泽山的第一天开始，就会计算束修，书院开放之前，每人每天一百文钱。”这人比较实在，目光都在福利待遇上。 何秀才抬眼一看，得了，除了他之外，好像每个人都认同陈举人的话了。 他心里暗骂，这些见风使舵的！ 之前明明还有人跟他抱怨，这里连想出去转转都没地方去，出门四面都是山，有啥好看的。 这下可好，他们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反倒衬得他一个人与众不同。 “哼！我等岂是看重这铜臭味的人？”何秀才因为一开始表现得太过激进，以至于此时不好改口，只能硬生生的道，“总之，一年之约到了我就离开！” 陈举人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直摇头，这人怕是没机会留下了。 因为他的身份高，对人又和蔼，所以山里的人都愿意跟他说几句，他无意中得知，对他们这些人并不会全部留下，还会有考核。 至于考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文人这边的情况如此，匠人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阎和良得了墨成章的叮嘱，在这些人来的第三天， 直接搞了个福泽山现有器具展览，只此一招就把那群匠人和手艺人给镇住了。 没办法，技不如人，你得服呀。 所以，如今五十四个技术型人才都被管制得服服帖帖的。 当然，其中的确有那么几个别有用心的，可惜早就被阎和良让人盯住了，如果不出意外，铁定掀不起大乱子。再说了，这几个不安好心的人，肯定留不到格物研究院建成以后。 他们福泽山的优良传统，对这种人不能一棍子打死，得把他身上有用的东西拿到手再动手，这样他们才不吃亏嘛。 可怜程景灏父子还想靠着混在其中的人做眼线，结果早就被盯得死死的，没过多久就被请了出去。 当然，那都是后话，今儿福泽书院动工，恰好赶上程景灏来找赵岑复诊。 这不嘛，这厢动工仪式刚结束，另一厢程景灏的马车就到了入口处。 巧的是，今天还刚好排到李小六轮岗，由他们那队负责巡逻守卫。 “哟，程公子来啦？今儿还是来找赵大夫吗？哎呀，那可不巧得很，她去北边山上出诊，要下晌才回来，您看要不您明儿再来？”李小六笑嘻嘻的道。 程景灏听见赵岑不在，丝毫不以为意，“不必，我在医馆等赵大夫便是。” “这样啊？那你们有带干粮吧？咱们这里可不提供吃食哦。”李小六“好心”的提醒，“当然，若是你们中午在这里用饭，也可以提前跟我们说，五两银子一个人的餐食，咱们这还是管够的。” 程景灏的招牌笑脸差点没绷住，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才笑得有些僵硬的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得嘞！我一会儿就跟我们护卫队的食堂说说，让他们多准备几个人的饭。”李小六眉开眼笑的道。 程景灏实在不想开口 了，对着李小六点点头，抬脚就想进去。 然而，这时候一名墨家军从旁边的林子里冲出来，对着李小六耳语了几句，李小六立刻伸手拦住了程景灏。 “对不住了，程公子，麻烦您先将身后的尾巴处理了再进去，谢谢配合。”他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将程景灏骂了一通。 呵呵，小四说得果然没错，这个人不老实。 程景灏面色一僵，“什么意思？” 李小六双手一摊，“刚刚我们的人发现了您身边的暗卫，咱们这里可不欢迎这样的人物，若是您坚持要带着，那就对不住了。” 程景灏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怎么可能？他的人身手高强，这群草台班子的人怎么可能发现？ 李小六眼底有几分得意，傻了吧？ 嘿嘿，还好秦公子的暗卫不藏私，将他们暗卫经常躲避的地方，以及会如何避开搜查的法子都教给了墨家军。 这就让他们这些巡逻的人事半功倍，找人那是一找一个准，再也不用跟以前一样，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了。 李小六忍不住感叹，还是得自家兄弟靠谱啊！ 没错，秦昊虽然是小侯爷，但在李小六心里，他就跟自家兄弟是一个地位。 “你们在山口等我。”程景灏思量良久，眼见李小六等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只能咽下心头的一口老血，扬声对暗卫下令。 上次他来没有带暗卫，不想被墨成章察觉，这次却是想着让暗卫探探福泽山的具体情况，他也好心中有数。 谁曾想，这些人竟然刁钻至此，连他的暗卫都能找到。 这要还说颜秋思和墨成章没有别的心思，他肯定跟说这话的人好好理论理论。 又过了一会儿，李小六收到暗卫退出去的消息，这才笑眯眯的对程景灏道：“程公子，请吧。” 第343章 送银子来了 程景灏心里憋屈，面上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家父心疼我体弱，这才派了暗卫在身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明白明白，程公子不用解释。”李小六连连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 啧啧，这位程公子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呀，他这典型的欲盖弥彰嘛，这成语他学过。 事实上，程景灏这样做是出于习惯。 在他生活的圈子里，所有人都习惯了维持表面的风光，背地里斗得再激烈，面上依旧要抹平。 可这点在李小六这里走不通，毕竟福泽村的都是实诚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什么基本上都会表现出来，憋在心里阴人的才会被人看不上。 所以，程景灏注定永远不可能打进福泽山的圈子。可惜此时的程景灏并不知道。 进山后他被人径直往医馆引，但程景灏不会真的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远远看见东边像是有许多人在做什么，便开口询问领路的人，“那边在做什么？” “建书院呢，今天刚动工。”领路的人自豪的挺胸，咧嘴笑道。 真好，书院建成后，他家娃子也可以去读书，以后就是读书人了。 程景灏脚步一顿，拱了拱手道：“ 这位大哥，此等大事，不知可否让程某前去一观？” “这……”领路的人犹豫的看着他，“按理来说，我们这里是不让外人随意乱走的……” “您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毕竟我还是头一次碰上书院开建，我也是读书人，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程景灏说得恳切。 领路的人斟酌了片刻才点头，“那好吧，但是只能去看一会儿，看完就要去医馆。” “好。”程景灏侧头给长风使了个眼色。 长风捏着腰间的银袋子，垂着眼慢吞吞的拿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递过去。 领路的人一边利落的接过银子，一边笑呵呵的道：“程公子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哎哟，六爷说得果然没错，这位公子还真是给他们送银子来的。虽然不是很多，但给他们队的兄弟们多加一个白面馍馍还是够了。 长风暗暗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别收银子啊！ 他都替公子心疼，上次开了半个月的药，花了三百两，这次公子带了五百两出来，估计一会儿又要进这伙人的口袋。 程景灏倒不在意花出去的银子，虽然这几次收效甚微，但总算让他同墨成章说上话了不是？ 还有赵岑 ，前世的霍神医，有了这位，他的身体就不必担忧了。 要说以程景灏多疑的性子，本该对赵岑充满防备的，可因为有了前世的交集，他自认还算了解赵岑这个人，这就不是个会对病人不负责的大夫。 所以，从昨天确认赵岑的身份后，程景灏心底那一丝戒备便消散了大半。 前世他经历过一次，若是药有问题，他当然能很快察觉出异样。 上次的药便完全没问题。 程景灏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周遭整齐的房舍时，他表现得还算淡定。 可他心里怎么想的，旁人便无从得知了。 远远的，程景灏一眼便看见了长身玉立的墨成章，以及他身边的郑清浅。 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墨成章正微弯着腰，垂头看着郑清浅，而郑清浅则是仰着头，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什么。 程景灏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忽然开口问道：“小哥，那是墨公子和墨娘子吧？” “对，小四和他媳妇儿对山里的事都很上心，今儿估计要在这待一天。”领路的人顺口答道。 程景灏不动声色的继续问，“这山里的事都是他们说了算吗？” “当然不是了，我们有监委会，还有乡亲代表会呢，都是各个山头有威望的人，大事都需要大伙儿都同意才行。不过，小四和他媳妇儿从来不会提对大伙儿不好的事，所以每次都是一致通过。” “可我听说这里是颜大人的……”程景灏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到了，说好你只是看一看的啊！”领路的人才不管程景灏想问什么呢，反正有些话他说了无关痛痒，有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程景灏只好打住话头，朝着书院动工的地方看了几眼，随后却对领路的人道：“我去跟墨公子打个招呼。” 这次领路的人没说啥，毕竟上次程景灏就跟墨成章见过面，他没必要阻止。 墨成章早就看见程景灏往这边过来了，方才便提醒了郑清浅。 “他来得还挺快，就这么想给咱们送银子来呢。”郑清浅轻笑，“我还以为他最少要一个月才会来一次。” 上次被赵岑坑了三百两，这才半个月就又来了，可不就是上赶着送银子来了嘛。 墨成章眉头微挑，“他心怀不轨，自然要找机会多来。” 若不是他一直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态度，程景灏估计早就住进福泽山了 。 两人说话间，程景灏已经走上前来。 “墨公子，墨娘子，好久不见，两位近来可好？”程景灏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墨成章的表情冷淡，只稍稍点点头，回了句“程公子”就没下文了。 郑清浅却不能这样，她微微勾唇，扯出一抹浅笑，“程公子安好，不知上次赵大夫替程公子看诊后，你的病情是否有起色？” “赵大夫果然不负盛名，吃了她开的药，我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程景灏看郑清浅的目光有所不同。 墨成章心下一顿，看着程景灏的目光微眯。 程景灏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浅浅？ 郑清浅对程景灏本就没什么好感，所以只客套了几句就没再开口。 “程公子，您该去医馆了。” 领路的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忍不住催促道。 程景灏看看墨成章，又看看郑清浅，心里实在有些泄气。 这两人一个冷淡，一个虽然浅笑嫣然的看着他，但偏偏没有一个出言挽留，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他就这么入不得他们的眼？还是说，郑氏在墨成章面前说过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程景灏的思绪就又不受控制的跑偏了。 第344章 一家人的秘密 这日程景灏一直等到傍晚，赵岑才从外面回来。 毫不意外的，他带出来的五百两银票花得一干二净，哦不，实际上长风身上的碎银子还花了二十五两。 没错，李小六不但将程景灏主仆三个的份算了，就连暗地里一直没露面的两名暗卫都一起算上了。 离开时，长风恨恨的瞪着山谷里的校场，咬牙切齿的道：“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打劫的！” 明明调查的消息说的是，这群人心地善良，收留了许多难民，怎么到他们公子这里，就这副德行了？ 如果李小六知道他的想法的话，肯定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也不看看你们一开始咋跟我们接触的，就那一副算计的样子，我们是傻了才对你们掏心掏肺吧？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墨成章他们对秦昊虽然一开始也防备着，但是所有人心里都隐隐觉得，秦昊不会害他们，所以之后秦昊很自然的帮了几次忙后，李小六等人就打心里接纳了他。 再到后来，秦昊吩咐他的暗卫，将他们暗卫训练时候的一些情况告知墨家军，墨成章和李小六他们对秦昊的观感就更不一样了，那是打心里的亲近。 可再看程景灏做的，一开始就高高在上，哪怕面上看着不显，可给人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如今来福泽山还带着暗卫，一看就没安好心。 可惜，程景灏前世今生生活的圈子就跟墨成章不同，根本无法体会李小六等人的心情，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他释出了善意，这些人依旧不接受他。 不过，墨成章他们可不管程景灏如何作想，福泽书院动工后的第二天，墨成章和郑清浅便将墨家三姐妹夫妇一起带去了小金它们那。 头天晚上，郑清浅和墨成章商量了一下，如果只 是他们夫妻两个知道那地方，那之后对那里的应用就会很有限。 权衡之下，墨成章才提出，就他们自家人知道，要做什么事也方便，而且多几个人知道，对小金它们也能多些照顾。 云氏等人被两人带着去了东边山上，一路上不管怎么问，墨成章和郑清浅都只是但笑不语。 “娘，小四和弟妹又不会害咱，您就别问了。”墨琪挽着云氏的胳膊，爽朗的开口。 她才出月子不久，之前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心情好多了。 墨韵也道：“是啊娘，到地方就知道了，还别说，这边山上比咱们那边的风景要好些。” 墨韵的丈夫陈忠达看了看四周的田地，“这里住着的都是小四他们军中的人吧？看这地整得，比咱刚开始那会儿强多了。” “嗯，这里以后会开辟一个特殊训练场，不方便让外人上来。”墨成章闻言，回了一句。 对几个姐夫，他是非常信任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三个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这座山上有小金它们的山谷，不比别处，墨家军军纪严明，没有他的允许，不会有人去瀑布那边。 而且，之后如果他们运送东西进出山谷，只要他一道命令，就没人会往外传。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瀑布前。 “哇！这里也太好看了吧？”墨琪一到地方，整个人就欢呼开了。 墨诗诗看着眼光下不断出现又消散的彩虹，喃喃自语，“世人言寻仙境难，只是未到彩虹谭。” 郑清浅抿唇微笑，得了，这位竟然都吟上诗了，还给这地方起了个名字。 福泽村那边的叫温泉山谷，这里叫彩虹谭好像也不错。 “彩虹谭这名儿不错，”吴忧立刻给自家媳妇儿鼓掌，“以后咱就叫这里彩虹谭了。 ” 没人反对，彩虹谭的名字就算定下了。 看了一会儿风景后，墨韵柔柔的开口问道：“小四，你们带我们来，不会只是看风景吧？” 墨成章和郑清浅相视而笑，墨成章笑道：“当然不是，你们跟我来。” 说着，便率先朝着瀑布后走去。 毫无悬念的是，当云氏等人看见山谷中的温泉和小金它们时，全都呆在了原地。 “天哪！怎么……怎么有两只小金？” “不是，这咋还有一个温泉山谷呢？” “你俩可别告诉我，这里也跟咱们山里那个一样？”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福泽山上的温泉山谷，在他们安稳的生活在这里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如果这里也跟山上那个一样，云氏等人简直不敢想，如此这般得上天眷顾，他们这伙人可真成了老天的宠儿了。 郑清浅笑盈盈的点头，“是跟咱们山上那个一样，而且不是两只小金，另一个是金丽，是只雌性。” 从小金跟金丽的互动来看，金丽是小金的女朋友没跑了。 “难怪，我瞧着那只的肚子大些。”云氏忽然指着金丽道。 郑清浅连忙看过去，“咦，上次我记得金丽看着跟小金一样啊。” 她说着，又去看墨成章。 他倒是淡定，随口道：“估计是东西吃多了吧。” 呃，说得也是。 不过，女人对这些总要敏感一些，特别是墨诗诗还怀着身孕，她盯着金丽看了一会儿，犹豫着道：“它不会是有小猴子了吧？” “啊？”云氏有些茫然。 猴子有没有怀孕，这个她可真不知道咋看。 其他人自然更不知道了。 郑清浅想了想道：“这样吧，一会儿我们下山的时候，让小金和金丽跟着，找岑姐帮忙看看。” 虽然赵岑不是兽医，但应该 会看这个吧？郑清浅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也好。”墨成章当下便同意了。 小金是什么品种他也不知道，可看这稀有度，估计繁殖后代并不容易，既然他们碰上了，还是仔细着些的好。 这件事说定，墨成章便将此处的情况简单说了，末了，认真的看着云氏等人道：“我们已经抢了它们一处地盘，所以这里就算我们一家人的秘密，以后有什么都只能我们这几个人过来，不能让别人知道。”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墨家的人本就良善，听了墨成章的话后，完全没人反对。 “成，以后我空了就过来走一趟，看看它们有啥需要帮助的，或者咱们在这里育种，我们轮流过来。”吴忧连忙点头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墨成章将他们的意思传达给小金，小金拍了拍手，表示没问题，这件事就算彻底定了下来。 下山的时候，小金和金丽打打闹闹的走在前面，看得墨诗诗好几次都差点喊出来。 若是金丽真的怀了小猴子，他们这样闹，那还不得把孩子给跳没啦？ “你别担心它们，人家在山里习惯了，跟咱们人不一样。”吴忧扶着墨诗诗，拍拍她的手道。 墨诗诗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惜她没法跟小金沟通，朝墨成章看去，又见他跟郑清浅在说着什么，也不好开口叫他。 “希望如此。”最终墨诗诗也只能叹了一句。 郑清浅和墨成章正在商量要用彩虹谭山谷做什么，没注意前面小金它们的情况，等她抬头时，正好看见金丽往一棵树上跳，想去摘树上的花。 “四哥，你跟小金说说，别让金丽这样，万一她真的有了，这样做很危险。”郑清浅侧头看向墨成章。 墨成章看了一眼， “应该没事吧？” 他的想法跟吴忧一样，没遇上他们这些人以前，小金他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可郑清浅却摇摇头，“你不懂，小金应该是很稀有的品种，一般它们这样的，繁殖困难的原因有很多种，自身原因和环境因素都有，这种跑跑跳跳就属于自身因素。” 她记得，现代的有些动物园，还会帮助动物繁殖，对待有些幼崽照顾得可精心了，因为若是没有人类干预，有些品种可能会因为它们自身的原因导致灭绝。 直到现在她看见金丽的行为，终于有点能体会动物园的做法了。 墨成章听她这样一说，立刻喊住了小金，如此这般的沟通一番后，小金就去拉金丽的手掌，摇了两下，也不知道说了啥，之后金丽就没再蹦蹦跳跳了。 郑清浅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问道：“你跟它说什么了？” 为啥墨成章就能跟小金无障碍沟通呢？大家都是人，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墨成章勾了勾唇，笑得一脸神秘，“你猜。” 郑清浅无语，轻哼一声，跑到云氏身边去，扶着云氏走。 哼哼，不说拉倒，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说的是小金要做爸爸了之类的话。 墨成章被她突来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就生气了呢？她再问一句，他肯定就说了。 他只是告诉小金，要是金丽再这么跳来跳去的，说不定就掉下山了。 正所谓同类相吸嘛，他这么宠老婆，小金当然有样学样了，听了他的话，都没去想这话有没有毛病，先把金丽抓在手里再说，真是深得他的真传。 可惜，他媳妇儿恼了。 看来今晚回去还得好好哄哄才行。 一行人带着小金和金丽来了赵岑的医馆，不出所料，赵岑还真的会看一点动物的病。 第345章 能不着急吗 “她的确有了，不过脉象有些不稳，得养几天。”赵岑替金丽把了脉，又看了看它的情况，最后确定道。 这倒是个好消息，郑清浅他们都替小金高兴。 作为小金的好兄弟，墨成章自然是立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它，可小金它们的反应却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它们怎么了？”郑清浅有些奇怪的看着小金和金丽抱头痛哭。 墨成章皱着眉摇头。 他也不知道，刚刚小金啥都没说，就抱着金丽哭去了。 他们哪里知道，小金的确是个稀有品种的猴子，而且之前郑清浅猜得没错，它们的繁殖是很困难的，到了小金和金丽这一代，估计这世上就只剩它们两只同类了。 小金之所以哭，是因为它的母亲就是生下它就死了，而它不想金丽死。 所以，在听到金丽怀孕后，它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害怕金丽会离开它。 动物们不像人类那样复杂，它们的感情强烈和直接，小金和金丽抱着哭了一会儿后，两只猴子分开，金丽拍拍自己的肚子，对着小金点头。 小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具有攻击性，举着拳头就要往金丽肚子上打。 “拦着它！”郑清浅险些尖叫，出 口的声音都变得无比尖锐。 不用她说墨成章也不会眼看着小金去打金丽，他动作快，在小金打到金丽之前，就将它拉住了。 拉住它后，墨成章怒了，对着小金劈头盖脸一通吼，“你是不是傻？就算不想要小猴子，也不能这样打自己媳妇儿！” 他最见不得这样的事，不说对象是小金，就算是陌生人，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打自己怀孕的媳妇。 这是男人干的事吗？有问题倒是先跟他说说啊！ 小金的眼里还有泪珠不停往外冒，被墨成章拉住后，它像是一下子就泄掉了那口气，捂着头往地上滑去。 金丽泪眼朦胧的上前抱住它，两只猴子抱在一起继续哭，看得一屋子的人鼻酸。 “到底咋回事？小金咋还打媳妇儿呢？”云氏完全看不明白。 要说它打吧，那它又哭啥？ 郑清浅吸了吸鼻子，短时间内已经有了猜测，“小金跟别的动物不同，它和金丽都非常通人性，我想它不是不想要小猴子，而是金丽若是生了小猴子，可能会有不测。” 只有这样想，才能解释眼下的情况。 “浅浅猜的可能没错，”赵岑肯定了她的想法，“以前我在一本典籍上看到过记载，说 深山中有种豹子便是如此，母豹生下小豹子后就会死，后来那个品种的豹子灭绝了。” 虽然有雄性活着，可当最后一只雌性物种去世，这个世上自然就不会有那个物种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祖先一直强调阴阳合和的原因之一。 “岑姐，那是在自然情况下，如果我们人工干预，金丽会不会没事？”郑清浅一听她这话，心都提起来了。 小金它们一直给福泽村提供帮助，却并没怎么要他们的回报，在郑清浅心里，早就将他们当成了福泽村的一员。 如今金丽情况特殊，自然不能随意待之。 刚才赵岑替金丽仔细看过，但她不是专门替动物看病的大夫，所以不敢保证，只能斟酌着回道：“她现在的情况还算正常，不过以后我不敢保证，但若是能一直看着它到生产的时候，到时候我亲自替它接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许多胎生动物生产时出问题，大多都是因为大出血，它们又不懂用药草止血，自然只能等死。 可赵岑哪怕不是兽医，在全程跟诊的情况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这次不用郑清浅说，墨成章就将赵岑的话转达了。 小金呆呆的看着墨成章，随后 又将目光看向赵岑。 赵岑缓缓走到小金和金丽身前，抬手摸了摸金丽的头顶，眼神坚定，语气沉稳又温和的开口，“我会尽力让它们母子平安！” 这次不需要墨成章“翻译”，小金从赵岑的眼神中看懂了她的意思。 下一刻，众人便看见小金极其类似人类的动作。 它将金丽的手放在赵岑手上，看着赵岑点点头。 “它的意思是，金丽以后就交给你了。”墨成章出声道。 赵岑也猜到了这层意思，扯出一个浅笑来看着小金，“你放心，我会看好它的。” 至此，金丽算是要留在医馆一段日子了。 回去的路上，云氏很是感慨了一番，“真没想到，小金居然这样通人性。” 有的人真是连动物都不如，若是知道这情况，说不定根本不会顾忌孩子的母亲，传宗接代最重要嘛。 郑清浅叹了一声，“希望金丽到时候不会有事吧。” 她相信赵岑的医术，可有的时候真的无法预料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墨家姐妹都是感性的人，刚刚几人还跟着小金他们流了一会儿泪，这时候几人也是纷纷祈祷金丽能够平安生产。 回到山上时，墨成章被刀疤李叫走，郑清浅他们则各自回家 。 “小四，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刀疤李将墨成章拉到自己家里，搓着手有些紧张的道。 墨成章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起子这样，“什么事？” “那啥，你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帮我问问王进，他妹子现在有没有看上哪家……呃，你懂的吧？”刀疤李一张有些粗糙的脸憋得通红，第一次干这种事，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墨成章恍然大悟，起子这是想娶媳妇儿了呀！ 也对，今年他都二十好几了吧？早该娶媳妇儿了。 不过，这是看上王翠了？ “你喜欢王翠？”墨成章倒是没什么别扭的，直接问道。 刀疤李张了张嘴，看着墨成章揶揄的眼神，脚一跺，“哎呀，你就说帮不帮忙吧？我就是喜欢小翠妹子，想娶她做媳妇儿，若是她也乐意，我还想请婶子帮我做媒……” 墨成章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激动，别的忙我不一定帮，但这个忙肯定帮。” “真的？”刀疤李眼睛蓦地大睁，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你现在就去问？” 说着，竟然推着墨成章出门。 墨成章：“……” 要不要这么急啊？ 废话，娶媳妇儿能不着急吗？万一被别人提前订走了咋办？ 第346章 眼神不一样 刀疤李如今在福泽村人的心里，早已今非昔比。 从前那个人见人厌的刺头青年已经成了过去式，如今的刀疤李虽然脸上那道疤依然影响他的长相，但是经过两年的磨练，外加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气质，还有墨家军中刻苦训练出来的一身正气，往那一站，妥妥的型男一枚。 初看时可能会被他脸上的疤吓到，但相处后便会发现，这人做事稳妥，办事利索，说话也从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人，要说没人想将闺女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刀疤李每每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含情对视，心底便也期盼自己也能找个两情相悦的。 从前他是对村里那些姑娘都没啥想法，现在不知不觉就对王翠上了心，特别是这次去永州打了两场仗，回来之前就感觉心里跟猫抓似的，有点闲空就会想到王翠身上去。 回来后，他的事情也比较多，他们这些墨家军的人除了平日的训练外，还得时不时的帮着乡亲们准备春播。 等书院开始动工了，他才总算有空闲来操持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墨成章是很乐意帮忙的，同刀疤李确认好了之后，立刻就去将王进喊了出来。 他觉得这 种事还是应该刀疤李亲自跟王进打听的好，所以是直接拉着刀疤李来见的王进。 刀疤李面对墨成章还能把话说全了，可对着未来的大舅哥，说话就不利索了，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自己的心意，却见王进眼神不善的瞪着他。 刀疤李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完了，这事儿不会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吧？ 王进将刀疤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可以啊你，起子，我拿你当正经兄弟，你却想把我妹子娶回家？这要不是你亲口说，我真是半点都没看出来啊！” 王进真的万万没想到，村里那些大娘口中的大好青年，竟然对看上了他妹子。 不是他觉得自家妹子不好，而是平时刀疤李跟王翠见面的时候，那眼神，真是半点都没偷瞄过，别说他了，唐氏都没朝这方面想过。 当然，他俩不知道王翠对刀疤李有意。 主要原因其实还在墨成章身上，之前王翠不是对墨成章有过好感嘛，事情闹得好些人都知道，但后来因为郑清浅的关系，王翠放下了对墨成章的感情，可同时也记住了这次教训。 在察觉自己对刀疤李有意后，她硬是将这份感 情藏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在刀疤李面前外，对其他人那是半点都没透出来。 年前唐氏还说过完年就要开始给她相看婆家，村里也有几户人家有结亲的意向，可王翠硬是把这几家儿子给挑了一堆毛病出来，搞得唐氏还以为她放不下墨成章呢。 现在刀疤李亲口来问，又隐晦的提起王翠替他做鞋的事，王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妹子这是早就看上人家了，只是没对他这个大哥说。 王进和王翠早年丧父，兄妹俩的感情其实挺不错的，从之前墨琪一直想撮合她和墨成章就能看出来。 刀疤李的人品没得说，可他的情况实在是……作为兄长，王进并不想自家妹子嫁到这样的人家。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表面看着光鲜，实际上过日子的话就不合适了。 想想看，别人家有了孩子后，还有公公婆婆帮忙照看，刀疤李这情况，拿就得王翠一个人家里家外的一把抓，那得多苦多累啊！ 王进舍不得自家妹子吃苦，所以得知刀疤李的心意后，并不怎么高兴。 墨成章也是单亲家庭出来的，而且还有三个姐姐，自然明白王进的心思。 可他觉得刀疤李这人真的不错 ，哪个姑娘嫁给他都不会吃亏。 “二姐夫，我觉得这件事你要不还是问问王翠的意思吧？”墨成章既然当了这个说客，自然要发挥点作用。 刀疤李一听这话，连忙点头，“是啊，进哥，要不你问问小翠的意思？要是她不愿意……” 呃，他还真没想过王翠要是不愿意的话，他会怎样。 “她要是不愿意，你还想咋地？”王进斜着眼瞥了他一眼。 刀疤李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咬了咬唇，抬头直视着王进道：“如果她不乐意，我也不会去打扰她，今天这事就当我没提过，绝不会坏了她的名声。” 他这话倒是让王进心里舒坦了些，女子名节大过天，刀疤李如今的身份又跟从前不同，要是被人知道他有意王翠，以后上王家提亲的人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王进的脸色好看了些，“你小子态度不错。” 他不能替王翠做主，特别是他知道自家妹子是个倔性子，要是她真的对刀疤李有意，他和他娘反对估计也没用。 唉，希望是刀疤李会错意了吧，不然以后他妹子有得苦头吃。 这一厢王进去问王翠的心意，另一厢，李二麻子正结结巴巴的看着推门而入的 霍娘子。 “傻了？还是你不欢迎我来你这？”霍娘子手上挽着个竹篮子，眉头微挑的盯着李二麻子。 “没……你，你咋来了呢？”李二麻子连忙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篮子。 霍娘子却没将篮子递给他，抬脚就往他家厨房走，边走边道：“你上午没在，我给你做的糖饼都凉了，先去给你热热再吃。” 李二麻子有些手足无措，挠着头跟上去。 他家跟霍娘子家离得比较近，有几次他见她提水有些困难，就帮着把她家水缸挑满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帮个忙而已，当时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之后霍娘子经常多做一碗饭，有时候让他过去吃，有时候则给他送过来。 墨家军成立后，他大多时候在山下吃饭，但晚上要是回来睡，她总时不时的给他送点宵夜过来。 一开始他自然是受宠若惊百般推迟，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听见别人说起霍娘子的前夫，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也就再没拒绝过她的好意。 他发誓，刚开始那阵他是真的觉得她只是看他孤家寡人一个，可怜他罢了。 然而这次从永州回来后，他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第347章 到底有没有 他好歹也是有过老婆孩子的人，还不至于木讷到看不懂人家心意的地步。 可是……李二麻子有些恍惚。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李二麻子这次可猜错了。 霍晴今年正正好三十的年纪，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属于正当年，然而，她几年前丧夫，一人拉扯着两个儿子，在外人眼中，多少带了点不祥的意味。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人替霍晴做媒，相反的，之前在江镇的时候，想替她做媒的还不在少数。 可那些人大多是冲着她手中的产业而来，还有的的确对她这个人有点意思，可又不乐意接受两个拖油瓶。 要说她一个女人家，丈夫刚死那阵倒的确没想过再嫁，毕竟两人从前感情不错。 可时间久了，漫漫长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受的委屈没人知晓，她有什么高兴的事也无人分享，渐渐地，心里对再嫁的事便不是那么抵触了。 但她也不是能随便将就的人，若不是真心对她，不能打心底接受她的孩子，那就算她要承受再多的落寞孤寂，她也不会再嫁。 再之后，世道变得更加艰难，她一个女人家手里有铺子，家里有银子，长得还周正，打 她主意的就更不在少数了。 还是那句话，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阴差阳错的，她和表妹赵岑来了福泽山，在这里安了家，本以为这辈子估计得老死这山里了，谁知峰回路转，浅浅妹子又给她找了个得以赚钱度日的活计。 对李二麻子，霍晴本也是用对普通村民的心态相处的，但感情这种东西还真就说不清道不明。 因为他帮了几次忙，她自然而然的对他的事上了心。 这一上心，好多关于他的消息便接踵而至。 首先是他的身世，同是逃荒的，比起墨成章他们，李二麻子他们就惨多了，他的老子娘和媳妇孩子，通通在逃荒路上饿死病死，只留了他一个人。 有些人受不了这种打击，好些自己也寻了短见，但李二麻子活下来了。 她听那些跟他一起上山的人说，李二麻子活下来不是舍不得死，而是觉得他全家都死了，他更要好好活着，要把家里人没有活够的份都活回来。 霍晴听到这话时，内心非常震撼。 一个农家汉子，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比好多读书人都看得清看得开。 因为这个，霍晴对李二麻子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丝情愫。 平心而论，李二麻子长 得不够俊俏，也没什么文化，家里更是除了他没别人，在别人眼里，那是妥妥的穷光蛋单身汉一个。 可这一点在霍晴眼里却算得上是优点。 她如果再嫁，除了男人要接受他们母子外，男人的家里人也得接受，她自己的孩子，她是一点委屈也不想让他们受的。 李二麻子正好符合这个条件，只要他对她也有意，接受她和孩子们，她便不会在意其他。 更何况……她对他也真的动了心思。 霍晴心绪陡转，将锅里的糖饼盛出来，一转身，就看见李二麻子正呆呆的看着她。 “咋了？真不乐意我来呀？”霍晴压了压险些上翘的唇角。 她当然知道李二麻子对她不是完全无意，这话是故意的。 果然，李二麻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来我当然乐意了，但是……但是……” 他想说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的，万一被人说道，对她名声不好。 可霍晴打断了他，“你乐意就行了，别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说着，她一手端着糖饼，一手扯着他就去了正屋。 正屋的门大开着，霍晴将一盘子糖饼推到他面前，“吃吧，特地给你留的，不是我们吃剩的。” 李二麻子下 意识的接过来，拿筷子夹了一个送到嘴里。 刚咬了一口，又突然想到她这样做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心里越加的忐忑，以至于嘴里甜腻的滋味都失了几分味道。 等李二麻子一个饼下肚，霍晴笑眼盈盈的托着下巴看着他，“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找人上门提亲？” “提……提亲？”李二麻子手里的第二个糖饼都被吓得掉到了桌上，说话舌头都打结，眼睛直愣愣的瞪着霍晴，“啥……啥意思？” 霍晴顿时就恼了，一拍桌子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从上而下的俯视着李二麻子，“李胜，你什么意思？” 李二麻子都傻了，完全本能的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霍晴是那种随便的女人还是咋地？”霍晴怒瞪着他，转瞬之间眼中便泪光闪动，“你以为随便哪个男人都能帮我的忙吗？” 李二麻子哑然，猛然想起偶然听见的有人唠叨霍晴的话。 “那女人也太要强了，我不就想伸把手帮帮她嘛，居然每次都绕着我走。” “得了吧，你分明是看上人家了，人家又不傻，绕着你走算对你好的，那是对你没意思，不想让你难堪罢了。” “你这话 我可不同意，我咋就配不上她了……” 李二麻子还没从回忆中回神，霍晴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李胜，你要对我没意思，今儿就当我啥也没说，以后你也别在我面前出现。若你心里还有一星半点我的位置，改明儿你就找人上门提亲！” 说完这话，霍晴干净利落的转身就走。 李二麻子分明看见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从没遇到这种事的李二麻子，自然要找人倾诉一下烦恼。 这个对象不做他选，正是刀疤李。 “起子，你说她咋就看上我了呢？我家啥也没有，我以前还有过老婆孩子，她图我啥？” 刀疤李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他，“你是不是傻？你知道我们近卫团有多少人对霍娘子有意吗？清清白白的小伙子都看得上她，你倒好，人家主动上门提起，你还把人气跑了。” “不是，我这……我……”李二麻子的话卡住了，想起霍晴哭着跑的，心里就堵得厉害。 刀疤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想法，要是有，那就放胆去接受，要是没有，早点给人句准话。” 刚刚王进就给了他准话，王翠果然对他有意思，嘿嘿。 第348章 原来他喜欢她 刀疤李心里美滋滋的，对李二麻子说话别提多和颜悦色了。 李二麻子沉默了。 他对霍晴有意思吗？自然是有的，只是从前不敢多想罢了。 在李二麻子的记忆中，他从前的媳妇儿就跟普通的农妇一样，农忙时会下地干活，平时勤劳持家，孝顺老人，将两个儿子也照顾得仔细周到。 一场大水冲散了无数家庭，他因为警醒，于千钧一刻之际将一家人全都带了出来，原本他还庆幸他家一个都不少，可逃荒途中他们却又全都饿死了。 有时候李二麻子在想，是不是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全家团聚？或者说，他天生就该一个人？ 这种念头时不时便会在脑子里浮现那么一会儿，以至于他这两年都没动过再找一个的念头。 村里的大娘们很热心，跟他熟了后，有几个隐晦的提过想给他介绍个管家的，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霍晴是他见过的，除了郑清浅外，最“厉害”的女人。 厉害在哪里呢？ 她不但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儿子这么多年，还能将铺子开得好好的，上山之后也没闲着，那间纺织作坊如今在福泽山算是家喻户晓，很多手脚勤快的姑娘和小媳妇都想上作坊来。 他知道小四媳妇是读过许多书的，霍晴却只是认得几个字 ，这样的对比之下，她能一个人将纺织作坊打理得蒸蒸日上，真的很让人佩服。 听说，纺织作坊下一步也会扩大生产，除了福泽山里的需要外，也会尝试着接外面的订单。 这些事他是不懂的，但他却也明白，若真的做起来了，霍晴肯定会成为更加抢手的人。 福泽山里阳盛阴衰，逃荒中活下来的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换句话说，山里的单身汉不在少数。 这么多人中，她居然看上了他，李二麻子一时间真的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那你的意思是，我找人上门提亲？”想清了自己对霍晴的感觉，李二麻子还是有点不确定。 刀疤李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个大男人咋就这么磨叽？别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知道，要是霍娘子想再找人家的事传出去，你瞧着吧，她家的门槛估计都得被人踏破。” 李二麻子心头一紧，再也坐不住了，抬脚就往回走，边走边道：“那我去找小四给我参谋参谋……” 刀疤李：“……”小四又不是媒人，你倒是去找个大娘帮你办这事儿啊！ 可惜，他才想出声提醒，李二麻子已经不见人了。 墨成章正跟郑清浅说刀疤李和王翠的事，李二麻子就找上了门。 两人听完他的来意，面面相 觑了好一会儿，随即两人都轻笑出声。 得，这回还真是喜事连连，好事成双。 李二麻子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事我也不懂，这样吧，反正起子的婚事应该也在最近，我请我娘一起帮你们办了。”墨成章对他笑道。 李二麻子点头，“怎么都成，就是别累着婶子了，有啥需要我们做的，请她只管说。” “既然快成亲了，你那房子怕是住不下，你是个什么打算？”墨成章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当初安置李二麻子他们的时候，因为赶时间，也为了尽快安顿下来，所以李二麻子这样的单身汉都是建的单人小院。 霍晴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两个孩子，若是跟李二麻子成亲，孩子自然也是跟过去的。 李二麻子可不是头脑发热就跑来找墨成章的，来之前他就想好了许多事，其中自然也包括怎么对霍晴的两个孩子的事。 “这个你放心，她既然嫁了我，她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做老子的怎么可能委屈孩子？”李二麻子咧嘴一笑，“我已经跟隔壁的荆兄弟说好了，把他的房子买下来，他暂时住在山下的宿舍。” 福泽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扩建，到时候荆兄弟再申请一套屋子就行 。 当然，因为他是卖的房子，到时候就会给山里交些银子，不会让山里人吃亏。 “你有打算就成。” 墨成章也只是问问，毕竟赵岑和霍娘子对福泽山都有重要作用，有些问题他既然碰上了，多少也要过问几句。 李二麻子走后，郑清浅和墨成章去找了云氏。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如今的身份不同，他俩脱单的事既是喜事也是大事，两人又都找的墨成章说合，于情于理他也该多上点心。 “他俩一起办倒还好，所有该准备的都弄两份就成，只是……”云氏皱了皱眉，“霍娘子的两个小子到时候不会不乐意吧？” 霍晴的两个儿子都不是无知小儿，已经懂了许多事，万一他俩反对亲娘再嫁，闹腾开了岂不是不好？ “娘，我相信晴姐会处理好的。”郑清浅出声道。 以霍晴的为人，既然起了再嫁的心思，肯定会先照顾好家里孩子的想法。 “行吧，那我就不去考虑这些了，你俩啥都不懂，还忙得不行，就别跟着掺和了。”云氏略带嫌弃的看了两人一眼。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奈。 云氏从来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分明是不想他们太累了，却用嫌弃他们的语气来说这话。 …… 刀疤李 和李二麻子的婚事很快就提上了日程，两人前后脚提亲，同一天下聘，成亲的日子也定的同一日。 下完聘礼这日，几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到后面时，刀疤李喝得有点大了。 “二麻子，你以后可是要跟小侯爷做连襟的人，这点酒量怎么能行？”刀疤李眼前已经有点晃了，但说话还算清楚，“来来来，再喝点，咱们今儿替你练练……” 从永州回来后，秦昊喜欢赵岑的事，在座的就没有不清楚的，再加上刀疤李喝大了，说话没什么顾虑，顺口就把这话当众说了。 “你小子别瞎说！”李二麻子瞪着刀疤李，使眼色已经不管用了。 他们这边吵吵闹闹的，不过这话也传到了耿蝶耳中。 “墨婶子，刚刚起子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胜叔会跟小侯爷做连襟？” 耿蝶同郑清浅他们坐在一处，听见“小侯爷”三个字，立刻竖起了耳朵，但是听得有些糊涂。 郑清浅不知道耿蝶的心思，想着她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今天又是喜日子，就将秦昊喜欢赵岑的事简单说了。 末了她特地叮嘱了句，“这话咱们这里说说就算了，还是不要传到外面的好，免得坏了岑姐的名声。” 耿蝶神情恍惚的点点头。 原来，他喜欢的人，是她。 第349章 该相认了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定亲是喜事，相熟的人家聚在一起吃饭很是热闹喜庆，可周氏很快就发现，耿蝶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魂不守舍。 “怎么了？今儿可是人家的喜事，你别拉着一张脸，被人看见了不好。” 周氏没跟耿蝶挨着坐，母女俩中间隔着墨诗诗，趁着墨诗诗离席时，周氏凑过来对耿蝶耳语道。 耿蝶是坐在墨诗诗和郑清浅中间的，这会儿墨诗诗拉着郑清浅走了，她还没回神。 听见周氏的话，耿蝶立刻扯出一抹笑，“娘，我没事，就是刚刚可能吃撑了，有些不舒服。” 周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至于吃撑吗？” 耿蝶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周氏无奈，挥挥手道：“那你先回去吧，晚点我回去给你熬点山楂水喝。” “谢谢娘，那我先走了啊。”耿蝶说着便起身。 到现在她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应付周氏完全靠本能反应。 “赶紧走。”周氏怕她真的难受，催着她快回去。 耿蝶脚步虚浮的回了家。 过完年她已经十四岁了，墨婶子曾经无意中提过一句话，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想她可能便是 如此吧。 当初在掀开马车帘子，看见秦昊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天地都为之一亮，当时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见他人。 可这样的情怀，这样的心思，她无人可诉，只能利用一切可能去见他，不管是远远的，还是近距离的，只要能见他一面，她就觉得世间万物都变得无比美好。 就在不久前，她还想跟着赵岑学医，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替他换药，能更加接近他。 然而，这样简单的念想，在刚刚也碎成了渣。 耿蝶坐在她的铜镜前，看着镜中并不怎么清晰的人影失神，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小丫头呢？ 赵大夫医术高明，宅心仁厚，是山里人人称赞的神医，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才能让他喜欢吧？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这么难过呢？ 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她也明白，在男女感情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但她此时此刻就是无法完全放下，心里难过得想哭，想不顾一切的去找秦昊表明心迹，想去问赵大夫，是否有她喜欢秦昊这样喜欢他，想…… 可惜，这一切她都只敢想一想罢了。 或许从前的她还能任性， 但来了福泽山后，同大人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管不顾的小丫头了。 她爹如今管着福泽山的粮食供给和分配这一块，因为公平公正，很得人心，若是她任性乱来，很可能会坏了爹爹的名声。 耿蝶年纪不大，但女孩子到底心思细腻，想得多些，在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定亲这晚，有个小丫头却是彻夜难眠。 …… 程韬沉着脸回了刺史府。 “去将公子叫来。”到书房后，程韬冷声吩咐。 程景灏很快被下人请了过来。 “爹，你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程韬冷哼，眼中的火气遮都遮不住，“若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继续受林烨那个老匹夫的气吗？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才能跟你表弟相认？” 只要有了墨成章这层身份，他们程家很多事都能名正言顺的推进，以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实力，要不了多久，就能将那个位置变成囊中之物！ 程景灏闻言，眼眸猛然眯了眯，“林烨又提了让你上奏进京的事？” 闵州是大乾除了盛京所在的云州之外，最富裕繁华的州府，且闵州交通便利，水陆两道的交通 都极其方便。 当日程韬示敌以弱，费了很大心血才保住闵州刺史的位置。 如今林家因为成王大败，在各个州府的势力都受了很大影响，林家的掌权人急着想将跟多的权利抓在手中，自然不乐意看见闵州刺史这样的肥差在外人手里。 “除了这个，他还有哪件事能让我生气？”程韬咬牙怒道，“若不是先皇打压我们程家，你姑姑也不会拼着一死要生下嫡子，可惜我们还是着了林氏那贱人的道……” 先皇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当年用得着程家时，说尽好话，外加各种保证，给足了程家好处，才将程媛娶进宫。 等到先皇登基，依照承诺给了程媛皇后之位，却也开始疏远防备程家。 程韬进宫在程媛面前提过许多次，但程媛并不想争宠，白白便宜了林氏，以至于庶长子都十几岁了，她还没诞下嫡子。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程老爷子被削去爵位，直接死在金銮殿上，程媛才看清程家的处境。 之后也不知她如何办到的，没过多久便怀了身孕，先皇对程家的打压也缓和下来。 可谁成想，程媛竟会诞下死胎！ 这是大不祥，先皇顺 势大发雷霆，夺了程媛的皇后之位，将她打入冷宫，没过多久，宫里就传来程媛自尽的消息。 程家至此彻底被打落尘埃。 不过现在程韬知道，当年程媛生下的并不是死胎。 “爹，是时候跟表弟相认了。”程景灏沉思了许久后，抬头直视着他。 这件事被程景灏拒绝了许多次，如今他突然同意，程韬还有点不习惯，脱口道：“真的可以了？” 程景灏点头，“不管颜秋思如今跟他是什么关系，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咱们都有利，若是可能，颜秋思和靖安侯府也会跟我们站在一起。” 这段时间他想尽办法都没有摸清楚墨成章和郑清浅的底细，从赵岑对他的态度来看，怕是他再花多少时间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既然如此，他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捅破墨成章的身份，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对他们程家都是有好处的。 而且，等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不得不同他们一起防备林家人，如此一来，他就能腾出手去做别的事。 程景灏心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墨成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第350章 并未应下 二月二十四这日，春日的暖阳高挂在天空，福泽山上从一大早便热闹非凡。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的婚事一起办，两人住的地方离得不是很远，他俩的婚事又是福泽村很长一段时间来，办的最大的喜事，再加上他俩都是孤家寡人，所以阿爷建议，干脆席面也凑在一起办得了。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当然不会反对，他俩本来就对这些事完全不懂，云氏他们又不会害他们，所以两人成亲这日，福泽村里又摆出来当初刚建好村子那会儿的秩序。 村口处摆了两张桌子，用来记录两家的礼单。 当然，乡下地方，其实没这么讲究，只是云氏从前好歹也是在盛京待过的，对人情往来这事看得比较重，不管刀疤李他们需不需要，她这边安排上，以后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了。 礼单桌旁边还有云氏请来的的“志愿者”，帮忙领着从前没来过福泽村的人去摆席面的地方。 福泽山如今怎么说也是有将近万人的规模了，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在墨家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俩成亲，不说别的，只墨家军中就有不少人会来凑热闹。 两人在头一天还特地去军中打了招呼，福泽村地方太小，容不下 他们太多人上来吃席，没有接到请帖的，就请在山下的食堂吃一顿比平日丰盛的饭菜，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补上。 不管何时何地，人都讲个亲疏远近，刀疤李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只是有的人心里可能就不怎么舒服，还有厚着脸皮跟上山来的。 这样一来，云氏特地多准备的十桌席面就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说是席面，可跟物资丰富的年头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没什么身家，大部分是墨成章和郑清浅贴补的。 为什么要贴补他俩？ 首先，这两人本就是墨成章左膀右臂，不管是忠心还是办事牢靠的程度，都是一般人没法比的。 其次，霍晴和王翠也不是普通姑娘。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福泽山单身汉太多，可这些人近年来忙着搞生产建设，好多人都没成亲的念头，墨成章这次选择大办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的婚事，也是想刺激一下福泽山的内部需求。 山里姑娘不多，但是福泽山外面卖女儿的数不胜数，若是他们真的想脱单，只要放出风声，估计都不需要媒婆来说亲，福泽山周围那些村镇有女儿的人家，都得自己找上门打探。 这件事按照郑清浅的说法就是，“我们总是吸收外面的人也不是个办法，咱们得想办法充实内部人口。” 她很清楚一件事，不管哪朝哪代，基本上只有陪着打江山那批人才最是忠心，之后无论引进多少人，在忠诚这个问题上，都要打个折扣。 如今这将近一万人，便是墨成章的根基。 郑清浅现在想的事有好些都是从长远角度来看的，哪怕被人误会，她也会想法子迂回着去做。 以福泽山如今的实力，保住这一方人马应该不成问题。那么在此基础上，她要做的便是将这基础给夯实了。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做到，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如她那个世界她的祖国在最苦难之时一样，不管被打倒多少次，都能再次站起来，最终依旧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眼下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的婚事，只是郑清浅和墨成章随手下的一步棋，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之后整个大环境是否成全。 要是再打几场仗，或者再来几次旱灾涝灾之类的，那就啥也不用想了，他们能保住现在已有的人不饿肚子就已经不容易了。 总之，为了他俩的婚事，郑清浅这次可是荷包大出血。 她跟霍晴的关系不 错，她成亲，郑清浅除了替她高兴之外，在这一日也是早早就到了霍晴和赵岑共有的家里。 赵岑刚开始知道霍晴要嫁给李二麻子的时候，有一瞬间的不解，但她向来尊重霍晴的选择，所以这次虽然不解，但也很快送上了祝福。 郑清浅到的时候，赵岑正在跟霍晴说话。 “……总之，我不是为了孩子，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才嫁给他。反倒是你，我听他们说，那位小侯爷……” 霍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岑打断了，“你想清楚了就好，我出去看看乐乐他们。” 余乐是霍晴的大儿子。 霍晴刚想打趣她两句，抬眼就看见郑清浅站在门边笑，“浅浅来了？” “晴姐，恭喜恭喜。”郑清浅同赵岑碰了个对脸，后者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赵岑同郑清浅打了个招呼，脚步有几分急促的出去了。 郑清浅有些意外，没想到赵岑竟然也会害羞？ 在她的印象中，赵岑一直是个很理性的人，看她替墨家军的人处理伤势就能看出来，不管是露胳膊露腿，还是露肚子啥的，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果然，女人一旦碰上感情的事，很少能淡定得起来。 …… 赵岑 出了门后，并没有去找余乐，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了一个多月了吧？也不知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去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送来。 就在赵岑无意识的想起秦昊时，盛京靖安侯府的大门外，挂起了白布。 秦昊握着祖父渐渐僵硬的手，几夜没合眼的他，眼睛通红，嘴唇也干得厉害。 祖父还是走了。 他一个月前赶回来时，祖父已经性命垂危。是赵岑的药拖着时间，才让另一名名医将他的命吊住。 在这多出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老靖安侯清醒的时候不多，但已经足够他安排不少事情了。 秦昊的婚事便是其中之一。 靖安侯府处理完老侯爷的丧事，紧接着便要办秦昊这位新任靖安侯的婚事。 大乾有这么一种规矩，长辈去世一个月内算热孝期，若是晚辈要成亲，便得赶在热孝期内，否则便要守孝期满才能成亲。 所以，老侯爷的丧事办完后，秦昊的母亲宫氏便来寻秦昊量体裁衣。 “这婚事我并未应下。”秦昊原本还有些稚气的脸，经过这一个多月后，已经有了几分硬朗的轮廓。 宫氏一惊，愕然的脱口而出，“你又在犯什么浑？这婚事是你祖父生前替你定下的！” 第351章 自罚 秦昊平静的看着宫氏，“母亲，祖父安排的所有事我都能应下，唯独这件不能。” “为什么？”宫氏再次冲口而出。 秦昊抿了抿唇，垂眼道：“不为什么。” 祖父一死，秦家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这种时候，他是绝不会将赵岑牵扯进来的。 “你说什么？你个不孝子！你是想气死你爹和我！”宫氏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一手颤巍巍的指着秦昊。 秦家传承了快一千年，主家和旁支多不胜数，因为秦家一直都是能者居之，所以兜兜转转之下，能坐在主位的并不一定是主支。 偏偏他们这一脉是秦家最原始的主支嫡出，在整个秦家庞大的利益团体中，不服他们的大有人在，也就是这些年老侯爷拼出来了说一不二的话事权，否则秦家这一摊子根本不可能交到秦昊手中。 如今他不愿履行婚约，无疑是自寻烦恼，那些不服他继承秦家的人，肯定会以此来攻讦，并逼他将家主的位子让出来。 这些事宫氏原本并不知情，还是这次老侯爷快去世了，她家老爷才告知她了一些关于秦家的皮毛。 “娘，此事我自有主张，还请您跟爹不要阻拦。”秦昊说完，对她点点头 ，很快就出去了。 任凭宫氏在身后如何呼喊，他都没有回头。 痛失老伴的靖安侯老夫人，听见下人来报秦昊来了，这才强打起精神靠坐在床头，对小丫鬟道：“去请昊哥儿进来。” 秦昊进来后，一反常态的没有上前去黏着她，直接跪在地上，对着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气受了？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老太太蓦地坐直，光是想想，脸上就带了几分怒气。 秦昊是她唯一的嫡孙，从小到大，她连一根指头都舍不得碰，要真是哪个没眼色的敢欺负她的昊哥儿，她就算走不动了，也要替昊哥儿撑腰！ 秦昊抬头冲她一笑，“没有的事，祖母别气，我来是有事想求求祖母。”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没什么事你跪着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赶紧给我起来！” 秦昊没有起身，摇摇头道：“这件事本就是孙儿不对，孙儿不敢起来，孙儿只希望祖母再怜惜孙儿一次，一定要答应孙儿的请求。” “究竟是什么事？”老太太也不是没经过事的人，一见他这样，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秦昊抿了抿唇 ，低声道：“孙儿还不想成亲，而且……孙儿有喜欢的人了，祖父替孙儿定下的婚事是很好，但孙儿并不喜欢杜家姑娘，还请祖母替孙儿退了这门婚事……” “胡闹！”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床沿上，手掌心都拍红了。 有大丫鬟上来替她查看，老太太都没顾得上应付，抬手就指着秦昊怒道：“这可是你祖父的遗言！当时你跪在他床前应得好好的，现在又来让我去退亲，我们秦家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她虽然已经年逾七十，可脑子还非常清楚，短短片刻已经将所有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 “再说了，杜家那是什么人家？我们秦家的情况想必如今你已经很清楚，这种时候如何能得罪他们？你有喜欢的姑娘，祖母替你高兴，但时不待我，眼下你必须先跟杜家姑娘成了亲再谈以后！” 毕竟是自己疼了快二十年的孙子，老太太说到这里，语气已经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昊哥儿，你听祖母的，若是你真的喜欢那位姑娘，就等日后你将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将她娶回来，祖母答应你，到时候不管你是想将她迎作姨娘还是平妻，祖母都会帮你风光大办，绝不委屈了她，你 看这样可好？” 秦昊的眼睛依旧有些发红，但他的目光清澈，看向床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时，眼底浮现一抹愧疚，但很快他的目光又坚定起来。 “祖母，孙儿明白您的好意，但是……我喜欢的那位姑娘，她跟普通的姑娘不同，若是我不能用真心去换，她永远也不会嫁进秦家。” 老太太原本苍老慈祥的脸，这会儿变得既严肃又带了几分锐气，她就这样直直的看着秦昊。 祖孙两个同样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许久都没人移开目光。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老太太身边最忠心的大丫鬟在屋里伺候着，但此时她们谁都不敢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老太太心疼孙子，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如今你长大了，祖母也不能替你做主，但是你祖父的遗愿你不能视而不见，若是因为你的婚事而导致他交到你手上的东西旁落，这个后果得你自己承担。还有，这门婚事我不会替你退，你得自己想办法。” “孙儿明白，多谢祖母成全！”秦昊悬着的心落地，对着老太太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只要祖母不站出来反对，他就有把握能把这 婚给退了！ 老太太摆摆手，“你回去吧，我暂时不想见你。” 秦昊的婚事是老头子定的，也是他的遗愿之一，现在她答应了不反对退婚，就是在违背老头子的遗愿，算是对不住他。 秦昊从老太太那出来，很快便叫来身边的心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而后换了一身衣服，没告诉人他的去处，径直出了府。 他一出门，天上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秦昊来到老靖安侯的墓前，顶着大雨跪在墓碑前，对着墓碑一边磕头一边说着什么。 雨声太大，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他磕完头后却并没起来，就一直这样直挺挺的跪着。 秦昊不见了的消息，在下午传进宫氏耳中，靖安侯府好一阵人仰马翻后，很快派了人出去寻人。 当晚，他们在老靖安侯的墓前找到了秦昊，但没人能将他从墓前带走。 “我不能按照祖父的遗愿迎娶杜家姑娘，只有跪在这里才能让我心里好受些。”秦昊如此说。 他这一跪，便跪了七天七夜。 要命的是，这七天中，天上就像破了个洞似的，雨水一直没有停过。 而秦昊这番做法，硬生生的错过了原定的喜日子，有些消息自然而然的也传到了杜家人耳中。 第352章 兄妹 “小姐，姑爷还跪在老侯爷的墓前没回去。” “小姐，听说姑爷是因为不想跟你……跟你成亲才会……”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姑爷晕倒了……” “闭嘴！都说了别再喊他姑爷，你们听不懂是不是？”杜傲雪不耐烦的冲着贴身丫鬟春梅和夏荷大吼道。 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吓得一激灵，顿时不敢再开口。 杜傲雪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脸上满是烦躁之色。 过了一会儿后，她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朝外，“不行！本小姐岂是能让人退婚的人？要退也得是我来退！” 杜家在整个大乾勋贵之中，算是另类的存在。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原本乃是出自西南蛮夷之地的西靖国，久经大乾文化洗礼后，二十年前，西靖皇室自愿对大乾称臣，且整个皇室的人自请迁来大乾的国都盛京。 而杜家便是西靖皇室的嫡脉。 友邦来朝都算是大好事，更何况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扩展国土？而且人家整个皇室的人都自愿跑来国都住着，那臣服的决心简直不要太让人开怀。 于是，先皇还有最后一口气时，大笔一挥，很慷慨的封了杜家一个南国公的名头，没有实权，但爵位却是 世袭罔替的。 老靖安侯会替秦昊定下这门婚事，看上的不单单是杜家同秦家这样表面不问世事的情况，更是看上了杜家背后的底蕴。 至于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弯弯绕绕，就连秦昊都不知道。 但他是真的不愿娶别的女子，为此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在他高烧不退硬撑着被带回家之时，听见宫氏抹着泪告诉他，杜家上门退亲了，他才如释重负的晕了过去。 “阿昊！快叫大夫！” 靖安侯府一阵兵荒马乱，杜家也并未好到哪去。 “小妹你真是太任性了！怎么能没经过我们的同意就让人去退亲？你这样，父亲母亲如何能走得安心？” 现任的南国公杜傲双气急败坏的冲进杜傲雪的闺房，指着她都快说不出话来。 “人死如灯灭，还谈什么安心不安心的？要是他们真的心疼我，就不该早早的走了，让你这个哥哥来随意定下我的婚事！”杜傲雪嗤之以鼻的道。 杜傲双俊美的脸上显出气急败坏，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我哪里有随意替你定下婚事？秦昊那人不是你自己看上的吗？” “那是我以前眼瞎，定亲这事你可没跟我商量，现在我自己把婚退了，你还有什么不 满意的？”杜傲雪下巴一抬，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明明答应过父亲母亲，我的事都要跟我商量以后才能算数。” 杜傲双紧了紧拳头，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脸，真想狠狠揍她一顿！ “我怎么知道你变心的速度这么快？靖安侯拖着病体亲自约见我，我难道还要跟人家说我还得先问问你的意见？你在大乾出生长大，难道不懂什么叫长兄如父？又是你自己说过喜欢的人，我还不能替你应下这门婚事了？” 他真是对这个妹妹头疼。父母走得早，他十二岁就要扛起整个杜家的重担，朝廷的情况又是这般变幻不定，他光是应付难缠的林家人已经够烦恼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替妹妹寻了个好归宿，还被她自己退掉了。 “反正我不管，定亲之前你没问我，这婚事就不算，我退了就是退了，你赶紧去忙你自己的吧！”杜傲雪不耐烦的赶人。 杜傲双被她气得，张了好几次嘴想骂人，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口，末了只丢下一句重话，“人家秦昊宁愿七天七夜淋雨也不愿意娶你，你自己想想你那名声多差！” 说完他转身就走。 杜傲雪闻言蓦地起身往外追，指着杜傲双的背影大喊 ，“本小姐的名声怎么了？那都是闲得没事的人胡乱造谣！秦昊要是这样的人，那我才是瞎了眼了！” 杜傲双的脚步顿了一瞬，随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杜傲雪扭头看向春梅和夏荷，“我的名声很差吗？我哥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 杜傲雪瞪着她们，“说！” 性子更活泼的夏荷嚅嗫着道：“小姐当然是好人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夏荷闭着眼大声道：“秦公子不愿意跟小姐成亲，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靖安侯府那样的情况，若不是因为秦公子心里有人，肯定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 自家小姐爱面子，明明喜欢秦公子，但不想被人退婚，所以才会急匆匆的主动退婚，根本没有去想过原因。 “喜欢的人？本小姐不够漂亮还是身份配不上他？除了宫里那几位还没及笄的公主，整个大乾还有几个人能跟本小姐比？”杜傲雪傲然的扬着下巴。 夏荷不说话了。 蜜罐里长大的小姐，哪里知道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呢？ 杜傲雪习惯性的又在屋里走来走去，随后眼睛眯了眯，“不行，我一定要知道 他喜欢的是谁！” 就在秦昊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忙着处理家中的后续事宜时，杜傲雪也在用她的方式查探他的情况。 …… “我们要见老太太！怎么能让昊哥儿如此任性呢？” “昊哥儿接下家主的担子却没为家里做事，还得罪了南国公，这简直就是在把咱们秦家往死路上带啊！” “大伙儿说得没错，老太太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咱们就得按家规处理这件事了！” “……” 靖安侯老夫人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宫氏在老太太屋里急得团团转。 “母亲，您得帮帮阿昊啊！”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有能耐惹事，就要有能耐解决。” 她自己疼大的孙子，心中多少清楚几分他的脾性。完全没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既然做了，定然是早就有了对策。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对策是不是管用。 “侯爷来了！”院外有人大声通报。 秦昊领着人大步往老太太远离来，他身后跟了一名秦家的老管事，此人正抑制不住激动的双眼发亮。 看见院里聚着的一群人后，老管事神情激动的上前拉住一人的手大声道：“五老爷，咱们秦家以后也有成药铺了！” 第353章 一举多得 半个月前，郑清浅和墨成章收到了秦昊让人送来的信。 “他想开成药铺？”郑清浅有些惊讶。 因为在她看来，秦家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不涉足医药方面呢？之前她一直以为秦家有药铺医馆这样的店铺来着。 墨成章放下信，看着她很自然的解释道：“药铺和成药铺并不一样，药铺基本上只卖药材，很少有卖成药的，就算卖，也只是捎带着卖一两样，只有大的医馆才会有更多种类的成药出售。” 自从猜测她可能另有来处后，在她有疑问时，他便会习惯性的多说几句。 郑清浅疑惑道：“可我记得之前岑姐的小药堂里也配了药材。” “那是特例，大多像赵岑一样的大夫都只负责看诊，抓药都是要去药铺的，要买成药大多都会直接去成药铺。不过，据我所知，整个大乾的成药铺并不多，而且……”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沉了沉，“这些成药铺大多是林家开的。” 林家利用手中的权势，这些年来，网罗了许多名医，顺带打压同行，让人敢怒不敢言。 墨成章常常在想，当年害死程皇后的，恐怕跟林家背后的这些“名医”脱不开关系。 郑清浅这段日子对林 家的事也算是有些印象，听到这里，脑子里不由得多想了想。 “你的意思是，秦昊开成药铺子的事跟林家有关？”她若有所思的道。 她不懂大乾朝堂的事，但是单看秦昊一个侯爷还能整日里瞎跑，想来这个靖安侯府在朝中应该是没什么势力的。 可刚刚墨成章又说大乾的成药铺子大多都是林家开的，那么秦昊现在想横插一脚，她就不得不多想想这背后的深意了。 墨成章这次没有跟她打马虎眼，点头道：“老靖安侯去世，秦家在大乾的商界还有些势力，以林家人的惯有作风，估计不会无动于衷。秦昊此举除了表明对林家的态度外，最重要的其实是给我们一个信号。” 郑清浅本来就多想了些，他这样一说，她立刻就明白过来，接口道：“之前他虽然也在帮我们，但从来没有说过要跟我们合作，也从未将秦家牵扯进来，如今这是在告诉我们，他想正式跟我们合作，并且是以秦家的身份。” 墨成章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没错。” 而且若是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件事可能还跟赵岑有些关系。 前世他虽然在高门大户待的时间不长，可对他们的行事风格 还是很清楚的。 秦昊未曾定亲，老靖安侯为了稳住秦家那些旁支，也不可能放着这件事不管，这次秦昊回去，很可能会被安排一门婚事。 以他对秦昊的了解，那小子多半会想尽一切办法退了这门婚事。 而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替秦家打开一条新的路子，再加上他很清楚赵岑的实力，对福泽山的情况也算了解，所以开成药铺这件事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想想看，秦家开了成药铺，既能表明他们开始对抗林家打压的决心，又能跟福泽山这边形成正式的合作关系，还能不动声色的替赵岑在秦家打下基础，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如果他是秦昊，他也会这样做。 秦家这些年不可能找不到医术高明的医者，但为什么一直没有做成药生意呢？墨成章猜想是老侯爷压着的，不想秦家将精力浪费在跟林家的对抗上。 成药生意几乎算得上是被林家垄断的，任何垄断的生意都有外人看不见的巨大利润。 郑清浅去年就有过这种想法，不过因为事情太多，再加上赵岑志不在此，所以她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既然秦昊这边主动寻求合作，送上门的生意要是不做，那她才是真 的傻。 “那我去跟岑姐说说……”郑清浅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墨成章一把拉住她，指了指窗外，“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日再去说也不迟。” 郑清浅顿住，抚着额头失笑，“瞧我，连时间都忘了。” 这会儿都快亥时了，赵岑又住在医馆那边，的确不适合现在去找她。 “你还忘了一件事，”墨成章稍稍用力，将她拉进怀中，低头含笑看着她，“前些天答应给我的谢礼……” 郑清浅闻言脸颊微烫，想到前几天因为他在小金那特地替她装了个秋千架，她顺口说要给他谢礼，然后他凑到她耳边要了个他想要的“谢礼”的事。 “你不会想耍赖吧？”墨成章眉梢轻挑，眼底却满是笑意，“耍赖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取。” 郑清浅在这种事上从来都是被动的，但这会儿被他这样一说，她脑子一热，下巴微抬，“谁说要耍赖了？不就是主动那啥……呃，我现在就给你。” 说完，她飞快的朝着他的唇吻了过去。 两人好歹也同房过许多次了，郑清浅的技术再不成熟，也多少学了点某人的皮毛。 她闭着眼没敢看他，眼睫毛不停的轻颤着，双手去解他的腰带 。 墨成章原本只是想看看她羞窘的模样，结果却被她略显笨拙的动作弄得动了情，没过多久他就投降了，反被动为主动，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看来我还需要认真教教你，下次再来验收我的教学成果……” 春天夜里的凉风吹过，天上下起了珍贵的春雨，夜里的寒意也挡不住屋里隐隐渗出的热浪。 当赵岑得知秦昊回去是因为家中祖父去世时，心头揪紧了一瞬。 待郑清浅跟她商议开设成药作坊的时候，她只思索了片刻便点了头。 这一刻，她心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有了成药的这层关系，她和他便多了一层牵绊。 …… 秦昊开设成药铺的一系列决断，让秦家人再也不敢小瞧他，毕竟他们被林家压着这么多年，没人敢破了老侯爷的规矩，但秦昊却敢，只这一点，就是许多人比不上的。 而经过好几天的查探，杜傲雪那边对秦昊的事也知道了一些，但是并不确定他不愿成亲的真正原因。 “查不到？”杜傲雪皱了皱眉，随即呵呵冷笑，“这里查不到，本小姐就去江镇查！” 当天夜里，南国公的书桌上摆了一封潦草的书信，南国公府的大小姐却不见了踪影。 第354章 亲自上门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成亲的翌日，福泽山来了一个除了墨成章外，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人。 程韬身着便装，领着程景灏，只带了贴身的仆从前来拜访墨成章。 身为一州之长的程韬，用“拜访”的名义来见墨成章，只这一点就让守在入口的墨家军震惊，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到了墨成章耳中。 彼时墨成章正跟云氏和郑清浅商量着，自家人怎么轮换着去小金他们那干活，以及收获之后东西带出来要怎么对外统一说法等等。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刀疤李过来报信的时候，脸色却有些古怪。 “小四，刺史大人亲自来了。” 听了这话，墨成章一点都不惊讶，很淡定的对郑清浅道：“你跟娘先去找温泉山谷，下午再去找赵岑。” 他不会给程韬见到云氏的机会。 郑清浅点点头，“你去吧，我跟娘会把事情办好的。” 刚才他们说到要从温泉山谷移植药材过去彩虹谭，还要去问问赵岑，哪些珍贵药材不好养活，又是她常常需要用到的。 既然要跟秦昊合作开成药铺子，他们自然要想办法获取最大利益，自主提供药材降低成本就是一条路。 秦家是有药材铺的，所以常 见药材的供应方面肯定没问题，但是珍稀药材不管在何时都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经过商议后，墨成章和郑清浅一致决定，彩虹谭今后专门种植药材，温泉山谷这边则负责培植高产作物。 这样分开之后，他们山里的粮食产量肯定又要高出一截，毕竟之前划了一块地给赵岑种药材，分开后就能多种粮食作物了。 若是没有温泉山谷，土豆和红薯这两种他们赖以生存的作物，顶天了可以每年种植三季，如今能种四季，全靠温泉山谷不断的培育种苗。 李大山他们做过试验，在山谷里长到某种程度，再移植出去的种苗，对天气的要求就不会那样严格，而且能长得比外面的作物都好。 墨成章和刀疤李走后，云氏才开口问郑清浅，“咱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刺史都亲自来见小四？” 她记得上次小四去刺史府，还是刺史写了文书的呢，这才多久，咋就亲自来了呢？ 云氏是做过官夫人的，虽然只是小官，但她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刺史是一州之长，他们只是一群难民，如果他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被人领上山，他们这些人还得战战兢兢的接待才对。 可眼 下的情况却是，墨成章非常淡定的跟刀疤李说，既然刺史来了，他就去见见。 刚才她没说话，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下儿子的脸。 郑清浅知道一些内情，但她也不知道程韬和墨成章的关系，不过既然是仇人，墨成章当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应该是刺史大人惜才吧？毕竟咱们这里聚集了这么多难民，也算是帮他稳住了闵州的局势，没人捣乱他才有政绩。”郑清浅说了个最安全的理由。 墨成章不想云氏知道他的身世，那就不能提起颜秋思和程家那层关系，所以她才这样说。 “有道理，”云氏闻言却点了点头，“说不定这位刺史还想让咱们小四去闵州城做个官啥的呢，不过这些都跟咱无关，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去山谷里看看吧。” 得先去看看赵岑那块地哪些东西可以移走，还要估算移走之后那里能多种多少别的东西。 郑清浅颔首，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背着小背篓跟云氏一起出门了。 另一厢，墨成章下了山，很快就在墨家军的训练场旁边见到了程韬父子。 他出现的刹那，程韬的目光便紧盯着他，脸上的神色有明显的激动，不过很快这丝激动又恢复如常 ，没注意看的人自然发现不了。 “程大人。”墨成章拱手行礼，很快便抬手示意，“此处不便说话，大人这边请。” 训练场这边有几间平时刀疤李他们处理事务的地方，也有一间墨成章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并不只是一间单独的屋子，而是一个小套房，还是独门独院那种，跟旁边的建筑都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 不说别的，若是有人想偷听，那估计立刻就能被人发现。 而且墨家军还有严格的规定，没得到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他这里。 墨成章在前面领路，顺势给刀疤李几人打了个手势，刀疤李会意，立刻带着周围的人退到了五米开外，将他所在的小院围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韬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带着质问的目光看向墨成章。 虽然他今天是来认亲的，但被墨成章当众这样对待，他总得有点表示。 墨成章淡笑，“程大人不必多想，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方便一会儿我们说话。” 程韬抿着唇没说话，也没停下脚步。 程景灏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前些日子他看见这里的疑问有了解答。 看来，这一世的他比上一世 小心谨慎多了，也不知是他自己成长成这样的，还是重生的郑氏“循循善诱”的关系。 墨成章领着两人进屋，三人分别落座，程韬虽然做了上首，可墨成章浑身的气度不容忽视，要是有外人在，肯定一眼看见的还是他。 “抱歉，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我这人性子直，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墨成章淡淡道。 他连杯白水都懒得给程家父子，因为他知道，一会儿他们说的话，他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人家一生气，连杯子都得给他摔了。 山里穷，就不陪他们浪费了。 此时已经没有外人，而且刚才程韬和程景灏也确定了在这里说话不会有外人听见，所以这会儿墨成章一开口，程景灏便将准备好的画像递给了他。 “墨公子先看看这幅画像。” 墨成章有些漫不经心的接过来，看了画像后，瞳孔动了动，而后抬头看向程韬，“程大人这是何意？” 程韬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捏着拳头，胡须有些发颤的看着他道：“你可知这画上的人是谁？” 墨成章挑眉，“难道不是大人让人替在下画的吗？” “此乃先皇年轻时的画像！”程韬忽然激动的低喊了出来。 第355章 哪里来的死不瞑目 墨成章为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闻言就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似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惊愕。 可这一丝惊愕很快便化为满脸冷意，他的目光谨慎又凌厉的直视程韬，“程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现完全是一副误会了程韬意思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原本就知道这件事的影子，程景灏心下奇异般的松了口气。 “你误会了，这画像是真的，”程景灏开口了，“我们今天来，就是因为上次我爹见了你后，怀疑你跟先皇有关，于是去查了一些事，确定了你的身份。” 墨成章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我的身份？想必二位早就将我的情况查清楚了吧？我自小在越州长大，从未出过越州，我爹乃是朝廷的罪臣，我娘只是普通的妇道人家，我连科举都无法参与。” 说到这里，他的双手负在身后，站得挺拔笔直，淡定自若的道：“再说了，这世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像的太多了，我们山里就有好几个例子，你们若是不信，我立刻让人带他们过来。” 程景灏为了这一天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对墨成章的说法，他立刻便道：“据我们了解，你 养父曾是吏部的司封主事，因被人陷害才会入狱，之后当今登基大赦天下，墨家人被遣往越州商河县上阳村，两代内不可参加科考。” 司封主事只是从七品官，还是先皇改制以后才算入正品之中的，在之前这个职位与吏员等同。所以，严格来说，墨老爷就是个京中随处可见的小官。 另外，程景灏说的两代是包括了墨老爷这一代的，算上墨成章就是两代，所以按照原本的情况，墨成章的后代便可以参加科考。 虽然墨老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但因为在吏部，接触了许多文书之类的，在当时的环境下被人忌惮，连带着被害入狱。 可以说，墨家的悲剧完全是林家人一手造成的。 程景灏说完这些，认真的看着墨成章道：“你是在盛京出生的。” “不用程公子提醒，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的，可……那又如何？”墨成章眉梢微挑，“就因为这个，我便要去怀疑生我养我的亲生爹娘？如此一来，你们又让我将亡父至于何地？” “你的亲娘是程媛！”程韬忽地大喝一声，胸口起伏不定的指着墨成章怒道，“当年她若不是为了生下 你，又怎么可能难产导致身体大不如前，最后死在宫里！” 媛姐儿当初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竟然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 此刻的程韬虎目含泪，看着墨成章的眼中又怒又气，还有淡淡的失望。 墨成章在听见“程媛”两个字时，心中紧了紧，可他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看着程韬，“程大人非要我认下此事，无异于将我往不归路上引，恕我不敢苟同。” 不管程景灏父子如何，死去的程媛的确是他的生母，而且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如果没有程媛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得到颜秋思毫无保留的关照。 因此，对程媛，墨成章的感情是复杂的。 程景灏眸光微亮，张口道：“程媛是我姑姑，关于你的身世，我们不会胡乱攀扯，定然是拿到了真凭实据才会来找你。但你说得对，此时的确不是恢复你身份的好时机。” 他说完后，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递了过去，“这里是有关你身世的所有记录。” 墨成章垂眸看了看，没接，抬眸淡淡道：“你们找错人了。” 程景灏举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并没放弃，“不管我们是不是找 错了人，你看看这些也不费什么事。” “程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山里没有闲人，每个人都很忙碌，尤其是我。”墨成章毫不客气的回道。 反正他是不会去看这些东西的，都知道的事，干嘛还花时间？再说了，这东西要是带回去，万一被云氏和几个姐姐看见…… 墨成章光是想想，心里就又坚定了几分，坚决不能接下这个盒子！ 程景灏脸上神情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手，挤出个难看的笑来，“也好，等时机成熟，我将人证找来，到时候跟你养母对质一番便知。” 听他提起云氏，墨成章眼中的阴霾一闪而逝，声音冷冽，“不必了。” 看来，要想个法子尽快了结前世的恩怨了。 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要想不被惦记，就得把贼解决掉。 “哼！”程韬重重的冷哼一声，“如果媛姐儿地下有知，她拼死生下的儿子却不愿认她，恐怕会死不瞑目。” 墨成章对程韬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闻言不无讥讽的回道：“且不说这事是否属实，只说过了这么多年，先皇后怕是早就投胎去了，哪里来的死不瞑目？” 他并非不承认程媛，只是不想当 着程景灏父子的面承认罢了。既然他承认了，程媛又怎么会死不瞑目呢？ “你！你……”程韬没料到墨成章竟然会这样说，又气又噎的说不出话来。 程景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前的人同他记忆中的忽然有了割裂感，前世的墨成章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记得之前看到的郑氏，性情似乎也有很大的变化，难道郑氏对墨成章的影响如此之大？竟是连性格也影响了吗？ 墨成章望了望窗外的日头，回头对程韬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刺史大人若无别的事，恕不远送。” 做戏做全套，在没扳倒他们之前，不能让这两人对他产生怀疑。 程韬袍袖一挥，冷冷的看了墨成章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程景灏冷静了一会儿后，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此时脸上再次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温和的对墨成章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认定了你就是我姑姑的孩子，是我的表弟。” 墨成章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更别提回话了。 虽然有些自讨没趣，但程景灏颇有些甘之如饴，对墨成章的态度并不在意，“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和我爹都会帮你。” 第356章 身世 如此明显的暗示，墨成章要是听不出来就奇怪了，不过他还是没说话。 “我先走了。”程景灏见程韬已经走远，将盒子放在桌上，对墨成章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墨成章的目光落在盒子上，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左不过同前世一般，都是些证实他身份的东西。 可刚才程景灏说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警惕。 程景灏所谓的人证，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墨成章重生以来，不是没想过去将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人找到，但除了一直没有机会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如果他去找人，那不就相当于直接告诉程景灏他也重生了吗？ 前世程景灏辗转了许久才找到那人，既然他是重生的，很有可能这次一开始便将人找出来，控制在自己手里了。 墨成章眉峰微皱，这对他很不利。 思虑片刻后，墨成章很快做了决定，坐到书桌后，提笔疾书，未几，一封密信便书写完毕。 墨成章步出小院，刀疤李立刻迎了上来，“小四，咋样，没事吧？” “没事，”墨成章将手中的信递给他，“你让人将信亲手送到颜大将军手中。” 刀 疤李接过信，习惯性的问了句，“很重要？” 墨成章点头，“必须我们的人亲手交到颜大将军手中。” 刀疤李想了想，看着他道：“要不我去走一趟？” 墨成章斜了他一眼，“你媳妇儿乐意？” “呃，”刀疤李挠挠头，“我这是干正事，她有啥不乐意的？” 墨成章沉吟了片刻，“行吧，你去我更放心。” 刀疤李办事牢靠，人也机灵，万一遇上什么事，他也能随机应变。 “你就放心吧，保管把这事儿办好。”刀疤李咧嘴一笑，这笑灿烂得让人忽略了他脸上那道疤。 墨成章拍拍他的肩，“现在外面不太平，你带两队人一起走。” “带一队就成，两队人太打眼了。”刀疤李摆摆手。 墨成章坚持道：“这是命令！” 刀疤李立刻腰背挺直的大喊一声，“是！” 看着刀疤李离开的背影，墨成章心头的阴霾久久不散。 前世的和佑二十年，成王和晋王联手，在三月从越州出发，直攻盛京，而闵州是前往盛京的必经之地。 不过，前世的此时，颜秋思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反之前的颓势，顶着巨大的压力，九死一生才将成王和晋 王的联军挡在闵州之外。 这一世成王被诛，但这两年来他发现有许多事虽然跟前世有所不同，但总会有另外的事会试图将历史拉回前世的路上。 就比如之前永州的寇匪作乱，他猜想可能是因为晋王在冀州的势力被他们牵制，所以才会冒出这样一群人来打乱颜秋思的部署。 而现在的情况表面看着好像除了难民之外，没有什么大的乱子，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 因此，刀疤李去送信，他才会不放心。 事出紧急，刀疤李这边安排好了后，只能找人带信回家给王翠，随后立刻就带着人出发了。 墨成章没有急着回去山上，先将山谷中的一些事务处理好了，顺道在山下的食堂吃了顿饭才回去。 他前脚刚出食堂，食堂里有些人便开始小声说着话。 “小四的面子真大，刺史大人都来拜访他。” “可不是，要我说啊，咱们福泽山以后怕是要发达了。” “你们别瞎说，这事儿跟咱没关系，别因为今天的事就随便放人进来，哪怕刺史大人再来，咱也不能自作主张的将人放进来。” “没错，咱们的规矩还得守着……” 这些人 中，有人会因为程韬的身份而对他降低警惕，毕竟古人对官老爷的敬畏堪比鬼神。 但墨家军的基础训练包含了文化课和忠诚培养，所以更多的人还是觉得应该以福泽山的规矩为重。 已经回到刺史府的程景灏如何都想不到，他打的其中一个如意算盘又碎了。 之前程景灏就想着常常来福泽山刷个脸熟，以后说不定就可以随意进出福泽山了，可惜，他这个盘算也破灭了。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 …… 墨成章回去后，郑清浅和云氏已经从温泉山谷回来了，云氏只随口问了一句就回房午休去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也回了屋，不过两人都没休息。 “他来找你有什么事？”郑清浅问道。 墨成章将程景灏给他的紫檀木盒子交给了她，“你看完这个就明白了。” 回来之前，他便想好了，这个盒子还是交给自家媳妇儿来保管，同时也算是顺理成章的对她坦诚他的身世。 郑清浅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盒子，拿出最上面的一叠纸张。 刚开始她看得一头雾水，不久后却猛地瞪大了眼，转头看向墨成章，有些惊异的脱口而出，“你是先皇 后的儿子？” 墨成章紧抿着唇点头。 郑清浅心头猛跳，回头继续看盒子里的东西。 等到将盒子里的资料全部看完，郑清浅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 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这人不该是农家汉，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先皇后的儿子！ 据她所知，先皇是没有嫡子的。 换句话说，出自程皇后肚子里的墨成章才是先皇的嫡子，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呃，那岂不是说，现在这个皇位本来该是墨成章的？ 郑清浅短短片刻就将其中的关系理清了，顺道也明白了为何颜秋思对墨成章会是这样的态度。 恐怕不止之前他告诉她的，只是因为他的生母，跟他这样隐秘的身份估计也脱不了关系。 郑清浅脑子里正想着，整个人却突然被人抱住。 “浅浅，这个盒子你一定要收好，万万不能让娘和大姐他们看见。”墨成章埋首在她的脖颈间低语。 郑清浅没想到这种时候他最先说的居然是这话，眉梢轻轻一挑，“盒子我可以替你保管，但是……你确定不跟我解释解释？” 现在想想，这人明明早就知道程家父子的身份，可却一直没跟她说。 第357章 猜测 郑清浅记得，之前他只说颜秋思是他亲生母亲那边的亲戚，但刚才她看完那些资料后，突然反应过来，墨成章的亲娘是程皇后，那程韬不就是他的亲舅舅？ 既然他都知道颜秋思跟他生母是亲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程韬是他舅舅？ 然而，之前他从未提起此事，甚至在她询问时，只说程韬是颜秋思的亲戚。 墨成章早就料到她会问，闻言不慌不忙的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简单的说了当年程家违背程媛的意愿，瞒着颜秋思将程媛嫁入宫中，后来又一直给程媛施压，想让她生下嫡子来稳固程家在朝中地位的事。 “……所以秋叔对我才会这样，之前我在躲的便是程家人。” 他的话说完，郑清浅立刻追问道：“程家人此前并不知道你，更谈不上认识，你怎么就知道躲他们？” 她的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但墨成章早就想好了说辞，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跟秋叔一直有书信往来，是他告诉我不要跟程家人碰面，我们到了闵州后，我去见过秋叔一面，当时他便惊异于我的长相同先皇如出一辙。” 话不用说得太清楚，郑清浅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颜秋思能认出他的长相，程家人自然也可以，而且闵州城中还有林家人，指不定碰上后也能认出来，如此一来，先前他一直谨慎小心的不怎么去闵州，就算去了也会乔装一下的事就说得通了。 可郑清浅依旧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什么呢？ 她不自觉的皱着眉细想，从见到他的那天一点点的过滤。 逃荒路上，他总是能提前想到许多别人注意不到的事，对一个从未出过越州的人，真的能只根据先生在课堂上随口提过的话，就做到那样的程度吗？ 到了闵州之后，他们被划为“乱民”，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大伙儿上了福泽山，就好像知道这座山可以让人活下来似的。 还有之后每次进出闵州城或者江镇，包括他去从军，用的都是吴忧或者别人的照身帖，这一点从前想来会觉得是他太过谨慎，可现在想来却可以作另一种理解。 他在躲程家人，但程家人除了跟他打了照面能根据他的长相猜到一些事外，并不知道他如今的姓名。 换句话说，墨成章在防着知道他名字的程家人来查他。 可根据盒子里的资料来看，程家人是最近才知道有他这个人的，那又如何知道 他的名字呢？ 郑清浅的脑子里此时千头万绪，好像怎么都理不出个所以然。 他肯定还有事瞒着她，到底是什么呢？ “想什么呢？别多想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与程家人为伍。”墨成章以为她还在想程家的事，便出声表明他的态度。 一个用尽手段换取权势的家族，他心中只有不齿，再加上前世的经历，他和程家人本就是仇人，这一世虽然程景灏一直在示好，但谁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总之，这一世他绝不会与程家人有任何纠缠。 郑清浅目光奇异的看着他，张口问道：“你知道的这些，都是秋叔告诉你的吧？” 墨成章点头，郑清浅继续追问，“那你怎么就那么相信秋叔，却对程家人的话全然不信呢？” 她能感觉到，墨成章对颜秋思的信任是打心底的，这同他一开始对村里人都不信任的态度很不一样。 而且，他是很理智的人，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给人定罪。如今他这般对程家人，必定是知道了程家人的真面目，甚至……亲自经历过某些事。 郑清浅刚刚忽然想到自己的穿越，再把之前墨成章种种异常的表现结合起来 ，有个念头便在她脑中浮了上来。 要么是他之前就跟程家人打过交道，要么就是……他重活了一世。 前一种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后一种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相，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意正面告诉她的事实。 她都能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墨成章怎么就不可以重活一世了？ 也怪她从前忙着工作，很少去看什么幻想小说之类的，所以这么久了都没联想到这上头来。 这时候郑清浅也想起了一开始她还怀疑墨成章是穿越的呢，结果人家很可能是重生的。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看着墨成章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幽深。 从前被她忽略的异常，如果加上“重生”这个前提，那么所有的事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墨成章被她问得面色僵硬了一瞬，不过他很快便若无其事的道：“秋叔为人正直热情又通透，可程韬作为闵州刺史，你看看如今闵州百姓过着什么日子？逃到闵州来的难民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他们明明可以拿出一大批物资给福泽山，却不愿意安置难民，只凭这一点，我也宁愿相信秋叔。” 他试图用颜秋思和程韬对百姓的态度来转移郑清浅的 注意力，可却没想到郑清浅已经猜到了他重生的事。 郑清浅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这样说也对。” 他不愿意说实话，她也能理解，毕竟她也没告诉他，自己是穿越来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道理她都懂，可此时此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心头的别扭让郑清浅忽略了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问题，墨成章究竟在躲着哪个知道他名字的人？ “程家人惯会算计他人，浅浅，你记住，千万要离他们远些，有关程家的事都要跟我说了才做决定，知道吗？” 墨成章毕竟是男子，心思没有女子那般细腻，没有感觉到郑清浅一瞬间的态度变化，还细细的叮嘱她要怎么面对程家人。 “还有，这件事一定不可以让娘和大姐她们知道。”墨成章又补充了句。 郑清浅颔首垂眼，低声道：“我懂。” “时候不早了，你跟娘去找赵岑吧，成药铺子的事要尽快落实。”墨成章抱了抱她，“起子走了，我去二团安排点事。” 如今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且先前他还瞒了她程家人的事，这会儿有些不敢面对她。 郑清浅没有问出心里的猜测，等他走了，她的脸色才沉静下来。 第358章 坦白 郑清浅心里有些闷闷的，虽然她知道这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她就是忍不住。 按理说，既然自己不愿告诉他穿越的事，就不该要求他告诉自己重生的情况。 可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对别人她不会如此，对他就会不知不觉的产生双标，也许这就是太在乎一个人的特殊之处。 “小四媳妇，起了没？该走了。”云氏睡了一会儿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郑清浅甩甩头，将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沮丧情绪甩掉，口中答道：“我马上就来。” 说完，她拍了拍脸，暗示自己进入工作模式，不要再去瞎想什么。 这厢郑清浅和云氏去找赵岑说事，另一厢墨成章却是拐到李二麻子家里去了一趟。 今儿是霍晴的大儿子生辰，李二麻子请了半天假，中午就回到家里陪霍晴和两个孩子一起吃饭了。 墨成章来的时候，他们刚收拾完，两个孩子兴奋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霍晴和李二麻子靠坐在一起，两个人都乐呵呵的看着院子里的孩子玩。 眼前和乐的一幕让墨成章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看得出来，李二麻子是真心接受霍晴的两个孩子的，可他们这样的重组家庭，要打心底 彼此信任，应该不容易吧？ 就像他，情感上是很信任郑清浅的，可理智却让他犹豫，不敢将重生的事对她和盘托出。 这时，李二麻子和霍晴见墨成章来了，霍晴立刻坐直身子，李二麻子则是连忙站起身迎向前，“小四，你咋来了？” 他今天去景小天他们那了，还不知道程韬父子来了的事。 霍晴同墨成章打了声招呼，“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山里基本没准备茶叶那种有钱人家才能喝得上的东西，只阿爷那和墨家备了些，因此霍晴没说去泡茶。 墨成章将上午的事跟李二麻子提了，末了道：“起子不在，你辛苦些，替他看着一营和二团，一应杂事也别落下。” “成，起子的事交给我就是，不过小四，我有个问题，咱之前的一级警戒要到啥时候？”李二麻子看着墨成章问。 他总觉得，这个警戒级别好像是针对刺史和那个程公子的，但又没什么事实依据。 墨成章沉吟片刻，“暂时不用改，就当给二团和三团做特训了。” “也是，”李二麻子闻言点头，“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该去颜大将军那了，是得多学点本事。” 之前就跟颜秋思说好的，近卫 团回来后，会换二团和三团过去。 “他们走了，留下的人就更应该提高警惕，所以这个警戒级别短时间内不用改了。”墨成章沉声道。 他这样一说，李二麻子心里就没什么想法了，管他是防着谁呢，山里的安全肯定是最重要的。 霍晴给两人倒了两杯白开水就领着孩子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 墨成章说完了正事，想起方才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有些不太自在的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那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二麻子有些受宠若惊，脱口便道：“你这样厉害的人，还有我能答上的问题？” 在他心里，墨成章那就是神一般的人物，就没有他不懂不会的事，此时他居然说要问他问题，李二麻子心里就像有气泡不停的往外冒似的。 墨成章放下手，认真的看着他，“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天地之大，没有人敢说自己什么都懂，这话你也要记住，不可妄自菲薄。” 这个成语李二麻子在文化课上学过，听见墨成章这样说，他嘿嘿笑着挠头，“这不是做粗人习惯了嘛？你有啥事，只要我知道，肯定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也是文化课上教过的， 他和刀疤李这样的学的还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先生说了，他们不但要学，还得会用。 说起这个，墨成章又开始不太自然，不过他毕竟是男子，既然起了头，就不会轻易退缩，当下便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你跟嫂子……呃，就是她会介意你从前的事吗？” 李二麻子以为墨成章会问他对什么大事的看法，结果他却问了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有些发懵。 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笑着摇头道：“介意什么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是她还是我，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我们只想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人哪里能总是想着以前的事啊？” 李二麻子的话很简单直白，但是却让墨成章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 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哪怕他重活了一世，改变了原本的某些悲剧，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依旧烙印在他心底，时刻蚕食着他，让他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 他总是纠结郑清浅不主动告诉他，她的来历，可实际上他自己何尝不是并未完全信任她？ 不是不信任她这个人，而是不相信她能接受全部的他。 想通了这一点，墨成章站起身，拍拍李二麻子的肩，“谢谢。” “谢 啥啊？”李二麻子眨眨眼，他就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当得起一句谢了？ 墨成章笑了笑，“没什么，我先走了，你明儿开始记得连起子的事一起办就是。” 他说完就走，留下李二麻子茫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奇怪，小四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喃喃自语的回屋，打算去换一身衣服。 今天下午的休假还是算了，他既然答应了，当然不能随便糊弄，早点去二团捋一捋，别之后没法上手。 当天晚上，郑清浅和云氏从赵岑那里回来时，墨成章已经在家了，而且还做好了饭。 他难得下厨一次，做的虽然只是简单的两道菜，可云氏依旧很高兴。 郑清浅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他重生的事，以至于吃到嘴里的菜都没啥滋味了。 “娘，我跟浅浅有些事要说，一会儿您收一下。”放下碗筷，墨成章就对云氏道。 郑清浅不以为意，毕竟他俩经常晚上的时候谈事情。 可当两人回房，墨成章将屋门上拴，平静的丢下第一句话后，郑清浅立刻诧异的瞪大了眼。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坦然的望着她的眼，“我的身世不是任何人告诉我的，而是我曾经真实的经历。” 第359章 交心 郑清浅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居然在对她坦白！ 就在她心情激荡无法平复之时，墨成章继续道：“我早就知道成王会占领越州，所以先一步带着村里人逃荒；我早就知道旱灾会持续到和佑十九年，所以一直带着大伙儿找吃的存粮食；我早就知道……” 他一连说了许多早知道，看见郑清浅眼底微微的讶然，苦笑了下，“你应该早就看出端倪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郑清浅连连摇头，重生这样匪夷所思又重大的秘密，只要不是傻得没救的，谁会随便说出来啊？ “所以，你对程家人的态度，也是因为上辈子他们对你不好？”郑清浅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她是真的很好奇，正常情况下，程家是墨成章的外祖家，如果上一世认回了他，肯定不会亏待他才对吧？可墨成章之前却说程家是敌人。 墨成章看着她的眼睛，薄唇紧紧的抿了一下才道：“前世你我都是被程景灏所害……”话一出口，他忽然想起如今的郑清浅已经不是上一世的人，解释了句，“郑氏是为了我才会死在程景灏的毒计之下。” 前世的郑 清浅明知程景灏让人送来的东西有毒，但为了让他顺利逃走，混淆程家人的视线，她依然面不改色的将本该他喝的毒药喝了。 临死之前，她只说这一世看错了人，欠他的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偿还，希望来世他不要倒霉的遇上她。 这也是为什么他重生后，去县城做好逃荒的准备回来时，会给她休书让她自己选择的原因。 若那时她选了休书，他也不会立刻让她走，而是会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将她带到郑家人面前。 毕竟他欠她一条命，总要保证她有命活到见到郑家人。 可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以为他洞察了一切，可没想到的是，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她”。 听他说起原身前世的死因，郑清浅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但眼下她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是经历过这些，所以才知道该避开什么，但为什么连照身帖都要跟人换着用？在来闵州前，程景灏他们不知道你吧？” 之前他进城都会乔装，这个好理解，毕竟他的脸有人会认得，但是名字呢？在他的身份暴露之前，应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才对。 墨成章既然决定对她坦 白，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更何况早点跟她说清楚程景灏和程家人的情况，还能防止程家人从她这里下功夫来对付他。 “因为，程景灏也跟我有同样的经历……”他将前世的恩怨娓娓道来。 郑清浅瞪大了眸子，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天哪！她居然一下子遇上了两个重生的人！ 如果这是一本书的话，那就是男主和反派同时重生，外加她这个穿越的……整个剧情都会崩的吧？ 不过，随着墨成章说的越来越清楚，郑清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握住了他的手，“等会儿，如果程景灏也是重生的，那他岂不是认识我？” “嗯，前世我们在程家住过一段日子。”墨成章点头。 郑清浅眨了眨眼，“那我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想想看，程景灏第一次见她的情况，那时候他挡在马车前，拐弯抹角的想跟她搭话，此时想来，他那根本就不是想上山求医，而是来确认她的情况的。 程景灏认识前世的原主，可她和原主除了长得一样外，不管是气质还是谈吐，亦或是处事方式，都跟原主大相径庭。 以墨成章的说法，程景灏这样疑心重的， 肯定会找人查她，查过之后就更确定她不对劲。 而他本身经历过重生，很大可能会把她的变化归到同他一样的经历上。 换句话说，程景灏每次用那种似曾相识的目光看她时，其实都是一种试探，他在试探她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郑清浅回想了下这几次见到程景灏时她的表现，好像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说不定程景灏还以为她在做戏，他心里早就认定她也是重生人士了呢！ 不得不说，郑清浅又真相了。 “他误会什么了？”墨成章反问。 郑清浅轻笑了下，将自己刚才心里的分析说了出来。 墨成章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果真是，那就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他一直避着程景灏，就是因为不想过早的暴露他也是重生的事实，如果他真的误会了郑清浅的情况，可不就是连老天都在帮他吗？ “所以，你之前就做好了打算？”郑清浅话锋一转，正色的看着他。 她这话问得墨成章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在背后策划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是做了一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不过……站了 这么久，你不累吗？” 他们从进屋就在说这些事，站得久了，他怕她太累。 郑清浅暗暗扶额，都这时候了，真亏他还能想起这个，不过她的确站得有些累了。 两人脱鞋上炕，合衣靠躺在炕头，不过却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些？”郑清浅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轻声问道。 中午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没想到晚上他就主动确认了她的猜测。 墨成章握着她的手，侧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因为我不想骗你。” 他们是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如果对她都不能坦白，那他重活一世依旧会带着前世的包袱，那样岂不是太累了。 听到他的话，郑清浅沉默了。 她倒是没有骗过他什么，可也没跟他说实话。 要告诉他吗？如果他不能接受来自异世的自己怎么办？ 但……他都能将他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她，如果她依旧什么都不说，那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更重要的是，夫妻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而且他早就知道她的不同。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她’了吧？” 良久后，郑清浅缓缓开口。 第360章 金丽的异常 墨成章闻言，脑中闪过他从前的猜测，随即脊背一僵，抬手覆在郑清浅的嘴上，“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郑清浅眨眨眼，点头。 墨成章把手放下，面色严肃认真的看着她，“你还会回去吗？” 郑清浅闻言沉默了。 穿越重生这种事太过玄妙，她至今也没搞清楚空间的情况，更别提穿越的原因了。 不知道原因，就无法保证是不是还会发生同样的事，这种未知其实是很折磨人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无法抗拒的突发状况。 “如果告诉了我你的来历，会对你不利，那我宁愿不知道。”墨成章的嗓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他紧紧的拥抱。 郑清浅心头一震，鼻尖微酸，唇角却不可抑制的扬起。 这个傻子，原来他一直不问她，是这个原因吗？ 她侧身，抬手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前，带着浓重鼻音的开口，“我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回去，但告诉你我来自哪里还是可以的。” 墨成章抱着她的手蓦地收紧，嗓音有些干涩，“你……可能会回去？” 她说的是“不能保证”，那不就意味着依旧有回去的可能吗？ 这话郑清 浅还真没法给他肯定的答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不会回去了吧……” 她的房子都穿来了，也不知道现代会是个什么情况，要是她突然回去，那还不得出个社会奇闻啊？ 墨成章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垂头在她额上，脸上，唇上……落下点点轻吻，“不要回去，你是有丈夫，有家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你只能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压抑的慌乱，听得郑清浅心酸，一手拍着他的背，一边语带安抚的道：“好，我不回去，除非你移情别恋，不然休想摆脱我。” “摆脱？”墨成章的动作顿了顿，“嗯，你是我墨成章的夫人，上天入地都是我的人，此生此世的确无法摆脱我了。” 郑清浅抬头望着他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霸道？” 明明是谦谦君子，非说得自己好像霸道总裁似的。 墨成章扬眉，“这就叫霸道了？” 郑清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堵住了唇。 良久后，墨成章才松开她，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我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霸道……” 本就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郑清浅，连个抗议的机会都没 有，就被某人彻底镇压了。 等她迷迷糊糊睡过去时，脑子里跑过一个念头，他们不是在说她的来历吗？怎么到最后成这样了？ 可惜，她实在太累了，这个念头飘过去后，立刻就昏睡了过去。 墨成章亲了亲她沾着薄汗的鬓角，眸光掠过一道阴影。 不管她有什么来历，他都不愿看见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幼年时，他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个故事。 传说天上有个神仙爱上了凡人，于是这名神仙下凡与凡人做了夫妻，但凡人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发现了神仙的异常，几次逼问之下，神仙只得道出自己的来历，可就在这时，天兵天将察觉到了神仙的气息，立刻便来将神仙抓回了天上，凡人悔恨不已却又无济于事。 他不是不想知道她的来历，但是他怕，怕她也会像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一旦告诉了他来历，就会离开他。 …… 自从两人交心后，外人明显的感觉到郑清浅和墨成章之间好像更加亲密了。 除了各自忙碌的时间外，常常能在各个地方看见他俩相携的身影。 这段时间，李大山的伤势也已经痊愈，恢复情况超出了赵岑的预料。 “李大哥从现在 开始，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李大山被家里人催着来医馆复诊，听见赵岑的话后，埋怨的看了自家婆娘一眼，“看吧，我就说没问题了，你偏要让我再来看看。” “看看咋啦？有赵大夫一句话，不比我们整日提心吊胆来得强？”他媳妇儿毫不客气的瞪回去。 赵岑见他们吵闹着往外走，忍不住勾了勾唇。 这时，郑清浅从屋外进来，笑盈盈的张口问道：“大山哥的腿彻底没问题了吧？” “对，恢复得很好，而且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个多月，跟他的体质有些不符，也不知是我的药有问题，还是他私下吃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赵岑皱了皱眉。 她不是觉得李大山不该完全恢复，而是作为一个大夫，若是对药材药性的判断失误，那么很可能在关键时候会出大问题。 医术不比其他，用药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连从温泉山谷出来的药材，她都会试验药性，同正常药材的用量作对比，但李大山的情况却让她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郑清浅闻言心虚了一瞬，立刻便转了话题，“金丽这两天怎么样？小金还是每天都来吗？” 没人比她更清 楚李大山的伤势为什么好得更快，但这个秘密却不能告诉别人。 赵岑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抛开心中的疑问，顺着她的话道：“她的产期快到了，小金这几天没过来，可能山里有事吧。” 猴子和人的情况不同，一般孕期只有五个半月，金丽之前来的时候就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再过不久应该就会生产。 听到赵岑这样说，郑清浅点头道：“那我先去看看金丽。” 正说着话，金丽却是从后堂跑出来了。 “吱吱唧唧……” 金丽是认识郑清浅的，一见到她就立刻冲了过来，对着她一阵比手画脚，“吱吱……唧唧……” 郑清浅满头黑线，完全看不懂她的意思，可是她能看出来，金丽很着急，非常着急。 “金丽别慌，我带你去找四哥，他能看懂你的意思。” 金丽和小金一样懂事有灵性，自从到赵岑这里养胎之后，从没主动跑到前面来过，这会儿它不但跑出来，还这般着急，肯定是有什么事。 若是带信给墨成章，一来一回也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直接将它带到墨成章那边去。 赵岑也发现了金丽的异常，皱着眉道：“她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第361章 进山 郑清浅是真不懂如何跟小金它们沟通，但她知道金丽的孩子来之不易，好不容易临产了，若是出事，真不知道小金它们会伤心成什么样。 金丽见郑清浅没动，急得去抓她的手，扯着她往外走。 “浅浅，她不能到处走，我跟你一起去，你等等。”赵岑转身就往后院跑。 她是第一次跟如此通人性的动物相处，金丽虽然不是人类，但性情温和，非常懂事听话，她早就将金丽当成特殊的朋友了。 郑清浅连忙拉住金丽，对她摇摇头，又一手按在她的肩上认真道：“金丽，别急，我们会帮你的，相信我们好吗？” 她的眼神真挚，语气肯定，一手按着金丽的肩，一手去抚她的背。 不愧是异于普通动物的物种，金丽在郑清浅的安抚下，总算没再急匆匆的往外走，但她的目光依旧焦急，频频看向后院的方向，又转头看郑清浅。 “别怕，岑姐肯定去准备了。”郑清浅张口道。 说完后她又顿住，想起金丽应该听不懂她说话。 就这当口，赵岑背着一个大些的药篓出来了。 “金丽，你过来，到背篓里来，我们背你。”赵岑蹲下来，示意金丽进去。 金丽看看背篓，又看看赵岑的动 作，没有犹豫的进了背篓里。 郑清浅看见这一幕，瞬间明白过来，赵岑还真是心细如发。 金丽不能跑不能跳，但是她这样着急，肯定是感觉到出什么事了，不让她去估计是不行的，这样背着她去反倒省事一些。 不过小金它们这个品种比普通的猴子要高大健硕，金丽少说也有八十斤左右，赵岑说“我们背你”，应该是把她也算进去了。 “岑姐，我带她去就成，医馆这里你走不开吧？”郑清浅看了看陆续进来的几个明显来看病的人。 赵岑摇头，“不必，我跟你们一起去，金丽的情况特殊，我在旁边看着才能以防万一。再说了，”她看了看已经在接待病人的几个徒弟，“她们也该学着自己看诊了，如果真有处理不了的，做好记录，等我回来再处理也可以。” 医馆里没有必须她在的病人，今天上门的也没有疑难杂症，这点时间她还是有的。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找四哥。”郑清浅也不耽搁了，打头走在前面。 金丽好像听懂了之前郑清浅说的带她去找墨成章，一路上都没再出声，只是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不知在认路还是在寻找着什么。 医馆到墨家军的演练 场还有一段路程，出来没过多久，郑清浅就将背篓背到了自己身上。 “你身体底子养好了？”赵岑擦了擦汗，看着郑清浅背着金丽依旧健步如飞，忍不住开口道。 郑清浅的体质本就偏寒，又被人骗着吃了那样的猛药，按理说应该会非常体弱才是。 可这一年多来，她亲眼看着她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好。 郑清浅脚步不停，随口答道：“应该好了吧，等一会儿忙完，让你把把脉。” 她记得最后一次让赵岑把脉还是去年了，空间里的矿泉水调理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她之前的不孕症都好了。 赵岑嗯了一声，加紧跟上她的步伐。 两人用她们最快的速度到了校场，远远就看见墨家军正在训练。 守门的见她俩来了，连忙帮着把她背上的背篓接下来，又例行登记过后就放了行。 “嫂子，我这就去帮你喊团长过来。”一名小兵笑嘻嘻的说了这句话后，一溜烟就跑了。 没过一会儿，墨成章便大步朝着郑清浅她们走来。 “出了什么事？”他的额上有细密的汗珠，一看就是刚刚训练完。 郑清浅平时基本不会来这边找他，刚才听见值守的人说她来了，墨成章连例行交代都没来得 及说完就跑过来了。 “不是我，是金丽。”郑清浅看向从背篓里出来的金丽。 见到墨成章，不用别人提醒，金丽便开始比划起来。 墨成章看完后，眉头一皱，郑清浅的心立刻紧了一下，“怎么了？” “小金去深山里找东西，已经去了好几天，金丽担心它出事。”墨成章三言两语将金丽的意思总结了出来。 说完后，他没多解释，转头便吩咐道：“让李胜和小六各带一队人，跟我进山一趟。” “是！” 金丽看见墨成章的举动后，并没有放下心中的焦虑，拉着他的衣袖又是一通比划。 墨成章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金丽急了，不停的绕着墨成章转圈，口中“吱吱唧唧”个不停。 赵岑见状连忙开口，“她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变动，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带着她吧。” 墨家军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多带一个金丽应该没什么问题。 反倒是将金丽留下，在这种未知的担忧中，可能对她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郑清浅也道：“带着她吧，不然在得到小金的消息前，她估计都不会安心。” 赵岑将挂在腰间的药囊解下来递给墨成章，“她可能会用到的药都在里面， 你们带着，若是有事，也能应急。” 小金进山几天了还没回来，她不可能再跟着去，因为去了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医馆里还有病患等着她。 墨成章看了看郑清浅，终是点了头，“我不敢保证她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深山中变数多，谁都不敢夸海口。 趁着李小六他们还没来，郑清浅将墨成章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话，顺便递给他一个水囊。 “这些水你带着，说不定会有用。” 空间里的矿泉水有改造身体的作用，带着总不会有错。 墨成章接过，“好，这次可能会去几天，家里的事辛苦你了。” 郑清浅摇摇头，“一路小心，早点回家。” 墨成章握了握她的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会的。” 这厢两人刚告别完毕，李二麻子和李小六也带着人赶来了。 李小六磨破了嘴皮才让家里人同意他正式加入墨家军，进来没多久就混了个小队长做，也算是潜力无限的人才了。 “小四哥，听说小金不见了？那赶紧的，咱快出发去找啊！” 李小六跟小金的感情仅次于墨成章，听见它不见，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墨成章看着穿戴整齐的两队人，沉声道：“出发！” 第362章 新发现 墨成章带人进山了，郑清浅的心一直悬着，可担心也无济于事，她只能将注意力转到福泽山里的事务上来。 书院开工半个月后，格物研究院也低调动工了。 与书院的高调不同，研究院建在福泽山以西，距离通往京城的官道不到二十里地。 严格来说，研究院算是建在了深山里，不过墨家军已经启动了新的修路工程，会从福泽山脚下到研究院，再到进京的官道，修建一条只有墨家军知道的密道。 如果只用这个世界原来的修路方式，这无疑是一项并不小的工程，但他们现在将周边山里的硫矿和硝石全都控制了，用火药研发的武器，比如火箭这样的小东西，在墨家军里是人人都会配备的常规配置。 开山修路有了这东西，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元大炮手下现在也带出了几个得用的人，这些人都是从上阳村出来的，对福泽村和墨成章都是绝对忠诚，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将火药不同配比会有怎样的效果说出去。 墨成章自有一套用人的考核标准，这一点是连郑清浅都不知道的，也是墨家军中的机密，除了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他们几个特别亲近的人 外，无人得知有关忠诚考核的标准。 总之就是，墨家军现在是轮流训练，不训练的全都被安排着去修路了。 这件事原本是墨成章全程跟进，但现在他突然离开，三团的罗大宝就找上了郑清浅。 “弟妹，我们早上炸开挡路的大石头，挖开地面后，地下涌出来大股黑色粘稠的像油一样的东西，现在工程不好继续推进，你看看拿个主意吧？” 他本来是要找小四，但小四不在，其他人他又信不过，就只能来找小四媳妇了。 郑清浅闻言心头一跳，这熟悉的描述，不会是把石油挖出来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郑清浅不敢大意，要真是石油，一个不小心要是烧起来了，说不定那一片地方都要遭殃。 “罗大哥，你快带我去看看，还有，现在立刻让人给那边的人传信，千万别在那些黑色的油旁边点火！” 郑清浅这会儿有些心惊胆战的，毕竟他们修路遇到过不去的地方，都会直接用炸药，这万一要是把地上的石油炸出来了，还不得引起什么大灾难啊？ 她都替罗大宝他们捏了一把冷汗，刚刚他说是炸了石头后，挖开地面才挖出来的，要是他们没控制好用 炸药的量，那后果…… 郑清浅打了个激灵，跟在罗大宝身后跑得更快了。 他们到的时候，前头送信的人正拍着胸口猛喘气道：“还好赶上了……” “怎么回事？”罗大宝上前，看着几个墨家军问。 “报告！刚才小吴想把周围的干草点了。” 郑清浅听到这话，心都提起来了，连忙过去查看，“还好还好，没事。” 她用地上的枯枝沾了一点黑色的物质，凑近鼻端细细嗅闻。 果然，真的是石油！ 她没见过原油的样子，但是听人提起过那种味道。 石油是由碳氢化合物为主混合而成的，具有特殊气味的、有色的可燃性油质液体。 一般情况下，石油的气味非常刺鼻，如果含有硫醇的话，就会有臭鸡蛋的味道。 而郑清浅刚刚闻到的，就有臭鸡蛋味。 “今天先不要动工，等我回去跟阎先生他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郑清浅扔掉枯枝，起身拍拍手道。 既然这里有石油，那就不能再在这条线上作业了。 只是现在条件简陋，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确认这些石油到底埋了多深，范围又有多大，不好确定接下来修路的施工范围。 “西面的队伍也停 下来吗？”罗大宝皱眉问道。 他们为了赶进度，是分路段修的，现在西边靠近官道的地方，以及再往西去的十来里地之间，还有几拨人在干活。 郑清浅想了想，安全起见还是决定让所有人都先停下，“嗯，今天先全部停工，等我通知再继续。” 罗大宝对她的话就跟对墨成章的话一样，是绝对不会有二话的，当下便下令，“所有人都收拾东西回去，侦查连的去通知西边的人，让他们尽快回到校场集合，下午我们训练。” 山里花了大笔银子给军中供应各种物资，他们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努力训练，好在将来用得上他们时，可以保护大伙儿。 “是！” 这些汉子们也是令行禁止，没人多问一句话，带上自己的东西就开始往回走。 郑清浅的脚程比不上他们，不过罗大宝可不敢放她一个人走在后面，带着一队人陪着。 “弟妹，刚刚那黑色的是什么啊？”罗大宝一边走一边问。 这东西居然能让小四媳妇这么紧张，他早就好奇了。 郑清浅正在脑子里搜寻有关石油的相关信息，闻言便道：“是石油，呃，就是你们说的石脂水。” “石脂水？没 听过。”罗大宝老实的摇头。 郑清浅噎了一下，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对它的记载。” 这个世界同她原本的世界有些不一样，她的世界在将近两千年前就有石油的相关记载，之后更是在生活中有相关的应用，石脂水这个名称便是唐朝时候的。 郑清浅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关于石油的记载，说得很笼统。 实际上她自己知道的也不多，还得回去查查资料再说。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要先探明这里石油的储藏范围，不然他们修路就不安全了。 地壳的运动是很复杂的，她不是地质学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是这里既然出了石油，肯定是这地方在长久地质运动下，把原本该埋在地底的东西挤到上面来了。 “那这东西有什么用途？”罗大宝又问。 叫啥他不关心，他关心咋用，如果对他们福泽山有大用，那可就太好了。 他这话倒是把郑清浅问住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现代，石油的用途自然是非常广泛的，甚至有“工业的血液”之称。 可这里技术这么落后，除了燃烧之外，又能干啥呢？ 第363章 不止因为有去无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墨成章在金丽的指引下，一路追着小金的气息而去。 然而，这一路追了两天都没看见小金的身影。 “小四哥，咱们已经离福泽山快两百里地了吧？会不会追错方向了？”李小六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左右张望着问。 墨成章一直背着金丽前行，虽然赶了两天的路，但他依旧脸不红气不喘，额上连汗都没有，看得李二麻子等人羡慕得不行。 “不会有错。”墨成章停了下来，将金丽放下来，对着后面的人道，“原地休息一刻钟。” 负责计时的小兵拿出个沙漏摆在地上，一边喝水一边盯着沙漏。 墨家军行军在外，除了大致时间的记录外，也有精细时间的记录，而用来计时的沙漏又分为好几个规格。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等等。这些都是阎和良他们做的。 墨成章没有像李小六他们一样靠在树上，或者坐在草地上，他拿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踱步到金丽刚刚说的方向看了看。 山里的路难走，他们两天赶到这里其实很不容易，一路上也算是披荆斩棘，可这样的速度依然太慢。 小金在山里的速度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如果不是它走得太远，就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按照金丽的“说法”，它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已经超过三天都没回去了。 他希望是前一种。 山里的危险不比战场上的厮杀来得轻松，小金除了动作灵敏和脑子机灵之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和防御力。 墨成章又往前走了几步，一阵风吹来，一股奇异的香味突然蹿入了鼻腔。 “小六，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李二麻子忽然吸了吸鼻子，侧头问李小六。 他自小嗅觉就比旁人要好那么一些，所以这风一吹，他就闻到了。 李小六用力的闻了闻，也闻到了一股香味，“哪里飘来的香味？” “这闻着也不像是香味啊！”李二麻子奇怪道。 三月的天，山里已经有好些不知名的花在开了，之前他们也见过不少，可没有哪一个有这样浓郁的香味。 这阵风吹了一小会儿，但足够所有人闻到风带来的味道了，大伙儿都站了起来。 墨成章眉心微拧，回头对李小六道：“小六，你背着金丽，我前头开路，你们跟紧我。” 这味道不对，如果他是小金，闻到这味道，应该也会去看看。 “是！”李小 六立刻站直身子，去将装着金丽的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李二麻子自认比李小六大，见状想帮忙，却被李小六拒绝了，“听小四哥的，我身手没有你们好，一会儿万一遇上啥事，你也好帮着他。” 没在正式的战场上时，他们原本福泽村的人，还是习惯以前的相处方式。只有在正式命令下，才会按照墨家军中的规矩来。 “成，那我先带人跟上去，你也别落下太远，要是撑不住，就喊一嗓子。”李二麻子拍拍他的肩，很快就带人去追墨成章了。 李小六虽然才正式加入墨家军不久，但是之前的训练他都没落下，这会儿虽然背着金丽，但咬咬牙依旧能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墨成章之所以让李小六背金丽，主要是因为之前他跟小金相处过一段时间，多多少少能看懂它们的意思，若是一会儿有什么意外，李小六也好跟金丽沟通。 一行人往前又赶了几里地，风停了后，香味逐渐变得很淡，不过往前走还是能闻到。 远远的，墨成章听见前面有水声，当下便跃到一棵树上，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前面有个水潭，所有人注意，警戒！”墨成章居高 临下的对着李二麻子等人道。 春天的山里哪里最危险？答案是水源处。 这个时候正是许多冬眠和猫冬的动物出来觅食找水的时候，有水源的地方自然就有危险。 更何况刚刚闻到的香味有些奇特，墨成章下意识的将情况往坏的方向去想。 李小六跑过来的时候有些喘，可没等他站稳，背上的金丽突然就激动的“吱吱唧唧”起来。 他顾不上喘气，连忙将背篓放下来。 但金丽像是一刻也等不得，直接从背篓里跳出来，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跑。 “喂喂喂，别跑别跑，注意你的肚子啊！”李小六看得额上的汗都下来了，撒腿就去追。 他们村里人都知道小金的好处，对金丽自然也看重，所以大伙儿得知她有了孩子，都替它们高兴。 可金丽的情况不好，赵岑的叮嘱他们也是知道的，这会儿看见她这样不要命的往前跑，李小六真是被吓得够呛。 墨成章已经从树上下来了，看见金丽的动作，眉头一跳，连忙几个起落追上去，险险的将她拦住。 他摸了摸金丽的头顶，语气镇定又平静的道：“不要急，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它。” 也许是他眼中的镇 定让金丽焦灼的心安定下来，她总算不再乱动，看着墨成章的眼里有泪花，还能隐隐看到一丝请求。 墨成章点头，“它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放着它不管。” 小金它们这个品种真的很有灵性，许多人类有的情绪，在它们身上都能看见。 说完话，墨成章将赵岑给的保胎的药丸拿了两颗给金丽，“吃了吧。” 金丽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嘴里吞下，而后又朝着水潭的方向指了指。 “我知道了。”墨成章颔首，随即把她再次交给李小六。 金丽的意思是水潭那边有小金留下的气味，那就证明小金来过这里。 “可吓死我了！”李小六抓着金丽的手臂，再也不嫌弃她的毛有点扎人了。 墨成章留了五个人和李小六一起原地留守，打算带着其余人去水潭那边。 就在这时，一名小兵跑到他面前，有些迟疑的道：“团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请说。”这时候应该不会说跟现在情况无关的事。 小兵紧张的握紧手里的弯刀，张口道：“我也是才想起来的，我是闵州人，小时候听我太爷爷提过，这山之所以叫吃人山，不止是因为进来的人有去无回……” 第364章 传说 句芒山脉有个传说，只有当地的老辈人才知道。 据传，许多年以前，句芒山里住着一位神仙，这位神仙乐善好施，对山里的动物非常友好，还有高超的法术，有他在，整个句芒山脉鸟语花香好不热闹。 但是，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后，山里来了一条法力高强的黑龙，从此后，山中的和平日子结束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神仙用自己的身体将黑龙镇压在山里，不过黑龙不甘心，经常会分出魂魄出来作乱，每当他出现，山里就会有异香，听说进来山里的人都被黑龙吃了。” 说话的人顿了顿，“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咱们现在有没有用，刚才没敢说，但是我记得太爷爷说过，当年神仙镇压黑龙的地方，就有一个水潭……” 他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墨成章。 此时的人对鬼神之说非常敬畏，这名小兵也是怕墨成章觉得他大惊小怪。 墨成章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水潭对岸。 传说毕竟是传说，他不会傻得去相信，但他自己经历过重生这样的事，又有郑清浅这个特例在身边，所以墨成章心里对此也并非完全不 在意。 再加上小金这次异常的举动，他有理由猜测，小金说不定知道点什么，但是它也明白它要找的东西很危险，所以之前并没来。 眼下去猜测这些都没什么用，一切还得过去探过才知道。 墨成章没对这个传说做什么评价，镇定沉稳的对众人道：“一会儿过去水潭对面，你们都警惕着些，如果有意外，保证安全最重要。” “是！”众人齐声应道。 交代完毕，墨成章领头，大步朝着水潭对面绕过去。 他们速度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对面。 可让墨成章诧异的是，这里的景象总让他有种熟悉感。 “我瞧着这里咋这么眼熟呢？”李二麻子摸着下巴自语道。 墨成章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福泽村附近的温泉山谷，以及隔壁山上的彩虹谭，这里的景象不就是那两处加在一起的样子吗？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诡异，皱眉望着面前密密麻麻垂下来的藤条，这后面…… 墨成章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一刀挥出，藤条被斩断一片，藤条后是一片石壁。 这时候李二麻子忽然叫道：“这看着咋那么像咱们山上的汤池子山谷呢？” 他说着，也学着墨 成章的样子，将藤条砍掉了一片，其他人见状，紧随而上。 不一会儿后，这片山壁靠近水潭一人高的地方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还真有一条缝啊？”李二麻子瞪圆了眼看着山壁右方的一条缝隙。 而此时他们把藤条砍断后，刚刚那股香味又隐隐约约的传来出来，很显然，这缝隙里面绝对有东西。 说是缝隙，那是对整面山壁而言的，实际上这条缝也能容得下一个瘦削的人通过。 墨成章抿紧了唇，犹豫了片刻才对众人道：“通道太小，身形宽的进不去，不能进去的留在外面接应，两刻钟后若是没有收到我们的信号，你们立刻撤，明白吗？” 他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对劲，李二麻子第一个反对，“那怎么行？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墨成章瞥了他一眼，“可你进不去。” 墨成章身形高大，但体型是那种精瘦型，侧着身子就能进去。 可李二麻子骨架大，自从来了福泽村后，没什么烦恼，肉眼可见的长得壮了起来，很遗憾的是，这道缝他正好过不去。 李二麻子一噎，只能干瞪眼。 时间不等人，墨成章很快就带着能进去的人进去了。 这次留在外面的只有三个，毕竟都是穷苦出身，长得瘦弱的占了绝大多数，只有像李二麻子这样骨架大的不容易进去。 墨成章走在最前面，因着有福泽山上温泉山谷的经验，一路进去还算顺利。 他们越是往前走，那股香味越是浓郁，也不知是什么香。 大概走了一盏茶时间，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可是，这种开朗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 若不是有那股香味撑着，眼前这一幕真的挺阴森的。 墨成章猛地停住脚步，不再前进，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洞穴里有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光源，并不是很亮，但足够他们看清眼前的一切。 在他们面前的，是成堆的尸骨。 “这……” “怎么会……” “这么多骨头，怎么还有香气？” 他身后的人不断跟上来，探出脑袋看到这一幕，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所有人脑中都闪着大大的问号。 墨成章只失神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犀利的目光将山洞里的尸骨打量了一番，“都是动物的骨头，没有人的。” 很可能是有些动物被这里的香气吸引，进来后不知被什么弄死……等等！ “快， 退出去！”墨成章忽地大喊。 其余人一头雾水的望着他，眼中全是不解。 “这是命令！快出去！”墨成章顾不得解释，伸手就把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往外推。 能进来这里的动物都不傻，可却有这么多动物死在这里，只能说明这地方有大危险！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和紧绷，这下再也没人多想，全都动作迅速的原路返回。 “团长，你先走！” 刚刚讲故事的小兵忽然扯着墨成章，想将他扯到前面去。 墨成章额上已经隐隐冒汗，什么也没说的，一把扯过那名小兵，塞到狭小的缝隙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墨成章要退到缝隙中时，洞里不知从哪里忽然喷出一股浓烟！ 墨成章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鼻，眨眼就要进去缝隙里。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唧唧”声。 墨成章心下一颤，捂着嘴大喊了一声，“小金？是不是你？” 片刻后，墨成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眼见浓烟就要飘到眼前，才又响起了一声“吱吱”。 真的是小金！ 墨成章看着速度越来越快的浓烟，咬了咬牙，弯下腰，矮着身子再次冲进了洞中！ 第365章 金球 洞中的声音因为有回声，所以很难判断到底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墨成章仗着自己有几分底子，一边捂着口鼻，一边绕着洞壁寻找小金。 浓烟在洞中不断扩散下压，洞里的植物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墨成章的身子越压越低，可自从刚才的两声过后，再没有声音传出。 此时情形祸福难料，墨成章不敢大意。 右手摸到腰间的水囊，他的动作顿了顿，当下便自己衣服的下摆撕下两块布料，将水囊里的水倒上去，随即用湿透的布料覆住下半张脸，将布条在脑后打了个结。 手中攥着另一块湿布，墨成章继续寻找小金的踪迹。 洞里的光线并不明亮，环境杂乱，怪石和尸骨掺杂在不知名的杂草间。 墨成章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努力镇定下来，集中精神在洞中扫视。 浓烟即将充斥整个洞内空间，墨成章狠狠的皱了下眉，飞快的计算了一下自己冲出去的最短时间，而后握了握拳，猛地趴在地下，匍匐前进！ 他知道现在很危险，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赶紧退出去，可是刚才他明明听见了小金的声音，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愿意放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成章忽然听见 了隐隐的水声！ 他眼睛蓦地发亮，毫不犹豫的朝着这一点点的生源处爬过去。 好在他趴下了，不然根本不可能听见这样微弱的声音。 洞外有水潭，潭水浸入这个洞的地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要想在浓烟中活命，水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金比许多人类都要聪明，这样的环境下，若是它要躲，也必定是藏在有水的地方才有可能活下去。 这些念头在墨成章脑中一闪而过，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发出水声的地方。 这里被一堆杂草挡着，墨成章毫不犹豫的将杂草揭开，结果下面又是一些碎石…… 幸运的是，在一层薄薄的泥土下，墨成章终于看见了把自己糊成泥猴的小金。 说实话，若不是小金的毛颜色纯正，露了一些出来，墨成章都不敢确认它的身份。 也不知它经历了什么，此时的小金看上去实在太惨了。 完全失去意识不说，浑身又是干涸的血迹，又是一身的烂泥，全然不复往日的风采。 墨成章只看了一眼，来不及去多想别的，先给小金灌了一口水，然后将手里的湿布绑在小金的口鼻上，而后一把将它提到背上，背着它半蹲着飞 快的往缝隙口跑。 毫无疑问的，此时浓烟已经充斥整个洞内了，所以墨成章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烟雾。 好在他用了郑清浅给的水，也不知是不是那水的作用，这种浓烟对植物的杀伤力没有体现在他的身上。 可就在他进了缝隙口时，背上的小金醒了。 墨成章头都没回的拍了拍它，埋头继续往外跑，可身后的小金却紧紧拉了一下他的衣领，险些给他拉得背过气去。 “咳咳……”墨成章咳嗽了两声，不得不停下来，扭头怒瞪着小金道，“我们这是在逃命！” 小金依旧很虚弱，但是却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又轻轻拉了他一下，朝身后指了指，眼中还有些着急。 墨成章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洞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小金点头。 墨成章看看前面长长的狭窄通道，又看看后面快撵上来的浓烟，神色严肃的道：“这烟有毒，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现在进去无疑是找死，你确定要进去？” 小金还是点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恳求。 墨成章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脑子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真的要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去冒险吗？ 可是小金如此 看重，为了拿到这东西，甚至差点丢了命，那肯定是对它很重要的东西。 墨成章想到小金带给他的两处山谷，若不是那样特殊的山谷，他们根本不可能养活那么多人。 从人数上来说，小金对他们的恩情绝对不止一条命。 电光火石间，墨成章迅速权衡过后，还是决定再拼一次。 他一只手拖着小金，一只手解下腰间的水囊，一口气将水囊里的水喝掉了大半，又将剩下的拿给小金，“全部喝完，我再带你进去一次，不过若是真撑不住，不管能不能拿到东西，我都会带你出来。”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郑清浅给的这种水除了可以改造体质外，还能有些别的效用。 不过，就算没有，一会儿他也会赶在脸上的湿布失去作用之前出来。 小金没有任何迟疑的喝完了水，也不知它将墨成章的话听懂了多少，喝完后立刻便拍着墨成章，让他赶紧走。 再次返回洞里，墨成章已经更加冷静，跟着小金的指引，动作飞快的直奔目的地。 小金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堆最大的尸骨后面，刚才他寻找小金的时候只快速的过了一眼，没看仔细。 这会儿被小金指着，他才发现，那里有一块 墨色的石头。 可除了石头之外，墨成章再没看见别的。 小金指了指他的刀，又指了指石头的底部，“唧唧，唧唧……” 它的声音开始着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墨成章抽出长刀，眼神警惕的盯着石头底部，没有犹豫的朝着石头底部砍去！ 下一刻，一声分不出什么的惨叫响起，紧接着，地下有黑色的液体涌出。 墨成章心下震撼，飞快的退了一步。 但小金却眼中一喜，冲过去搬那块石头。 “小心！”墨成章大惊，脱口提醒。 小金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动作飞快的将石头下压着的一条抓出来丢掉，伸手就去掏蛇窝。 墨成章：“……”所以刚刚他斩杀的是一条黑蛇？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黑蛇的事，小金手上却是拿着一个核桃大小，金色的圆球状物体，欢天喜地的看着他，咧着嘴傻笑。 呃，如果猴子龇牙咧嘴的样子也能叫笑的话。 然而，欢快不过一瞬间，小金就直直的倒下了。 墨成章见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直接捞起小金就跑，跑之前还不忘将那个金色的球带走。 可是，就在此刻，他已经明显感到胸腔憋闷，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了。 第366章 脱险 浓烟果然有毒！ 虽然早知道这烟肯定有问题，但确认的这一刻，他心头依旧沉了沉。 墨成章咬紧牙关努力的冲向缝隙中。 然而，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脚步越来越沉重，就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缝隙中也涌入了浓烟，墨成章只能伏低身子艰难前行。 可这烟太霸道，他只走出了三丈远，就有些撑不住了。 墨成章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甩甩头继续前进。 背上的小金早就没了意识，紧贴在墨成章背上的心脏位置还能感觉到心跳，说明它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但洞里那堆尸骨却提醒着墨成章，若是他们再不出去，等待他的便是那样的下场。 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从轻微晃动到剧烈晃动，再到后来他的眼前已经一片空白。 视觉的丢失，让墨成章前进的速度放缓，可他依旧没有放弃，一手托着背上的小金，一手扶着身边的山壁，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挪动。 墨成章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胸腔中像是压了千斤重石般，越来越无法呼吸，没往前踏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这一刻，他想他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他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郑清浅等人，以及墨家军将士 的脸。 不甘心啊！他怎么能死在这里呢？老天让他重活一世，不是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的！ 他要活下去！他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家人和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在等他平安归家！ 墨成章像是忽然有了力气，停下的脚步再次迈出。 “团长！” “小四哥！” “前面有人！快快快……” 前面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墨成章只觉得耳中轰鸣得厉害，抬头朝前方看去，有火光隐现，就见李小六打头，领着刚刚出去的那些人又回来了。 “小四哥！你怎么了？来人啊……” 墨成章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李小六骇然的大喊之下。 …… 春分过后，雨水明显增多。 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可今年春分后的情况却有些不对。 “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雨下得也太大了。”李阿爷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着屋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雨皱眉。 李大山拿了一把大伞出来，撑在李阿爷头顶，一手撑伞，一手扶着他道：“老天爷的事咱都管不了，趁着雨小些了，咱先去看看小四他们。” 提起墨成章，李阿爷大大的叹了一声，“也不知小四啥时候才醒，咱们这伙人要是没有小四 ，我都不敢想以后会咋样。” “您老就别叹气了，赵大夫不是说了嘛，小四体内的毒已经控制住了，醒来是迟早的事。” 墨成章从山里回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三天了，李大山也担心，但老爹年纪大了，他总得先宽他的心。 “但愿如此。” 李阿爷拄着根木头棍子，和李大山一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墨家去。 “小四媳妇，快，把药给小四喂了。” 云氏一手端着碗，一手捏了下耳朵，推门进来。 郑清浅松开握着墨成章的手，起身去接药碗。 熬药的水是她倒在水缸里的矿泉水，从赵岑的话里可以看出来，用这水熬的药，别的不知道，但药效的确比赵岑预计的好。 郑清浅照例先将药碗凑到墨成章嘴边，看他能不能自主吞咽。 云氏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动作，片刻后，她又是拍手又是抹泪的哽咽道：“喝了喝了！小四能自己喝药了！” 郑清浅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端着药碗的手都在抖。 从他回来到现在，整整两天了，算上李二麻子他们赶路的时间，他足足昏迷了三天有余。 郑清浅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守在他身边。 这两天来，她的心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之前喂他喝药都是她嘴对嘴的，一点一点喂进去。 刚开始时，他喝了还会吐出来，云氏便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熬药，她也一遍一遍的给他喂药，吐一点就喂一点，直到不吐了为止。 因为赵岑说了，若是喂不进药，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云氏不在的时候，郑清浅也偷偷的给墨成章喂了一点消炎药维生素之类的，外加空间里的矿泉水，总之就是，所有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东西，她都给他喂上一点。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去学医呢？如果她是医生，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束手无策。 她有空间，有度娘又怎么样？不懂医术，没有设备，她连他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墨成章被李二麻子背回来的时候，整个福泽村的人都傻了。 赵岑替受影响的人检查过后，对墨成章和小金下了“死亡通知书”。 “他们中毒太深，还是我从未听过的毒，我也只能尽人事。” 云氏当场就晕了，郑清浅踉跄了下，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跌坐在地上。 她不信他会就这样死去！ 好在，老天果然还是眷顾她的，喝了赵岑开的药后，他和小金都逐渐有了起色。 “婶子，弟妹，小 四今天咋样了？”李大山扶着李阿爷进屋就问。 云氏擦了擦眼泪，含笑朝炕上一指，“能自己喝下药了。” “呀，那可太好了！说不定小四今天就能醒过来！”李大山高兴得差点拍手庆祝。 李阿爷双手合十，“多谢老天保佑，多谢老天保佑！” 一碗药喂完，郑清浅拿着碗起身，跟李阿爷和李大山打了招呼后，就去厨房打水了。 等她出来，李阿爷和李大山正告辞离去。 “让小四好好休息，晚点我们再来，若是他醒了，还请婶子一定要给咱们送个消息。” “好好好，我先去熬点小米汤，等小四醒了就能喝点……” 送走李大山他们，云氏笑着进了厨房。 郑清浅兑了温水端到炕边，拧了帕子给墨成章擦脸。 “四哥，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你，我也能将山里的事打理好，所以你就不急着醒了？” 郑清浅帮他擦完脸，又一丝不苟的擦他的手，擦干净后，又拿出指甲刀替他剪指甲，一边剪一边低声说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再不醒，我就找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跑路，再也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不会。” 微弱的声音响在耳边，郑清浅的动作猛地顿住，缓缓抬头。 第367章 不见了 她的手被他轻轻握住，这样的回握，突然就让她的眼泪断了线。 过去两天两夜中，她握着他的手时，无数次希望能得到回应，现在终于得到了。 墨成章最怕看见她的眼泪，上次他在冀州受伤时，郑清浅都没掉多少泪，眼下却是颇有些要发大水的兆头。 他想抬手替她拭泪，可手臂却像是有千斤重，如何都举不起来。 可他惯常不太会哄人，此时刚刚醒来，脑子又不是很清晰，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我饿了。” 郑清浅闻言，也顾不得沉浸在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胡乱擦了一下脸，对他道：“我去看看娘熬好粥了没。” 她出去了，墨成章立刻就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这会儿依旧觉得好累，就连睁开眼都觉得艰难，若不是刚才听见她说要走，可能他还不会奋力睁眼吧。 也不知道小金怎么样了？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个金球，不知道他们收起来没？金丽应该也没事吧……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逐一浮现，不过须臾间，他再次沉入了黑暗。 郑清浅回来时，就看见墨成章安静的躺在那，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动，于是她明白，他又昏睡过去了。 赵岑说过 ，他和小金这次中的毒很古怪，是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能不能治好完全看运气，而且毒素对墨成章的身体伤害很大，恢复起来并不容易。 郑清浅刚刚压下去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她连忙抬头看着屋顶，将眼泪逼回去。 在听了李二麻子他们回来说的当时情况后，她才发现，跟他比，其实她是很自私的。 她能理解他让其他人先走的想法，也能理解他当时发现了小金才会那么晚出去，但她做不到他那样，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小金救出来。 人都是惜命的，很多人自以为可以无私奉献，但真到了要命的那一刻，这世上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犹豫。 她自认不是那百分之一的人，她也不想他去做那百分之一的人。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能活着回到她身边，活着陪她一起变老。 “不是说小四醒了？怎么又睡了？” 云氏刚把灶膛里的火灭了，急匆匆跑过来。 “嗯，刚刚醒了一下，可能还没大好，晚点应该还会醒。”郑清浅听见话，收回纷乱的思绪回道。 “醒了就好，只要睁眼了，肯定就会没事的。你先看着小四，我去请赵大夫过来看看。” 云氏很乐 观，这种乐观是基于对赵岑的信任，说完就解下围裙拿着伞去找赵岑了。 郑清浅甩甩头，不管怎么样，他能醒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 三日后，墨成章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在这期间，郑清浅对他的照顾自然是无微不至的，但人却变得很沉默，不管墨成章怎么找话题，她都不怎么开口，就算说话也都是言简意赅。 就像下面这样： “对了，金丽生的是雄猴子还是雌的啊？” “一雌一雄。” 他们回来那日，金丽在赵岑的全程护航之下，生下了两只可爱的金色小猴子，如今他们一家都在赵岑的医馆里。 “小金没事了吧？其他人呢？” “嗯，都没事。” 小金的情况跟墨成章差不多，也是三天前醒的。 “……” 墨成章很无奈，他就算再直男，也看出来郑清浅在生他的气了。因为只有对他，她才是这种态度。 “浅浅，你在生我的气吗？”墨成章忽然开口。 没有哄好媳妇儿之前，他啥事都不想管。 月底了，下面交上了一堆账本，郑清浅正背对着墨成章逐一过目，闻言手一顿，淡然的回道：“你犯错了吗？我为什么要生气？” 墨成章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 ，就这态度，还说没生气，他要是真的信了才是傻子。 “那你转过来。” 郑清浅扭过头看向他。 “笑一个。” 郑清浅：“……” 回应他的是，郑清浅面无表情的回头继续看账本。 墨成章叹息一声，“看吧，你还说你没生气，以前你可不会对我这样。”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满是委屈，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郑清浅听得嘴角抽了抽，决定继续晾着他。 这次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就敢更过分。 其实她已经不生气了，因为从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开始，她心底就明白，之后大概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止是他，她也一样。 小金对他们这些人的意义，没人比她更清楚。为了救它，墨成章做出一定的牺牲，其实也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从山里带回来的东西呢？”见郑清浅又不理他了，墨成章只好换个路子。 醒来后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件事，当时小金从那块黑石头下面拿出来一个金球，他顺手放在了腰间的袋子里。 郑清浅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个包袱过来，“在这里。” 衣服是云氏洗的，至于他身上的东西，他们都 没动。 不管他带了什么回来，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个差点让他丢了命，她就完全没有看一眼的兴趣了。 墨成章从包袱里将袋子拿出来，顺口解释道：“这东西是小金不要命也要拿到的，应该是对它很重要的东西，一会儿你帮忙送到赵岑那去。” 郑清浅闻言，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在洞里耽搁那么久？ 墨成章将金球拿出来，举高了仔细看，可他完全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不像金子，也不像别的，这到底是什么？” 这个金球外表非常光滑，似金非金，散发着淡淡的柔光，郑清浅见着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给我看看。” 墨成章本就想多跟她说两句话，哪里有不给的，立刻就将金球递了过去，“小金找的肯定是好东西，说不定是对金丽有帮助的……” 可就在郑清浅的手拿到金球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忽然金光大盛！ 这一瞬间，墨成章只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能微眯着眼。 郑清浅呆愣当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转瞬过后，金光消失，郑清浅和墨成章同时睁大眼看着她的手，两人愕然的对视。 金球不见了！ 第368章 懵和梦 郑清浅的眼中满是茫然，抬眼看着墨成章喃喃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信吗？” 墨成章点头，“我信。” 刚刚什么情况，他是亲眼所见，能不信吗？ 可……这情况的确有些诡异。 金灿灿的一个球，拿在他手里都好好的，可郑清浅刚碰着，却出了异象，而且球竟然直接不见了！ 郑清浅茫然过后就是尴尬，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球去了哪里，“这是小金的东西，现在不见了，怎么办啊？” 不管东西是啥吧，好歹也是人家拼命拿回来的，现在可好，一到她手里就不见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有心把人家的东西给黑了呢。 天知道，她连那球具体啥样都还没看清楚，更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实在犯不着去跟一只猴子抢东西啊！ 郑清浅现在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既尴尬又委屈，还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恐慌。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戒备的，她当然也一样。 谁知道那东西到底是好是坏啊？万一是个什么对人体有害的，她这是连拒绝的权利都被没收了吧？ “先不说小金，你……知道刚刚的金球去哪里了吗？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墨成章本就还没好利索，嘴唇都是白的，突然发生这事，他的眉头皱得死紧，比起怎么跟小金交代，他更担心郑清浅的安危。 郑清浅自己都一头雾水，自然没法回答他，她摇摇头，“真不知道。” 她正想着要不要当着他的面进去空间看看，屋外却传来云氏的声音。 “小四媳妇，你们屋里干啥了？怎么金光火燎的？” 得，这下肯定不能立刻进去空间了。 果然，下一刻，云氏推门进来，看看墨成章，再看看好好站在炕前的郑清浅，用力嗅了嗅，奇怪道：“也没味道啊，可刚刚我分明看见你们屋子里有光冲出来……” “没有的事，娘，应该是您眼花了。”墨成章若无其事的道，说完还补充了句，“都让您别晚上做针线活了，要是真把眼睛弄出毛病来，您让我跟浅浅怎么办？”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还带着一丝无奈。 “行行行，可能真是我眼花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你个大男人，怎么学我们女人，成天尽听你说我了……” 昨晚她的确又做针线活到很晚。 云氏的话虽然在埋怨，可脸上却带着笑，说着就出去了。 等她走了，郑清浅连忙去 将屋门上拴。 不行，她得进去空间看看，不然心里实在放不下。 “四哥，我去看看金球是不是在我家里，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郑清浅跟墨成章打了个招呼，心念一转。 然而，下一秒她依旧站在原地。 “咦？” 郑清浅有点懵，啥情况啊？她怎么回不去了？！ “怎么了？” 墨成章还没想明白她口中的“我家里”是哪里，就见她的神色不对，当下便出声询问。 郑清浅摇头，“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回去了。” “回去？”听到这两个字，墨成章心头一跳，“回哪里？” “我家，呃……”郑清浅顺口回道，说完才发现，她应该解释一下，“就是……我本来的家，不过不是回去我的世界……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回去那里还能回来这边就行了。” 墨成章还是一脸疑惑。 郑清浅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空间”这种东西，因为实在太玄幻了。 如果带他进去，他还是不会明白，因为活物进去空间都会立刻失去意识，只有她才可以在空间里清醒的自由活动。 墨成章虽然听不太懂，但知道她还是会在他身边，心就放下了一半。 “ 你回不去会不会跟金球有关？”如此明显的事，墨成章立刻就联想到了。 郑清浅当然也想到了，但她也不确定啊。 于是她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实际上我连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清楚……” 她简单说了下当初她被砸到头，醒来后就到了这里的事。 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连个简单的妖怪故事都能被人津津乐道许久，墨成章这种不怎么看话本子的，实在没有那样丰富的想象力去想郑清浅的遭遇。 “这么说……一切都是天意吗？”许久后，墨成章才不确定的道。 郑清浅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估计没有哪个穿越者跟她这么悲催了吧？穿过来的原因不知道，有个空间却没有空间使用手册，就连隐藏福利还是她自己发现的。 现在更无语，就因为一个金球，她连空间都进不去了。 郑清浅想到空间里那么多东西就心痛，脑中灵光一闪，她现在是进不去，但还不知道能不能取东西啊！ 想到就做，郑清浅闭上眼，集中精神想拿瓶水出来。 半分钟过去了，她手上什么都没有。 郑清浅睁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东西也拿不出来了。” 幸 好重要的东西她都有备份的习惯，这个世界的东西她也很少放在空间里，如今空间好像没了，她也不会太抓瞎。 “先别想了，有些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墨成章对此倒是没什么遗憾的，反而有点窃喜，如此一来，说不定她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被这件事弄得，郑清浅总算没再冷着墨成章了。 其实郑清浅挺无奈的，可再怎么样也莫可奈何，这晚直到躺下辗转反侧的睡着，她的眉头都没松开。 然而，这晚郑清浅却做了一个梦。 “浅浅，我要走了。” 梦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在笑着跟她说话。 “你是谁？要去哪里？”梦里的郑清浅下意识的问。 “我是……”人影顿了顿才道，“郑氏。” 郑清浅还没反应过来谁是郑氏，人影又继续道：“你会到大乾，是机缘，也是劫难，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做到我们没做到的事。” “你们？什么没做到的事？”郑清浅更加茫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脑子就像生锈了似的，完全无法思考。 人影却不再多说，对她挥挥手，飘然而去。 “喂！别走！别走……” 郑清浅下意识的去追，可却怎么都追不上。 第369章 天大的疑惑 像是没过多久，可又像是过了许久，郑清浅耳边响起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浅浅，浅浅……快醒醒……” 这声音时远时近，郑清浅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处在一种飘忽状态，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张不了嘴，想动一动也无法自主动弹。 “为什么她还没醒？” 这是墨成章的声音，他在问谁？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会昏睡不醒，我也找不到原因。” 赵岑？她来替墨成章看诊吗？ “小四，你听娘的，不能再这样拖着了，咱得去找个懂行的先生看看，不然你媳妇儿这样一直睡着，万一要是……” 云氏的声音被墨成章打断，“浅浅不会有事的，不需要看先生。” 谁要看先生？不会是看道士先生吧？ 郑清浅迷迷糊糊的想着。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娘会害她吗？我还指望你们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呢！”云氏的声音有些气急。 郑清浅点头，没错，云氏不会害她。 就在这时，虚无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金光，吸引了郑清浅的整个心神。 耳边的声音再也入不了她的耳朵，她整个人直直的朝着金光飞去…… “咦？她的眼 睛动了！是不是快醒了？”云氏有些紧张的盯着躺在炕上的郑清浅，眼都没舍得眨一下。 墨成章紧抿着唇，握着郑清浅的手紧了紧，目光定在她的脸上。 赵岑本来该回去了，但听到云氏的话，立刻又返身走回来。 郑清浅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好一会儿后，终于缓缓的睁了眼。 “醒了！醒了！小四媳妇，你总算醒了！”云氏喜极而泣，飞快的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珠，双手合十对着空中就拜，“感谢老天爷保佑……” 墨成章放大的俊脸就在郑清浅眼前，可他的状态看着非常差，不但满脸胡茬子，眼里满是血丝，就连平日里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快散了。 “浅浅，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墨成章问得很急。 她的脑子很沉，很乱，还有些空白，可看着这样的墨成章，郑清浅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他的脸，“四哥，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郑清浅眼中就浮现一抹疑惑，她的声音怎么这般沙哑？ “我替她看看。”赵岑上前一步，从墨成章手里接过郑清浅的手，开始替她诊脉。 郑清浅额角忽地刺痛，眉心狠狠的皱了下， 不由自主的抬起另一只手去揉太阳穴。 “怎么了？头疼吗？”墨成章连忙问道。 郑清浅轻轻“嗯”了一声，下一刻就听见赵岑疑惑的开口了。 “奇怪，刚才她的身体明明没事啊，怎么现在……”赵岑立刻去抓郑清浅另一只手。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但郑清浅的情况变化也太快了。 刚刚她诊脉时，郑清浅明明只是昏睡的状态，除了还有些许的宫寒之外，身体情况并没有大碍。 但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此时她再诊脉，她的身体却脾虚气短，气血亏得厉害了。 赵岑很疑惑，郑清浅比她还懵圈。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 她的印象中，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啊，就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怎么醒来感觉自己快死了一样？ “你昏迷了七天七夜。”墨成章解开了她的疑惑。 郑清浅瞪大了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她怎么可能昏迷七天七夜？睡觉前她还好好的啊！ 赵岑确认了墨成章的说法，“浅浅，你的情况有些古怪，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我替你开方子，你先喝上三天药看看。我会每天来替你把 脉，避免你的情况突然变化。” 赵岑是个务实的人，郑清浅的情况的确古怪，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对症下药。 “多谢。”墨成章对赵岑拱了拱手。 这几天赵岑一直住在墨家，就是为了随时能够看着郑清浅。 赵岑摇摇头，转身去桌前开方子。 郑清浅是她的好友，如今她不知怎么的碰上这样的事，她为她多做些本就应该。 赵岑开了药，云氏就跟着她回去拿药，屋里只剩下墨成章和郑清浅。 “还好你醒了……”墨成章忽然趴在郑清浅的肩颈之间，语声有些哽咽。 刚刚云氏说找先生来看时，他是真的怕。 他虽然不知道郑清浅的真正来历，但也猜到了一些，实在不敢冒险。 在她昏睡的七天七夜中，他真的快疯了，心里有无数种猜测，甚至都差点去将小金拎过来，将一切怪在小金身上。 她的异常是在接触了那个金球之后，如果不是小金非要拿到那颗金球，她又怎么会受这样的罪？ 郑清浅不知他心中所想，抬手轻拍着他的背，“别怕，我说过，不会离开的。” 她现在虽然身体很虚弱，可奇怪的是，精神却越来越好，脑子也逐渐清醒 过来。 她想起来了。 那晚睡下之前，小金的金球在她手上消失不见，然后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人她看不清脸，但那人却告诉她，她是“郑氏”。 鬼使神差的，郑清浅忽然问道：“你……知道谁是郑氏吗？” 这个称呼还是一开始云氏喊她的，可如今云氏已经不这样喊她了，对外都是说的小四媳妇或者“我们家浅浅”之类的。 “郑氏？”墨成章的身体猛地一僵，从她肩颈间抬头看向她，眼神非常复杂，“为什么这么问？” 前世的郑清浅，便是世人眼中的“郑氏”。 可在他心里，只是把她当成一份责任，直到最后她因他而死。 “我……好像梦到她了。”郑清浅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将梦里的事告诉了墨成章。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隐瞒了郑氏说的那句“做到我们没做到的事”。 听了她的话，墨成章是真的震惊了。 按照郑清浅的说法，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原则上来说，跟郑氏肯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她竟然梦到了郑氏？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对郑清浅和墨成章两个人来说，都是天大的疑惑。 第370章 玄妙的感觉 两人默默无言了良久，最终还是墨成章先开口。 “你说的郑氏……应该是前世的郑清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梦见她，但是既然已经这样，那就权且当成你同她有着某种无法解释的渊源吧。” 郑清浅除了点头外，还能如何？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啥情况啊！ “你身子虚弱，不宜多思，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墨成章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放柔嗓音道。 郑清浅精神很好，但是身体却觉得很累，这会儿真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片刻后，她干脆闭上眼，“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墨成章顿了顿又问，“你想说什么？” 郑清浅随口道：“怎么就不能你说？你就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她都昏睡七天了，难道山里这些天都没啥事情？ 郑清浅想的是让墨成章随便说点山里的事，可墨成章却以为她在介意“郑氏”。 墨成章就没松开郑清浅的手，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的皱了下眉，随即松开，朝门口看了看，而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跟郑氏……前世并未圆房。” 郑清浅：“……” 这下郑清浅没法再闭着眼睛了，睁开眼看着他，表情很 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要说知道他是重生人士后，她也不是没有暗戳戳的吃过原身的醋。但她很清楚那是前世的事，她就算再怎么介意，也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所以这根微不足道的小刺一直被她好好的埋在心底，根本没有让它重见天日的打算。 谁知道他这会儿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郑清浅真是既哭笑不得，又觉得释然，心里更是涌上一抹无法言喻的欢喜。 看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墨成章以为她不信，连忙继续道：“她一心想回郑家，新婚当晚就以死相逼……后来又跟着我们逃荒，再后来……” 郑清浅眉眼含笑的伸手覆在他的唇上，“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原身有多不情愿嫁到墨家。 就算后来情况有变，但原身也绝不会主动打破已经固定的关系。 知道自己身世的墨成章就更不可能了，他那样的性子，在大局未定之前，应该是不想连累原身的吧？ 再说了，看他提起原身的反应，估计两人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墨成章提起的心放下，低头吻了吻她带笑的眼睛，低声呢喃道：“前世今生，我心悦的，唯卿 一人。”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郑清浅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尖迅速泛红，过了片刻才垂眼小声道：“我也是。” 上辈子她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被某个渣男以爱为名PUA过，那时候她在暧昧期就看穿了渣男的伎俩，坑了对方一把后，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 可也因为这件事，导致她对爱情这种事有那么点反感，而且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咳咳……” 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维持没超过三秒，就听见云氏的轻咳声，墨成章迅速站直身子，面色如常的看向门口。 云氏熬好了药，在门口看见她家小四都快压到人家身上去了，鉴于现在情况特殊，她才出声的，不然她是巴不得他俩感情好的。 “这药赵大夫说了，要趁热喝，你俩有啥话，等小四媳妇的身子好了再说。”云氏一边进来一边道。 她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说反而让墨成章有些不自在，以拳抵唇干咳了下，连忙接过药碗。 “娘，我来就好。” 云氏白了他一眼，“当然是你来，你媳妇儿病了，你不来谁来？我可把话撩这了，你以后要是再敢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休想我替你照顾你媳妇儿。” 墨成章因 为救小金差点没命的事，云氏心里的怨气也不少，不过她和郑清浅一样，这份怨不是针对小金，而是针对墨成章本人。 “好，我答应娘，以后再不会了。”墨成章顺势应下。 这次毕竟是特殊情况，小金对他们这些人有恩，换成别人，他未必会罔顾自己的性命。 “行了，你这话我记下，时候不早了，你好好照顾你媳妇儿，我去睡了。” 都说知子莫若母，云氏哪里不知墨成章的为人？她只是想提醒他，以后还是多想想家里人。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他们家最近不是小四出事，就是小四媳妇出事？要不还是请个先生来打整一下吧？ 云氏回房的路上还在想这件事，身后墨成章却又将刚刚的话对郑清浅也说了一遍。 “这次是小金，而且当时我喝了你给的水，预估能支撑一段时间，所以才会返回洞里取东西……你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 墨成章将郑清浅扶起来，让她靠坐着，一边喂她喝药，一边缓缓的将当时的情况道来。 他终于能够体会，害怕失去一个人，以及等待一个人转危为安的心情了。 所以，先前她会那样跟他生气，实在是他活该。 郑清浅喝着苦 苦的中药，忍不住皱眉，但却没有出声。 之前她只从李二麻子他们嘴里听过这件事，墨成章醒来以后也没细说，此时听他道来，果然凶险。 不过，按他的说法，空间里的矿泉水居然还有缓解这种毒的效用？唔……也许她该找个时间好好测试一下，这水到底还有什么作用。 可惜现在空间打不开，她进不去，也不能拿东西出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空间还在。 别问她为什么确定空间还在，问就是直觉，就在她醒来以后，好像莫名的跟空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述清楚。 “小金现在怎么样了？”墨成章说完后，郑清浅问了一个她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那颗金球到底有什么用，估计还得问小金。 “你昏迷时它就醒了，而且还来看过你，金丽和它们的孩子也很好，你现在还是赶紧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明天它们应该还会来看你。” 说来也怪，他自己也是昏迷醒来后恢复得很快，而且他隐隐觉得他的身体好像比从前更有力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郑清浅心里一直记挂着金球的事，第二天就让墨成章去把小金接到家里来了。 第371章 稀有的原因 同小金它们一起来的还有赵岑，一进屋，她就先替郑清浅把脉。 赵岑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再次出现诧异，“从你的脉象来看，跟昨天判若两人。” 郑清浅恢复的速度比赵岑想的更好，昨晚她的脉象还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今早就变成身体不适的中年人了。 这两天郑清浅的情况实在太诡异，行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郑清浅和墨成章心里都很清楚，她这情况肯定跟小金球脱不了关系，不过这件事没办法告诉赵岑，两人都默契的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昨天的药不能喝了，我再重新替你抓一副药。”赵岑起身去开方子。 之后云氏又跟着赵岑一起去拿药，小金却没离开。 “四哥，你快问问小金，那个金球到底是什么？”屋里只有他们夫妻后，郑清浅连忙开口。 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比谁都想知道。 墨成章也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当下便开始跟小金沟通。 金球是小金非要去拿的，按理来说肯定对它很重要。 可当墨成章告诉它金球找不到了时，小金却摆了摆手，还开心的做了个送给他的手势。 “它说什么？” 墨成章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小金，而 后侧头对郑清浅道：“它说它现在已经不需要金球了，并且金球是我带回来的，就是我的，还让我自己用，说是会对我有帮助。” 这结果实在让人很意外，但再次证明了小金不是普通的猴子。 哪有猴子这么懂事的？ 严格来说，金球虽然是小金拿到的，但要是没有墨成章，不但他们两个都没命，金球也不可能被带出来。 所以，小金现在说金球是墨成章的，也不算错。 “可它还是没说金球能干啥……”郑清浅心里是真的有点急了。 因为这个金球，她感觉自己好像又经历了什么事情，可却又完全没有头绪，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人很不安。 不用她催促，墨成章就再次跟小金沟通起来。 但是这个问题有点抽象，一人一猴沟通了许久，墨成章才弄清楚小金说的是什么意思。 “它说它也不知道，但是它的父亲，曾经去过那个洞里寻找宝物……” 简单来说，就是小金的族群里有人知道那个金球，它们以为是宝物，可以让它们这一族在生产时顺利生下小猴子。 小金的父亲为了它的母亲能顺利生下它，去那洞里找过，可惜却没有回来。 小金的母亲生下它就死了，这些信息都是当时 还活着的老猴子告诉它的，可如今那些猴子都不在了。 这个说法还是没能解答郑清浅的疑惑，“可它怎么说它不需要了？金丽以后还会再生小猴子的吧？” “小金说金丽只会生产一次。”墨成章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猜想，小金的意思应该是它们这个物种的雌性，一生只能生一次。 郑清浅闻言立刻明白过来，这估计就是小金它们稀有的原因。 之前他们就猜测，小金它们这个物种生产时肯定很凶险，如今又知道它们一辈子只能生一胎，这么严苛的遗传特点，要是不灭绝才奇怪呢。 到现在小金它们还能剩下两只，哦不，现在已经是四只了，还能有四只真的是很不容易。 事情问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小金也不知道金球的来历和作用。 郑清浅和墨成章心里都对小金它们的情况感慨了一番，小金对墨成章比划着想回去医馆，墨成章想了想又问了个问题。 “你知道，”他一边做着手势，一边问道，“山里的香味和洞里的浓烟是什么吗？” 当初他们是被一股异香吸引到那个洞里的，可进去后洞里突然冒出有毒的浓烟，说到底他最后算是被浓烟毒倒的。 这些都是他心中的 疑惑，小金或许知道点什么。 果然，小金歪着脑袋看着墨成章，想了许久才开始“吱吱”叫着比划。 郑清浅也睁着眼努力看着小金的“解说”，可惜她依旧看不太懂，还是需要墨成章充做实时翻译。 “它说，香味，和烟都没有毒……”墨成章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没毒，他们怎么会倒在洞里？还有洞中那些尸骨又是怎么回事？ 郑清浅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会不会是香味和浓烟合起来有毒？你们是先闻到了香味才会进去洞里，后来又闻到了烟味……” 影视剧和小说里常见的桥段，两种东西分开没有毒，加起来就会要人命。 按照墨成章先前讲的他在洞中的所见，郑清浅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那些动物也是因为香味被吸引，进洞后浓烟出来，动物们没有意识到浓烟有问题，也就错过了最佳逃生时间。 再根据墨成章的描述，如果不是他用矿泉水打湿了布条遮住口鼻，后来又喝了那么多矿泉水，估计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墨成章闻言若有所思，随即便将他们的猜测告诉了小金。 小金的眼珠转了好几圈，随后连连点头，对着墨成章和郑清浅 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动作还是它跟墨成章他们学的，它知道，这是表示夸赞。 整件事情到了现在，除了无法解释的小金球之外，基本已经完全符合逻辑了。 小金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墨家，没过一会儿云氏就提着赵岑新开的药回来了。 只是这次云氏身后还跟着村里的许多人，他们都是来看望墨成章和郑清浅的。 郑清浅本来还想跟墨成章一起讨论下小金球的事，这会儿也不可能了。 “小四，小四媳妇，你们俩这次可是遭了大罪，咱大伙儿想着，要不还是去附近村镇找个先生来给你们瞧瞧？”阿爷代表大伙儿说道。 墨成章自然是连连拒绝，“多谢大伙儿的好意，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大好了，不必再麻烦，再说山里的事这段时间堆积了不少，就别弄这些了。” 开玩笑，他媳妇儿啥情况他最清楚，怎么敢请道士先生来？ 阿爷又劝了几句，不过看见墨成章精神不错，郑清浅也从屋里出来坐了一会儿，这才打消了念头，很快就带着人回去了。 阎和良等人都走了后，迫不及待的拿出个本子递到墨成章面前，“小四，你跟弟妹看看，这是我们对石脂水的试验结果，这可是好东西啊！” 第372章 升级了 发现石油的时候，墨成章进山了，回来后又昏迷了两天，之后郑清浅又出事，所以这些事都还没报到他跟前。 不过，墨成章倒是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石脂水”这个词。 他翻开阎和良的记录本，听着阎和良有些激动的声音。 “这东西能烧，要是弄到火把上，除了油烟大了点，可比单独扎个火把有用多了，还不怕水，以后你们在外面行走，就不怕走夜路了。” “还有啊，就这烧过的烟灰，拿根树枝沾着还能写字，我琢磨着让人弄弄，看看能不能用这东西给娃子们制点墨锭啥的……” 墨成章看着阎和良总结出来的石脂水的作用，眼底的墨色渐浓。 的确是好东西！ “小四，这事还得跟弟妹说说，她应该知道一些，不过我知道你们俩最近身体不好，咱不着急，等啥时候你们这拿出章程了，我们那边再开始动手。” 阎和良搓搓手，“这东西可能还有别的用途，我回去再跟他们好好研究一下，咱不着急啊！” 他知道小四两口子最近身体不好，本来也没想这么快来打扰他们，可这件事对整个福泽山都是大事，越快将石脂水 投入使用，就能让福泽山发展得更好。 “好，辛苦阎大哥，研究院那边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随时找我。”墨成章淡笑道。 整个福泽山发展如此之快，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阎和良等人功不可没。 阎和良哈哈一笑，“你放心，这话弟妹早就说过，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阎大哥这话说得不对，”墨成章纠正道，“福泽山是我们大伙儿的，并不是我们夫妻的，只要是对山里有好处的事，我们大伙儿就一起努力去做。” 阎和良脸上的笑一顿，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使得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不但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尊重和认可，没有人因为他是“匠人”而低瞧他。 如今墨成章又告诉他，福泽山是他们大伙儿的！ 阎和良的手紧了紧，随即目光灼灼的看着墨成章道：“小四你放心，我肯定把研究院这块的事办好！” 墨成章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一直相信你们可以做得更好。” 这一刻，阎和良心里的激动无以复加，暗暗发誓，一定要将研究院的事情做到 最好！ 送走阎和良，云氏已经熬好了药，墨成章端着药回房。 “我自己来就好。”郑清浅伸手去接药碗，却被墨成章躲过。 “你躺着，我喂你。” 墨成章将阎和良的本子放在炕头，细细的将药吹凉了些，然后才用勺子喂郑清浅喝药。 郑清浅有些不自在，毕竟她的人生中还没被人喂过几次，特别是长大了以后。 可看他的样子这么坚持，她也不好拒绝，只能……愉快的从了。 一碗药喂完，郑清浅嘴角的浅笑就没下去过。 其实墨成章是不擅长照顾人的，只不过她很配合，才没让药洒了。 可是，看他小心翼翼，用那种呵护的眼神看她的感觉，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孤苦了二十几年，如今有个人将她捧在掌心，郑清浅只觉得，以前吃过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赵岑说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真的是这样吗？要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忍着不说，嗯？” 墨成章将药碗放下，眼中还是有些担忧。 本以为小金会知道金球的作用，结果它也不知道，这样一来，金球消失在郑清浅手上就让人不得不担心 了。 “我真的没事，岑姐的话你还不信啊？要是被她知道……”郑清浅说到这里顿了顿，“你就不怕以后她给你的药丸里加点东西？” 墨家军用的药全是出自赵岑的方子，包括平日里强身健体的基础药浴，以及跌打损伤和外出时候的各种成药。 墨成章沉默了一下，抬眼看着她道：“一天不确定你真的没事了，我就不信任何人。” 就连她的话他也不会信，毕竟前世总是摇头说自己不饿的云氏，就死在他面前。 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对亲近的人说谎，这就是“善意的谎言”。 因为经历过，所以墨成章其实跟郑清浅一样，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郑清浅脸上的笑瞬间消散，心底隐隐有些刺痛。 虽然他没有细说前世的事，可这一世她跟着大伙儿一起逃荒，路上见多了各种惨剧，若是前世墨成章他们没有准备，他们的遭遇可想而知。 郑清浅拉着他的手，让他摸着她的脸，“你看，我真的好好的，小金球带给我的应该不是坏事……” 心念一转，她另一只手一翻，嘴角挂上浅笑，“我的家回来了！” 只见 郑清浅手中静静的躺着一颗苹果，手感还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时冰冰凉凉的感觉。 老天果然还是眷顾她的，这次虽然遭了罪，但却也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郑清浅的嘴角越扬越高，从前她若是要拿冰箱里的苹果，那必须亲自进去空间才行，可现在，只需要一个念头，苹果就出现在她手里了。 简单来说，她的空间可能升级了。 墨成章盯着她手里的苹果，有点难以置信，“你可以回家了？” 郑清浅点头，“应该可以，你等等，我去看看。” 墨成章连忙拉着她的手，有些紧张的道：“先别……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郑清浅奇怪的看着他。 墨成章轻咳一声，垂下眼低声道：“你确定‘回家’以后还能回来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郑清浅问愣住了，之前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从这就能看出，墨成章是真的担心她，以至于听见她要“回家”，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应该没这么邪门吧？ 郑清浅拍拍他的手，“肯定能回来。” 之前都可以，没道理现在升级了还不能自由进出空间了吧？ 第373章 去我家做客 安全起见，郑清浅松开了墨成章，当着他的面进了空间。 果然能进去了。 郑清浅进空间后，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念头一转，立刻又出去了。 “可以回来。”郑清浅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墨成章，飞快的在他唇边亲了一下，“你等我一会儿，我先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他如此没有安全感，她总得先让他放心再说别的。 在还没确认活物进去不会有事之前，她怎么敢带他进去？ 墨成章抬手抹了下唇，唇边的余温尚存，可炕上的人却已经再次消失，心中的好奇和震惊已经快溢出来了。 所以，她说的“回家”和“回来”，都只需要一瞬间？ 墨成章想起一些从前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时算是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空间里，郑清浅只扫了一圈，就发现变化了。 之前阳台和落地窗外面都是一片虚无，但现在，窗外有山有水。 郑清浅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依旧是她穿越那天的。 她先在屋里转了转，之前存在空间里的东西都在，电脑和手机也是先前的状态，只有单向网络。 屋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郑清浅看了看阳台外，再看了看落 地窗外，走到大门边，深吸一口气后，拉开了门。 第一眼看见的，还是她的红色马自达CX。4，只是车子停放的位置在大门右边的草地上。 没错，郑清浅现在看见的，就是一片绿意葱葱的草地，远处还有几座看着就眼熟的山头。 她踏出防盗门，上前几步后转身回眸，眼睛猛然睁大。 怎么回事？她的家明明是现代高楼大厦中的一部分，可如今在她眼中的却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楼宇！ 诡异的是，她没关门，防盗门的外面是复古风格的装饰，但门内却又是现代的，目光所及屋内的情况依旧是她熟悉的家。 郑清浅现在满脑子问号，可这个坑爹空间硬是一点都没给她提示或者说明。 她转身望了望远处的几座山，越看越觉得眼熟，侧头再看见山脚下的一条河？不对，这宽度应该是江！ 等等！这不就是福泽山和附近的几座山头吗？就是墨成章拿到地契的那部分！ 空间把福泽山收纳了？就像游戏里收集图鉴那样，将属于他们这伙人的东西收到她的空间了吗？ 可也不对啊，那条江又是怎么回事？ 郑清浅此时真的是满头雾水，关键还搞不清楚 空间升级成这样的作用是什么，不会要让她在空间种地吧？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地方，她就算不吃不喝，种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全部种上。 实在搞不懂空间这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清浅又怕墨成章等急了，只好先退出去。 在此之前，墨成章将屋门上了栓，云氏敲门喊他俩吃饭时还问了句，“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浅浅在换衣服。”他随口扯了个谎。 实际上，墨成章现在既好奇又担心，不知道郑清浅什么时候回来。 郑清浅是直接从屋子外回来的，出来正好听见云氏让他们快点出来吃饭的话。 她奇怪的“咦”了一声，之前她在空间里明明可以听见外面的人说话啊！怎么现在不可以了？ “四哥，你就站在这，随便说几句话，我马上回来！” 于是，墨成章眼睁睁看着他媳妇儿刚出现就又消失不见了。 墨成章：“……” 看来完全是他们拖累了她，她明明可以不跟他们一起吃苦。 墨成章不知道郑清浅说的随便说几句话是要他说什么，想了想随口念了几句诗，“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一首 诗还没念完，郑清浅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郑清浅笑盈盈的看着他，“谢谢四哥帮我做实验。” 墨成章眉头微挑，“什么实验？” 实验这个词语福泽山的人都不陌生，因为阎和良他们经常做。 郑清浅歪了歪头，“下午你再帮我准备点东西，等我试验完了再告诉你。” 比如，她得看看空间现在能不能带活物进去，进去后还会不会失去意识啥的。 关于刚才的问题，她弄清楚了。 如果是站在她家里，就能听见空间外的声音，但如果出了她家防盗门，那就完全听不见了。 “等你身子好了再做吧。”墨成章从床头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递给她，“先换衣服，该出去吃饭了。” 他虽然好奇她的来处，但她的健康才是他最看重的。 郑清浅握了握拳，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我已经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多出来那片地上呆了一会儿后，她莫名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疲惫时喝了空间矿泉水，但又比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她好像又知道了一条空间升级后的好处。 墨成章仔细的看了看她，此时的郑清浅看上去充 满了活力，不再是之前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好吧，下午我帮你准备。” …… 吃过午饭后，墨成章借口要替郑清浅补身子，去阿爷家里买了两只鸡回来。 当然，阿爷是坚决不肯收银子的，只不过墨成章仗着自身优势，硬给塞到阿爷怀里了。 云氏去墨琪家里帮忙看孩子，下午不在家。 墨成章提着一只鸡进屋，“你确定这样就可以？” 郑清浅看着他手上被布条包得跟粽子差不多的鸡，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想捂死它吗？” 她又不是没抓过鸡，只不过没有动手杀过而已。 “它爪子很利，我怕伤到你。”墨成章轻咳一声解释道。 都这样了，郑清浅也不多说啥了，接过来道：“如果实验成功，我就请你去我家做客。” 她没意识到这话意味着什么，说完就进了空间。 墨成章却是诧异的愣了一瞬，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心潮激涌。 她……彻底接纳他了？ 空间里的郑清浅正在认真的观察带进去的鸡在她家里和屋外的反应。 “还真是泾渭分明啊……” 郑清浅提着鸡站在防盗门外喃喃道，而她手里被绑成粽子的鸡正在剧烈挣扎。 第374章 镜像空间 说完这话，郑清浅又踏入门内。 果然，她手上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鸡，立刻停止了挣扎。 但郑清浅知道，它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这种情况实在让她无力吐槽，你说既然都可以让活物进来了，就不能爽快点，也让人进屋吗？ 可是显然，坑爹空间是不会如她愿的。 这下想请墨成章到她家里做客是不行了，倒是可以请他来她家屋外野餐。 趁着外面有墨成章守着，郑清浅抓紧时间将已知的空间功能都测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除了重置功能不能现在知道之外，其余的她差不多都心里有数了。 家里的水电气什么的，依旧存在，网络也还是单向的，只不过手机拿去屋外就没信号了。 由此可见，这个空间将她的“家”和外面的部分做了严格的划分。 比如，活物进来的地点如果是她家里，那就会失去意识，要是在屋外，就活蹦乱跳的。 而进来的地点是由她决定的。 之前郑清浅进空间都是固定出现在客厅正中，现在却不同，落脚点取决于她脑子里想的画面，包括屋外。 更让她大叹神奇的是，她不需要出去，就可以根据意念在空间里到处 “闪现”！ 直观一点来说，在空间里，郑清浅可以“瞬移”。 “还好有这个功能，不然外面那几座山，我估计得有段日子才能过去察看了。”郑清浅盯着远处的几座山喃喃自语。 从她家到对面的山脚，少说也有两三公里的直线距离，还得越过那条不知道是江还是河的才能到。 要是没有瞬移功能，她这种旱鸭子，还得弄个筏子或者船才能过去。 弄清楚基本情况后，郑清浅就出去了。 “怎么样？”墨成章一看见她，连忙拉着她的手问。 郑清浅将另一只手上的鸡放下，无奈的道：“本来想请你去我家里吃顿饭什么的，但现在看来，估计只能请你去郊游了。” 那么大一片草地，说郊游不过分吧？ 墨成章垂眸看了一下地上扭来扭去的鸡，猜想她已经证实了可以带他去的事，于是轻笑道：“不管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她说的郊游应该就是踏青吧？ 这话听着顺耳，郑清浅反握住他的手，“那你想现在进去还是下次？” 他总是担心她的安全，既然到了这一步，干脆让他亲眼看看她的底气。 墨成章想了想，点点头，“择日不 如撞日，就现在吧！” 对她的秘密好奇了这么久，她主动邀约，他自然不会拒绝。 郑清浅握紧他的手，“那你要不要闭上眼？” “需要闭眼吗？”墨成章以为这中间还有什么他不能知道的秘密，脱口问道。 郑清浅摇头，“不闭也可以，不过我怕你等会儿太吃惊。” 他对福泽山的熟悉程度比她强多了，只要看见空间里的景象，肯定立刻就会联想到。 唔……等会儿正好跟他讨论一下，为什么这几座山和一条江会出现在她的空间里。 “会有你让我吃惊吗？”墨成章弯了弯唇角。 她就已经是他在这个世上见过的“神迹”了，还有什么能让他吃惊的？ 郑清浅一顿，唇角轻扬，张口便道：“也对，我家夫君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呢！” 对她的揶揄，墨成章的回应是刮了刮她的鼻子，“所以，娘子可以带为夫去‘郊游’了吗？” 郑清浅眉眼含笑的点头，“却之不恭。” 墨成章脸上的笑都还没褪去，下一瞬便到了一处格外清新之地。 “这是……” 刚刚还说自己不会惊讶的墨成章，一眼就看见远处的几座山头和山脚下的水流，愕然 的眨了眨眼。 郑清浅抿着嘴笑，然后抢先一步开口，“别问我为什么福泽山会在这，我也不知道。” 说着，她便将空间的情况完整的告诉了墨成章。 当然，现代的那部分只是一两句话带过，因为说了他也听不懂。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墨成章盯着远处的福泽山出神。 今天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管是眼前看见的，还是刚才听郑清浅说的，都让他有一种如坠梦中，不真实的感觉。 郑清浅若有所指的道：“你的重生，我的穿越，还有这个空间，都是穷尽人力而不解之事。” 她紧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肩头继续道：“很多时候我在想，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命运，有神仙，会因为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而让某些人有奇遇，以此来扭转历史的进程，或者世界的命运。” 从来都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也不得不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多想想。 她的话让墨成章想起了自己的前后两世，心中百感交集。 同她一样，他也会去想为什么他和程景灏会重活一世？为什么是他？ 这些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的 ，可她的话却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前世程家用计夺了大乾的江山，是不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导致上天都觉得不该这样，所以才会让他重生而回？ 可为什么程景灏也重生了？ 两人默默的看着远方，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无形中，两人的心却更加靠近。 许久后，郑清浅开口了，“四哥，你说为什么福泽山会出现在这里？” 墨成章刚刚听她说起她的房子等物都跟她一起来了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你刚刚说，凡是你花钱买的都在你的房子里？”墨成章转身看着身后的小楼问。 他的目光扫过汽车时，露出一丝困惑，不过这会儿他并没问。 “嗯！”郑清浅用力点头，“连我的车都跟来了！” 之前这草坪没出现时，她的车库都跟来了呢。 现在车库估计跟草坪算在一起了吧？ 墨成章侧着身子，看看小楼，又看看远处的几座山头，沉思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也许……是因为我们有福泽山的地契，而福泽山脚下引来了闵江水，被这个空间一并纳入你的所有物范畴……” 他的话还没说完，郑清浅忽然脱口而出，“镜像空间！” 第375章 这条件很好 “何为镜像空间？” 郑清浅像是想到什么，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镜像空间，就是类似于你照镜子一样，可以让现实中的事物出现在镜子中……” 简单来说就是，现实中属于她的东西，被映射到了空间里。 “可也不对啊，福泽山又不是我的。”郑清浅不解的补充道。 墨成章听完却笑了，拉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娘子莫不是忘了，福泽山的地契在我名下。” “你是说……”郑清浅都顾不得注意他此时的亲昵举动，睁大眼道，“你名下的也是我的？” 墨成章挑眉，“夫妻一体，这是当然。” 她这空间倒是识相，主动将他也算了进来。 郑清浅更不解，“可你不能主动进来呀！” “没关系，我不介意吃我家浅浅的软饭。”墨成章眼睛带笑，语气中不乏揶揄和自豪。 郑清浅：“……”说正事呢，可以别对她放电吗？ 可惜这话她没说出口。 不过空间本就有许多事让人想不透，多这么一件好像也没啥。 了解了空间的基本情况，墨成章之前的担心总算彻底放下了，饶有兴致的在这片草坪上转了起来。 “如 此空旷，若是就这样放着，会不会太浪费？”墨成章转头问道。 郑清浅看见这么一片空地，实际上也有点小心思。 毕竟他们这伙人已经习惯了，任何东西都要物尽其用，没道理空间里这么大一片空地放着不动呀。 “可以看看能不能种点东西，不过要明天才能确认。”郑清浅想了想，有些保守的道。 空间是有重置功能的，在不确定外面这片地会不会重置之前，她也不能贸然的利用。 墨成章点点头，“也是，那我出去拿点苗子进来。” 刚才他已经知道空间的重置功能了，所以明白郑清浅的想法。 郑清浅弯了弯唇角，回身朝屋里看去，“不用出去，我家里有。” 她的空间里是一直都在做土豆和红薯的育种工作的，最开始是用每天重置出来的土豆和红薯做“原料”，现在则不用了。 比如红薯就有三种育苗方法，第一种是藤薯冬眠育苗法，当年秋季收获的薯藤储藏，第二年挖出来扦插培育小苗。 第二种是薯根育苗法，也就是她之前用的法子。将薯根移栽到温室内，冬天栽培红薯藤后当做红薯苗，等到春季可以直接取出来栽种。 第三 种是薯藤育苗法，把无霜，无病害的健壮薯藤，移入温室中栽培，之后在春季栽种。 如今她都是看情况，三种混搭着来。为此还特地让人做了好些木框子放在空间里。 基于以上原因，可想而知她家里现在是啥样。 如此一想，郑清浅忽然觉得不让墨成章去她家里好像也不错，不然看到摆在客厅的培植框，感觉也太古怪了。 想想看，在她家欧式极简的整体装饰下，摆了一地的红薯和土豆育苗框……那画面，咳咳。 “我真的不能进去？”墨成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不知为何，外面的空间再好，他依旧想去她的“家”看看。 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的一切，想看看她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活的，想看看那些他曾经见过的奇怪物品都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想…… 他想了解她的全部。 郑清浅偏过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面带为难的道：“我倒是想让你进去，但我怕你会有危险……” 墨成章握着她的手，故意叹了一声道：“刚才那只鸡出去后都能活蹦乱跳的，我难道还不如它？” 郑清浅：“……”再怎么样也别跟一只鸡去比啊！ 可为什 么她莫名的有点想笑？ 墨成章其实也挺无奈，谁让她偏偏找了一只鸡来做实验呢？除了它，他没有别的可比对象。 忍住脱口而出的笑，郑清浅仔细想了想，觉得的确可以试试看，万一家里的空间只是限制动物，不限制人呢？ “好吧。” 说完，她就握着他的手，心念一转，两人便出现在了客厅中。 呃……还是让他看到了不和谐的一幕啊！郑清浅有些无奈的想。 墨成章往周围看了看，“这就是你家？” “嗯，你先坐坐，我去给你泡杯茶……” 郑清浅一边说，一边就松开了他的手。 然而，她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墨成章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四哥！”郑清浅大惊，连忙去拉他。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当郑清浅的手碰到墨成章的刹那，墨成章突然睁开了双眼。 “四哥……”郑清浅傻眼了。 啥情况？不会是他在跟她开玩笑吧？ 这般想着，她拉住他的手便再次松开。 下一秒，墨成章再次闭上双眼，头也自然的偏向一侧。 郑清浅：“……” 这特么……她成呼吸机了？ 电光火石间，郑清浅想到了一种可能 。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去握住墨成章的手。 墨成章再次瞬间睁眼，看见她时，眼神有些茫然。 可郑清浅没说话，默默的又松开了手。 看着再次失去意识的墨成章，郑清浅悟了。 不得不说，这空间的坑爹程度绝对能排上最坑爹空间排行榜前列。 动物进来她家是直接失去意识，就算有她提着都没用。 而人进来要想“活着”，就得她亲手触碰到。 目前她只带了墨成章进来，暂时还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不过总算是又知道空间一个特点了。 以后她要看谁不爽了，直接丢进来，保管谁都查不到是她干的。 脑子里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郑清浅连忙将墨成章拉起来，三言两语就将这个新发现告诉了他。 “这条件……”墨成章顿了片刻后，勾唇轻笑，“很好。” 这样一来，只要在她的空间里，他就能跟她一直牵着手。 郑清浅只想无语望天，不是她不愿意牵着他，而是一直牵着人总会不方便啊！ “小四，程景灏说要见……咦？人呢？” 正当墨成章打算参观一下郑清浅的家时，空间外传来了李二麻子的声音。 第376章 一点都没变 距离上次来福泽山，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程景灏看着远处已经初具皱形的福泽书院默默出神。 他是看着书院开始动工的，放在外面，这样的工程，少说也要小半年才能完成，可这才多久，他们就建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人果然不简单，带领他们的墨成章，只怕已经完全不是前世他认得的那个人了。 程景灏的思绪被李小六的喊声打断。 巧得很，今日轮班守着福泽山入口处的，又是李小六那队人。 “小四，你来啦？”李小六热情的跟墨成章打招呼。 他这做派明显比平日里夸张，只因他实在看不惯程景灏故作深沉的，盯着福泽山里的一切看。 谁知道他心里打什么坏主意呢？ 程景灏转头，看见墨成章一边对身边人交代着什么，一边朝他走来。 李二麻子点头笑道：“放心吧，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都没来得及跟李小六打个招呼，便大步跑开了。 李小六一边好奇李二麻子得了什么任务，一边又不忘盯着程景灏和他身边的两名护卫。 这次程景灏学乖了，没带暗卫和随从，只带了两名护卫。 “表弟……”程景灏扬起温润的笑脸，张口就是亲近的 称呼。 可惜墨成章毫不领情，直接打断他，“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程公子还是先别急着攀亲戚，山里事情多，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这个亲戚关系他是万万不能认的，不然以后福泽山有谁敢拦程家人？ 程景灏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无奈，“你不想认我们也无妨，但有件事我觉得必须现在告诉你。” 墨成章的左手负在身后，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程景灏朝左右看了看，“怕是不妥。” 墨成章在来的路上就猜了程景灏今日的来意，但可能性太多，还是听他亲口说吧。 朝李小六他们打了几个手势，墨成章领着程景灏去了他处理事务的屋子。 程景灏一直是福泽山重点警惕的对象，所以他一来就被“特殊对待”。 但墨成章知道，有些话不能让李小六他们听见，所以暂时让他们退开。 两人进了屋，墨成章坐在主位，也没招呼程景灏，就那样坦然的看着他。 明明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可程景灏看着这样的墨成章，心底却没来由的浮上一抹心虚。 程景灏抛开心头那丝异样，站在墨成章身前张口道：“颜 大将军如今镇守越州……” 以为他又要扯到别处去，墨成章眉头皱了皱，抬手打断他，“颜大人的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程公子还是直接说明来意吧！” 如果不是还要程家父子拖住林家，他根本不想跟程景灏多说一个字。 两次都被打断，若是换个人，程景灏必定甩脸子走人，可这人是墨成章，他也只得将心里的不舒服压下去，再次开口。 “你们是从越州逃难过来的，想必很清楚两年前乾河决堤的事，我今日来找你，便是要告诉你，和佑十八年重筑乾河堤坝的是林家人。” 这次程景灏一口气说完，不过说完后他的目光却紧紧的盯在墨成章身上。 墨成章闻言心中自有思量，口中却不解的问道：“所以呢？” 想试探他？做梦！ 程景灏见他这样，不动声色的解释道：“你初来闵州不久，对朝中局势也不甚了解，林家人做事只求一己私利，重筑堤坝这样好捞油水的事，他们绝不会放过，我接到消息，如今乾河的堤坝怕是又要不保……” 墨成章没等他说完就拍案而起，“这样的事，程公子该告诉的不是我，而是该上报朝廷，告诉颜大人！” 他的拳头紧握 ，盯着程景灏的目光冰冷如刀，“倘若林家人不拿百姓的命当回事，程家呢？” 这话说完，他便再不管程景灏，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前世是谁重筑的乾河堤坝，但前世这个时候乾河是没有再出事的。 可现在程景灏既然拿这件事来做借口见他，必定是他已经得了肯定的消息，乾河又要决堤了！ 大乾境内有一江一河交汇而过，便是闽江和乾河。 闽江下游因着有盛京，沿途的堤坝和防汛措施做得还算严密。 可乾河却不同，因发源地在西域，从上游开始，修筑堤坝的事就很费力。 朝廷每年投入维护堤坝的费用，因为官员腐败的关系，逐年减少。 而乾河旁的百姓逐渐东迁，修建堤坝的事就更是在朝中吵得不可开交。 墨成章沉着脸去了墨家军中，迅速下达几条指令后，又急匆匆的赶回家。 郑清浅从空间出来后就已经大好了，晚饭还是她做的，就为了让云氏相信她没事了。 她们两个刚收拾好，就看见墨成章脸色不好的回来。 “小四，这是咋了？”云氏关切的问道。 郑清浅忍住没问，先往厨房走，“我去给你盛饭，都在锅里温着呢。” 下午墨成章走的时候说过，晚饭回来吃。 不管什么事，都得先吃饭。 墨成章先安抚云氏，“没什么，娘，您先回屋歇着吧，我吃过饭跟浅浅说点事。” “行吧，那我先去消消食，一会儿再回来睡觉。” 云氏也知道墨成章现在有很多事不会告诉她，因为告诉她也没啥用。只要对他的安全没威胁，她倒也不是非要知道。 云氏走了，郑清浅将饭菜端上桌，阻止了要开口的墨成章，“先吃饭，吃了再说。” 只看他刚刚的脸色就知道，这次怕不是小事。 墨成章顿了顿，默默低头吃饭，吃完后又一声不吭的去洗了碗。 郑清浅站在厨房外皱眉，到底什么事让他这样反常？ 等他从厨房出来，郑清浅张口问道：“怎么了？” 墨成章深深的看着她，感觉说出口的话都很晦涩，“乾河……要决堤了。” “怎么可能？不是才重筑过堤坝？”郑清浅睁大眼，不敢相信。 乾河她还是知道的，毕竟和佑十八年他们逃难途中就碰上过乾河决堤，导致许多难民无家可归，那一路简直是人间炼狱。 墨成章握紧了拳，声音像是牙缝中出来的般，“程景灏，他一点都没变！” 第377章 他们都死了 程景灏依旧不将别人的命看成人命，他明明知道林家人在乾河堤坝上动了手脚，明明知道该如何避免，却偏偏什么也不做。 墨成章闭了闭眼，是了，他本就没有心，又怎么会关心百姓的死活？ 郑清浅握住他的手，仰着头认真的问，“你担心秋叔？担心乾河如果再次决堤，附近的百姓会流离失所？” 墨成章紧抿着唇，看着她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才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她也经历了一番奇遇，两人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日子，如果现在他说要领着人去襄州，实在是太愧对她了。 他这样的反应，郑清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按你想的去做吧，”郑清浅扬起一抹笑，“家里有我，娘和姐姐们我都会好好看着，山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等到书院开始运作，福泽山就会再增加一道护身符，就算是朝廷也不会轻易动我们。” 离别在即，她心中的酸涩自不必说，可她懂他，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他本就天性良善，哪怕外表有时看着冷冷的，可要真是有无辜的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会动容。 郑清浅一直觉得，善良 分两种，小善和大善，小善不用多说，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可拥有大善的人却极少。 而有大善的人，会不自觉的肩负起不属于他的责任。 当然，这种人不是完全无私，可却又不会对明显的恶无动于衷。 墨成章便是这样的人。 从上阳村出来时，他并不是真心想带着李阿爷他们，但一路上众人对他的无条件信任，无数次的报团取暖后，让他再不忍心不管他们的死活。 再到后来遇到刀疤李一行人，被他们抢时也并没有下死手，只因那时他有信心可以保护众人，直到将刀疤李他们“收编”。 若是墨成章没有这样的大善之心，福泽山根本不会有今天，还有可能早就被人“检举”，说不定他们已经被逼得换了地方。 乱世之中，绝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可福泽山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因为墨成章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多的人被影响，就连平日里的摩擦都变少了。 她何尝不是被他影响的？ 前世她的成功固然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可有很大原因却是要归功于时代特殊性，因为她的性格本身其实有很重的软糯一面。 现代社会人情淡薄，不说所有 人都是自私的，至少也有大部分人都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同住一层楼的邻居说不定住了十几年都不知道人家叫啥。 所以一开始穿来，她都是旁观者的态度，就算被人挤兑，在没真的对她造成伤害的情况下，她都是无动于衷的。 但渐渐的，墨成章带着李阿爷他们一点点的团结起来，拉着他们一起朝目的地前进，克服了无数困难，最终在福泽山安家，这些都在无形中影响了她。 墨成章将郑清浅拥入怀中，“浅浅……” “你快走了吧？这时候就别煽情了，赶紧的，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赶紧告诉我，别到时候我做不好，回头再落你的埋怨，那我可不认账啊！” 郑清浅鼻尖泛酸，却扯出一抹笑打断他。 下一刻，她的唇被他攻占。 长长的一吻之后，墨成章抵着她的额头低低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因为有她，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郑清浅缓了缓，推了推他，一边还侧头朝院子门口看，“干嘛呢，一会儿娘回来看见多不好……” 墨成章又啄了她一口，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娘只会高兴。” 郑清浅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说 正事呢，别闹。” 墨成章这才神色一正，“我的确要走，而且越快越好，已经让李胜去准备了。” 接下来，墨成章拉着郑清浅回了房，一边将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程景灏那边既然有了确切消息，那之前重筑堤坝的襄州便已经处在危险之中。 而颜秋思在越州驻守，若是被乾河决堤拦在了襄州之外，林家人必定会趁此机会讨要兵权，程家也不会毫无动作，朝中只会更乱。 到那时，不管是对难民，还是对靠近盛京的几个州府，甚至刚刚稳定下来的福泽山，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林家如今怕是对颜秋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乾河决堤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郑清浅不懂朝中局势，但她对颜秋思的安全还是看重的，再加上心底对那些无辜百姓的怜悯，哪怕她并不想让墨成章去涉险，可也说不出阻止的话。 墨成章的话刚说完，就听见李小六焦急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小四哥，不好了……起子，起子受了重伤，正在赵大夫的医馆……” 墨成章和郑清浅连忙出去，看见李小六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眼圈还红红的。 “怎么回事？跟 着起子出去的人呢？”墨成章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李小六红着眼睛，眼泪憋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悲愤的哽咽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什么？！” 郑清浅和墨成章大骇，两人什么都顾不上，急匆匆的下山去医馆。 刀疤李可是带了整整两队人出去送信！ 按照墨家军的基本配置，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事，至少也不会只有刀疤李一个人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成章赶到医馆时，刀疤李已经昏迷，赵岑正在聚精会神的替他缝合背上的伤口。 郑清浅看见刀疤李从左肩到右腰的那道长长的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重的伤！ 此时没有人说话，只有赵岑吩咐药童擦汗和递线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王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看见床上的刀疤李时，直接双腿一软，捂着嘴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两刻钟后，赵岑终于处理好了刀疤李的伤势。 除了王翠外，所有人都退了出来。 赵岑出来后，第一句话便是看着墨成章说的，“他说，你们之前遇到的倭国人，带了两千兵马要去越州刺杀颜大将军……” 第378章 终于靠谱一回 墨成章当晚就走了，带走了二团和三团的三千人，将近卫团的两千人留在了福泽山。 “程韬和程景灏不得不防，有近卫团的人保护你们，我们这些出去的才能安心。” 这是墨成章临走时对郑清浅说的话。 云氏一回家就听说墨成章要走，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可听说刀疤李带出去的两队人全折了，她心里也难受，本来想阻止的话当然就说不出口了。 等人走了，云氏有些犯愁的看着郑清浅，“你们这样聚少离多的，我啥时候才能……” 话说到一半，她忽地想起之前对郑清浅说过的话，悻悻的住嘴，摇头叹了一声就回屋了。 郑清浅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注定她和墨成章不会这么早有孩子。 前些天赵岑替她把脉，已经确定她受损的根本正在恢复，如果能持续下去，三年内应该就能完全恢复正常。 她知道这都是空间的功劳，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用不了三年她的身体就能恢复。 到时候……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郑清浅回房后，直接进了空间。 下午墨成章去见程景灏，她就在家门外 的草坪上种了好几种作物。 数量不多，因为还不确定会不会重置之类的。 郑清浅进来就在草坪上，可看见眼前的景象，她直接呆住了。 “不是吧？”她喃喃道，一边走到那片长得欣欣向荣的苗子前。 说欣欣向荣有点夸张，但这些苗子都是郑清浅亲手种下的，所以不会记错它们的高度。 一般情况下，红薯和土豆苗都是三厘米以上开始移栽，她特意挑的三到五厘米的苗子种到外面。 可现在才过了一下午外加半夜，这些苗子竟然已经长到了十厘米高！ 难道系统这次变得靠谱了？郑清浅不敢立刻肯定，因为被坑了太多次。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长的速度快些之外，暂时没发现别的问题。 郑清浅托着下巴，转着头扫了一圈这片并不小的草地，眼中若有所思。 下午时，她只是随便挖了坑将苗子种下，浇的是家里的自来水。简单来说，并没有精细种植。 如果这片地可以不用精细种植就能达到高产，那结果…… 郑清浅越想眼睛越亮，心里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稳住，等明天再来看看情况。 郑清浅压下 心底的兴奋，迈步去书房，她还得处理牺牲的墨家军的抚恤事宜。 想起牺牲的人，郑清浅心里不由得沉重起来。 刀疤李伤得很重，如果不是拼着一口气回来报信，又有赵岑这样的神医在，他恐怕也难逃一死。 但在他昏迷前，却是将事情大概说了。 伊藤智不知从哪里纠结了两千兵马，正星夜兼程的往越州去，刀疤李等人为了抄近路，发现了这群隐匿行踪的人。 刀疤李他们正巧听到了他们想去越州刺杀颜秋思的消息，原本他们是要偷偷跑回来送信的，可却被这群人发现了。 想当然耳，两千人对二十人，哪怕刀疤李他们身上有火药弹，也根本毫无胜算。 紧要关头，两队人马拼死拖着那群人，让刀疤李能冲出重围回来送信。 人力有尽时，刀疤李本就受了伤，后来九死一生才甩掉追着他的人，这样一来，不但伤势更重，也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墨成章本就担心乾河决堤的事会对颜秋思不利，如今再加上这件突发事件，他自然不敢耽搁，当即就召集人马前去支援颜秋思。 而这次离开，墨成章他们带走了福泽山的储备粮。 这也是为什 么郑清浅刚刚会那么激动的原因。 乱世的粮食有多重要？那就是命！是一切的根本。 如果空间能够加速种植，意味着他们再也不会缺粮。对墨成章之后的大事也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结合墨家军一开始就制定好的抚恤条例，郑清浅又增加了一些仪式和流程，弄完这些已经子时了。 她捏捏肩膀，起身又去门外看了看，那些小苗看着好像又长高了些。 “希望明天进来不会一夜回到解放前。”郑清浅看着就像画出来的天空一样，默默的祈祷。 …… 这一晚郑清浅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各种画面交错，直到云氏喊她起床，她才略显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不过，她没有立刻出去，反而先进去空间的草坪上看了一眼。 “太好了！”郑清浅拍着手，捂着嘴，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 昨天种下的红薯苗土豆苗什么的，全都好好的在那！而且每一株都长到了她的小腿高。 坑爹空间总算靠谱了一回！ 怕云氏等太久，郑清浅没有多做停留，确定草坪这里不会被重置，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机制后，她立刻就出来了。 云氏见她的嘴角压都压不下 去，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小四都走了，你高兴个啥？” “昨晚做了个好梦，”郑清浅脸上的笑收了收，“娘，一会儿我要去岑姐那看看起子哥，等啥时候闲了再跟你说这个梦。” 云氏有些无语，摆摆手道：“一个梦而已，有啥好说的？小四不在，山里的事还得你多看着，你有事就去忙，不用跟我说。啥时候要在家里吃饭了，你得提前告诉我。” “好勒，娘，我知道了。”郑清浅点点头。 有云氏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她偶尔说话不是那么好听。 吃过饭后，郑清浅就被云氏赶走了，让她赶紧去干正事，不让她收拾家里。 郑清浅到医馆看望刀疤李，他还没醒，只有王翠红肿着一双眼在照顾他。 这种时候，什么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郑清浅上前抱了抱王翠，“小翠，你先去休息吧，起子哥还等着你照顾，若是你倒了，还有谁能把他照顾得像你这样好？” 王翠忍了一晚上都没有大哭出声，这时候却是忍不住了，扑在郑清浅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嫂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家起子咋就遇上这样的事了？” 第379章 单向听懂 郑清浅拍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而后低声道：“不要这样想，至少……”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晦涩，“至少，他还活着。” 跟着刀疤李出去的两个小队全军覆没，尸骨无存，与之相比，他虽然伤势沉重，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而且……从来都是活着的人更痛苦。 这是墨家军成军以来，第一次面对有人牺牲的情况。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可是……”王翠说着说着又掩面大哭，“可我想到他受了这么多苦，我心里就没办法不难受。” 郑清浅轻抚着她的背，没再说话。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对别人的痛苦很难感同身受，任何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陪了王翠一会儿后，郑清浅去后院看望小金一家。 金丽生产完之后，身体还有些虚弱，再加上小金也是大病初愈，所以赵岑便一直将它们留在这里。 小金看见郑清浅来了，高兴的提着两只小金猴到她眼前献宝。 “好萌啊！”郑清浅刚刚因为缅怀牺牲的墨家军而低落的心情，在看见两只可爱的小金猴时，立刻轻松起来。 她连忙接过其中一只小猴，小心翼翼的抱着，就跟抱新生儿 一样。 小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上被提着的儿子。 所以，人类是这样抱孩子的？ 猴子跟人类不同，它们的孕期只有六个月左右，而且小猴子生下来不久就能学着爬行奔跑，还常常被它们的父母拎着到处跑。 这些行为在人类眼中基本属于暴力喂养了。 抱了一会儿小猴子，又跟金丽“交流”了一会儿，郑清浅才试探着“说明”她的来意。 少了墨成章的翻译，她跟小金它们交流起来有点困难。 好在小金聪明异常，重复几次后，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同意先去看看了？”郑清浅欣喜的眨着眼。 小金点头，而后转身跟金丽说了些什么，之后就来拉郑清浅的手。 郑清浅看了看大开的房门，忙道：“我先关门，你跟金丽说，我们回来之前，不要开门。” 配合着关门的动作比划，小金一下就懂了，也爽快的应下。 郑清浅牵着小金的手，对金丽挥挥手，下一刻，一人一猴便消失在金丽眼前。 金丽眨了好几下眼，连孩子都顾不得，围着郑清浅他们消失的地方转了好几圈，眼里满是疑惑，急得抓耳挠腮的。 可她 记得刚才小金说的，不要怕，它一会儿就回来，所以她没有闹。 小猴子看见小金不见了，懵懂的小眼神里都是好奇，也跟在金丽身后转圈圈。 另一厢，郑清浅则带着小金直接出现在了草坪上。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以后可以生活在这里。”郑清浅抬手指着空间里的景象道。 小金的眼神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郑清浅，一边比划一边“吱吱唧唧”。 然而，听到它的声音时，郑清浅却呆住了。 “你是说，让我带着山谷里的猴子们一起住进来吗？” 郑清浅眼神诡异的看着小金，手脚都变得不听使唤似的，指着它，“你……你在说话？” 她耳朵里听到的明明是平日里小金它们“吱吱唧唧”的声音，可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人说话的声音！ 小金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她，张口道：“我理解错了吗？” 郑清浅：“……” 谁来告诉她，现在到底啥情况？ 为什么她脑子里会有个声音在“翻译”小金的话啊？！ 不对，刚刚在外面她还听不见这个声音的，所以……是因为他们现在在空间里吗？ 也不对啊！昨天 她拎着鸡进来的时候，就听不懂那只鸡在叫个啥。 难道只有小金是例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郑清浅跟小金再次沟通了一下，神奇的是，这次她跟小金的沟通好像没什么障碍了。 一人一猴从空间里出来，差点压到金丽和两个猴宝宝的身上。 小金跟金丽说了郑清浅的想法，金丽激动的点头，还把两个猴宝宝抱在手里，期待的看着她。 郑清浅这下可以确定了，出了空间以后，她的确听不见小金说的话了，而且也看不懂它跟金丽说的。 不过，还得看看进去以后的情况。 这次郑清浅将小金一家都带进了空间。 “哇！这里好美！” 一进来，郑清浅脑子里就响起了一道女声。 紧接着是之前那个“翻译”小金的声音，“是啊，这里空气很好，我觉得身体变得很轻，真想马上去山里放开了跑一次。” 郑清浅此刻彻底明白了，应该是小金它们是特殊物种，在空间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它们说话了，她都能听懂。 这简直就是替她量身定制的啊！ 只是这是单向的，如果小金它们也能听懂她的话就好了。 人总是贪心的，比如此时的郑 清浅，之前听不懂小金它们说话时，她只想听懂它们的话，现在能听懂了，又想它们也能听懂她的话。 可惜，空间不是万能的，能单向听懂已经很不错了。 等小金它们稀奇够了，郑清浅才将她的想法具体跟小金说了。 “没问题，对它们来说，在这里生活更好。”小金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它们实在太喜欢这里了，可以说郑清浅的空间，是它一直在寻找的地方。 因为在医馆，郑清浅不能让它们在空间久待，他们很快就出来了。 他们出来后，赵岑正巧忙完前面的事，过来找她。 “我跟你说说李起的情况。”赵岑领着郑清浅往她的房间去。 郑清浅听到她这话，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两人进屋后，赵岑看着郑清浅道：“他的伤很重，昨天我没有说，是怕王翠会承受不住。” “他到底……”郑清浅问得有些艰难。 赵岑抿了下唇才道：“内腑受损，手臂和大腿有多处筋脉断裂，手腕骨折……” 她快速的说了一连串刀疤李的情况，郑清浅越听越鼻酸，最后只能拿手捂着嘴。 “我只能保住他的命，能够恢复成什么样，只能看天意。” 第380章 新的家园 “如果……如果他也跟大山哥一样……”郑清浅鼻音浓重的低声问。 赵岑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可她真的不能保证，“他伤得太重了，我也不知道，何况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李大哥的运气。” 郑清浅默然，她倒是可以让刀疤李有那个“运气”，但刚才赵岑说的那一长串伤势，她心里也不能确定矿泉水到底能不能够让刀疤李痊愈。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也别跟其他人说。我们想办法做到最好，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 郑清浅顿了顿，“看天意吧！” 到最后就算他们不说，刀疤李自己也能感觉到，王翠等跟他亲近的人也会察觉。 “我明白。”赵岑颔首。 过了一会儿，郑清浅又道：“小金和金丽也该回去了，我刚才跟它们商量了点事，你看看金丽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小猴子也很健康，随时可以走。”赵岑肯定道。 说完了这些事，赵岑犹豫了下，眼神看向别处，耳根微红的问，“秦昊……还会来吗？” 秦家和福泽山合作的成药生意已经开始做了，三天前运出了第一批成药去盛京，外带几张外面没有的药方。 猛然听见秦昊的名字，郑清浅还 愣了下，随即却是好笑的看着赵岑，凑过去打趣道：“你想他啦？” “没……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赵岑不自在的扭过头，片刻后连忙补救道：“他们跟咱们合作，有些重要的方子，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说到最后，赵岑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挺假的，干脆闭口不再多言。 郑清浅捂着嘴笑，不过没敢笑得太过分，毕竟赵岑今年都二十四了，在这个时代那是实实在在的大龄剩女。 好不容易她动了凡心，作为好友，郑清浅自然乐见其成。 只是秦昊走了两个来月，这期间除了来信商议合作的事外，好像并没私下再送信来。就连必须有人出面来对接，也都是派的江镇上的秦掌柜过来。 郑清浅脸上的笑意微敛，那家伙不会撩了人就跑吧？ “如今他接了靖安侯的爵位，想了京里的事情太过繁杂，暂时不能来也很正常。”郑清浅想了想，说得比较保守。 这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嘛，说不定秦昊是一时走不开呢？ 不过想到赵岑好不容易主动提起一名男子，郑清浅又笑着调侃，“你别多想了，要是真的想他了，不然你给他写封信？” 古代最不方便的就是通讯了，除了找 人送口信之外，只能写信，更无语的是，写了信也不一定能送到对方手里。 当然，有权势的人家就没这方面的困扰，因为人家可以派专人送信。 赵岑本来也只是一时冲动才问的，几句话说下来，理智依旧占了上风，闻言摇头道：“不必了。” 如果他以后再也不来，她便当他走那晚的事没有发生。 若是他还来，她……怎么也得给他点苦头吃吃。 她是那么好欺负的？ 某个正被秦家明里暗里一大堆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秦昊摸摸鼻子，望着窗外开得正欢的兰花，喃喃自语，“都春暖花开了，总不至于还让我来场风寒吧？” …… 牺牲战士的抚恤事宜，郑清浅是跟李大山一起去办的。 李大山虽然没有加入墨家军，但是也跟大伙儿一起训练，同军中人的感情极好。 听说刀疤李他们出事后，亲近的人都轮流去看过，同时对这件事义愤填膺。 李大山主动要求帮郑清浅一起处理后续事宜。 “弟妹，我帮不了小四他们什么，这件事还是能帮你们办妥的。” 因着牺牲的人中只有五户是有家人的，其余都是独身一人，要处理的事情并不 是很多。 但郑清浅想着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得做个示范，同时也让其余墨家军看看，如果不幸牺牲，山里的人绝对会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决定召开一个追悼会。 抚恤则是按照成军时就有的抚恤条例来，再对特别情况酌情增加抚恤力度。 追悼会是在刀疤李回来后的第三天开的，当时刀疤李还没清醒。 整个福泽山范围内，除开有守护任务的墨家军外，所有人都来了。 场面很盛大，但包括小孩子在内，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容。 “乡亲们，这些牺牲的战士，他们很勇敢，很忠诚，牢牢记得当时自己的誓言！他们是最棒的！” “咱们要让他们地下有知，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的家人有我们大伙儿帮忙照顾，他们没有完成的事，有我们替他们继续完成！” “我们的团长走了，去给他们报仇了！我们的仇人是那个居心不良的倭人，是那些不让咱们过好日子的人！” 李大山站在高台上，说得慷慨激昂。 下面的人有些不知道具体情况，有的人听说过一些，但之前伊藤智在山外围堵郑清浅他们的事，所有人都有耳闻。 此时李大山如此一说，更是群情激奋。 等大伙儿安静一些，李大山才将家属代表请上去。 代表牺牲战士家属的，是一名七旬老人，老爷子头发花白，双眼红肿，张口时声音虽然沙哑，但却中气十足。 “大伙儿推举我做代表，但我不会说话，可我知道，如今我们一家，以及这山里所有的人，咱们能够吃饱穿暖，都是因为有人保护我们，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拼命！” “我们不能只想过好日子，却什么代价也不付出，我相信，我那小孙子不会白白的牺牲！” 老爷子说到后来，忍不住流泪。 他们家就是因为小孙子进了墨家军，所以才能一家人都住到山里，跟大伙儿一起干活，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如今小孙子没了，再多的心痛都无济于事，他们唯有努力过好以后的日子，才不枉费他豁出命换来的这一切。 一个简单的追悼会，除了留下无尽的哀伤之外，更让福泽山的人空前团结。 所有人都干劲十足，且防患意识大大增加。 小金也已经“说服”了它那一群猴子小弟，跟着郑清浅搬去了空间，建造它们新的家园。 郑清浅为什么要把一群猴子弄进去？因为……那么大一片地，还有好几座山，她根本种不过来啊！ 第381章 女夫子 早在空间升级后，郑清浅第一次进来时，就感觉到了她家门外的区域同家里的情况不同。 门外的空气实在太过清新，对比非常明显。 明明她打开大门时，两边的空气该对流，可实际上却是，门口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阻碍似的，屋里好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虽然她常常吐槽空间坑，但这次升级是真的靠谱。 让小金他们进来，一来是补偿之前占了它们两处山谷，这里的环境比起山谷来，只好不坏；二来则是空间里不缺吃喝，没有危险，在这里它们可以更加自由。 当然，郑清浅也没想过要将它们永远关在空间里，若是小金有要求，她随时都会放它们回归大自然。 除此之外，她还想它们在玩的时候，顺便帮忙撒撒种子之类的。不强制，全看小金的安排。 这片地的植物生长力很强，如果不好好利用，真的很浪费，可地方太大了，郑清浅一个人是不可能把这里种满的。 但空间又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墨成章，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请小金帮忙了。 至于它们能做成什么样，她倒是没想那么长远。 反正她自己有 空时，肯定会进来干点活，能做多少算多少，小金它们做的都算是额外的收获，不管多少都是好的。 …… 今年的春耕因为雨水多，犁地倒是不难，可绵绵细雨却下得人没脾气。 这些事如今是耿世勋和李大山在负责，郑清浅除了感叹老天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外，对他俩倒是很放心。 墨家军走掉三千人，山里的劳力瞬间有些跟不上。 这日，景小天领着几个人来找郑清浅。 “……原本咱们辛苦些也还能干完，但最近药房和纺织作坊，甚至铸造坊都在要人，所以现在人手就不够了，嫂子您给拿个主意吧，看看咱们要不要再招些人？” 郑清浅将他递过来的人员分配情况仔细看了看，秀眉轻蹙，“如今山里的情况不适合大面积招人，书院那边还要招几个夫子，不如你们也跟着一起，就在附近招人。” “不过要提前说清楚，我们这次只招短期的，按天计算工钱，你们要记仔细了，别让人吃亏，咱自己也不能吃亏。” 景小天连连点头，“行，我回去再算算需要多少人手，先可着要紧的找。” 墨成章他们走的时候，带走了山里的储备粮 ，所以郑清浅才不敢放开了招人。 至于空间里的情况，她一直做着记录，从种下种子或者小苗开始，前十天生长的速度都很快，但是之后的生长速度就会放缓。 目前时间还没到，她还不知道空间里种植一茬作物到底要多久，因此暂时还是别冒险。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福泽书院。 书院竣工的时间比预计又提前了，而且之前因为考虑各种原因，没有招女夫子，如今倒是要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只是，这时代的女夫子怕是不好找啊！ …… “小姐，都出来这么久了，国公爷肯定会担心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都给他留信了，他担心什么？我这事情还没办完呢！” 江镇街头，杜傲雪领着两个贴身丫鬟，正好奇的到处逛。 春梅没说话，夏荷却心里连连叫苦，绞着帕子跟在杜傲雪身后，继续劝道：“您不是已经打听到秦……公子的事了吗？” 从盛京到江镇，她们主仆居然走了快两个月！夏荷心里是崩溃的。 小姐出京后根本没有直奔江镇，反而拉着她们到处游山玩水，沿途偶尔还跑去“行侠仗义”。 要不是闵州以南到盛 京这一路上还算太平，外加春梅功夫了得，她们也尽量挑官道走，在这样的世道下，她真怀疑小姐根本到不了江镇。 毕竟，就小姐那花钱如流水的样子，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原本以为到了江镇以后，小姐打听一下靖安侯的消息就会回去，可看眼下这情况，小姐根本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打听到什么了？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这也叫打听到？”杜傲雪伸出食指点了点夏荷的额头，“反正不去那个他经常待的福泽山看看，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几天她们主仆用尽办法，总算是打听到秦昊在江镇的一些基本情况了。 说他常常待在一个叫福泽山的地方，很少到镇上来。 杜傲雪脑子一转，立刻想到，如果秦昊有喜欢的人，那肯定得在那个什么福泽山里啊！ 都走到这一步了，她要是不去看看，岂不是浪费了她的感情？ “小姐要去山里？这怎么行！”夏荷急忙摇头，心里急得不行。 山里能有什么好条件？小姐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山里呢？ “秦昊去得，你家小姐就去不得了？”杜傲雪昂着下巴，“ 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人才不娶我的！” 她心里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就她的身份和长相，京里那么多人上门提亲，她当然想看看，秦昊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人，有她好看吗？有她身份高贵吗？ 在产生这些想法时，杜傲雪就默认了“秦昊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不娶她”这个事实，只是她自己不自知罢了。 夏荷看了春梅一眼，后者依旧无动于衷，只紧紧跟在杜傲雪身后，她也只能暗暗长叹，算了，小姐高兴就好。 主仆几个逛着逛着，杜傲雪忽然指着前面问，“那里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话，她已经抬脚往那边去了。 走近一问才知道，这里竟然是福泽山在招人做工。 摆的桌子前面贴了招工启事，杜傲雪看见“女夫子”三个字时，眼睛亮了亮，随即再看到下面对女夫子的要求后，她下意识的挺直背脊。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你们两个先在镇上等我几天，我去福泽山看看就回来。”杜傲雪将春梅和夏荷拉出来，对两人低声道。 “不行！”这次，春梅和夏荷异口同声的反对。 第382章 一抓一个准 杜傲雪一手一个，一巴掌拍在两人脑袋上，“怎么？你家小姐我不够格去做女夫子？” 春梅夏荷连忙摇头。 “这不就对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要不去的话，那就是傻！”杜傲雪洋洋自得的抬起下巴。 哪里对啊？拜托小姐也替她们想想啊！ “小姐要去也可以，但奴婢必须跟着。”春梅抿着唇道。 杜傲雪瞥了她一眼，“你跟我去了，夏荷怎么办？我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 招工启事上说了，夫子可以带一名随从。 但就春梅和夏荷这样的表现，估计要不了多久，她的身份就会暴露，那她还怎么打听秦昊的事啊？ 可她知道，她是拦不住春梅的，只是夏荷手无缚鸡之力，她也的确不放心她在外面等着。 所以她俩最好谁都别去。 “小姐的安全才是奴婢该考虑的事。”春梅看了夏荷一眼，垂眼平静道。 夏荷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点头道：“没错，奴婢也要去照顾小姐！” 杜傲雪对两人的固执彻底无语，片刻后凶巴巴的瞪着两人道：“你们可以跟去，但是，麻烦你们以后别一口一个奴婢，我可不想进去没两天就被拆穿。” “还有夏 荷，你不能跟我一起，他们也招纺织作坊的女工，你去那边吧，进了山咱们再汇合。” 春梅是肯定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的，所以只能让夏荷去做女工了。 “我们都听小姐的！”夏荷立即改口，点头如捣蒜。 杜傲雪呵呵一声，“你们这也叫都听我的？刚刚不同意我进山的是谁？” 两人闻言，春梅一脸淡定，夏荷立即垂头不吭声。 主仆三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杜傲雪还能不知道她俩啥性格吗？自然是不会跟她们计较的。 毕竟是南国公府出来的，杜傲雪应聘福泽书院的女夫子非常顺利，而本就擅长女红的夏荷自然也被选上了，主仆三个分别跟着来招人的一起回山。 …… 到了福泽山入口处，夏荷一下车就跑到杜傲雪这里来了。 “不是让你别乱跑吗？”杜傲雪很头疼，夏荷这丫头真的太不懂事了！ 夏荷笑嘻嘻的道：“放心吧小姐，我跟那位管事的大哥说了，你是我姐姐，他们就让我跟你说一声，一会儿进去，我们是直接上山去纺织作坊的，你们则要去医馆。” 她比小姐小一岁，但打听消息的本事可不弱，嘴甜的人没几个人不喜欢， 所以没一会儿她就将基本情况打听清楚了。 “医馆？我不是要去书院做夫子的吗？”杜傲雪皱眉，啥情况？这里难道在挂羊头卖狗肉？ 夏荷连忙道：“是这样的，听说书院那边还没完全建好，而且这次他们招来的女夫子只有几个，书院那边又都是男子，所以暂时安置到医馆去。” “他们这医馆里是女子管事？”杜傲雪更惊讶了。 一般医馆都是男大夫和药童啥的，难道这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对，他们这里有个女大夫，听说是神医呢！”夏荷有些崇拜的道。 神医？这么厉害的吗？ 这些话说完，领头的人已经在入口处登记好了，朝后面吆喝一声，夏荷连忙跑回去，杜傲雪和春梅则跟着人一起进了福泽山的大门。 福泽山如今的情况不同以往，开春后修建了新的大门，这次是真的门，而不只是随便拦一下那种。 至少一丈高，三丈宽的大门威风凛凛的立在那，关上门时，山里的一切都没人能看见。 大门打开，队伍缓缓往里进，福泽山谷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杜傲雪：“……” 谁说这是山里来着？虽然没看见商铺，但看看人家这房 子建的，跟她想象中的竹屋茅舍简直有天壤之别。 等会儿！那是什么？ 杜傲雪睁大眼朝校场方向看去，心跳如擂鼓。 “那边是咱们山里护卫队平时训练的地方，你们别怕，现在外面不太平，咱只是防着外人而已，对自己人可好着呢！” 前面领路的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福泽山里的“土着”都知道墨家军，但对外统一都说的是护卫队。 要知道，成军的事可是很严重的，弄不好他们这些人都会被当成叛逆，可他们刚开始真的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护卫队？ 杜傲雪面带沉思，随后碰了碰身边的春梅，小声道：“你觉得他们这……” “小姐慎言。”春梅只扫了一眼周围，低低的说了这几个字便不再开口。 她早就发现了，这山里处处都透露着与外面的不同，这些人也绝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这样热情无害，还是小心为上。 杜傲雪动了动唇，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的好奇。 与此同时，负责今日巡守的李二麻子第一次动用了阎和良他们做的铜丝网。 “麻哥，抓住了！” “快快快，把赵大夫给的药用上，别让他跑了！” “火箭准备！ ” “那谁，我劝你还是别瞎动，不然一会儿伤着你，可别怪我们！” “……” 吵吵嚷嚷中，一名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被拿下了。 李二麻子扛着大刀走上前来，看了看这人的打扮，“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咋地，上次教训得还不够？你们这些暗卫是不是以为咱们福泽山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哎哟，秦公子的暗卫教的法子还真是管用，对付这些暗卫真是一抓一个准。 黑衣人被铜丝网裹得紧紧的，中了赵岑的特制麻沸散，浑身麻木，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满是冷意的眼底掺杂着一丝困惑。 他怎么会在这乡野之地着了道？ 可惜，没人会解答他心中的困惑。 李二麻子知道麻沸散的作用，这会儿地上的人肯定说不出话，所以他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麻哥，现在咋办？这人是带去咱们那，还是送到山上去，让嫂子来审？” “你傻啊？弟妹那么忙，咱先自己审审，如果不重要，就别去麻烦她了。” “那要是很重要呢？” 李二麻子一巴掌拍到问话的人后脑勺，“这还用说？如果这人居心不良，当然要让弟妹来处置啊！” 第383章 碰面 南国公府的暗卫非同一般，无论李二麻子怎么审问，对方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嘴巴这么紧？行啊，先关几天吧！” …… 杜傲雪丝毫不知自己的暗卫被抓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暗卫。 这一路走来，宵小不敢接近，主仆三个都以为是春梅的功劳，谁都没想过杜傲双会将自己的暗卫派给杜傲雪。 作为西靖皇室后裔，杜家自然是有自己的底蕴的。 而杜傲双作为南国公，身边有暗卫简直不要太正常。 杜傲雪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她的安全呢？ 此时此刻，杜傲雪和春梅被领着去了福泽医馆。 春梅看似无意，实则暗暗警惕，杜傲雪则越加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次只招来了三名符合条件的女夫子，除了杜傲雪主仆外，另两个都是家道中落人家出来的女子。 杜傲雪性格活泼，出门在外都不会摆架子。 “姑娘，我看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想到出来做女夫子呢？” 其中一名妇人打扮的，靠过来小声的问道。 杜傲雪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而后叹息着回道：“我爹娘不在了，大哥前些日子竟想把我嫁给一名纨绔子弟，所以……” 她这话说得，春梅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年轻妇人一听这话，立刻义愤填膺的道：“那你哥哥也太可恶了，怎么能这样对你？他不知道女子嫁人等同二次投胎吗？” “是啊，所以姐姐，以后还要请你们多多关照，我虽然有些学识，但生活上的事有许多都不懂呢。” “没事没事，以后咱们几个在一起做事，自然要互相帮助，是吧小兰？” “玲姐说的没错。”另一名女子附和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医馆。 今日赵岑不在，医馆的杂事都是几个学徒在打理。 耿蝶已经正式拜了赵岑为师，算是她的亲传弟子，所以赵岑不在时，医馆中隐隐以耿蝶为首，安置女夫子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她头上。 “各位夫子请跟我来。”耿蝶将杜傲雪几人领到后院，指着其中的几间屋子道，“这几间屋子暂时没有病人，你们先住在这里，若是以后医馆病患过多，可能还要委屈几位挤一挤。” 听到要跟外人一起住，杜傲雪眉心一跳。 被叫玲姐的那名妇人对此并不排斥，爽朗笑道：“我们既然拿了束修，自然是听凭安排的。” 女子务工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女夫子这样体面的事 情，吃过苦头的她深知机会不易。 有人说话，杜傲雪就没开口。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就算不满也得先忍着，到时候要真不想跟人同住，她再想办法就是。 耿蝶也是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的，凑巧看见了杜傲雪刚才的表情，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让她们自己挑了屋子，说明了医馆的规矩就走了。 …… 郑清浅将整理好的，关于石油的初级应用的资料交给阎和良后，想起今儿新招来的女夫子会来，便跟云氏说了一声，往医馆去了。 山外的情况她管不着，可山里对于女子的教育问题，她觉得还是应该重视起来。 每个招来的夫子的品行，都将影响山里孩子的未来。 招人的时候有初步筛选条件，进来以后却是要她来看看，而且就算过了她这一关，若是以后在教学中出了问题，依旧会将人辞退。 她到时，赵岑也刚从外面回来。 “岑姐，你忙完了？”郑清浅笑着同赵岑打招呼。 “嗯，刚去隔壁山头给崔奶奶看了看她的老寒腿。”赵岑放下药篓，理了理衣服，“你过来看新来的女夫子的？” 郑清浅点头。 “行，我问问是谁安排的……”赵岑的话还没说完，内堂 的帘子就掀开了。 耿蝶听见声音，从里面出来，笑眯眯的道：“婶子，我带你去。” 郑清浅跟着耿蝶进去，顺道问了问她在赵岑这里学得怎么样。 “师父教的很仔细，我学的时间不长，还有好多东西要记呢！不过婶子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原本她是因为秦昊才想学医的，可之后接触下来却发现，医之一道博大精深，越是学习越是引人入胜。 “我相信你。”郑清浅鼓励的笑看着她。 据赵岑说，耿蝶还算有些天赋，就算不能成为神医，有医术傍身，对她日后的人生也只有好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后院。 “几位夫子，咱们书院的监院来看你们啦！” 郑清浅在书院挂了个监院的名头，所以耿蝶才会这样喊。不过这件事暂时只有福泽村的少许人知道，耿世勋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了，耿蝶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她没时间再去给学生们上课，但墨成章觉得书院不能完全交给别人，所以让她做地位仅次于山长的监院，负责书院的行政、财务以及稽查学生的品行等工作。 杜傲雪和春梅才刚收拾好，听见声音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起出门。 当看到郑 清浅的刹那，杜傲雪有些恍惚。 这山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她不会就是秦昊喜欢的人吧？ 可不对呀，这名女子梳的明明是妇人发髻。 思绪跑远的杜傲雪没开口，玲姐和小兰却是第一时间跟郑清浅见了礼。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一家书院的监院居然是女子，但两人都聪明的没有表现出来。 郑清浅：“不必多礼，以后书院的事还要请几位夫子多上心。” 两人连道不敢。 她们这厢客客气气的，立刻就显得杜傲雪特别突兀，春梅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衣摆。 杜傲雪回神，扬起一抹笑看着郑清浅，“抱歉，我没想到监院竟然是女子，刚刚有些走神，还望监院别怪罪才是。” 她自负美貌，嘴上怎么可能承认别的女子比她好看？ 郑清浅早就注意到了面前美艳大方的女子，看年龄也不大，怎么会来山里做夫子呢？ “无妨，是我来得唐突了。” 郑清浅看着手中耿蝶给的几人的基本信息，一眼便确定，眼前的女子便是杜傲雪。 “浅浅，李大哥找你有要事……” 赵岑领着李二麻子进来，便看见郑清浅和杜傲雪相对而立。 听见声音，郑清浅和杜傲雪同时侧头。 第384章 现在就去抓过来 赵岑看见杜傲雪时，心底有些惊诧，不过她向来情绪不会外露，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便是郑清浅，今天又多了一个。 见赵岑带着李二麻子过来，郑清浅只好暂时放下跟几位女夫子“友好交流”一番的想法。 “几位夫子，对不住，临时有些事，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们，”郑清浅对杜傲雪三人点点头，又对耿蝶道，“小蝶，几位夫子初来乍到，你多帮衬些。” “好的，婶子，你去忙吧，夫子这里有我呢。”耿蝶点头应下。 李二麻子多看了杜傲雪一眼，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她身上的气质跟他之前见的女子都不同。 不过他也只是多看了一眼罢了，很快便收回视线，跟郑清浅一起去了另一间屋子。 “我帮你看守着。”赵岑守在门外不远处。 之前李二麻子就告诉她，有重要的事要跟郑清浅说。 “弟妹，本来这件事我也没想现在告诉你，但这人我们审了，看着是个硬骨头，所以我想着还是这会儿告诉你的好。” 郑清浅问道：“你们抓到了什么人吗？” “对，今儿才抓着的，还多亏了秦 公子的暗卫教的法子，不然我们都发现不了他。”李二麻子点头。 “审不出来？”郑清浅有些意外，毕竟审问这事，李二麻子是所有人中唯一单独学过的。 至于跟谁学的，自然是之前去永州时，墨成章请颜秋思私下安排的。 所以他都问不出来，看来这人还真是硬茬子。 “所有法子都用过了，他硬是一个字都没说。”李二麻子皱着眉，“若不是小四说不能随便动刑，我都想好好收拾他一番。” 只身跑来福泽山，还是暗卫的身份，之前也就只有程景灏的人而已。 郑清浅轻蹙着眉，自从上次李小六他们当众将程景灏的暗卫丢出来以后，程景灏就没让暗卫躲着进山，今天来的这位又是谁的人？ 如今墨成章不在山里，他们认识的人中，除了程家人和秦昊之外，好像也没有别人会有暗卫了吧？ 不过，暗卫一般都是跟在主人身边的，这名暗卫出现在福泽山的话，他的主人应该也进了福泽山…… 郑清浅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嘴角微扬，“我大概知道他是谁的人了。” “谁？”李二麻子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郑清浅弯 了弯唇角，“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刚刚那位姓杜的女夫子的人。” 若说今天她看见的有什么异于往常，也就只有刚刚那位杜姑娘了。 杜傲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子，尽管穿着普通的衣物，身上也没有半件饰品，可只她那双干净明亮又无忧的眼睛，就不是这个时代一般人能有的。 还有她身后那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婢女，郑清浅虽然不是练家子，但也能看出，那名婢女并不简单。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李二麻子他们抓到的，多半是这位杜姑娘的暗卫。 “女夫子？”李二麻子愣了一下，“那姑娘还有暗卫呢？”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气质好了点，看着有点秦公子的影子……呃，这样想来，人家有暗卫好像也挺正常。 郑清浅心里有九成的把握，不过这事还得确认一下。 “这样吧，你现在带我去见见那人。”郑清浅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墨成章不在，这种事她宁愿弄错也不能掉以轻心。 李二麻子摸着后脑勺，不太自在的道：“你还是别去了吧？那里……咳咳，我们平日没怎么打理。” “无 妨，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去看看我不放心。”郑清浅不在意的道。 她坚持要去，李二麻子也没法子，只能带着她去了关押黑衣人的地方。 郑清浅：“……” 这哪里是没怎么打理啊？根本就是完全没有打理吧？ “嘿嘿，那啥，弟妹，要不你先在外面坐会儿，我让人先打扫一下……” “不用了。” 郑清浅在鼻子前挥了挥手，心里暗叹，还是不能对人家要求太高，毕竟他们的营区能保持整洁已经很不错了，这里算是牢房，之前都没有关过人，没人打扫也正常。 李二麻子摸了摸鼻子，只好先领着她进去。 黑衣人见他们去而复返，而且还带了个女人来，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不过心里却是有些疑惑。 这里不会是女人主事吧？ 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在进入福泽山之前，他就已经将消息传回了国公府。 “杜傲雪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确定真的不说点什么？”郑清浅站在黑衣人面前，好整以暇的开口道。 黑衣人在听见杜傲雪名字的刹那，眼睛猛地睁了一下，随即立刻垂下眼，不再看郑清浅。 可只这一个动作， 就足够郑清浅确认他是谁的人了。 “还是不说？”郑清浅挑眉，“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现在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考虑一下不动杜傲雪，若是你不说嘛……” 她故意拉长了语气，呵呵笑了一声，“那就别怪我们动用非常手段了。” 如果能在这人这里问清楚，就能省下对杜傲雪的审讯。 若是证明他们不怀好意，自然有李二麻子他们处理，如果他们并没有别的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黑衣人也只是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吭声。 郑清浅心下诧异，这人明知道被识破了，居然不顾主人的安危？要么他根本不是杜傲雪的暗卫，要么……他就是个哑巴。 “把他的嘴掰开看看。”郑清浅转头对李二麻子道。 李二麻子闻言，连忙应下，带了两个人过去，将黑衣人的嘴掰开。 “天爷哟！他咋没舌头？” “难怪问了半天都没说话，原来没舌头啊！” 郑清浅：“……” 居然被她猜对了。 “弟妹，现在咋办？”李二麻子也没辙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刚刚那女夫子抓过来？” 第385章 他们认识 郑清浅看了一眼黑衣人，对李二麻子等人比了个出去的手势，一行人从脏乱的房间出来，郑清浅才开口。 “这样吧，”她顿了顿，“先别打草惊蛇，咱们知道她身份不简单就成，让人暗中盯着，看看她到福泽山到底要做什么再说。” 不管杜傲雪要做什么，就算他们现在把人抓来，也不能保证问出来的结果是不是真的，毕竟他们对杜傲雪可谓一无所知，根本无法确认她的话的真假。 暗中观察可以让他们掌握主动权，等日后抓住杜傲雪的把柄时，至少也能有判断的依据。 “成，那这事儿就让小六他们来吧，那小子擅长这个。”李二麻子点头道。 郑清浅颔首，“你们安排便是。” 如今墨家军还不是很正规，不然这种事就不会来找她这个外人了。当然，找她也是看在墨成章的面上。 除非必要，她不会主动插手墨家军中的事。 自这天起，医馆住进了三名患者，据说他们是需要长期住在医馆治疗的。 而作为女夫子被招来的杜傲雪三人，在第二天就开始了“岗前培训”。 这一块是墨诗诗和吴忧在负责，不过墨诗诗如今有孕在身，所以暂时将事情交给了墨韵。 别误会，并不是福泽书院不 尊重来教学的夫子，这个岗前培训最主要的其实就是将福泽山中的情况，以及一些教学中的禁忌讲给各位夫子。 比如，福泽山里，没有严格的男女之分，作为夫子，绝对不能歧视女子。 还有诸如山里的东西不可随意带出去之类的，以及哪些地方不能去，听见什么动静别大惊小怪等等。 所以吴忧和墨家姐妹完全能胜任，而且对福泽山的人来说，自己人去做这样的事才更加放心。 先前陈举人那批人便是通过这个岗前培训，筛选出去了几个人，所以现在才需要继续招人。 不过，杜傲雪几人不知道的是，之前做这个培训都是在校场那边，她们则是就在医馆中。 这天培训完，杜傲雪和春梅回房后，春梅立刻低声道：“小姐，有人一直在我们周围打转。” “谁？”杜傲雪疑惑的看着她。 春梅肯定道：“跟我们同一天住进这里的三个病患。” 杜傲雪托着下巴想了想，不怎么相信的道：“是你太疑神疑鬼了吧？那几个人是每天都能见着，可也不是随时都在咱们身边呀？玲姐和小兰那人家不也经常在？” 春梅摇头，“这是奴婢的直觉，他们三个应该不是普通病患。” “你呀，咱们在这应该 是最安全的，估计我大哥都找不着我们。他们又不知道我的身份，干嘛要让人跟着我？”杜傲雪拍拍她的肩，“春梅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他们这里的人都还不错，要不你在这里找个人嫁了？” 嫁人总比每天胡思乱想的强不是？ 春梅严肃的看着她，“小姐，奴婢的直觉向来很准，您不要被他们蒙骗了。”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她就是觉得，对方绝对已经注意到她们了。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杜傲雪不得不收起漫不经心，皱眉道：“你说真的？” “嗯！”春梅用力点头。 杜傲雪撅了噘嘴，“真没意思，我还想着他们这里挺有趣，想在这里多玩一段日子呢，现在只好先打听秦昊的事了。” “很难，”春梅接口道，“这里外松内紧，看着好像每个人都能自由走动，但我这几天观察过，医馆周围应该有暗哨。” 言下之意便是，她们很难到处瞎逛，打听消息估计更难。 杜傲雪不在意的道：“我知道，昨天的课上，那个墨大姐不是还说了嘛，山里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人家有暗哨也正常。不过这也难不倒我。” “小姐想做什么？”春梅一听她这语气，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 神盯紧她。 一般这种情况，小姐肯定会闯祸。 杜傲雪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山里能让秦昊喜欢的人，一个手都能数过来，你说我要做什么？” 当然是直接找可能的人去问啊！ 春梅：“……”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可惜的是，杜傲雪的行动还没开始，就被某个不速之客戳穿了。 …… “他既然不在山里，你就别总是往那跑了，我请了位名医替你治病……” 程韬跟正要出门的程景灏碰了个正着，连忙出声喊住他。 程景灏打断了他，“爹，我说过，以后我的病就让赵大夫治，您还是请您身后这位回去吧。” 前世他的病就是赵岑治好的，没道理这一世不行，既如此，就不必再胡乱折腾了。 程韬的脸色变了几变，想发火，又碍于此时周围有外人，可程景灏这话又把他堵得心里梗得慌。 父子俩对视了一会儿后，程韬才硬邦邦的开口，“早去早回。” “多谢爹。”程景灏说完，带着随从就走。 程韬面色不好，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将请来的名医送走了。 另一厢，程景灏出府后直奔福泽山。 前些日子他就知道墨成章带着人走了，原本他也没打算要趁他不在做点什么，可想 到郑氏也是重生的，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若是能得到郑氏的谅解，由她去影响墨成章，他和墨成章的关系或许能尽快得到缓解。 程景灏在心中推演了许多见到郑清浅要说的话，直到他站在赵岑的医馆中。 巧的是，今日郑清浅刚好到赵岑这里来看望刀疤李。 墨成章他们走后第七天，刀疤李就醒了，只是如今的他变得沉默了许多。 王翠暗暗着急的同时，去拜托郑清浅来开解一下他。 郑清浅当然不会推辞，可惜，她的开解对刀疤李的影响不大。 有些伤痕会在心里落地生根，永远都无法磨灭，唯有交给时间，一点点的沁润，或许有一天才能彻底痊愈。 郑清浅从刀疤李那出来，走到后院的院子里时，杜傲雪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杜姑娘，你有事找我吗？”郑清浅也笑着主动问道。 还没等杜傲雪回话，郑清浅就看见她身后，程景灏也朝她走过来，带着他惯常的温润笑容喊了句，“墨娘子……” 同样的，他也没能说出完整的话，在目光落到杜傲雪身上时，脸色瞬间变了。 而杜傲雪在看见程景灏时，也呆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郑清浅脑子里飘过一句话：他们两个肯定认识。 第386章 他是认真的 毕竟多活了一世，程景灏反应迅速，率先笑着开口，“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着杜姑娘，不知令兄近日可好？” 杜傲雪闻言，心里暗骂倒霉，怎么就遇到这人了呢？ “程公子安好，”杜傲雪对着程景灏福身行礼，“家兄甚好，劳程公子挂念了。” 她一脸的不情愿，程景灏哪有看不出来的？ 说起来，他们两家还算是有些恩怨。 “杜姑娘这是……”程景灏扫了她的衣服一眼，很快就礼貌的移开目光。 几年前，程韬让人私下帮忙给南国公府递话，替他求娶杜家唯一的嫡出大小姐杜傲雪，结果显而易见，程家被拒绝了。 而且……前世杜傲雪是靖安侯夫人。 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南国公府的大小姐，居然会到福泽山这个穷乡僻壤来。 杜傲雪自知秘密不保，也懒得再装模作样，撇了撇嘴抬高下巴道：“程公子好像没资格过问本小姐的行踪吧？再说了，程公子来得，我就来不得？” 她怎么说也是通过筛选进来的，福泽书院的女夫子，程景灏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的福泽山？ 咦，不对啊，怎么秦昊和程景灏这一个两个的都往这山里跑？ 杜傲雪歪着头， 看着程景灏一脸沉思。 “在下来此处求医，顺便……来见见故人。”程景灏意有所指的看向郑清浅。 一直在默默观察两人的郑清浅忽然被盯住，突然想起墨成章说的有关程景灏的那些话，眼眸微垂，并不吭声。 先前她猜测过，程景灏多半以为她也是重生的，既如此，就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吧！ 两人这样的表现，落在杜傲雪眼中，便成了程景灏是为了郑清浅而来，脑子里飞快的脑补了一出求而不得的大戏。 就在这时，赵岑从前面过来，扫了一眼院中的情形，皱着眉对程景灏道：“程公子，你的药包好了。另外，容我提醒，我们医馆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走动的。” 她特地将“随意走动”几个字咬得重了些。 程景灏面露歉意，“是我的错，还请赵大夫原谅程某这次，我只是想请墨娘子借一步说话……” 赵岑听到这里，直接打断他，“我跟浅浅有事要出去，程公子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下次再来吧。” 这人怕是不知道，他是整个福泽山严格防备的对象，竟然还想单独跟浅浅说话，别说她，就是随便换个人来，也不可能让这事发生。 程景灏看了看郑 清浅，见她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将今日想要做的事押后，“那程某便不打扰了。” 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看杜傲雪，勾了勾唇，“杜姑娘，退婚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更何况是你主动退了跟靖安侯的婚事，大可不必委屈自己躲到山里来。” 说完这些话，程景灏不再看杜傲雪，扭头大步离去。 杜傲雪：“……” 郑清浅和赵岑对视一眼，“……” 两人都知道如今的靖安侯是谁。 搞了半天，这位杜姑娘竟然是秦昊的“前未婚妻”？ 所以，她到福泽山来，应该也是因为秦昊吧？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郑清浅脑中一闪而过，面上并没有显露分毫。 “墨娘子，赵大夫，对不起，之前我的确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希望没给你们带来什么困扰。” 片刻后，杜傲雪大大方方的对两人道。 赵岑看着杜傲雪的目光有些复杂，听了这话并没开口回应。 郑清浅却不好不回话，“杜姑娘言重了，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杜傲雪睁着大眼好奇的问。 郑清浅叹了一声，对着她住的屋子旁边扬了扬下巴，“你还会继续在福 泽山做女夫子吗？” 别误会，她并不是希望杜傲雪留下来，而是借以岔开话题。 杜傲雪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原本她的确只是借着女夫子的名头进来打探消息的，现在她的身份暴露，想来这山里的人应该不会跟她说实话了，留下来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可…… 杜傲雪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半真半假的道：“墨娘子就不怕我另有目的？毕竟……这山里的秘密好像还不少。” 她并不是无知村妇，知道这山里的东西若是捅到朝廷上，这里的人怕是都活不了。 郑清浅面色不变，不疾不徐的张口，“所以，杜姑娘是要做我们的‘自己人’，还是……” 在她的感知中，杜傲雪并不是那种会特地跑去告密的人，但如今知道她的身份，那么不管如何，这人都得先留下。 杜傲雪挑眉，反问道：“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若是要告密，她还会傻傻的说出来吗？ 郑清浅抿唇一笑，对她伸出手，“欢迎加入福泽山。”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先把杜傲雪留下，等她给秦昊去信，搞清楚真实情况后再说其他。 至于她的暗卫， 只好先委屈一下了。 …… 郑清浅走了，赵岑处理完手头的事后，第一次“早退”。 回房之后，赵岑从床头的柜子最底下翻出来一样东西。 东西被白色的帕子包着，她捏在手里发了一会儿呆才将帕子打开。 雪白的料子上躺着一块玉佩，她虽然不懂玉器，但这块玉佩莹润冰透的质感却在诉说着它的不凡。 这是秦昊离开那晚，趁着她失神时，硬塞给她的。 也许是怕她拒绝，对这块玉佩，他什么都没说。 可就在刚才，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此不凡之玉，表我认真之意。 他只是在告诉她，对她，他是认真的。 方才程景灏说，是杜傲雪主动退的婚，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刹那，她竟然莫名的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不少秦昊的“功劳”。 他走之前分明说过，他没有婚约在身，也就是说，同杜傲雪的婚事是才定下的。 老靖安侯去世，秦家应该会经历一番动乱，她虽然不知南国公府有什么分量，可也知道，那可是国公府啊！ 这门婚事没成，会不会对他在秦家的地位造成影响？ 这一切，是因为她吗？ 此时此刻，赵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第387章 是个孬种 秦昊接到郑清浅的信时，才刚将手头紧急重要的事处理完，打算近日就回江镇。 “她怎么会去那里？”秦昊猛地站起，一掌拍在书桌上。 杜傲雪竟然去了福泽山！秦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郑清浅在信中写得很清楚，她不但去了，还以要在福泽山做女夫子为由留下了！ 秦昊在书桌前来回踱着步，片刻后，拳头一握，“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被南国公府退婚，的确是他刻意为之，可他万万没想到，杜傲雪竟然会跑到福泽山去，她那样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但细细一想，南国公府出身西靖皇室，虽然退婚是他们提出的，可就凭杜傲双那个小狐狸的心机，哪有想不明白的？ 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着南国公府会主动提出退婚的主意，只是没料到杜傲雪竟然这般胆大包天。 秦昊怎么都想不明白杜傲雪去福泽山的事，可不妨碍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他的原因。 因为，杜家在闵州没有任何势力。 至少明面上和秦家暗地里查到的信息中，杜家在闵州是没有势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的祖父会极力想跟杜家联姻，对两家来说，他们的联 姻会从某种意义上改变大乾如今的局面。 秦昊想到这里，人已经到了靖安侯老夫人的院子前。 …… 福泽山中诸事暂且不提，且说墨成章领着三千墨家军出山后，只花了五日便追上了伊藤智带领的两千人队伍。 之所以他们行军速度如此之快，是因为他们走了福泽山的盐道，抄近路之下，自然比伊藤智他们快了许多。 “团长，找到他们了！”斥候小队的队长手中拿着一个筒状物，气喘吁吁的跑到墨成章面前禀报道。 墨成章举起手中的小圆筒放在眼前朝前看，果然隐隐看见了前方两三里地处有人头攒动。 他们手中的，是这次阎和良根据郑清浅提供的望远镜的相关资料，又运气好，得了几块清晰度够高的水晶，打磨出来了适合的镜片，特地做出来的简易版望远镜。 郑清浅也是偶然发现，她家里东西不少，可真正对墨成章他们有用的却不多，当突然想起这个时代应该能制作望远镜时，才去查了相关资料拿给阎和良。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做出来了，只是效果有点差强人意。 不过，有比没有好，关键人家还赶着墨成章他们再次出发前给送了两个来。 一个大一些的，看得更远，就 分配给了斥候队。一个小的给了墨成章单独使用，虽说看得没有大的远，胜在携带方便，也的确比不用时看得更远更清楚。 “传令下去，三团绕路赶超，四团跟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合围后，听我号令进攻！”墨成章冷着脸下令道。 前世的后来，倭人一直在大乾南方水域作乱，无数大乾将士丧生在他们手中。 这一世，伊藤智又屡屡犯在他手上，还有他手下这两千人马的来历，必然有朝中之人与之勾结，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人放走，势必抓出隐在幕后的卖国贼！ 三团和四团的人得令后，迅速开始行动，原本赶路了好几天，人困马乏，但此时所有人心头都燃着一把火，一把名为复仇的火！ 刀疤李当时的惨状有许多人见过，没见过的也听说过，还有那二十个牺牲的墨家军，大伙儿一起训练，早就有了兄弟之情同袍之义，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们哪能不愤懑激动？ 墨成章这几天一直憋着一口气，此时目光冰冷凌厉的盯着前方。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估摸着三团的人已经到达预定位置了，才举起红色令旗用力挥下，冰凌子般的声音蓦地吐出，“杀！” 令旗一下，三团和四团的墨家军 将士便群情激涌的冲向伊藤智的队伍。 “杀了他们狗日的！”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让他们血债血偿！冲啊！” 伊藤智一行人早前听见前后都有脚步声时已经晚了，此时再见前后都有人冲出来，好多人都懵了。 “这哪里来的人啊？” “他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干啥了，就对我们喊打喊杀的？” “你们是不是傻？再废话就要被人砍死了！还不赶紧上！” 短兵相接时，尘土飞扬间，墨成章目标明确的朝着龟缩在队伍中间的伊藤智前进。 这名倭人简直是个孬种！ 他与此人已经对阵三次，每一次他都是躲在别人身后，等到最后才出来，且见势不对就会丢下别人跑路。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了！ 伊藤智狠狠的皱着眉，心头狂跳，他带的人不认识这伙人，可他认识！ 上次在闵州，他手里的五千人马被此人全部活捉，此等大辱如何能忘？ 可他们怎么会又跟他对上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大乾的大将颜秋思，支持他的人答应了，若是他能顺利杀掉颜秋思，便借人手给他，让他能风光的回到倭国。 之前刀疤李他们为了遮掩行踪，穿的并不是墨家 军的统一服饰，所以伊藤智如何都想不到，他以为的只是随手杀了几个撞见他们的大乾人，其实是福泽山的人。 “伊藤，你别傻着啊！赶紧想想法子，这些人太凶了，再不想办法，咱都得死在这！” 若是程景灏在这，便会一眼认出，伊藤智旁边说话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犯了大错，毒死林聪的林耀。 林聪死了，林家人当然不会放过他，可最后他家里人还是将他保下了，理由是，林聪已经死了，再厉害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让林耀等待机会戴罪立功。 也不知道林家人怎么想的，居然真的就饶了林耀一死。 可怜了林聪一身本事，又是林家三观最正的，最后竟死得不明不白。 扯远了，说回眼下。 “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领头的乃是颜秋思手下大将，你是大乾人，难道你不认得他？”伊藤智的大乾话依旧说得不太标准，但不影响交流。 林耀看着正朝着他们而来的，人和马都明显与旁人不同的墨成章，皱着眉道：“我没听……咦，若是颜秋思手下，那倒是有一个叫吴忧的好像……” 林耀的话还未落下，身子便是一轻，整个人被伊藤智抓着挡在他身前。 而墨成章的火箭紧随而至！ 第388章 国贼难防 墨成章此时距离伊藤智还在三丈开外，可见着这一幕，他却是一声冷笑，“还想故技重施？” 上一次便是郑清盈为他挡了刀，这次竟然还想逃脱。 伊藤智将林耀丢出去后，立刻就要跑，可他的动作没有林耀快。 “伊藤智你个王八蛋！老子做鬼也要拉着你！” 林耀反应过来后，转身死死的抱住伊藤智，整个人完全处在暴怒之中，这种愤怒甚至盖过了身上被火灼烧的痛苦。 这次墨成章他们带出来的部分火箭，是涂抹了石油的，燃烧速度快不说，牵连范围还更广，此时又像是天意般，突然刮起了大风，林耀身上的火眨眼间就蔓延到了身边的人身上。 与此同时，墨成章的下一箭也紧随而至！ 这一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伊藤智，原本林耀身上的火险些灭掉，如此一来，两人直接烧成一团。 伊藤智情急之下狂飙倭语，忍着灼烧急忙解下腰间的水囊。 林耀终于想起，现在不该是追究伊藤智拿他挡箭的事的时候，也连忙把自己的水囊拔开，把水往自己身上倒。 同时，两人都冲身边的人大吼，“你们都是木头吗？快灭火啊！” 可他们很快便发现，水对身上的火没用。 “这到底是什么鬼火？怎么灭不掉？啊！疼死我了……” 林耀被火烧得再顾不得其他，在人群中胡乱冲撞，让他们的阵型更加大乱。 伊藤智脑子灵活些，见水不能灭火，立刻忍着箭伤就地一滚，身上的火总算灭了大半。 正在他松口气时，一把长剑从他身后穿胸而过。 墨成章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在他们两人想办法灭火时，他便已经纵身跃起，踩着人头急速上前。 “呃……”伊藤智闷哼一声，回头猛地瞪大眼，“是……你……” 墨成章抽出长剑，紧抿着薄唇，一个字也欠奉的抬脚就将人踢到了一旁。 解决掉围着他的几个人后，墨成章直奔已经灭了火的林耀。 “你……你……你别过来，我……林国舅是我堂伯！你不能杀我！”林耀看见墨成章毫不留情的杀了伊藤智，吓得腿都软了，一步都走不动。 林国舅？墨成章眉心微皱，果然是国贼难防。 林耀见墨成章的动作顿了一下，以为他是怕了林国舅，于是连忙爬起来，不无恐吓的道：“要是你现在放我们走，我还能 在我堂伯面前替你说点好话，要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成章一拳打在脸上，摇摇晃晃了片刻，直接晕了过去。 “若不是要给林家定罪，我并不介意现在杀了你。”墨成章低声自语道，同时提起林耀返身回了墨家军的阵营。 伊藤智死了，林耀也被墨成章带走，两千人的队伍顿时失去了首脑，溃不成军不说，许多人都开始放下武器投降求饶。 “现在知道求饶了？你们他娘的杀我们的人时，怎么不放过他们？” 杀红眼的墨家军对这些人的求饶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替死去的墨家军报仇。 不过，墨成章提着林耀回来后，立刻便打了休战旗。 “将他们全部绑了，带去越州请颜大将军处置！”墨成章沉声下令，自有人将他的话传遍整个战场。 这些人并不全是穷凶极恶的，如果是林家出来的，或者林家从某个军营调动的，那之前他们杀人灭口也只是奉命行事。 现在墨家军已经杀了一部分他们的人，就算替死去的墨家军报了仇。若全部杀掉，岂不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 军令如山，虽然有些人还是气恨难当，可 得了命令后，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恶狠狠的将这群人全部缴械绑了。 “小四，这些人有伤，要是同我们一起上路，必定拖慢我们的速度，要不还是我领着四团的二营和三营押着他们走吧？” 上前来回话的，是李阿爷的二儿子，李大江。 这次出来，墨成章不放心山里，特地将近卫团留下，相对的，近卫团跟他最熟悉的李二麻子等人也被悉数留下了。 不过，李阿爷家的几个儿子都在军中，除了李大山挂了虚职之外，其他都编入了正式编制。 李大江便是四团二营的营长。 墨成章正有此意，于是点头道：“辛苦李二哥了，我们前头先走，你们在后面也要注意安全，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必须带去襄州！” “好勒！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他们翻不了天。”李大江拍着胸脯道。 乾河很可能决堤，墨成章不愿再耽搁时间，当下便带着昏迷的林耀先行一步。 这些人可是扳倒林家的铁证，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 盛京，南国公府 秦昊前脚刚走，杜傲双后脚便得了消息。 “靖安侯往闵州去了？” “ 是。” “呵呵，他倒是对那个什么福泽山挺上心，看来阿雪的猜测没错，那山里有他在意的人。” 杜傲双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忽然露齿一笑，“阿大，咱们是时候去把大小姐接回来了。” “属下这就去准备。”被唤作阿大的男子躬身退后。 杜傲双扬起扇子喊道：“慢着，你之前说，感应到了阿二出了事？” “是，就在前几日，不过这两日阿二的心里只有疑惑，没有别的。”阿大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平板得像个木头人。 杜傲双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用玉骨扇拍着掌心，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好看的眉眼透出几分好奇。 “你跟阿二自小心意相通，按理说若是他出了事，应该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心情吧？” 阿大点头，“是，属下可以肯定，阿二现在很安全。” 阿二安全了，大小姐必定是安全的。 杜傲双“唰”的一下甩开玉骨扇，轻轻摇了两下，似笑非笑的道：“我对那个福泽山倒是越来越好奇了，你赶紧下去准备，咱们就跟在秦昊后面，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费尽心思不与我杜家联姻。” 第389章 囤粮模式 “喂，那谁，吃饭啦！” 校场旁的杂物房中，李小六端着一个大碗进来。 先前被他们抓来的杜傲雪那个暗卫，现在就被关在这里。 只不过，因为知道了杜傲雪的真实身份，以及猜测了下她来这里的目的，所以如今黑衣人的待遇跟普通墨家军一样。 “你翻什么白眼啊？”李小六无语的瞪他一眼。 “瞧瞧你，这才多久，比你来的时候都胖了一圈了，看，今天中午又有红烧肉，你可知足吧！咱们山里不管谁都要干活才有饭吃，只有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还有啥不满的？” 嘴里抱怨着，但李小六还是好好的将饭碗放在了黑衣人——也就是杜傲双口中的阿二面前，“我说兄弟，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咱们对你可不差啊！” 阿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端起碗就自顾自吃起饭来。 说实话，他也被这伙人搞糊涂了。 要说他们没恶意吧，在知道了小姐的身份后，这伙人居然还是胆大包天的把他扣在这。 要说他们该死吧，可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人家也没亏待他。 刚才这个被人喊“六爷”的小子，说胖了一圈这话不假，天天被关在这里，吃得又 不是很差，光吃不动之下，可不得胖吗？ 他没想过跑吗？当然想过。 可被抓住那天晚上，也不知他们哪里找了个女大夫来，在他身上扎了十几针，然后他身上的内劲就全被封住了。 这里的人又不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光凭他的拳脚功夫，是绝对不可能从层层看管中逃跑的。 再说了，这位六爷每天都会来跟他聊聊他家小姐都干了啥，甚至有一次还带着他远远的去看过一次。 于是他明白了，如今他只是这伙人留着牵制小姐的。 毕竟，这山里他虽然没有逛过，可少有的几次扫视之下，也大概能看出点端倪。 这些人也真是小瞧了他们南国公府，大乾朝的事，他们杜家才不会插手呢！ 阿二吃完饭，把碗一推，倒头就睡。 李小六气得牙痒痒，这家伙可真是油盐不进！ 知道他不会说话，可一般这种暗卫都是识字的，不会说可以写嘛！所以他才想侧面打听下，说不定能提前打听点消息出来。 没想到这人看清形势后，依旧跟之前一样，完全不配合。 但是呢，因为杜傲雪跟秦昊有关系，而且先前跟程景灏碰面时，明显跟他不和，敌人的 敌人很可能就是朋友，所以郑清浅让他们不要动这个黑衣人，以免日后不好收场。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吧，反正秦公子肯定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我还不稀罕你告诉我呢！”李小六端起碗直起身，嘀嘀咕咕的往外走。 阿二原本闭着的双眼睁开了一只，心里再次涌上疑惑。 这伙人怎么都喊靖安侯“秦公子”？还是说，这个福泽山根本就是秦家在闵州的势力？ …… 郑清浅惊喜的看着面前，空间的草坪上，那些被种上作物的地方，此时一片丰收的景象。 小金提着一串土豆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浅浅你快来，东西可以收了，而且很简单，你快来看啊！” 说着话，小金就拉着她往地里去。 这会儿不用小金说，郑清浅也看见了。 只见二十几只小猴子，包括金丽它们母子在内，都在地里欢快的跑来跑去。 而它们一边跑，一边随手把身边的植物轻轻松松的拔起。 具体来说就是，看着紧密的土地，在作物成熟后，只需要轻轻一拔，地里的果实就能全部被拔起来。 辣椒这种果实在地面的更轻松，成熟了就会自己掉下来，郑清浅他们只需要拿着 东西去收就行。 “真是没想到，这破空间这次居然真的靠谱了一回。”郑清浅感叹道，一边拿起地上的一个竹篮子就开始收小金他们拔出来的土豆和红薯等物。 最让郑清浅激动的是，空间里作物从种下到的成熟时间，只有现实中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现实中三个月成熟的，在空间里只需要一个月。 对如今的福泽山来说，这简直就是个超级大外挂，比外面的温泉山谷厉害多了。 确定这一点后，郑清浅用墨成章的名义购入了一批种子，把空间里能种地的地方通通种上。 遗憾的是，那几座现实中映射进来的山，并没有草坪的功能，她试过在山上种东西，只一天就能看出来这些地方跟草坪的不同。 而且，那些山还需要开垦，山上现有的适合耕种的土地并不多。 郑清浅一个人是肯定搞不定的，只能望着几座山干瞪眼。 好在草坪给力，她这一轮种下去，一个月收上来的粮食都能抵得上几个山头一季的收获。 想到墨成章他们之后面临的种种，郑清浅就毫不迟疑的开启了囤粮模式。 现在她空间里能放东西的地方太多了，完全不用担心放不下。 再说了，山里消耗大，她时不时的去几个仓库补充物资，空间里现在并没什么存货。 全氏这样的大管家都觉得奇怪，感觉墨成章走后，山里怎么没用什么东西似的。 其实之前全氏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再次遇见时，她也只疑惑了一瞬，而后就很淡定的接受了。 毕竟，这个缺吃少喝的时代，谁傻得会去嫌弃粮食多啊？ 还有件事也让郑清浅开心，那就是小金它们。 进空间也就一个来月，可是这群猴子全都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小金一家，原本就是一身金毛，如今更是长得金灿灿的，要是空间里有太阳，估计它们这一身金毛得晃瞎人眼。 想到这里，郑清浅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真是奇了怪了，这里连太阳都没有，植物又是怎么会生长的呢？ 可惜，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注定又是一个不解之谜。 收完粮食，郑清浅回到自己家里，抱着矿泉水瓶一口气喝了半瓶。 喝着水，她来到电脑前，习惯性的将白天的一些东西录入电脑。 等忙完这一切，她起身捏了捏脖子，看着窗外，突然想到墨成章，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乾河真的会决堤吗？ 第390章 是我狭隘了 就在墨成章领着人即将到达越州时，一场大雨突然而至。 “小四，雨太大，马都不肯走，你给个章程，咱是冒雨继续前进，还是先避雨？”李大江冒雨来问墨成章。 这雨势让墨成章非常不安，总有不好的预感，听见问话，只沉吟了片刻便道：“时间紧迫，没时间让咱们避雨，传话下去，急速前行，在下一个路口改走官道！”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一直走的小路，但是现在雨势太大，墨成章担心山体滑坡，这么多人赶路还是走官道最安全。 话传下去，队伍的速度再次加快，没一会儿就转到了官道上。 本以为这个时节的雨下一阵就会停，可谁知一直到了晚上，雨势都不见减小。 冒雨赶路绝对不是什么美好体验，墨成章心里的担忧到了极致。 按程景灏说的，要是这雨再这样下下去，乾河决堤已成必然。 他们带的这点东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如今也只能祈祷天公作美，至少让他们能赶得及去加固河堤。 不管心中如何着急，墨成章面上也没表露分毫，领着人不惧雨淋，四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越州。 直到这时，雨势都未变小。 颜秋思接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成章，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他们浑身湿透，但是运粮车却被厚厚的油纸遮得严严实实的护在队伍中间，颜秋思眼中有几分动容。 他显然误会了，以为墨成章他们是来送粮食的。 墨成章翻身下马，抱拳行了一礼后，急促道：“颜将军，我有急事禀报！” 颜秋思心头一跳，面上还是沉稳的让他去大帐说话。 两人疾步前往大帐。 “你说什么？！” 颜秋思听了墨成章的话，惊得一掌拍碎了一张矮几，随即怒不可遏的吼道：“林家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林家人疯了！为了权势，竟然完全不管百姓死活！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乾河决堤会让多少百姓丧命？会淹没多少良田？会让多少百姓无家可归？！ 看着颜秋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林家人。 墨成章非常明白他的感受，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秋叔，程景灏既然说了这些话，现在又是多雨的时节，我们不得不防。” 颜秋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我马上安排人去加固 堤坝！” 说完，他都没顾得上让亲兵去喊人，而是自己冲出去了。 墨成章也跟了出去，叮嘱墨家军的人一切听从颜秋思的安排。 颜秋思带出来的人还是效率很高的，不到两刻钟，营中将士便集结完毕。 “雨势猛烈，乾河恐会决堤，我军中将士有护卫百姓的职责，现在，你们即刻启程，去加固堤坝，要是哪个敢偷懒退缩，全部军法处置！” 修建和维护堤坝都是工部的活，一般都是每年招徭役来完成，颜秋思怕的就是有人阳奉阴违，只想等徭役赶去干活，而不好好办事。 队伍很快就出发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颜秋思又带着人亲自跑去越州城找刺史紧急商议此事，务必要让城中及附近二十里地的徭役和劳力迅速感到各段的乾河堤坝。 此中繁杂暂不赘述，且说后半夜颜秋思回到营中，立刻又让人把墨成章叫来。 “成章，不能再等了！”颜秋思说这话时，眼中全是愤怒，“再这样下去，还会有许多无辜的百姓遭殃！” 如今的大乾朝真的是烂透了！从上到下都是林家的人不说，和佑帝更是对百姓没有一丝丝怜悯。 墨成 章闻言，紧皱着眉，眼神复杂的看着颜秋思。 “你还在犹豫什么？如今越州襄州永州的兵权都在我手中，只要你点头，集三州之力拿下闵州完全不成问题……”颜秋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听到这里，墨成章却抬手打断道：“秋叔，我不是怕他们，也不是忌惮朝廷，我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沉沉，“不想踩着尸山血海走上那条路。” 他永远不会忘记，前世程家人打着他的名号，在各处反动战事，有无数人惨死在战场之上。 个中道理他都明白，只是……如果为了报仇，为了那个身份，他也主动挑起战争，那么他跟前世的程家人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他的理由，颜秋思狠狠的皱了下眉，直直的看着他。 良久后，颜秋思才缓缓道：“你果然是阿媛的孩子，可是成章，你要明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许多事就算你不去做，上天也会帮你做决定。” “若是你自己决定，还能主动避免某些事情，若让老天来决定，那就是一视同仁，不论好坏了。” 颜秋思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中存有一定的迷信，他的话明摆着就是说，和 佑帝德不配位，若是没人来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上天也会用它的方法来让矛盾激化，比如各种天灾，最终受苦的依旧是百姓。 “只有尽快结束这种混乱荒唐的局面，才能让百姓过上正常的日子！” 颜秋思最后一句话狠狠的震撼了墨成章，他的目光几经变换，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片刻后，他蓦地开口，“是我狭隘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很不愿意牵连无辜，但如今的情形却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颜秋思说得对，只有尽快结束这场混乱，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对无辜的人的伤害。 “你同意了？”颜秋思大喜。 墨成章点头，“是，但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若要起事，军需粮草等等都需要仔细规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只要你同意，其余事交给我。”颜秋思心头最大的禁锢消失，整张脸都变得明亮了些。 墨成章倒是不推辞，不过有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他想说先把乾河决堤的难关度过，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大帐外便传来惊慌的大喊。 “将军不好了！乾河决堤了！” 第391章 还好有梯田 和佑二十年四月，继和佑十八年以来，乾河再次决堤，大乾各地频繁爆发山洪泥流，良田耕地被毁无数，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同月，大将军颜秋思上奏，状告林国舅通倭卖国；越州刺史也上奏替百姓喊冤，恳请彻查和佑十八年的乾河大堤修筑之事。 一时间，林家人被整个大乾百姓唾骂，人人喊打。 然而，林家势力庞大，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使证据确凿，和佑帝依旧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除了罚林家几位高官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之外，对林家人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实际惩处。 如此一来，民怨沸腾，不久便有多地百姓自发起义，抢砸林家在各地的产业，围堵官衙讨要说法。 事态愈演愈烈，和佑帝突然一改早前作风，以雷霆手段将林家几名重要人物收押候审。 “母妃，舅舅他们这次做得太过，儿子也压不下去，还请母妃别再为难儿子。” “可他是你舅舅！你也不想想，这些年若是没有林家，你这皇位能坐得稳？阿佑，母妃从小是怎么教你的？这世上，除了母妃，除了你外祖和舅舅他们之外，没人会真心对你！” 和佑帝名盛佑，是先帝 赐的字，取“佑其康乐”之意。 淑嘉贵太妃林氏，为了自己的娘家人，特地将和佑帝叫来训斥。 但如今的和佑帝已不再是从前的和佑帝，早就想将实权抓在自己手中的他，好不容易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母妃息怒，此次您也看到了，不是儿子没给几位舅舅机会，实在是民怨难抑，朝廷根基受损，儿子若再不拿出态度，只怕……总之，母妃放心，儿子心中有数，不会真的对舅舅他们如何。” 和佑帝习惯了事事听从林贵太妃，如今母子两人意见相左，他也不会对亲娘恶言相向。 听到他的话，林贵太妃总算心情好了些，不过依然颇为威严的道：“你的难处我如何不知？只是林家屹立朝中多年，你罚过就行了，别伤了他们的脸面，让外人看我们林家的笑话。” “母妃言重了，有母妃和朕在，谁敢笑话林家？”和佑帝一如往常的道。 林贵太妃见他这样，心头的担忧彻底放下，慈爱的看着他，“阿佑，不是母妃故意与你为难，实在是母妃怕啊！若没了林家，你便少了依仗，朝中那些用心险恶的，必定兴风作浪。” “有你舅舅 他们替你看着，你的帝位才能稳固。” 和佑帝心中冷哼，嘴上却赞同道：“母妃说的是。” “你国事繁忙，先回去吧，过几天你找个由头先把他们放了，这次的事我也会说说你舅舅他们。” 林贵太妃没想过亲儿子已经跟她不是一条心了，依旧像从前一样的随意叮嘱着。 和佑帝没正面答应，道别后直接走了。 对林贵太妃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毕竟是亲娘，一手将他送上皇位，又连同娘家人替他稳定朝纲。 可林家人不知进退，这些年彻底将他架空，让他几乎成了林家的傀儡。 他们似乎忘了，大乾姓盛，不姓林！ 和佑帝一边大步出了林太贵妃的铭翠宫，一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派人严加看守，别让外面的消息再传到贵太妃耳中。”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从林家人手中，将属于他的权力拿回来！ …… 朝中和佑帝明里暗里的同林家斗法，以至于忽略了此次乾河决堤及连续暴雨后的赈灾事宜，许多百姓地里没了收成，家中又无余粮，被逼无奈之下，要么往闵州一带逃难，要么加入起义队伍。 实际上，这些所谓的起义队伍非常混乱， 一开始会去抢官府的粮仓，被镇压后，就对富商豪绅下手，慢慢的，普通百姓也成了他们“借粮”的对象。 整个大乾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时期，归根究底，还是吃不饱闹的。 秦昊怕杜傲雪在福泽山闹事，火急火燎的赶往福泽山。 只是，大雨说来就来，难免耽搁了几日。 一路尾随的杜傲双，看着秦昊被迎进福泽山的大门，浓密有型的眉毛微微上挑，“阿大，这地方倒是有意思啊！” “需要属下进去探探吗？”阿大出声问道。 杜傲双摇头，“不必，让人先观察几日。” 这地方看着就与众不同，贸然前往怕是不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他正好趁着这几天，了解一下闵州的情况。 “对了，你注意下阿二这几天的心情，如果他的情绪还是没有变化，咱们就得赶紧进去找人了。”杜傲双忽然又道。 阿二如果见了秦昊，心情肯定会有波动，如果没有，就说明他没见着人，那么有很大可能就是他被关起来了。 阿大拱手，“属下明白。” 他和阿二是孪生兄弟，是杜家人从上百对孪生兄弟中挑出来的，因为，他们兄弟有非常敏锐的情绪感应。 简单来说，他和阿二的情绪是相通的，能随时感应到对方此时此刻的情绪。 这种挑选暗卫的法子，是西靖王室历来的传统，每任西靖王室的掌权者身边，都会有这样的人。 而他们这样的暗卫，跟别的暗卫并不一样。 比如，他不需要随时随地藏在暗处，而是跟在主子身边，阿二则不能轻易露面。 “走吧，咱们先去江镇转转。”杜傲双“唰”的一下收起玉骨扇，转身便走。 另一厢，秦昊被李小六等人带进去。 “秦公子，你咋来了呢？我跟你说啊，最近咱们山里可忙了……”李小六叽叽喳喳的跟秦昊说着山里最近发生的事。 秦昊脚步一顿，有些紧张的问，“你们还发生了山洪？医馆没事吧？” 赵岑的医馆是依山而建，所以他才如此紧张。 李小六嘿嘿笑道：“放心放心，医馆当然没事，我说的山洪是山上那些地里的，咱们建房子的时候，我小四哥都特地提醒过，我们在靠山那一面都特别加固过，而且移种了许多树。” 而且他们有梯田，盘山路的外围也移栽了许多树木，这些地方都没什么事。只有开垦在山里的地有点可惜，许多都废了。 第392章 挺意外的 梯田本就有治理坡耕地水土流失、蓄水、保土、增产等作用，只是郑清浅当初在提出开垦梯田时，最主要想的是增产。 不过这也算误打误撞了，与外面相比，福泽山在这次暴雨中受到的影响真是微乎其微。 听到医馆没事，秦昊松了口气，脚下步子加快。 因他不是外人，再加上几个月不见，李小六一路上嘴都没停过，将山里最近大的变化和一些趣事都说了出来。 顺便还对他的暗卫表示感谢，“说起来，还得多谢两位大哥，要不是你们教的那些东西，咱们山里说不定都要被人给摸个遍了。” “怎么回事？有人来山里打探消息被抓了？”秦昊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 李小六对他没什么不可说的，“可不是嘛，就那位刺史大人家的程公子，他的人被咱们抓到，还想赖账呢！” 程景灏的人？呵呵，果然没安好心。 “不过，前些时日我们还抓了一个人，”李小六继续道，看秦昊的眼神透着几分揶揄，“这人的身份还没确定，但应该跟那位杜姑娘有关。秦公子，你认识杜姑娘吧？” 秦昊喜欢赵岑的事，李二麻子他们都知道，李小六这么八卦的人，自然也知 道，所以听说秦昊和杜傲雪定过亲又退亲时，心里就有许多猜测。 若他真是为了赵大夫而同国公府解除婚约的话，那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毕竟这个时代社会地位的差距实在太大，赵岑一个平民百姓，还是父母双亡的孤女，除了一身医术外，再无旁物。 这样的身份，怎么都没法跟公候府扯上关系。 眼看马上就要到医馆了，秦昊猛地听见李小六提起杜傲雪，不由得再次停住脚步，“小六，你跟我说实话，杜傲雪这段日子有没有做什么？她……没去打扰赵岑吧？” 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就怕杜傲雪跑到赵岑面前乱说话。 李小六冲他挤了挤眼，“且不说她一个外人根本打探不到什么，就你喜欢赵大夫这事，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她能干啥？” 也就是说，杜傲雪到福泽山快一个月了，依然不知道秦昊喜欢的人是谁。 秦昊闻言彻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那女人别瞎说，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我得谢谢弟兄们，回头请你们吃顿好的。”秦昊拍着李小六的肩，爽朗笑道。 李小六跟他可不会客气，听他说要请客，眼珠一转，立刻道：“你这谢我们肯定要 收着的，不过请客就不用了，你看这山里才遭了灾，你再给咱们弄点好的粮食来呗，多少都行。” 秦昊：“……行吧！” 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就跟粮食绑一块儿了呢？还遭了灾，刚刚明明说的没啥影响。 秦昊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不能理解李小六的某些行为，不过这些话他也只在心里想想，并没说出口。 李小六心里美滋滋的，瞧瞧，他又给山里争取了点福利。 要说李小六为了山里人能吃饱也是费尽心思，时时刻刻都把粮食的事记在心上，算得上福泽山好青年了。 转眼间，一行人便到了医馆。 今日赵岑在医馆坐诊，不过这会儿没有病人上门，所以她正低头在整理医案。 这是她的习惯，再轻再小的病症，只要是她经手的，她都会仔细的将药方整理成册，并且在每张单子上写下当时的想法。 秦昊一眼就看见了她，整个人站在门口，视线随着赵岑的动作而微微移动着。 她一点都没变，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依旧能立刻吸引他的目光。 “赵大夫，快看是谁来了？”李小六大大咧咧的开口。 赵岑闻声抬头，下一刻便对上了秦昊专注的目光。 他回 来了？ 赵岑心底蓦地涌上一抹欣喜，眼中清冷的神色也有些许波动。 “赶紧进去呀，站在门口……有点不妥吧？”李小六对着秦昊挤眉弄眼的道。 他可不是故意打扰他俩的对视，关键在大门口实在有些……万一以后他俩没在一起，难免落人口实。 这一声将两人从失神中唤醒，秦昊率先抬脚往内走，赵岑则故作镇定的从案桌后走到前面来。 “多日不见，赵大夫近来可好？”秦昊笑得无比阳光，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赵岑看。 原本赵岑对他的种种行为都可以视若无睹，可自从他离开那日对她……以及杜傲雪猜测的，他想尽办法让杜傲雪主动开口退婚的原因，她就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平静的面对他。 “我们都很好，你……”被他这样看着，赵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脑中有些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急促间话音一转，“成药店的情况还好吧？” 秦昊见状，心头狂喜，她这表现，肯定不是对他没感觉啊！ 他是个行动派，想到赵岑也喜欢他，一激动，竟然直接伸手将赵岑的手握住，“你……” 可惜，他激动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听见风声赶来的杜傲 雪打断了。 “秦昊，你果然……”杜傲雪急匆匆的跑进屋，刚喊了几个字，就看见了屋里的情形，后面的话就变成了，“你……你们……” 她看看秦昊，再看看赵岑，后者连忙将手从秦昊手里抽回来，别过脸去，一声不吭。 “原来你喜欢的人……”杜傲雪有点愣仲，目光落在赵岑身上，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女大夫。 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秦昊喜欢的人是郑清浅，可郑清浅是已婚小媳妇，所以她这段日子都在找，这山里还有没有跟郑清浅差不多的单身女子。 可找了这么久毫无所获，今天她才明白，一开始她就找错了方向。 秦昊喜欢的，竟然是她一直没有考虑过的赵岑。 她为何从未往赵岑身上想过？呵，赵岑虽然长得不难看，可顶天了也只能算清秀罢了。 这样的身份，长相也毫无优势，更别提家世了。 她实在想不通，秦昊怎么会因为赵岑，而千方百计要跟她退婚？ 真的，挺意外的。 “杜大小姐，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你大哥知道吗？我可先声明啊，要是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千万别赖在我们头上，小爷和福泽山的乡亲们可不背这黑锅。” 第393章 提前起事 秦昊一开口就先甩锅，末了还加了句，“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哥担心。” 杜傲雪都要被他气笑了，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你虽然贵为侯爷，可还管不到本小姐身上吧？反倒是你，靖安侯这么闲吗？你家那些人不闹了？”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她只是远远的看过他几次，又派人打探过他的一些消息，觉得这人性情洒脱，肯定能跟她合得来。 结果……呵，她真是看走眼了。 “彼此彼此，本侯的家事就不劳杜大小姐劳心了。”秦昊就没想过杜傲雪会听话，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这是秦昊实实在在的第一次见杜傲雪，但是她不管怎么收敛，依旧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只不过，不是他的菜。 杜傲雪轻哼一声，挺直背脊快步朝医馆后院走。 她没好意思说，要不是他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可不就是她能管他家的事了吗？ 不过，如今就算两人还有婚约，她也不会嫁给他。 她杜傲雪还没沦落到，嫁给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的境地。 “她这是……”秦昊抬了抬下巴，看向李小六。 “书院还没完全建好，杜姑娘是书院 请的女夫子，暂时住在医馆。”李小六解释道，同时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前未婚妻”和心上人住在一起，也就秦公子有这运气能碰上。 秦昊一听杜傲雪竟然住在医馆，顿时就有些紧张，立刻站到赵岑跟前，认真道：“你千万别误会，我跟她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现在已经退了。” “……不用跟我说这个。”赵岑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颊蓦地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垂着头，眼睛盯着脚尖。 退婚的事她本就知道，可他这样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她心里就又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涩涩的，甜甜的。 “不跟你说跟谁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秦昊看不见她的表情，还以为她不信，一着急就说了真心话。 “咳咳……”李小六轻咳两声打断他，“秦公子，要不你俩去后面说？” 秦昊扭头一看，好嘛，也不知道医馆里啥时候站了这么多人，还个个都憋着笑看着他。 “跟我来。”这下子，秦昊二话不说的拉着赵岑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对两名暗卫道，“你们不许跟来！” 去什么里面说啊？医馆里还有病患，而且杜傲雪还在后面呢， 还是出去方便些。 赵岑下意识的要挣脱，可秦昊抓得很紧，在她挣了几下后，忽然回头笑道：“等说完话我就放开你。” 赵岑：“……” 得了，这下山里又有一段时间不能清净了。 …… 郑清浅听说秦昊来了，笑着对墨诗诗道：“他也就对岑姐的事上心，来得可真快。” 她的信送过去也才半个来月，前些天还连续下了那么多天的大雨，就这都没阻止他赶来，可见他是真的将赵岑放在了心上。 “秦公子是个好人，只是……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墨诗诗有些忧虑的道。 她和赵岑的关系虽然比不上郑清浅，但也是真心为赵岑考虑的。 这事郑清浅也不好说，但目前来看，秦昊倒是用实际行动在为他和赵岑的将来铺路。 他处在那样的位置，能顶住家里的压力，退了跟国公府的婚事，实属不易。 现在她倒是更明白了另一件事，难怪秦昊要跟福泽山合作成药生意，这分明就是在替赵岑增加筹码嘛。 说实话，秦昊这人虽然有时候说话欠抽了点，但为人是真的不错，如果他能一直坚持下去，她倒是非常乐见其成。 可秦 昊和赵岑之间，阶级相差实在太大了，这才导致他们所有人的担忧。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能帮的时候帮一把，其他的，还是交给他们吧。”郑清浅剪断手中小衣服的针脚线，递给墨诗诗，“你看看，这大小合适吧？” 墨诗诗怀孕已经快七个月了，吴忧不让她做针线，她肚子里孩子的衣服鞋袜等物都是云氏和墨韵她们帮忙做的。 郑清浅今儿抽出半天时间，给墨诗诗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一件小肚兜。 “应该合适，”墨诗诗比划了一下，“不过弟妹，你其实不用做的，这些有娘和大姐她们，你平日里已经够辛苦了，真的不用这样。”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郑清浅一边检查还有没有哪里没做好，一边道，“我们做舅舅舅妈的，哪能不关心小外甥呢？” 墨成章不在，她就算再忙，也不能忽视云氏和墨家姐妹。 跟商场上比起来，现实中的家长里短和人情世故，在耗费心力方面也不遑多让。 原本她也没注意到这些，是某天无意中听见有人背地里，说她和墨成章夫妻俩如今有点身份了，就不把几个姐姐姐夫放在眼里之类的话。 这话难免有夸大的 成分，但也提醒了她。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明白，墨成章为什么不愿意让几个姐夫跟他一起，现在却是懂了，他只想让他们过安稳日子的心态。 “都是自家人，你想着我们，我们自然也心疼你，小四不在，那么多事在你身上，娘前两天还跟我说你都瘦了，要给你补补身子呢！”墨诗诗摇头笑道。 郑清浅莞尔，她知道墨家人的脾性，不过有些时候，的确需要她和墨成章做点什么来表明态度。 在现代还可以不管别人说什么，古代却是能顾上还是顾上的好，毕竟这里的人把名声看得很重，重到现代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两人说着话，墨诗诗又忽然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小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郑清浅的动作一顿，心中有许多念头转过，不过嘴上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四哥走的时候就心中有数了。” 乾河决堤的事已经传到了他们这里，要说郑清浅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这种时候别的不说，就他们带的粮食恐怕都会撑不了多久。 唉，只希望他们能按原计划返回才是。 此时的郑清浅还不知道，墨成章已经同意颜秋思的提议，提前起事。 第394章 慢走不送 程景灏原以为，一场大暴雨过后，福泽山必定损失惨重，所以这些天都在到处征调粮草物资，想去山里刷一波好感。 可当他带着队伍被放进去后，看见几座山的梯田完好，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时，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程公子，东西放校场上就行了，谢谢刺史大人对咱们的挂念，大伙儿都感激在心。”李小六咧嘴笑道。 福泽村的人都用粗盐刷牙，李小六原本有些黄的牙齿也逐渐变得雪白，笑起来白闪闪的，可这抹白却晃得程景灏心生烦躁。 哼，这个李小六真狡猾，说的话滴水不漏，一句“感激在心”，就把今日他费了些力气弄来的东西心安理得的得了去。 “有件事我想跟墨娘子单独谈谈，不知小六可否代为通传？当然，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校场上同她说，你们在三丈外看着便是。” 因为不想跟这群人撕破脸，程景灏只得压下心头恶气，心平气和的跟李小六说话。 他知道这伙人不会让他跟郑氏单独相处，所以退而求其次。 程景灏怕的不是福泽山的人，而是墨成章。 不管墨成章对自己的身世有什么打算，现在他们两人能维 持如今的和平，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 他那么护着这伙人，若是自己跟他的人起了冲突，毫无疑问的，墨成章绝对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李小六原本想开口拒绝，可看在身后一长串的物资车队份上，到嘴的话变成了，“成吧，我帮你去问问小四嫂，可我先说明啊，如果小四嫂不想见你，你可别再让我们为难了。” “这是自然，”程景灏拱了拱手，“我这厢先谢过了。” 李小六摆了摆手，“等东西卸下我就去。” 这话让程景灏又是一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随即垂下眼眸，掩藏住其中的暴戾。 这李小六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防他防得这般严实。 …… 李小六将程景灏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郑清浅，然后说道：“小四嫂，你要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他又不会拿咱们怎么样。” “没事，我正好去看看，他几次三番的，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郑清浅心中有数，程景灏要么是来试探，要么就是想透过她去影响墨成章。 她避着一次两次还好，若一直避着，反倒有些刻意。 再说这次程景灏用福泽山一个月的消耗来展示诚意，她怎么也得表示 一下。 “也行，反正我跟弟兄们就在一旁守着，量他也不敢乱来。” 李小六寻思着，一会儿在暗处还得安排点人手，万一程景灏那厮敢有异动，他就敢让人对他放火箭！ 不到半个时辰后，郑清浅便出现在了校场上。 临近五月，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此时又快到正午，艳阳高照，校场上还是挺晒人的，所以郑清浅和程景灏并没有傻乎乎的站在校场正中，而是在校场上检阅台的阴凉地相对而坐。 当然，座椅啥的都是李小六他们搬来的。 更让郑清浅啼笑皆非的是，李小六这人还特别会来事，给她坐的椅子是墨成章平日办公坐的，靠背处绑着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靠枕，椅子上还有云氏替墨成章缝的软垫。 相比之下，程景灏坐的就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椅子了，或许还能称得上一句“破椅子”。 李小六搬来椅子时还故作抱歉的对程景灏道：“不好意思啊程公子，咱们山里就这条件，您将就坐坐。” 程景灏抬眼朝郑清浅那边看了看，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他这话说得，好像郑清浅那把椅子不存在似的。 就这都还不算，本着对特殊客人的“待客之道” ，李小六还让人给郑清浅泡了一杯茶，程景灏那边则只有凉白开。 这次不用李小六多说，程景灏就开口了，“总算是喝到你们这的水了。” 这话被他说得若有所指，在场的没谁听不懂，可不好意思，李小六就跟没听见似的，放下茶杯就退到远处去了。 方寸之间只有两人相对而坐，作为主人，郑清浅率先开口道：“多谢程公子对我们福泽山的关照，我替山里的乡亲们谢过你和刺史大人。” 程景灏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放在桌上，毫不避讳的盯着郑清浅打量，迟迟未曾开口。 就在郑清浅打算表演一下拂袖而去时，他终于说话了。 “或许，我该喊你一声‘弟妹’。” 郑清浅秀眉轻挑，“我不记得我们墨家跟程公子什么时候扯上了亲戚关系。” “成章没告诉你他的身世？”程景灏心中哂笑，“弟妹，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就算他没告诉你，难道你当真不认得我？” 郑清浅一脸莫名其妙，“程公子，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四哥不在，山里的大小事情都要我过问，我很忙的。” 言下之意便是，有事说事，别整那些没用的。 程景灏认定郑清浅是在做戏， 闻言也不着急，喝了口水后才道：“你否认也无妨，跟从前相比，你如此明显的变化，我想不多想都难。” “什么从前？程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郑清浅满脸无辜，既不彻底否认，也不承认。 猜吧，猜得越离谱越好。 “我有没有认错人，你心中有数，总之，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若是成章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这天下便会继续分崩离析，朝中也会大乱，到时候，谁都无法保证，这小小的福泽山是否能保住。” 郑清浅没有否认墨成章告诉她身世的事，所以程景灏默认她就是前世的郑氏。 如果墨成章没有告诉郑清浅有关重生的事，此时她必定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墨成章偏偏早就告诉了她这些事，因此，此刻听见程景灏的话，她就觉得挺搞笑的。 程家人但凡能多替百姓着想，前世也不会那样对墨成章。 “程公子，我只是一介弱女子，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还是等四哥回来你再同他说吧！”郑清浅直接端茶送客，不想再同他多言。 程景灏毫不意外她的回答，起身后看着她道：“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慢走不送。”这就是郑清浅的回答。 第395章 骄横惯了 程景灏的话，郑清浅并非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虽不懂朝中局势，但也知道，一旦墨成章的身份曝光，如今的朝堂必定会大乱。 随着在这里生活的时日渐长，再加上有颜秋思和秦昊两人的关系，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大乾朝堂的事。 如今的和佑帝昏庸无能，朝政几乎全在他的外祖林家的掌控中，而因为先皇早期的仁慈，对朝中绝大部分的朝臣有恩，有些人心里虽然不满，可也没明着同林家作对。 更有人常常私下慨叹，若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未曾夭折，说不定大乾此时便是另一番光景。 当然，敢说这话的，身份地位绝不会低，可惜也只能说说罢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先皇的嫡子出生时便夭折了。 随着近年来天灾人祸频发，这种声音也开始在私下传开，甚至有人暗地里策划，让先皇的遗腹子平王上位。 这个平王是先皇死后出生的，生母只是一名没有分位的宫女，从来都没被任何人看在眼中，就连封号“平”也是和佑帝随口给的。 平王资质平平，相貌平平，能力更是平平，只在工部挂了个闲职。 按照林家人的心狠手辣，原本肯定是留不得这么个人的，不过林贵太妃为了替和佑帝 挣个兄友弟恭的名声，硬生生拦下了林家人的暗手。 想推平王上位的，大多都是被林家的所作所为触碰到底线的，只是他们有心，平王却是无意。 可这些郑清浅是不知道的，她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暴露墨成章身份的时候。 福泽山这一片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关注，但如今有福泽书院在，她倒是不太担心，只要没人故意使坏，将山里的具体事情捅到朝中去，他们这群人就是安全的。 当务之急还是粮食和武器，有这两样，不管啥时候都不用慌乱。 这厢郑清浅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多囤些粮食，另一厢，程景灏到了山门口，又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南国公？” “程公子？” 同为盛京四公子，程景灏和杜傲双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两人交集不多，更谈不上交情。 只是突然在这里遇上，难免让两人心中都有些疑惑。 程景灏还好，很快就想到杜傲双出现在这里，多半是为了杜傲雪。 可杜傲双就想不透了，怎么秦昊和程景灏两人都出现在这里。 他俩一个贵为靖安侯，一个是前右相今闵州刺史的公子，以这两人的身份，怎么都不该跑来这里才是。 “南国公是来接杜小姐 的吗？”程景灏诧异一瞬后，很快便回了神。 杜傲双用玉骨扇敲击着掌心，笑得恣意，“舍妹顽劣，让程公子见笑了。” 不管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这地方已经彻底引起他的兴趣了。 “杜小姐率真坦荡，南国公自谦了。”程景灏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 程家与杜家没能结亲无所谓，但南国公府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杜傲双同他没什么交情，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简单寒暄两句后，程景灏便离开了。 只不过，杜傲双毫无疑问的被拦在了福泽山的大门外。 “我家小姐在山中做夫子，还请小哥代为通传。”阿大上前客气道。 守门的见他态度不错，没有摆出一副看不上他们泥腿子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我们山里有规矩，外人不能进山，你们如果想看望杜夫子，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传个信。” 特殊时期，福泽山对外是不开放的。 “有劳小哥了。”阿大顺手塞了一串铜板过去。 不过守门的人并没收，推回去道：“能不能见着我不敢保证，我们山里也不认这个。” 说完话，他扭头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两句，那人便小跑着去送信了。 还好程景灏走了，不然看到这里，估计得气 得吐血，上次同样的情况，李小六可是收了他不少银子。 实际上福泽山的人没几个势利眼，能办的事都会好好办，不能办的，给再多银子都是枉然，程景灏那次纯属例外。 谁让他是墨成章盖了章的别有用心的人呢？ “主子，您上车去等吧。”阿大劝道。 杜傲双背着手朝旁边走出几步，笑着道：“不必，这里的风景不错。” 不仅风景不错，肉眼可及的几座山上，好像并没受到这次暴雨的影响。 杜傲双在福泽山大门前慢悠悠的欣赏风景。 接到消息的杜傲雪匆匆赶来，一看真的是自家大哥，惊喜的冲他跑过来。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杜傲雪在杜傲双身前三尺外停下，眼里的欢喜溢于言表。 杜傲双举着玉骨扇，轻敲了一记她的发顶，“你随便留张纸就不见了人影，真以为我能放心呢？” 自家小妹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头疼，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心大。 “我事情办完就回去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杜傲雪嘟嘟嘴，很快又笑道，“不过你能找到这里，还真是让我觉得意外。” 杜傲双闻言，以扇抵额，摇头叹道：“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妹妹？你是不是忘了阿二？ ” “阿二？”杜傲雪一愣，“你派阿二跟着我了？” “不然你以为呢？”杜傲双真的很想问问死去的父母，这真的是他的亲妹妹吗？ 杜傲雪皱眉，“可我没看见他啊！” 来福泽山这么久了，她连阿二的影子都没看见。 杜傲双险些不雅的翻个白眼给她看，忍了忍才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阿二的下落，你问她。” 杜傲雪转身，看见唇边挂着浅笑的郑清浅正缓步朝她走来。 刚才她过来时，看见郑清浅，顺便将人拉过来的，毕竟她大哥的身份不同，总得跟郑清浅招呼一声才好放他进去。 可怎么她大哥都知道阿二在郑清浅手里，她却不知道？ “南国公大驾，福泽山上下蓬荜生辉，地方简陋，让国公爷见笑了。”郑清浅福身行礼，说了两句场面话。 杜傲双暗自打量着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想必这位便是福泽山的墨娘子吧？我家小妹在家中骄横惯了，希望没给你们添麻烦。” “大哥！你说谁骄横呢？”杜傲雪立刻就炸了。 杜傲双凉凉的道：“你说呢？” “你！”杜傲雪狠狠的瞪着他，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郑清浅：“……” 这对兄妹可真是……感情不错。 第396章 谈个合作 基于对杜傲雪的了解，手上还有阿二这个人质在，外加郑清浅对这两兄妹的第六感，杜傲双顺利的进入了福泽山。 “没想到吧，大哥，这里可跟你以为的不一样。” 杜傲雪一脸与有荣焉的看着四处打量的杜傲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是福泽山的人了呢。 “的确不太一样。”杜傲双点头，指了指校场的方向，看着郑清浅问，“那边……官府的人可知道？” 郑清浅没料到他问得这般直接，不过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当然，刺史大人还到我们山里来看过。” 程韬可不就是来过嘛，只不过他是来认亲的，但是这就不需要告诉杜傲双了。 杜傲双挑了挑眉，心里有几分意外，不过对郑清浅的话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刚刚他还碰见了程景灏。 只是……一向谨慎的程韬，怎么会做这种会引人误会的事呢？他就不怕被林家抓住把柄？ 不管他心里有多少疑问，此时都不可能有答案。 反倒是前往书院的路上，杜傲雪热情的将肉眼所及的景色和房屋都介绍了一遍。 “我现在就在书院里做女夫子，等书院开学，我就要是他们的书画夫子。”杜傲雪说得一脸骄傲。 杜傲双很 头疼，很想告诉她，堂堂国公府嫡女，怎么能跑到山里来做夫子？可看见周围路过的人不停跟郑清浅打招呼，他又忍住了。 反正一会儿把阿二接出来，他就将她带走。 “国公爷，还请在此处歇息片刻，我这就问问您府上走失之人是否在山里。”郑清浅亲自将杜傲双兄妹带到书院的待客室安置。 她当然知道阿二在哪里，只是暂时还不能交给杜傲双罢了。 杜傲双是什么人？从小就泡在官场中，同一堆老狐狸打交道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只听郑清浅的话，就猜到了她在顾虑什么。 “墨娘子且慢，”杜傲双叫住要离开的郑清浅，眉眼间的笑意真诚无比，“杜某今日来，是有桩生意要跟你谈。” 这山里到处都透着不同，想让人家放人，总得拿出点诚意，至少要表明不会出去瞎说话才行嘛。 还好这几天他也不是白混的，多少查到了点福泽山和靖安侯府的关系。 有靖安侯府做先锋，他对这个福泽山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这种情况下，谈个合作才是最快拉进关系的途径。 “大哥，你有什么生意啊？我怎么不知道？”杜傲雪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杜傲双顺手拿玉骨扇敲了 她的脑袋一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我哪里是小孩子了？今天你都打我两次了，可别太过分！”杜傲雪愤愤道。 大哥最讨厌了，一直把她当孩子看，明明她都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杜傲双都懒得同她多说，一直看着郑清浅。 “国公爷想谈什么生意？”对他突如其来的话，郑清浅才是真的意外。 首先，她摸不准这位南国公的真实意图，到底是真的谈生意，还是只是用这件事来降低她的防备？ 再来则是，杜傲双跟她想象中的实在有太大的差距了。 看他和杜傲雪的相处模式，以及他们兄妹旁若无人的斗嘴，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规矩森严的公侯之家。 秦昊那样的，好歹一开始还被误会成过纨绔子弟，这位南国公看着是位阳光儒雅的公子，但一开口却总是激得杜傲雪跳脚，半点风度也无。 “听说靖安侯府同福泽山合作了成药生意，”杜傲双甩开玉骨扇，轻轻摇了两下，“我们国公府没什么产业，听镇上的人说，你们这还出高度酒，不如就让我们国公府帮你们把这酒水生意做遍大乾吧！” 做遍大乾？好大的口气！ 嘴里说着国公府没什么产业 ，可一张口就是要把酒水生意做遍大乾，估计也只有杜傲双有这个自信了。 郑清浅莞尔一笑，“多谢国公爷抬爱，可惜如今我们高度酒的产量并不高，实在无法做到您说的‘做遍大乾’的程度。” 自从阎和良他们弄出了蒸馏器以后，福泽山就不再用大麦、小麦、稻谷等粮食来酿酒，而改用富含天然糖分或容易转化为糖的淀粉等物质做酿酒原料。 比如甘蔗、甜菜、水果（野果）以及高粱和土豆等物，都可以作为蒸馏酒的原材料。 原理也简单，糖和淀粉经酵母发酵后产生酒精，利用酒精的沸点和水的沸点不同，将原发酵液加热至两者沸点之间，就可从中蒸出和收集到酒精成分和香味物质。 虽然麻烦了些，但基本不用跟人抢口粮。而且他们山里别的不多，土豆基本还是管够的。 不过因为这里物资匮乏，所以产量有限，郑清浅暂时没打算扩大规模。 “哦？”杜傲双眉头微挑，“那如果我说，酿酒的原料我们提供呢？” 郑清浅微微顿了顿，“那倒是可以试试。” 南国公府手中也有粮食？连秦昊都不敢大批量给福泽山运送粮食过来，南国公府…… 看来，这个南国公 府怕是根本不像秦昊说的那样不问世事。 “哈哈哈……”杜傲双忽然朗声大笑，“如此，墨娘子可愿将我的暗卫放了？” 郑清浅：“……”果然在这等着她呢。 不过，这人还真是坦荡，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没搞其他弯弯绕绕，就凭这一点，她也信他一回。 “国公爷稍候。”郑清浅福了福身，转身去找李二麻子了。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挑明。 福泽山跟南国公府合作高度酒的生意，南国公府的人在外对福泽山的事闭口不谈，双方皆大欢喜。 郑清浅也不傻，虽然担了风险，可总的来说，福泽山的“护身符”倒是越来越多了。 “弟妹，真的把人交出去啊？”李二麻子心里有点忐忑。 郑清浅点点头，“没事的，不必担心。” “成吧，反正我们也没怎么着他，咱还占着理呢！” 李二麻子见她这般肯定，也放下了心头的担忧，跑去将阿二放了。 同一时刻，杜傲双身边的阿大忽然道：“主子，他们放人了。” 杜傲双摇头叹道：“这位墨娘子还是把人心看得简单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杜傲雪闻言，立刻皱眉，用不赞同的神色看着他。 第397章 不回去 杜傲双斜了她一眼，“怎么，若是我对他们做了什么，你还要跟我这个亲哥哥反目不成？” “你……你不会……”杜傲雪睁大眼，激动下直接抓着他的衣襟，“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没有外人在，这次杜傲双是真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那你怎么……”杜傲雪很无语，不是的话，干嘛说刚刚那样让人误会的话？ 杜傲双很头疼，“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又没说要对他们做什么，再说了，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他这话倒是让杜傲雪瞬间恍然，“对哦，你最喜欢的就是墨娘子他们这样的，不用拐弯抹角的去猜对方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人家会背地里放冷箭。” “这不就得了？不然你以为我说的话都是放屁吗？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我合作的？”杜傲双傲然的抬高下巴，“虽然他们这里许多事不合规矩，但这是朝廷的事，我们南国公府可不参与。” 所以，担心他会去告密啥的，真是想太多了。 当年西靖皇室就是厌倦了朝堂争斗，他那无良的父母才带着整个西靖投向大乾，本想 着能过点悠闲的好日子，结果……唉，一言难尽啊！ “你这叫不参与啊？都跟他们合作做生意了，而且我还在这做夫子呢。”杜傲雪习惯性的顶回去。 杜傲双勾了勾唇，“做生意怎么了？我顶多算是顾客，若他们出了啥事，还能牵扯到我身上？至于你……等我这边生意谈妥，你便随我回去盛京。” “回去？我才不要！”杜傲雪坚决反对。 她看着杜傲双认真道：“大哥，从前我整天在府里无所事事，来这里做夫子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这些天试着给山里的孩子们上过几次课以后，我突然发现，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她承认，刚开始抱着目的到福泽山来，但见了秦昊之后，她整颗心便放下了，这几日跟着书院的计划走，开始给孩子们试课，在看见学生们学会某样技巧时，让她有种找到了生命的意义的感觉。 从前在京中，因为她的性格关系，基本上没有闺中好友，但又因为她的身份，京中那些有身份的闺秀们不管办个什么聚会，都会给她下帖子。 她因为无聊，便也常去，但那些小姐们实在不对她的胃口，那些所谓的才艺比拼， 说白了其实都是炫耀，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就奇了怪了，难道她们辛辛苦苦学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吗？ 她可不想做那种，一辈子都为别人而活的人。 杜傲双闻言笑容一敛，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而后皱眉问道：“你认真的？” “是！”杜傲雪挺直胸膛坚定道。 杜傲双拧着眉思索了片刻，“你想做夫子也不是不可以，回去盛京照样可以做。” “大哥的想法我也想过，可大哥却没有想过，盛京中的女夫子都是怎么去替人上课的。难道大哥想让我跟那些人一样？”杜傲雪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去给昔日与我同进同出的那些大家小姐上课。” 不是她不够资格，恰恰相反，她的书画造诣，是自家大哥都会夸赞的程度。 不仅如此，她大哥还曾私下将她的画作拿给某些书画大家看过，那些人都对她的画赞不绝口，足可说明，替那帮大家小姐上课，她还是够格的。 杜傲双微微愣住，面色缓和下来。 是了，京中也没有女学，更没有哪个书院会招女学生，女夫子就更不必提了。 就算杜傲雪肯去 跟她不喜欢那些世家小姐打交道，他也不愿自己捧着疼着的妹妹受委屈。 “你当真喜欢这里？非要在这里做夫子？别过不了几天就跑回家，好歹我跟人家还有生意合作，你多少顾及点我的颜面。”杜傲双不由得损道。 杜傲雪白了他一眼，举起三根手指，“三个月为限，若是我三个月都没有回去，你就不准再拦着我。” “三个月太短，半年吧，若是半年后你还没改变态度，以后我就不拦着你。”杜傲双回道。 只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她真的好为人师，那半年后他就在京城开一家女子书院。 杜傲雪见他答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多谢大哥！” 明面上看着她好像很能跟杜傲双对着干，可实际上，若是他认定的事，她可没法子拉回来。 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留在这里了！ “你啊，都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也是时候考虑婚事了，你说你在这里，能找着什么好亲事？”杜傲双很是头疼。 父母不在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担起责任，替妹妹择一门好亲事。 可自家小妹性子直，还倔，她看不上的，就算十头 牛来，也拉不回来。 好不容易他知道她在暗地里关注秦昊，爽快的应下了老靖安侯的求亲，结果后来又出了这种事。 对了，他还没问正事呢！ “秦昊呢？我看见他进来这里的，你打听清楚他为何不愿跟你成亲了没？” 提起这件事，杜傲雪的表情就有些古怪，“还能是什么原因？他有心上人了呗！” “心上人？” 杜傲双眉头一挑，心里倒是没怎么意外，只不过，秦昊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他放弃跟南国公府联姻。 “是啊，而且还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杜傲雪轻叹了口气。 杜傲双脑中蓦地出现郑清浅那张清丽娇俏的脸，“你说的不会是墨娘子吧？” “你想什么呢？”杜傲雪无语，“人家墨娘子是有相公的。” 杜傲双用玉骨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也是，秦昊怎么说也不会色令智昏到这个程度。” “算了，你肯定猜不到，不过一会儿你要是送我回去，倒是可以看到，”杜傲雪不怎么高兴的道，“秦昊还没走呢。” 杜傲双当然知道秦昊没回去，只不过，听妹妹的语气，他不会跟那位心上人住在一起吧？ 第398章 守孝三年 “你不会还放不下他吧？”杜傲双皱眉，不然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杜傲雪瞪他，“怎么可能？” “不是就好，虽然你要是放不下，我还可以帮帮你，但是人家心里没你，就算你俩硬凑成一对，估计以后的日子也是鸡飞狗跳，我可不干这事，免得以后去了地下，无颜面见爹娘。” 杜傲双说得振振有词的，可杜傲雪却气得想揍他。 她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吗？她只是……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罢了。 赵岑的身份，简直就像是在打她的脸。不对！准确的说，赵岑的身份在打所有世家小姐的脸。 她们引以为傲的高贵身份，却比不上一个山野大夫，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她们的身份没用。 其实是杜傲雪想多了，这个时代里，像秦昊这样的男子凤毛麟角，身份外貌等等，对秦昊没用，可是对别人还是有用的。 郑清浅带着阿二过来时，兄妹两个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阿大和阿二碰面，立刻便用只有他们兄弟俩能看懂的方式交流了一阵，而后阿大对杜傲双耳语了几句。 “多谢墨娘子手下留情，阿二，还 不谢过墨娘子这些日子的照顾？”杜傲双看了阿二一眼。 阿二立刻上前，对着郑清浅抱拳行了一礼。 这个动作他做得心甘情愿。 但凡那日他是落在别人手中，说不定此时世上早就没他这个人了。 “国公爷客气了，之前的事也是我们负责守卫的人职责所在，还请多多海涵。”郑清浅浅笑盈盈的道。 杜傲双拱了拱手，“墨娘子是爽快人，之前的事就当一场误会，前事不计，愿我们日后合作愉快。” 郑清浅侧了下身子，没受他的礼，闻言笑道：“能跟国公爷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无论未来如何，当下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按理来说，郑清浅应该款待一二，毕竟杜傲双的身份摆在这，又是要合作的人。 不过，杜傲双现在对秦昊的心上人很好奇，所以提议去杜傲雪居住的医馆用饭。 郑清浅只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 秦昊还在医馆，她一个女人家不方便同男子应酬，山里其他人估计杜傲双不一定乐意跟人同桌，秦昊的身份倒是合适。 只是……面对“前大舅子”，希望秦昊还能吃得进饭。 …… 当杜傲双看见赵岑时，竟然有 些明白秦昊为何会钟情于她了。 赵岑自幼学医，又行医多年，看惯了生死，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沉静淡然的气质。 像秦昊那样性子跳脱的，在赵岑这样的人身边待着，怕是整个人都能冷静许多。 只不过，杜傲双对秦昊心思的猜测，在一顿饭之后彻底崩塌了。 郑清浅请秦昊帮忙招呼杜傲双，原本该男女分席，但杜傲雪一句“我跟我大哥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导致他们兄妹要在一块儿。 都这样了，郑清浅自然也不好再坚持分席，不过想到秦昊和杜家之前的关系，为了避免赵岑多想，郑清浅和秦昊一人一边把赵岑也拉上了。 于是，吃饭时候的气氛就有些诡异。 自家妹子这算是没被人看上，杜傲双本着一颗家长的心，自然是看杜傲雪哪哪都好，所以就算他再大度，说话时也难免偶尔刺上一句。 “侯爷果然至纯至孝，居然在老侯爷坟前跪了七天七夜。” 若不是那七天七夜，杜傲雪不会主动退婚。 秦昊立刻听出了他的话中含义，摆摆手道：“国公爷过奖了，大乾以孝治天下，我与祖父感情深厚，他突然去了，我心中难受，难免做了些不好 的事，让国公爷看笑话了。” 他这话明着解释了为何在老侯爷坟前长跪不起，实则却是在跟杜傲双致歉。 杜傲双不置可否，目光看向一言不发的赵岑，若有所指的道：“可惜，侯爷错过热孝期成亲，这下要等三年后才能再议亲事。” 此言一出，桌上每个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郑清浅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赵岑，又看了看脸色微微有些垮掉的秦昊，心里忍不住长叹。 古时候关于守孝的规矩是真的多，如果秦昊只是普通子孙，那只需要为老侯爷守孝一年便可，可偏偏他是接任爵位的嫡孙，那就得守孝三年了。 但是赵岑今年都二十四了，若是再过三年才成亲……希望秦昊那边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一张圆桌上，郑清浅坐在秦昊和杜傲双之间，杜傲雪自然是挨着杜傲双坐，赵岑坐在秦昊和杜傲雪之间。 杜傲双的话让秦昊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嘴上说着“亲事自有家母做主”，桌面下的腿却伸到旁边去碰了碰赵岑。 这个南国公真是可恶，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死穴。 前几天他刚回来，特地将赵岑拉到外面去表白，她虽然没有明着拒绝，可却 很认真的对他说了句，“我比你大四岁。” 秦昊和墨成章同年，比墨成章小几个月，今年刚好弱冠之年。 这两天他死皮赖脸的跟在赵岑身边，就是在软磨硬泡，给她列举各种女子比男子大几岁的好处。 好不容易赵岑的想法松动了一点，现在好了，杜傲双一句话，就让他这几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三年后他的年纪倒是不大，可以赵岑现在介意年龄的样子来看，他估计他的追妻路还有得头疼。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跟家里提过赵岑，最大的顾虑其实就是两人之间的年龄差。 也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说过，女人年纪大了生的孩子都傻，虽然有很多例子都表明这话不对，可依然有许多人忌讳这一点。 若是他今年能跟赵岑成亲，家里的反对也许还没那么大，可若是再拖上三年……他可能现在就要策划带着她跑路了。 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作为主人，郑清浅不得不出来打破僵局。 “这几日我们要去附近的城镇招生，岑姐和杜姑娘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我给你们带回来。” “招生？”杜傲雪一听可以出去，眼睛都亮了，“我可以去吗？” 第399章 人才啊 “这两日恐怕不行，”郑清浅想了想道，“不过过几天就是端午了，到时候想出去办事的倒是可以一起去。” 福泽山本身的学生就不少，所以他们对外的招生范围只有方圆百里内的城镇。开始几天都是去远的地方，等到端午那日，刚好排到闵州城和江镇。 郑清浅原本是不需要亲自去的，不过她刚好要去各个城镇了解一下，之前的医疗用品和成药销售的相关情况，所以已经跟李二麻子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 世道不太平，福泽山里的人出去办事都会有少则一小队，多则两三队墨家军陪同。 杜傲雪还没接话，杜傲双便忽然道：“端午那日闽江之畔有龙舟赛，晚上还有河灯祈愿，小雪，你确定不同我一起去看？” 本就贪玩的杜傲雪，听了这话，自然选择跟自家大哥一起去了。 桌上的氛围总算正常了，郑清浅暗暗擦汗，以后这种应酬的事，还是交给李小六他们吧。 从前她就不喜欢应酬，主要是不喜欢那种氛围，大家明明心知肚明，却要装作不懂，更甚者还有许多业界潜规则，对女生尤其不公平。 反正后来她自己做了老板以后，都是能在办公室解决的事， 绝不会带到饭局上。 一顿饭罢，杜傲双被安置在书院的学舍中暂住。 原本他没打算多待，不过如今既然有生意要谈，再加上杜傲雪言谈之间对福泽山很是推崇，所以他便决定留下住几天看看。 …… 郑清浅吃过饭后没有立刻回去山上，而是赶着骡子车去了格物研究院。 山里地方大，她身上杂事又多，经常需要各个山头的跑，但又不好意思总是去麻烦人家帮她赶车，索性她便自己学了，如今倒是方便多了。 之前研究院那边因为发现石油而暂时停工了几天，现在已经重新规划了新的路线，重新开始动工了。 研究院的修建比书院还快，因为没有书院那般大，慢的是打通福泽山东西方向的路。 这条路全部由墨家军的人修建，除了他们，只有研究院和福泽村的一些人知道这边还有通往外面的路。 研究院还未完全建成时，阎和良和另外几个研究狂就搬了过来，所以郑清浅若是找人，就得到这边来找。 “弟妹？你咋来了？快坐快坐，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这些处理好了再跟你说。”阎和良看见郑清浅过来，惊讶了一瞬后，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 阎大哥你忙自己的，我看着便是。”郑清浅笑笑，缓步在他这间“工作室”转悠起来。 屋子里乱糟糟的，她是看不懂哪是哪，啥是干啥的，不过也不妨碍她欣赏古代科研怪人的私人领地。 没错，在她看来，阎和良已经具备了“科研”精神。 从前许多在她看来根本做不到的事，阎和良都能通过她给的资料和提示一步步做出来，而且带着手下人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不知他过去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从前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铁匠罢了。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人类的智慧，许多发明创造其实都发生在偶然之间。 郑清浅转了转，目光落在阎和良手中的东西上，他的动作刚好停下来。 “总算做好了。”阎和良吁了一口气。 郑清浅指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奇的问，“这是墨？” 黑漆漆的一块，应该是墨锭。 阎和良嘿嘿一笑，“对，这就是用石脂水燃烧过后留下的黑灰做的。” 说着话，他拿着墨锭就在桌上粗糙的纸张上随手画了几笔，“手感不错，看来这次的比例总算调对了。” 郑清浅盯着纸上的痕迹，眼中光波流转，“阎大哥这是…… ” 阎和良放下墨锭，憨厚的笑道：“我看娃子们都用烧焦的树枝来写字，咱现在不是在研究石脂水的用处嘛，所以我就想着，用这东西给他们做笔，只要材料齐全，做起来并不费事，以后还能给他们省下买墨的钱。” 并不费事？郑清浅的嘴角抽了抽。 据她所知，制墨的工序有十几道，怎么到阎和良这里就不费事了？ 古时候的笔墨纸砚有贵有贱，但对平民百姓来说，一锭墨少则百十文，多则十贯上百贯的价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起的。 山里孩子不少，而且因为他们提倡全民基础教育，用到墨的地方还挺多，只不过本着节约的观念，一直都是用的炭笔代替。 但如今书院快建成了，平时的作业之类的还好，真到书画上，总不能拿根炭笔来应付吧？ 她估计，杜傲雪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阎和良做的这个说是墨锭，倒不如说是墨笔，因为只有拇指粗，不管是直接拿着用，还是研墨都挺方便。 郑清浅自己上手写了几个字，的确如阎和良所说，手感不错。 她对墨这种东西不太了解，所以无法评价，不过阎和良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只拿来制墨，那 太浪费了。 “阎大哥，对石脂水我们的了解还不多，但这东西有大用处，咱们暂时先别浪费，研究产生的油烟拿来制墨就成，单独用这东西制墨……有点大材小用了。”郑清浅委婉的道。 阎和良连忙道：“我懂我懂，弟妹放心，除了给小四他们的配了一些外，其他的我们都没怎么动。” “你别紧张，我这么说不是不让你们用，不做实验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干啥呢？我只是觉得单独拿出来制墨有些浪费。”郑清浅也解释了一句。 阎和良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道：“弟妹，我前天用咱们做酒那套东西，把石脂水拿进去过了一遍……” 他后面说了什么，郑清浅已经没怎么听了，此时她的心里就一句话飘过：真是人才啊！ 后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用蒸馏法来分离石油，阎和良居然现在就开始尝试了，不得不说，这人真的是个宝。 郑清浅觉得，她不用担心之后石油的应用问题了，甚至过几年橡胶树可以割胶了，她也不用伤脑筋怎么利用起来的问题了。 有阎和良这样的人才在，再怎么都能有个初中级应用吧！ 几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端午。 第400章 端午 这个世界的端午，同郑清浅那个世界差不多，吃粽子，赛龙舟，放河灯。 不过，在后世大家认知普遍的是前两种，至于放河灯，只有少数地方还保留这种习俗。 去年的时候，郑清浅他们在山上，她也没来得及感受这个时代端午节的热闹，今年倒是碰上了。 要说好不容易有个节日，他们本该也在山里过节，只是郑清浅深知，越是节日的当口，城里的人越多，有利于他们招生。 就跟现代人利用各种节假日营销似的，哪怕没有节日，也能创造一个出来。 他们这厢兵分两路，白日里去闵州城和江镇招生，另一厢，秦昊却使尽浑身解数劝说赵岑晚上一起去看放河灯。 “小岑，反正你晚上也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嘛。”秦昊追在赵岑身后，虽然刚刚被拒绝了，但他半点都没有放弃的念头。 他家小岑多好啊，医术这么好还这么认真严谨，就是太死板了些。 不过没关系，有他在，他会负责让她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 “谁告诉你我晚上没事？医之一道，博大精深，我还有许多医典要看。”赵岑头也没抬的答道。 她虽然拒绝了他的邀约，但也没对他冷 言冷语。 只是单纯的不想去，一群人挤在江边有什么意思，她除了医典之外，还要整理疑难杂症的脉案册子。 “哎呀，少看一晚也不会有影响，河灯很好看的，真的，而且还有歌姬会在乘着画舫唱歌，你就去看看嘛，我保证你去了肯定不会后悔。”秦昊继续游说。 赵岑拿着药方的手一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继续刚才的事，“原来你是想去听歌姬唱歌，自去便是，不用叫上我。” 秦昊：“……” 冤枉啊！他只是照实说了每年端午放河灯时候的情况，绝对不是他对那些歌姬有什么想法！ 不过…… 秦昊忽然眼睛一亮，她特地将这个提出来，不会是醋了吧？ 他向来都是动作比脑子快，想到这里，整个人就凑了过去。 “你不喜欢我去听她们唱歌？” 他靠得着实有些近，赵岑不得不偏了一下脑袋，吐出的话没什么情绪，“你想多了。” 男子大多薄幸，没钱的还要借钱去青楼娼馆溜达，更何况有权有势的了。 对秦昊，赵岑不是没有动心，只是她太冷静，深知两人之间横亘着怎样的鸿沟，所以在拒绝无果后，只能随他去了。 而且她对他实在称不上有多了解，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都有哪些朋友等等，她全都不知道。 毕竟他的身份和年龄摆在这，若是真的喜欢歌姬舞姬什么的，她也是能理解的。 可理智是一回事，心情又是另一回事。比如现在，她心里的确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见她避开，秦昊又靠近了些，沉着声音闷笑道：“你大可不必这般作想，我从前虽然同几个狐朋狗友去过几次画舫红楼，但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小心谨慎的。” 说完这话，没等赵岑继续躲，他又压低了嗓音道：“从出娘胎开始，我只对你有感觉。” 时间过去越久，秦昊对自己的感情就越清楚。 之前对郑清浅的好感，只因为她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他觉得好奇，想靠近些，好知道更多，但那还谈不上非卿不娶那样的男女之情。 只有赵岑，她在他眼里，哪哪都好，他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她黏在一起。 他这话成功的让赵岑红了耳根，动作迅速的推开他，站起身扭过头，轻咳了声才道：“浅浅若是也去的话，我跟她一起。” 心里的酸已经转化成了淡淡的甜，不过他 们两个如今的关系，还是别太招摇的好。 “她早就同意了，”秦昊立刻笑开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山脚等着了。” 为了带他家小岑出去转转，他也是费尽了心思。 知道她脸皮薄，今晚去看放河灯这事，他可是把整个福泽山能喊上的都喊了。 不过，喊是喊了，愿意去的大多都是小孩子，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也有一些，但因为各种原因，他估计真正能去江边的，可能并不多。 郑清浅白天是跟着去闵州招生的，头一天晚上秦昊跟她提的去看放河灯的事。 原本她不太感兴趣，在现代什么没看过？就算现实中没见过，电视上也是瞄了几眼的。 可想到秦昊此举的用意，她还是点头了。 下午从闵州城回来后，她就在墨成章在校场的那间屋子里休息了一个时辰，一天的疲乏淡去，对晚上的活动也有了期待。 “你这是喊了多少人啊？”郑清浅看了看秦昊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有点无语。 她原本以为，秦昊是想跟赵岑约会，结果…… 难怪他单身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一行人从福泽山东边新修的路前往闽江畔，因为几乎是直线距离， 又是赶着车去的，所以没过多久便到了。 当然，这条路并没有完全打通，距离闽江边上的大路还有两里地左右，郑清浅他们便下车，走着去江边。 墨家三姐妹这次一个不落的都来了，还有吴忧他们几个，以及平日里最跳脱的李小六等等也都在。 刀疤李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不过还不能怎么走路，但是他见王翠有些向往，所以便借口他想出来走走，让王翠也跟着大部队来了江边。 总之，今晚来的有许多都是福泽村的人，那些新来的乡亲们，跟福泽村的人相处还有些拘谨，所以没多少人跟来。 他们这行人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在一众来放河灯的人中特别打眼。 杜傲雪一早就跟杜傲双出来了，这会儿正在他的船上看河灯，抬眼就看见了郑清浅一行。 “大哥，你看，墨娘子他们在对面！” 杜傲双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他跟郑清浅他们不熟，没想把人喊到船上来。 “你激动什么，没看见秦昊也在？放心，就算咱们没位置，人家也不会没有。” 自家小妹什么性子，他最清楚。可江镇是秦家的根，人家在这里的势力是他都要绕道的，根本没必要招呼。 第401章 给你一个家 杜傲雪撅了噘嘴，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秦家的情况，可这船上除了下人之外，只有他们兄妹两个，实在是好生无趣。 …… 秦昊早就做好了准备，让秦掌柜派人早早守在江边。 “侯爷，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秦掌柜疾步上前对秦昊道。 “嗯，你忙去吧。”秦昊挥挥手，不让他多说。 秦掌柜也识趣，很快就让人引着福泽山的人上了船。 他们这艘船是眼下江上最大最豪华的，早就引得人人侧目。 此时再见一群穿着普通的人上去，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咦，那些人怎么上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上不去。”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这是江镇秦家的船。” “秦家？就是那个什么侯爷家里的？” “自然是，我听说那位新任小侯爷有一群平民朋友……” 秦昊之前跟墨成章他们走得近的事，江镇许多人都知道。 只不过秦家一直低调，之前镇上的人都不知道秦家就是靖安侯的老宅，还是老侯爷过世，牌位被带回江镇时众人才知道。 这会儿看见一群平头百姓上了秦家的大船，难免引来爱八卦的人侃侃而 谈。 郑清浅等人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面上开始有河灯飘荡。 “那边的灯好漂亮！”耿蝶指着一处，拉着郑清浅的胳膊差点跳起来。 今晚他们来的人要么成双成对，要么就是一家老小在一处，只有郑清浅是一个人。 赵岑原本要跟郑清浅一起，可上船就被秦昊带去船尾了，他美其名曰替她准备了几盏河灯。 如此一来，郑清浅便是单着的，耿蝶见状，舍了自家爹娘弟弟，凑到她身边陪着。 “婶子，咱俩一起看。”小姑娘笑嘻嘻的，郑清浅倒不好拒绝了。 可这会儿见着一盏盏河灯亮起，随着江水飘飘荡荡朝着远处去，她心里也忍不住被勾起了一丝寂寥。 端午放河灯，是用来悼念死去的亲人，祝福活着的人们，严格来说，算是一个思念亲人的方式。 现代的人和事，她近来已经很少想起，反倒是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墨成章。 他离开已有月余，可却没派人送信回来。 乾河决堤，他们必定全身心在救助百姓，可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有几分不安。 这种不安来得莫名，却又让她觉得不是她多想。 “婶子，咱们去那边看看吧？”耿蝶将她唤回神。 郑清浅笑了笑，“好，不过我们还是别去打扰岑姐他们。” 耿蝶指着的方向就是船尾，郑清浅并不想去做电灯泡。 她这样一说，耿蝶才想起来这茬，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不去船尾，就在边上看看。”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耿蝶如今看着秦昊还有些不习惯，倒不是对他还有什么想法。 严格说来，若是他最后跟赵岑走到一起，那就是她的长辈，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该再多想。 郑清浅不知她的心思，但还是跟她去了大船中间的位置，靠在船舷上，看着江面飘荡的河灯，恍惚间又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头，赵岑看见秦昊准备的河灯，心头暖意涌动，眼神缓缓柔和下来，小声对他道了声谢。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忘记儿时跟随爹娘兄长放河灯的情景了，可此刻那份深埋在脑中的记忆却又翻涌了上来。 “如果你能将这声谢谢，换成另一句话，那我也就没白忙活了。”秦昊笑着对她眨眼。 赵岑脸色不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想听的，她自然知道，可那句话她说不出口。 在她看来，有些事一旦说出来，未来若出现变故，就会很难收场。 秦昊对她的表现也不在意，兀自说起了别的话。 “我十岁以前在京中长大，但十岁以后就跟着祖母回了江镇，每年也就只有两三个月在京中……祖母对我的安全看得很重，十五岁之前都不让我出门……” 秦昊将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挑拣着娓娓道来，“我第一次出来便是十六岁那年的端午，那时候看见什么都新奇，硬是拖到了晚上还没回去，祖母派人来找时，我正在江边看放河灯。” 说到这里，秦昊顿了顿，而后看着赵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当时为了躲着他们，掉进江里差点淹死……” “噗……”赵岑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秦昊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眼里却满是笑意，“这件事我可从没告诉过别人，你得替我保密啊。” 他从前的糗事多了去了，只要能让她高兴，被笑话几次又何妨？ 不过，这世上他也只愿意被她笑，换了别人他可不乐意。 赵岑忍着笑，“没人问起，我自然不会多言。” “你这意思岂不是有人问你就要说？咱俩以后可是一家人，赵大夫，你可别这样坑 我啊！”秦昊故作惊讶，夸张的道。 赵岑没忍住，唾了他一口，“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话虽如此，可她脸上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眼底还有淡淡的笑意。 秦昊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我不管，反正我只认定你。” 赵岑的手有些麻麻的，当下便想收回手，可秦昊握得很紧。 夜色下，赵岑的脸色微红，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别处，下意识的转移话题。 “我爹娘去得早……” 这是秦昊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身世，脸上的笑意渐消，心里浮上浓浓的心疼，以至于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 “你……你放开我……”赵岑本想让他自己松开，结果她的话都说完了，他不但没松手，反倒握得更紧。 秦昊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随即放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小岑，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家！” 赵岑：“……” 这样的话，让她鼻尖微酸，心跳猛地加快，完全不受控制。 可是，他们两个真的能在一起吗？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生总是非常突然。 就在秦昊真心告白，所有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江面的河灯时，江边突然涌入大量衣衫褴褛的难民。 第402章 混乱 一开始没人意识到危险，只以为是乾河附近遭灾的百姓到了闵州，路过江畔罢了。 可不过转眼之间，难民一拥而上，先是抢了在江边卖吃食的小商贩，后来竟直接向在场的人索要食物和钱财。 “我们凭什么给你们？你们哪来的啊？” 平白无故的，自然不会有人乐意给东西出去。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群难民完全不顾任何后果，被拒绝后直接动手打人！ “打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狗子！好哇，你们竟敢踩伤我儿子！老娘跟你们拼了！” “这伙人有刀，大家快跑啊！” “……” 短短一盏茶时间不到，岸上变得一片混乱。 郑清浅和耿蝶是面朝着江心的，自然没看见之前的情景，可岸上忽然传来各种惊叫求救的呼喊声，她循声望去，心头一个咯噔。 “出事了！” 郑清浅的话刚出口，秦昊便拉着赵岑从船尾过来了。 “嫂子，岸上好像出事了，我让人去打听一下，你们安心在这里别怕。” 秦昊将赵岑推向郑清浅，很快便转身去找人了。 郑清浅拧着眉，和赵岑互望了一眼，两人还来不及说话，李小六就跑了过来。 “小四嫂，岸上来了一伙难民，但我们瞧着好像不是普通 的难民，今天怕是要不好，咱现在咋办？” 普通难民不可能出手打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惹事，郑清浅等人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应该是起义军，咱们在江上，应该不会受影响，但是……”郑清浅的面色有些凝重，“岸上会有许多无辜的人遇害，而且我担心咱们来时的路会被人发现。” 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无法避免的会有人慌不择路，万一跑到福泽山里去了，那可就不妙了。 墨成章只在东边的路口安排了暗哨，并未设立拦截关卡，若是偶尔一两个人误入，自然有暗哨的人处理，但若是一群人，那可就拦不住了。 “那可不成，不能让这伙人跑到咱们山里去，我这就带人下船……” 李小六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船另一边的娃子们的尖叫打断了。 “着火了！” 郑清浅抬眼望去，险些怒火攻心。 只见岸上有人正朝着江上的船扔火把！ 秦昊的船很大，距离江边也不远，体积大目标就大，竟是成了这些人丢火把的首选目标！ 可这些人同样都是出身微末，居然一动手就滥杀无辜，实在是太可恶可恨了！ 福泽山出来的人心理素质还是强些，哪怕有火把不停的落 在船上，但除了一开始孩子们尖叫过几声外，他们很快就跟秦昊的人一起救火。 与此同时，大船也开始朝着江心驶去。 “这些人没脑子吗？嫌弃岸上还不够乱，竟敢朝小爷的船扔火把！”秦昊有些气急败坏。 本想找人去打探下消息，这会儿还是算了，保住船上的人不受伤才是正事。 郑清浅气过之后很快冷静下来，这些人虽然揭竿起义了，但没有缜密的组织和谋略指挥，隐藏在人心中的黑暗面就冒了头，不但对普通百姓不再有同理心，骨子里对权贵的仇恨更是让他们做出毫无章法的事。 比如此时在岸上抢伤百姓，又朝着临近江边的船只丢火把。 秦昊这船就属于“花枝招展”的类型，体积大不说，还搞得富丽堂皇的，自然吸引了这伙起义军的目光。 不过秦家的船除了骚包一点外，质量也不差，被扔上船的十几个火把，只有其中恰好落在易燃物上的着火了，其他都被李小六等人很快灭了。 “不对劲，小六，你去跟弟妹说一声，这些火把上有桐油！”刀疤李坐在轮椅上，拿着熄灭的火把嗅了嗅。 李小六瞪大眼，“啥？他们还有桐油呢？” 这些起义军作乱的根本原因是吃不饱穿不暖，桐油是一种植物油 ，在历史上的用途很广泛，正常情况下，不会拿来浪费。 可这伙人竟然用桐油助燃，难怪从岸上扔过来也没熄灭，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别废话，赶紧去！”刀疤李催促着。 他现在心里跳得厉害，不知道心中所想会不会成真，若是真的，那今日的局面实在是……他有些不敢想象。 郑清浅一听李小六的话，顿感不妙，立刻对身边的秦昊道：“前面这些只是打头阵，扰乱我们视线的，他们恐怕还有人在后方，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如今我们要立刻做决定。” 刚才她还以为这是一伙无组织无纪律的草台班子，可既然能用桐油来助燃火把，说明这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目的应该是为身后的大部队打掩护。 “不管如何，咱们在江上肯定不行，我让人赶紧从北面走，绕道回镇上。他们再厉害，难道还能追到江上来？” 秦昊平时虽然不着调，可却是非常聪明的，一点就透，立刻就做了决定。 郑清浅点点头，此时上岸肯定不是明智之举，而且看岸上的情形，很长一段距离都有他们的人，谁也不知道暗地里还有没有埋伏，若是贸贸然上岸，谁都不能预知后果。 他们这边刚做好决定，在他们前面的一艘精巧的画舫上 便冲天而起一道人影，直直的朝着秦昊的船飞射而来。 秦昊身边的暗卫立刻迎上前，一左一右的将他挡在身后。 “墨娘子，我们在这！” 就在这时，那艘画舫的船舷上有人对着他们挥手，定睛一看，那不是杜傲雪吗？ 看到她，郑清浅他们松了口气，下一刻，阿大稳稳的落在他们身前。 “侯爷，墨娘子，国公爷请各位去我们的船上，一起回镇上。”阿大拱手对众人道。 秦昊看了看郑清浅，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也好，那就有劳国公爷了。”郑清浅颔首，接受了杜傲双的邀请。 这种时候，秦昊的大型船只明显不利于逃跑，前面那艘画舫看着挺雅致，但杜傲双既然敢喊他们过去，必然是有信心的。 秦昊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此时情形不明，他可不敢拿这么多人的安全来赌气，没一会儿就帮着指挥人放下小船，将这边船上的人转移了过去。 最后一个人刚上去，杜傲双的画舫便朝着北方快速冲了出去。 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冲出船只聚集的圈子后，南北两方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足足有几十条小船，将方才江心的船只全数围住。 “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准轻举妄动，不然老子的箭可不长眼！” 第403章 有高人 郑清浅他们的船跑得快，没被困在其中，但后面那些威胁的话却是听见了。 “疯了，疯了，这伙人真是疯了！”李小六啧啧摇头道。 他们难道不知道闵州有驻军吗？还是他们以为可以跟闵州驻军抗衡？ 此时，郑清浅他们几个都站在船尾，看着身后那些来不及跑的船被围困，岸上依旧一片混乱，真不知道这伙人要做什么。 “这伙人身后怕是有‘高人’指点。”杜傲双忽地开口道。 秦昊闻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不错，”杜傲双点头，“他们中必定有人知道，如今闵州驻军只是个空壳子，大部分都被颜大将军带去越州了。” 每个州的驻军多少等信息，都是军中机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颜秋思之前被派去收复越州时，明面上说的带走了闵州三万驻军中的两万，实际上则是带走了更多，闵州驻军如今怕是难凑齐三千人马。 这些起义军敢明目张胆的冲到闵州来，还一来就惹事，摆明了就是知道这个消息。 “谁这么傻？竟然跑去帮助一群叛逆。”秦昊皱着眉头，话说得大义凛然，实则心里倒是佩服那个刚泄露朝廷消息的人。 他早就对如今的朝廷不满了，可秦家那么一大家子人，他哪里敢乱动。 杜傲双斜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有些话并未出口。 这位靖安侯恐怕还没意识到，他如今同福泽山走得这般近，已经有很大可能会变成他口中的傻子了。 不过……若是真要支持哪个造反的势力，他倒也更愿意选择福泽山这样的。 李小六把郑清浅叫走，今日出来的墨家军里的几个领头人聚在一起。 郑清浅揉了揉额角，这算什么？她好不容易出个门，就能碰上这种事，她一点都不想去掺和这样的事情，可现实却是，李小六他们都来找她拿主意。 “弟妹，小四不在，现在你得拿个主意。”刀疤李坐在轮椅上，看着郑清浅道。 李小六也点点头，“这伙人来势汹汹，咱们东边路口还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我这心里实在有些放不下。” “起子哥，小六，我对军中之事并不清楚，只能对山里做些安排，顶多给你们些建议，你们再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 郑清浅习惯不把话说死，既然他们都让她拿主意，她也不好推脱，而且山里的日常事务的确都是她在处理，这方面她来安排还是没问题 的。 只是墨家军里的事，她就真的不清楚了。 郑清浅想了想，就将自己想到的说了一遍。 “山里的事就按你说的办，东边必须尽快设置关口，派人把守。其他的，我们回去跟麻子和大宝商量着来。” 刀疤李肯定了郑清浅的安排，又补充了几句。 他现在行动还不利索，只有脑子能用，那就把他能做到的做到极致。 “现在说这些也是干着急，咱得赶紧回到山里去才行。”李小六急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所有人都看着越来越远的混乱之处，没有人心里是轻松的。 他们是跑了，可岸上还有那么多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也不知道这些起义军会不会胡乱杀人。 好在杜傲双这人看着不靠谱，实际上做事颇有章法，对安全要求很高，所以他这艘画舫不管从哪方面都比别人的好，本就距离江镇码头不远，全速行驶下，两刻钟后便靠了岸。 福泽山的众人归心似箭，下了船立刻就想往回跑。 秦昊连忙喊住他们，“等会儿，小爷让人赶紧准备马车，再让家中护卫一路护送你们回去。” “护卫就不必了，多谢秦公子的马车，改日咱们肯定还回来 。”李小六抱拳，对秦昊的称呼还是没变。 秦昊想了想，也不勉强，毕竟那伙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往江镇来，他家老宅还是需要保留一些防卫力量才行。 时间紧迫，秦家人的动作也不含糊，没一会儿就赶着五辆马车过来与他们汇合。 “小岑，我得留在镇上，你回去后一切小心。”秦昊和赵岑面对面的道。 他倒是想牵个小手，但他知道她肯定不愿，所以只好叮嘱几句。 “你不用担心我，山里毕竟还有那么多人在，倒是你，自己多注意些。”赵岑这次回答得很顺口。 能得到她如此关心的话，秦昊心里喜滋滋的，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老实待在家里，等安全了再去找你。” 赵岑皱了皱眉，偏着头看他，“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怎么还老想着去找她？ 虽然有他在身边，她不会感到寂寥，可若是他再这样下去，她对他们两个的未来表示担忧。 毕竟，谁家也不想要个会影响自家孩子上进的媳妇。 “呃……”秦昊一噎，眼珠一转，“要不以后我搬去山里？这样的话，有什么事在山里处理就成。” 赵岑：“……”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 啥了，他这个侯爷和当家人，做得也太轻松了。 两人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很快马车就出发了。 负责赶车的人，恨不得让马车跑得飞起来。 可他们出了江镇后，打头的李小六紧急刹车，站起来冲后面大喊，“有大批人马靠近，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赶车的都是墨家军里出来的，令行禁止是他们第一件要学会的事，特别在这种时候，听见李小六的声音，后面也紧急停了下来。 这种事他们还是很有经验的，李小六的话音刚落，立刻就将马车朝着旁边赶，后面的马车跟着效仿，没一会儿他们这行人就躲藏在夜色和不怎么茂密的树丛之中。 他们刚藏好，所有人便听见了马蹄声和大队人马跑步前进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墨琪小声问道。 郑清浅和墨家三姐妹以及赵岑等人在一辆车上，听见问话，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是起义军的人还是闵州驻军。” 她们自然是藏在车上的，不过李小六和吴忧却充当了打探消息的人，两人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慢慢靠近大路。 没过一会儿，有火光出现在路的另一头。 紧接着，李小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404章 天赐良机 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程景灏！ 李小六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难怪小四哥让他们盯紧程景灏呢，这厮现在的样子，哪里是之前山里看见时的弱不禁风样啊？ 路的另一头，程景灏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猛地朝李小六他们藏身的地方看过来。 还好吴忧眼疾手快的将李小六的脑袋压了下来，两个人都是脸朝地，半点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程景灏皱了下眉，只以为是他多疑了，马不停蹄的继续带着人马赶路。 一刻钟后，这队人马总算过去，再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了。 吴忧松开手，又反手轻拍了下李小六的后脑勺，小声道：“你刚刚盯着他看做什么？忘了训练时候教的东西了？” 有些人的感觉是很灵敏的，被人注视的时候都会有所感应，所以墨家军斥候营的人都做过相关训练，李小六和吴忧都跟着做过相关训练。 “我这不是没想到他这么能装嘛，”李小六挠挠头，心里也有点后悔，“你说这人咋这么不实诚呢？” 吴忧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实诚人，小四还会让咱们防着他吗？” “说得也是，”李小六深以为然，“那 赶紧的，咱去告诉小四嫂，先回山再说。” 两人麻溜的起身，飞快的跑回藏着马车的地方，递了消息后接着赶路。 郑清浅听说是程景灏领着人往江边去了，当即便蹙紧了眉头。 程韬虽然是闵州刺史，但却没有调动闵州驻军的权利，此时程景灏带的又是哪里的人？ 按照墨成章提过的，程韬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还很爱惜名声，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如此一来，应该不会让程景灏光明正大的带人去处理起义军的问题。 如果程景灏带的是现在留守闵州大营的驻军，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程家父子已经准备曝光墨成章的身份了？ 回去的路上，郑清浅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不够了解如今的局势，更不知道程家人会做到什么程度，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貌似背后有人指点的起义军……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将事情复杂化。 墨成章不在，面对这些她想不明白的事，郑清浅只能做最保守最坏的打算。 这一路上他们真的是克服一切困难，将马车跑出了飞车的架势，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山里。 众人下车，除了郑清浅他们几 个管事的外，各回各家自不必提，李二麻子竟然亲自守在大门处，看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迎上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都没啥事吧？” 吴忧脚步不停的往里走，“没时间多说了，我得赶紧带人去东边修个栅栏……” “诶诶，你别急，大宝已经带人去了！”李二麻子连忙喊住他。 几人齐齐看向他，李二麻子便将傍晚到现在的事简单说了。 “你们走了后没多久……” 东边路口距离闽江边也就两里地的样子，郑清浅他们的马车停在门口，暗哨的人一个守着，一个习惯性的去靠近大路边转悠。 结果，这一转悠就发现江边出事了。 虽然担心郑清浅他们，但想到有秦昊护着，所以李二麻子得到消息后，当机立断，立刻让罗大宝带人去东边路口修路障和防御工事。 不要怀疑，他们是真的连防御工事也策划一起修了。 “我本来想着只修个拦路的就行了，但大宝说得对，外面这么乱，既然现在可能要暴露，那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修成咱南门这样。” 李二麻子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郑清浅道：“弟妹，我……这事没跟 你商量就做……” “别这样说，你们做得很好。”郑清浅直接打断了他。 李二麻子摸着头道：“虽然没跟你商量，但我派人请示过阿爷，他老人家让我们看着办。” “事出突然，本就该如此。” 郑清浅觉得他们有点忐忑过头，福泽山是大伙儿的，只要是为山里好的事，她相信谁都不会多说。 “哎呀，都啥时候了，麻哥你至于为这点事耽搁时间吗？”李小六一巴掌拍到他背上，“赶紧的，咱该干啥干啥去，千万不能让外面的人趁乱跑进来！”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夜，福泽山里的人都动了起来，硬是赶在天亮前，在东边修好了大门，筑好了基本防御工事。 也许福泽山真是一块宝地，发生意外时是傍晚，等到人群四处逃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没点胆子的人还真不敢直接往山里钻，这也让山里的人有了反应的时间。 与此同时，程景灏领着三千士兵，与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起义军战在了一起。 可奇怪的是，程景灏这方打得束手束脚。 “救人为主，尽量别伤人。” 此时普通百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要救的只有被困在江心 的闵州权贵。 巧的是，这次林国舅家里最小的儿子也被困在江心，而这人是个实实在在，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所谓纨绔子弟嘛，当然不会错过放河灯这样的节目，毕竟还能顺带在某些楼子里的姑娘们面前显摆。 既然要显摆，怎么能没有显摆的对象呢？ 于是乎，因着林国舅家的小儿子，整个闵州城有点颜面的权贵人家子弟便都在同一艘画舫之上。 这些人自然是认得程景灏的，哪怕离得远，可程景灏并没藏着程家的标志。 这伙纨绔看见他领着人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在船上挥着手，朝着岸上不顾形象的大喊，“程公子，一定要狠狠打杀了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对咱们下手！” “程公子，这些人死不足惜，先把我们救回去！” “程景灏，等回去后，我让我爹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最后这句自然就是林国舅家的小儿子说的。 程景灏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转头就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传下去，林家公子说了，要不计一切代价打杀了这些反贼。” 他正愁找不到由头替墨成章正名，没想到现在便天赐良机。 第405章 坑杀 这一世有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哪怕他重活一世，也猜不透将来会有哪些变数，因此他近来行事也越发拘谨。 但今日之事却是让他有了新的计策。 程景灏心思翻转间，已经将今日之事做了定论。 此时江上被围困的人还在叫嚣，起义军那边却是被林家小公子的话激出了火气。 “弟兄们，你们都听到了，朝廷这帮狗官绝对不会放过咱们！大伙儿都别怂，反正咱们的脑袋早就挂在裤腰带上了，都给老子往死里冲！” 这话是从江上传来的，明显出自领头人之口。 “弄死他们！” “水下！注意水下！别让他们跑了！” 因着领头人的话，一时间岸上和江上的起义军突然被激起了血性，抵抗得更加卖力。 “公子，咱还要留手吗？”长风眼见形势变了，有些担心的上前询问。 程景灏看着混战中的人马，抬眼望向江面，见南北两面都有火光在急速靠近，便淡淡的道：“刚才国舅爷家的公子不是说了？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打杀了这伙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需留手。 长风皱了皱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看见程景灏冷淡的面容，还是将话吞了回 去，“属下明白了。” 长风拱手退下，去传达程景灏的指示，而江面的形势却骤然起了变化。 “大哥，快看！咱们被朝廷的狗贼包围了！” 刚刚这伙人急吼吼想将围住的纨绔子弟歼灭，没注意周遭的动静，等察觉时，已经被三十几艘官船围住。 闵州临江，自然是有水师的，哪怕只是个摆设，但战船的数量还是按照规制维护着。 “他娘的！那人骗了咱们！”领头的一脚踢在船舷上，当机立断的对身边人大喊，“让弟兄们赶紧撤！” 这伙起义军之所以敢来闵州闹事，并不是他们头铁，而是有人透了消息给他们，说闵州如今驻军人数不多，且没有战船，他们这一伙有五千多人，运作得好，说不定能把闵州城给占了。 可实际上闵州的战船因为之前被林聪瞧不上，所以没有抽调到襄州去，而程景灏调来的船队其实徒有其表，说毫无战斗力是夸张了点，但不能一战却是真的。 只可惜这些起义军不知道，一看见官船就本能的畏惧。 事情转折得很快，从战船出现，到起义军的人跳江逃跑，只有短短一刻钟不到。 当然，这些人不可能都逃掉，只有 一小部分人跑了，还有许多都被牵制在岸边，没过多久就被抓住了。 程景灏带头朝着江上拱手，高喊了句，“林公子威武！” “林公子威武！”他带来的三千将士也齐声大喊。 一时间，“林公子威武”这句话震彻江面。 江上林国舅家的小儿子得意洋洋的站在船头，双手叉腰，一脸“老子天下第一厉害”的样子。 很快，这些闵州权贵人家的公子就被救上了岸。 程景灏朝着走在最前面的林国舅家小儿子拱手道：“林公子受惊了。” “哈哈，这算什么？程景灏，你今儿表现不错啊，等我回去就告诉我爹，让他在皇上面前替你和你爹多说几句好话，让你们早点回去盛京。” 这位林小公子尤不知死活的大言不惭，殊不知，他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多谢林公子，不过，”程景灏笑了笑，“眼下还是要林公子拿主意，这些抓到的反贼要如何处置？” 林小公子随意摆了摆手，“都说是反贼了，自然是全部坑杀了以绝后患。” “全部坑杀？这……这不好吧？”程景灏面露犹豫。 “哪里不好了？这群贼人差点将本公子困死江中，只是坑杀了 他们都算便宜他们了，要是交给我爹处置，只怕还会比我更狠！”林小公子说得咬牙切齿。 这些人害得他在其他公子和美人面前丢了面子，不杀了他们，让他以后如何在其他人面前露脸？ “林公子说得没错，造反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程公子，你这善心可要用对地方，否则皇上追究起来，我们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林小公子身边的一名狗腿子也道，看着程景灏的眼神还有些不屑。 “这……”程景灏犹豫了下，“那好吧，不过这个命令还得林公子来下，程某暂无官职在身，实在担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和佑帝虽然看重他，可却因为他是程家人，而一直没有给他正式的官职。 这位林小公子就不一样了，因着是林家人，哪怕他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草包，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在兵部挂了职务的。 “我下就我下，我说程景灏，你这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的，真不知道皇上看重你哪里。” 林小公子嘲笑了程景灏一句，大摇大摆的抢过了主导权，亲自下令将这些被抓到的起义军全部绑了石头丢进江里。 程景灏垂着眼，一声不吭。 无数的求饶声 ，痛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让程景灏感觉恍惚回到了前世。 …… “表哥，可以用别的法子吗？如今这样……未免死了太多无辜之人。” “成章，世事总是比我们想的更加残酷，若是没有这些人的死，你便不可能得到朝中大儒和大臣的绝对支持。” …… 如果是墨成章在这里，肯定不会让这些人全部死去吧？ 可惜，他不是墨成章，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做不到对无关的人心慈手软。 牺牲这些人，可以让墨成章提前切切实实的看到，朝政落在林家人手中，百姓会处在何种境地。 就在一批又一批被抓住的起义军丢进江里时，北面由远而近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 这阵马蹄声越来越大，让忙着将人沉江的小兵都不由得停了手，动作一致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程景灏也抬眼望了过去。 不消片刻，路的尽头便出现了成百上千的骑兵。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程景灏蓦地睁大了眼。 领头的竟然是墨成章！ 这群人正是墨家军。 “二团三团听令！速速救人！” 可等他们到了近前，墨成章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救人。 第406章 他回来了 墨成章勒住马，薄唇紧抿，目光清冷锐利，隔着人群，和程景灏遥遥相望。 接到这边的消息时，他们还在距离此处五里开外。 墨家军的探子在行军时都会比大部队先走一步，在看到闽江畔的惨剧时，快马加鞭的跑回去禀报。 他们探知的消息不多，但大致还是知道一些，毕竟，这个时候能跟“反贼”扯上的，也就只有各地的起义军了。 在墨成章看来，不管这伙人是不是反贼，都不应该被这样毫不留情的屠杀。 福泽山里的人也是从各地逃难而来，若不是有幸聚在一起，指不定那些人也会落草为寇或者直接反了。 对大多数所谓的“起义军”来说，其实都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不作为害了他们。 可程景灏之流，对这样的人却如此残暴狠绝，实在罔顾人伦。 “对面谁啊？哪里来的傻子？在本公子面前越俎代庖，活腻味了？”林小公子不悦的看向墨成章，出口的话依旧透着高高在上。 “是啊，这人谁啊？我们几个常年在闵州待着，没见着军中有这人啊？” “程公子，你认识对面那人不？” 墨家军要救人 ，这边的要将人沉江，双方自然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 但短短几个回合下来，程景灏这边的人就开始力不从心。 根本不是对手啊！ 林小公子见了当然不高兴，自己的人干不过突然冒出来的这群人，心里难免憋屈。 程景灏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定了定神后才道：“应该是颜大将军身边的人。”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让墨成章的身份暴露，用颜秋思做挡箭牌就再好不过。 “颜秋思那个老匹夫的人？”林小公子蓦地冷哼一声，“真是好得很呐，我爹正愁抓不住他的把柄，让他们救人，咱们走！” 嘿嘿，等回去他就让他爹参颜秋思一本，到时候颜秋思手中的兵权还不是手到擒来？谁让颜秋思识人不清，竟然找了个救反贼的做身边人。 程景灏不欲让林家人此时发现墨成章的存在，闻言立刻就下令他带来的人撤退，一众公子哥们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他们这番操作看得墨家军都一头雾水，李大江凑到墨成章身边小声问，“小四，他们咋回事呢？怎么就跑了？” 他们还防着那伙人阻止他们救人，所以留了一小部分人准备干仗呢！结果 对面的竟然直接跑了，这找谁说理去。 墨成章抿了抿唇，与程景灏回眸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张口道：“他们以为我们是颜大将军的人。” 只要稍稍想想便能明白，程景灏他们退走，必定是以为抓住了颜秋思的把柄，想以此反制颜秋思。 而这大概也不是程景灏的意思，他身边那位穿得跟刚从印染坊出来似的估计才是关键。 “啊？可咱们不是颜大将军的人呀，咱不会给大将军惹麻烦了吧？”李大江有些紧张的道。 墨成章回答得很肯定，“不会。” 他既然敢救人，自然想好了应对之策。 那些被救的人有些茫然，看看墨家军，又看看已经走远的程景灏一行，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 “把他们带着，去闵州大营。”墨成章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他救人是出于道义，但这伙人犯事也是真，交去闵州大营后，这些人还能保住一命。 刚才他不是没看见程景灏带的便是闵州大营的人，但在外坑杀反贼，和将反贼抓回去关押可是两码事。 带回去了就得走正常的刑讯流程，若随意打杀，便是违反大乾律法。 被救的人都傻了，本以为他们已经 得救，可下一刻，就被墨家军押解着朝闵州大营而去。 因为人数太多，又都在刚刚的混乱中受了伤，可想而知这一路走得绝对快不了。 …… 福泽山中，郑清浅一晚上都在山下，等东面的防御工事建好，她这边也将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 “弟妹，你回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全氏揉了揉眼睛，过来劝郑清浅。 郑清浅轻轻锤了锤肩膀，又捏了捏脖子，回头对全氏笑了笑，“我没事，还得去库房看看，嫂子，这边就有劳你了。” 眼看混乱在即，山里的存粮和其他物资都得赶紧捋一遍，郑清浅要把空间里的东西放到库房去，自然就不能让别人代劳。 “要我说库房那边你就别去了，我让忠平媳妇去看看，她做事细致，保管出不了错。”全氏是心疼郑清浅熬了一夜。 要说大伙儿都熬夜了，但郑清浅一个人要安排整个福泽山的事，那动的是脑子，只会比他们这些人都累，所以她才忍不住让她去休息。 “不用了，陈二嫂家里还有孩子，哪里能让她离开太久，还是我去吧，等登记好现有的东西，我就上山去休息。” 见劝不动她，全氏 只好把手里的热水递过去，“那你先洗把脸，喝口热水再去。” “谢谢嫂子。”郑清浅这次就没客气，洗了脸喝了水，然后独自去了库房。 福泽山这里有好几座山，东西不少，为了方便取用，山下和每座山上都有库房。 不过山下的库房算是几座山共同的财产，郑清浅一般情况下都是将空间里多出来的物资补充在这里，毕竟这边基数大，多出来一些也能说得过去。 再加上进出的账都是交到她这里，要做点手脚也容易，还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等她从库房里出来，就看见一大群人往福泽山入口处跑，紧接着，马蹄声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这是…… 郑清浅的眸子蓦地一亮，没来得及多想，提起裙摆也往那边跑去。 这么大的动静，越是靠近大门处，越是能感觉到地面都在开始微微震颤，除了墨成章他们回来之外，估计只有别人来攻打他们才会有这样的动静了。 福泽山南面的大门打开了，郑清浅慢下脚步，轻喘了喘，嘴角高高扬起。 能让山里人主动开门，肯定是他们回来了！ 果然，下一刻她便看见墨成章骑着马进了门。 他回来了！ 第407章 不是大乾人 人的感觉就是那样奇妙，墨成章进门后便看向了郑清浅所在的方向。 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怎么又瘦了？ “咱们的人回来啦！我这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是啊，昨晚突然让咱弄这弄那的，可吓死我了。” “别怕别怕，有墨公子在，咱肯定不会有事的。” “……” 虽然昨晚他们表现得有条不紊干劲十足，可大伙儿心里其实都挺慌，生怕来点突发事件，把他们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生活打破。 如今看见墨成章他们归来，那颗惶惶不安的心莫名的落回了原处。 郑清浅并未上前，跟墨成章交换了个眼神后，去找全氏了。 他们刚回来，定然还有一堆事需要安排，等会儿她再去找他一起回家。 墨成章领着人先去了马厩，而后又回到校场这边的办公室处理了一些事情，等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才捏着眉心朝外走。 “四哥。” 一出门，还未抬头，便听见了她熟悉的声音。 郑清浅来到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浅浅笑道：“欢迎回来，我们回家吧！” 墨成章原本以为她已经先回去了，他没有去握住她的手，而是一个大步上前，将她拥进怀中，“听他们说 ，你昨晚熬了一宿，怎么没回去休息？” 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可更多的却是心疼。 郑清浅突然被他抱住，身子僵了一瞬，因为此时周围来来回回的都是人呢，刚刚她伸手过去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他倒是比她更直接。 罢了罢了，反正她刚刚都鼓起勇气想牵着他的手回去了，现在被围观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不喜欢我等你呀？那我回去好了。”郑清浅推开他，佯装生气的想转身。 可下一刻，她就又被拉进了他的怀里，头顶传来他的轻叹，“如此不会照顾自己，让我如何能放心？” 远远瞧着都能看出她在分开这段时日瘦了，此时将人抱在怀里，他才发现，她比他想的更瘦。 郑清浅被迫搂着他的腰，听见这话，立刻回道：“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瘦了一大圈？” 而且，比起离开前，他晒黑了些，整张脸看上去更加精神，越来越有沙场男儿的气势。 墨成章心中无奈，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走吧，回家。” 这次是墨成章牵着郑清浅，两人毫不避讳旁人的眼光。 …… 与此同时，一江之隔的闽江东边，一片杂乱的滩涂后面，有间小小的茅草屋 ，屋里正上演着另一场混战。 “狗日的！要不是你让我们去，我们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 “三爷，别跟他废话，杀了这个王八蛋！” 昨晚他们跳江后，并没能第一时间逃掉，苦苦在江水中撑了几个时辰，等到船只都走了后才敢上岸。 昨天突然冒出来这伙人，有大部分是永州那些过不下去的百姓，领头的叫胡三，大伙儿都叫他三爷。 胡三和背后“指点”他大闹闵州的人约好在此处汇合，原本他们是抱着稳操胜券的想法去的，结果回来的只有几十人。 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就这样没了，胡三现在只想杀了面前这个小胡子泄愤。 屋里有张小桌，一名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年轻男子就坐在那里，哪怕被胡三他们辱骂着喊打喊杀，他也依然纹丝不动的坐着，看胡三等人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我说过，不可鲁莽，要智取，是你们自己错过了大好时机。” 小胡子端起桌上的一只玉杯，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随即把杯子收进一个小匣子里，揣进怀中，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而去。 他的口音有些特别，听着并不是闵州极其附近州府的人。 “不许走！”胡三下意识的拦住他 ，“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不能就这样算了！” 小胡子停下脚步，看着他扯了扯唇角，“哦？你待如何？” “三爷，杀了他！” “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不能放他走！” 几十个人愤恨的盯着小胡子，情绪激动。 胡三既然能拉起几千人的队伍，当然不是完全的庸才，此时被众人簇拥着，他反倒冷静了下来。 “反正你不能走，我们看见有人将活着的弟兄带走了，你得帮我们想法子把人救出来！” 胡三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么大才，跟眼前这个明显有些来头的人比起来，他自认没法子凭着如今的几十人去救人。 “三爷，人咱们自己救，这人留不得啊！”有人立马抗议。 胡三一眼横过去，凶狠的道：“虽然咱们现在人不多了，可这里还是我说了算！” 那人立刻闭嘴，却没有不服胡三的决定，只狠狠瞪着小胡子。 小胡子忽然笑了出来，扫了一圈围着他的人，慢吞吞的道：“就凭你们，还想留下本王？” 本王？胡三等人面面相觑。 “你……你不是大乾人！”胡三猛地反应过来，指着他惊骇道。 小胡子放声而笑，“我何时说过我是大乾人？更 何况，”他有些不屑的看着胡三等人道，“如今的大乾已是强弩之末，本王还看不上。” “你到底是谁？”胡三开始警惕，抽出身后的短刀。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齐齐对准小胡子。 “你们还不配知道本王的名字，但是……”小胡子忽地诡异一笑，“知道了本王的身份，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话落，还没等胡三等人反应过来，只见小胡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甩开朝着胡三等人扔了过去！ 那扇子像是有意识般，从胡三等人头上掠过，打在茅草屋的竹墙上，竟然又原路折回到了小胡子手里！ 如此来回几次，胡三等人俱都瘫倒在地，手中的武器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全军覆没了。 “啧啧啧，这药的药效还不行啊，看来还得找机会再炼炼。” 小胡子拿着扇子看了看，一边摇头说话，一边慢悠悠的走出了屋子，对屋里的痛苦惨嚎充耳不闻。 他离开一刻钟后，茅草屋后面的草丛中蹿出来一个少年，脸上涕泪横飞的奔向屋里。 “爹！刘叔，陈叔……” 少年将胡三抱在怀中，看着一屋子意识模糊的叔伯们，哭得惊天动地…… 第408章 创造时机 闵州刺史府，程韬的书房中 “看看你干的好事！” 程韬将手中的奏折藤本砸到程景灏脸上，可他尤不解气，指着程景灏怒道：“你告诉我，现在要如何收场？” 让他带兵是去解决问题的，结果他不但让林家人奚落了一通，还牵扯到了颜秋思。 要知道，他们今后若想成事，绝对少不了颜秋思的支持，若颜家倒了，那他们的大计可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臂膀。 “颜家不会有事，表弟不会允许表叔出事。”程景灏很淡定，面上丝毫看不出担心。 程韬指着他，“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林家的奏折递到盛佑面前，你以为盛佑会放过这个收回兵权的好机会？” 自从确认墨成章是身份后，父子俩私下对和佑帝的称呼就变了，直接连名带姓的叫。 他忍辱负重，暗中布局多年，说不定就要毁于一旦！而这个坏了他计划的，还是他的亲儿子！ 程韬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眼前站着的如果不是他亲儿子，他都恨不能直接给他一刀！ 程景灏眼中精光转瞬即逝，张口淡淡道：“ 爹，这么多年了，你觉得颜家人真的还有那般忠心？” 想要成事，就要将朝堂搅得越乱越好，而前世的经验告诉他，颜秋思在知道墨成章身份的前提下，忠的便是墨成章这个“君”。 “我难道还没你了解颜秋思？”程韬冷笑，“他就是个死脑筋，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成亲。” 程景灏对他评价颜秋思“死脑筋”这话深以为然，若不是他的死脑筋，又怎么会有前世整个颜家军都甘于受程家调遣呢？ “爹，您再耐心等等，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表弟早些看清形势，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坐视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的。至于颜家这边，您更不必担心，表叔并不是您以为的那般死脑筋。” 程景灏不想程韬私底下有什么大动作，只能仔细的解释了一番。 不过为了不暴露他重生的事实，他将一切都推到了墨成章和颜秋思身上。 程韬的怒气渐渐缓了下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眉头紧锁的道：“你表弟他……真的会如我们所愿？” “会！”程景灏答得斩钉截铁。 “可他若是一直与颜秋思为伍，那我们程家今后又该当如何 ？”程韬直直的看着程景灏，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程家被先皇猜忌，削爵降官犹恐不及，若不是小妹程媛拼死产下嫡子，哪怕是个死胎，也还是将程家人的性命保住了。 这些年来，他心中的不忿无人可知，当年程家为了扶持先皇上位，暗地里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些都被盛家人遗忘了！ 如果不是他这些年伏低做小，假意臣服林家，恐怕程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程景灏淡淡一笑，反问道：“如果您是表弟，若要起事，会如何做？” “自然是先拿下闵州，再……”程韬蓦地一顿，眼神突变，“你是说……” 程景灏颔首，“没错，若表弟起事，我们将闵州拱手相让又何妨？到时候爹还怕表弟不跟我们相认吗？” 利益总会让人无端多出许多亲戚，更何况他们本就是血缘至亲。 他不信墨成章若起事，会放着程家这个闵州的资源不用。 “如果他不起事呢？”程韬追问。 程景灏眸光一闪，“那我们就创造时机逼他起事！” 程韬来回踱步，片刻后咬了咬牙，“行！这次就听你的，不过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 ……总之，程家的利益决不能丢！” 很可惜，程家父子的盘算注定要落空，只是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 …… 墨成章回来，最高兴的人除了郑清浅之外，当属云氏。 就连墨家三姐妹要来看看许久不见的弟弟，都被云氏挡在门外。 “我说你们几个，多大了还不懂事？不知道小四刚回来需要休息吗？”云氏站在院子门口，挡着几个女儿女婿，“赶紧回去，明儿再来，别打扰小四休息。” 墨韵抿着嘴笑，墨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有墨诗诗弱弱的回了句，“那娘，吴忧他们有急事要跟小四说也不成吗？” “有啥急事？”云氏看了几个女婿一眼，“小四这么久不在家，不也没事吗？多等个一天半天的，还能出人命不成？” 陈忠达几个对视一眼，暗自摇头，得，岳母光明正大的偏心小舅子，他们就再等等吧！ 然而，此时屋里某个本该赶紧休息的人，却抱着自家媳妇儿心猿意马。 久别重逢的年轻夫妻，哪怕心里知道对方需要休息，也控制不了。 “四哥……”郑清浅有点尴尬又有点想笑，“你抱得太紧了。” 正 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所以他此时的情况她才这样清楚。 墨成章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迅速在她额上亲了一记，稍稍松开她，“抱歉，你……好好休息。” 刚刚两人分别洗了澡，她身上的香气直直往他鼻子里钻，哪怕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她。 郑清浅闻言，搭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脸颊微红的抬头望着他，声如蚊呐的开口，“我……可以的。” 说完这话，她迅速将脸埋在他胸前。 虽然她一直暗示自己，面对他时要大方些，可有些情绪真的不受她控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突破她的极限了。 墨成章的心跳漏了一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时，蓦地翻身悬在她身上，“你确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郑清浅刚刚就花光了这一天所有的勇气，哪里还能再说一遍，只闭着眼胡乱的点点头。 下一刻，她便淹没在他制造的狂风暴雨之中……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墨成章不在身边，许是比她起得早，办事去了。 正想着，屋外就传来云氏的喊声，“小四媳妇，起了没？杜夫子来找你了！” 第409章 需要帮助吗 杜傲雪是第一次到墨家来，不，准确的说，她是第一次到福泽村里来。 一进村她就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杜傲双也跟着一起来了，站在墨家的院子里，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用玉骨扇敲打着掌心道：“此处倒是个好地方。” 福泽村在一处山涧中，周围的环境本就清幽雅致，有了村庄的烟火气点缀，让人感觉像是进了世外桃源。 不过，比起他想象中的世外桃源来，这里的房子建得就挺有“人气”的。 “我早该想到的，山下都是那般模样，山上怎么可能差呢？”杜傲雪喃喃道。 她从小就贪玩，以前也不是没去过乡下，看到的景象跟这里可大不相同。 福泽村里白日里可并不清静，纺织作坊和成药房，还有最开始建的砖瓦窑那一片可都在忙碌。 村子里也时不时有人脚步匆匆的，用手推车推着各种材料和成品，来往于各条交错的小路之间。 杜家兄妹一路走来，只觉得这里哪像是乡下，除了没有商铺之外，根本就不比外面的小镇差了。 “阿雪，你这次找的这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杜傲双下了结论。 他听人说山里主事的人，也就是墨娘子的丈夫回来了，所以 才特地跟来，想会会这位能将此处打理得这般妥当的墨公子。 说话间，云氏已经喊了人从里屋出来。 “你们别客气，快进屋坐。”云氏招呼着兄妹俩进屋，一边给两人倒水，“我瞧着你们是走路上来的，渴了吧？赶紧过来喝水。” 云氏不知杜家兄妹的身份，只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客人招呼。 不过她这样随意的举动，倒是让杜傲雪他们觉得很舒适，两人也不是那种时常拿身份压人的，听见招呼，很快就进了屋。 “多谢大娘。”杜傲雪冲云氏灿烂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杜傲双也冲云氏点了点头，“多谢。” “谢啥？等书院开课，杜夫子对我家那几个外孙多包容些，我就感激不尽了。”云氏不以为意的笑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几人随口寒暄着，不一会儿，郑清浅就过来了。 “杜姑娘，你……”郑清浅刚开口，背对她坐着的杜傲双就回了头，她的话一顿，转而对杜傲双道，“国公爷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她还以为杜傲双暂时不会来福泽山了。 “啥？国公爷？”云氏有些傻眼，失态的瞪着杜傲双。 所以， 刚才她是跟一位“国公”唠了半天家常？ “墨娘子还请随意些，出门在外，那些虚名不叫也罢。”杜傲双起身，对郑清浅笑着摇头，而后又对云氏道，“大娘，叫我无双便是，这里没有什么国公爷。” 无双是他的字。云氏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位亲切的长辈，他没想过在她面前端什么国公的架子。 当然，对郑清浅他们他才这样说，对别人他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虚名什么的，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那……那我重新给你们泡壶茶去！” 云氏急性子，说完也不顾杜家兄妹的阻拦，脚步匆匆的去了厨房。 “你们别跟我大哥客气，其实他脸皮最厚了……”杜傲雪俏皮的对郑清浅眨眨眼，不过她的话倒是被杜傲双打断了。 “阿雪——”杜傲双拉长了语调，警告的瞥了杜傲雪一眼，“你不是有事找墨娘子吗？” 这个妹妹真是令人头疼，说话完全不看场合，有些事是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吗？ 郑清浅听见杜傲雪的话时，嘴角轻扬，有些同情的看了杜傲双一眼。 有这么个惯会拆台的妹妹，杜傲双这个国公爷的日子估计挺精彩的吧？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便 唤你一声杜公子，”郑清浅莞尔一笑，又看向杜傲雪，“杜姑娘找我何事？” 说起这个，杜傲雪立刻收起笑脸，很认真的看着她道：“墨娘子，你们需要帮助吗？” 昨天那样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经历，但不知道怎么的，她昨晚一晚上没睡着，脑子里都是福泽山，还有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有些不敢想象，若是福泽山被人破坏了会怎么样。 今天早上一起来，她就跑去找大哥，死拉活拽的将人拉来，路上顺便谈了一下她的想法。 “帮助？你是说……”郑清浅看看杜傲雪，又看看杜傲双，一时间不能肯定杜傲雪的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杜傲双耸耸肩，无奈却眼含宠溺的看了杜傲雪一眼。 他是不想惹麻烦的，但妹妹只有一个，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尽量满足。 “杜姑娘，杜公子，谢谢你们，不过暂时我们还能应付，若是有需要，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郑清浅诚恳的道。 看着杜家兄妹，她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羡慕。 从小就没有亲人的她，在很小的时候，不仅期盼有父母的疼宠，也很羡慕那些有哥哥姐姐保护的孩子。 杜家兄妹虽然出身高贵，但他们的相处却比好些普通兄妹都更加有爱。 杜傲双多少有些意外，送上门的好处居然还能被拒绝。 不过这也让他对郑清浅等人更加高看了一眼，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着一群难民在这乱世扎根吧！ “对了，墨娘子，听说墨公子回来了，怎地不见他？”杜傲雪左右看了看，没有多想的就脱口问道。 杜傲双抬手就将玉骨扇敲在她脑袋上，“你个姑娘家问男子的行踪，合适吗？” “又打我！”杜傲雪瞪着他，“人家墨娘子都不介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杜傲双：“……”这是介不介意的问题吗？ 郑清浅这次是真的没忍住，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四哥应该是有事出去了，杜姑娘若想见他，怕是还要等一会儿。” 认识这么久了，她多少也摸到了点杜傲雪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往别的地方瞎想的。 这姑娘其实活得简单又热烈，喜欢的就会刨根问底，好奇心也重，常常因为试课时候有学生偶尔提到的东西，而跟着漫山遍野的跑。 “小四回来啦？快进屋，家里来了贵客……” 正说着，屋外便传来云氏的声音。 第410章 不许再说 墨成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屋里几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郑清浅上前，笑着替双方做介绍。 “四哥，这位是南国公杜公子，”介绍了杜傲双，她又看向杜傲雪，“这是国公爷的胞妹杜姑娘，也是福泽书院的书画夫子。” 严格来说，她这个介绍有些不伦不类。 以杜傲双的身份来说，公子姑娘这样的称呼用不到他们身上，可郑清浅偏偏这样叫了。 墨成章跟她自有一份默契在，只听她最后一句话，便大概明白她为何会这样介绍了。 果然是贵客。 “杜公子，杜姑娘，幸会。”墨成章朝两人抱拳行礼，虽不是正式的礼节，但也不会显得无礼。 前世他只听程景灏提过一次这位南国公的大名，当时程景灏感叹南国公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还能保住南国公府，说明这人很有心计，之前被小瞧了。 只是那时程家大局已定，也不需要南国公府的帮助，所以此后程景灏便没再提起。 墨成章倒是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会在福泽山见着对方。 杜傲双拱手回礼，“墨公子，久仰大名。” 唔……从调查福泽山开始，也有好几天了，算得上久仰了吧 ！ 不过他对这位墨公子倒是挺有好感的，这人一身正气，偏偏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而且举手投足间还有几分书卷气，也不知是在何种环境下长大的。 这种时候，郑清浅和杜傲雪就不便在场了。 堂屋留给男人们，郑清浅带着杜傲雪去了客房。 家里的屋子就这几间，平时也没什么客人住在这边，所以客房便也充做书房，来人了再收拾一番。 “墨娘子……”杜傲雪刚开口，就被郑清浅笑着打断。 “我看以后我们还是别这般客套，我姓郑，若是你不嫌弃，喊我一声郑姐姐，我也叫你阿雪，你看可好？” 经过了今天，郑清浅更加喜欢杜傲雪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郑姐姐！”杜傲雪毫不扭捏，立马就喊了一声。 郑清浅也笑着喊道：“阿雪。” 两人相视一笑，先前的些许拘谨瞬间消散。 笑过之后，杜傲雪看着屋里的摆设，开始将心头的疑问一一问出口。 她实在对福泽村太好奇了，若是不能知道答案，估计晚上都要睡不着觉。 郑清浅也没藏着掖着，将他们从上阳村逃难出来这一路的事，以及如何在福泽山安家的情况，简短 的说了一遍。 “难怪你们现在这样好，原来是因为这样。”杜傲雪托着下巴，眼中有丝丝向往。 这种轰轰烈烈的事，她怎么没碰上呢？ 郑清浅见她一脸遗憾的样子，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乱，谁又愿意远离故土呢？” 大乾人都有落叶归根的思想，就现在福泽村都还没有修建宗祠，怕的就是万一哪天这里也没了，又要搬一次家，大伙儿不想让老祖宗也跟着受累，还是等完全稳定下来再说吧。 “说得也是。”杜傲雪不由得想到了她的父母。 如果不是西靖当时那样的局面，他们也不会想要归顺大乾吧？ 屋里两个女人说的都是些无关大局的小事，堂屋中墨成章和杜傲双聊得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都同样的精明，谁都不会轻易吐露心里的想法，一开始天马行空的畅聊古今，到最后难免聊到了如今的局势上。 不过，对于福泽山如今的形势，墨成章是这样说的。 “我们只是一群逃难而来的普通百姓，有幸得颜大将军庇佑，又岂敢妄议天下之事？” 言下之意便是怕说错话，给颜秋思招祸。 杜傲双眉头一挑，也不戳破，只道 ：“颜将军忠君爱国，颜氏一门乃是大乾的将门表率，福泽山有他庇护，我也就不担心同你们的合作了。” 这话说得暗含深意，墨成章也是刚才从他口中得知，南国公府会跟福泽山合作高度酒的生意。 杜傲双这是在暗示他，福泽山有颜秋思担着，他就不多事了，不过若是跟合作有关的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有些事两人心照不宣，不需要点明。 时候不早，没过多久杜家兄妹便告辞离去。 云氏特地问了郑清浅，“咱这样跟国公爷相处，没啥问题吧？” “娘，您想想秦公子，他现在也是靖安侯呢。”郑清浅立刻举了个现成的例子。 云氏想想也对，那种身份的人，不管怎么同他们来往，他们也没别的法子，随它去就是。 “那行吧，以后他要是再来，我就跟对秦公子一样。”云氏不纠结了，转而对两人道，“我做了饭，你俩赶紧吃，吃完早点休息，多顾着点自个儿的身体。” 郑清浅背脊一僵，瞬间低头，耳根迅速泛红。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他们白天那啥啥被她听见了吧？ 天啊！太尴尬了有木有？！ 好在墨成章很快就接了话岔 开话题，“娘，您再替我纳两双鞋底子吧，过几天我要带人在山上弄点东西，费鞋。” “早就替你做好一双了，明儿我再给你做一双，你媳妇儿做鞋面比我强，让她抽时间给你把鞋面做好就成。”云氏将饭菜放下，接口道。 墨成章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郑清浅不会纳鞋底，虽然学着做了，但是这件事就是怎么都做不好，还是云氏来做更合适。 她做鞋面是跟墨诗诗学的，之前做过几双，成果不错。 吃过饭后，两人回房，墨成章将她圈在怀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害羞了？” 郑清浅脸皮薄，好不容易面对他时能坚持住不怎么脸红了，但刚才被云氏一说，她实在是绷不住啊！ 这会儿他居然还拿这事来说，她忍不住一拳捶在他心口上，“你还说！都是谁害的？” “是吗？”墨成章忽然凑到她耳边，“可我记得，我是得到某人许可……” 郑清浅猛地捂着他的嘴，“不许再说了！” 她都后悔死了好吗？如果不是他表现得太那啥，她会那样吗？ 结果他倒好，明明说好要好好休息，到头来却是…… 总之，她以后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第411章 天助 墨成章闷笑，倒是没再说话了，可却顺势在她的掌心吻了一记。 郑清浅连忙触电般的缩回手，嗔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去空间看给你的礼物了。” “我错了，娘子别气了好不好？”墨成章舍不得放开她，一直将人抱在怀里，“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出这句话的古人应该也是经历过彻骨的相思之苦吧！ 他虽然出门在外，可一旦脑子空闲下来，便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此时见着了，真是怎么看怎么抱着都觉得不够，只恨不能将她揣进口袋里，时时刻刻都带着。 哪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郑清浅当然也不能免俗，嘴角高高的扬起，也不推开他，“礼物还是要给的，不过你可别太惊讶。” 话落，两人眨眼间便进了空间。 绿茵茵的草地上，正在忙碌的小金它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突然出现的郑清浅和墨成章，片刻后，小金将手里的东西一丢，欢快的跑过来。 “它们……”墨成章惊讶的看着小金它们，很快就被小金扯住了衣角。 郑清浅指着东边一整排堆放整齐的“小山 包”，“先不说它们，你看看那边。” “那是……”墨成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神色微变，眼中有些许激动。 郑清浅这才笑着道：“你走了以后，我在这里种了些东西，后来发现，这片地上的所有东西都只需要外面三分之一的成熟时间……” 她将如何发现此处的神奇，以及怎么将小金它们带进来的事说了一遍。 “一开始我还担心它们会不会不习惯这里，但你看看，”她指着小金它们，“它们是不是比从前更壮实更好看了？” 可不是嘛，墨成章刚刚就发现了，不说那些普通猴子，就是小金一家四口的皮毛都变得他以为它们身上镀金了呢。 其他的猴小弟虽然没有小金它们耀眼，可如果拿到外面去，那绝对是猴子里高颜值的存在。 而且这段时间郑清浅还带它们回去过一次，可据小金反应，猴小弟们根本不想离开空间。 动物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它们很清楚郑清浅的空间对它们有什么好处，所以没有哪个想出来。 郑清浅当初本就想补偿它们，自然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墨成章环顾了一圈，感慨道：“你这地方，怕是 神仙的洞府也不过如此了。” “这可说不准，我以前看过的书中，那可是有比这些更厉害的。”郑清浅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满意的。 虽然空间没有说明书，但给她的底气是实打实的。 特别是如今这样的乱世，简直就是天大的金手指。 墨成章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看向远处的几座山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墨成章侧头认真的看着她，“上天让我经历了许多，承受了许多，不止是为了淬炼我的心智，更是为了让我能够遇见你。” 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早就有了牵连。 郑清浅默然，这个问题她也曾想过。 不管是她的穿越，还是这个神奇的空间，都是解释不清的，还有得到小金球后，她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如果人有前世今生，那么原本的郑清浅会是她的前世吗？ “大乾如今四分五裂，朝廷不作为，天公不作美，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墨成章接着道，“浅浅，你的空间便是上天给的暗示。” 郑清浅与他对视着，脸上满是惊讶，“你是说……” “是，”墨成章点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活了两世，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 他原本的身份便是先皇嫡子，如果按照正常轨迹，理应由他继承大统。 上一世他被程家利用，最后虽然他们走到了那个位置，可天下却并未太平。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天下本来就该交到他的手上？ 还有郑清浅，这一世他遇到的是来自异世的她，而且她的这个所谓的空间，为何不是拥有别的奇异之处，偏偏就拥有了囤积物资的能力呢？ 郑清浅被他的这个想法惊到，可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说实话，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总觉得自己的穿越是个意外，没敢往宿命论去想。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咱们这恐怕就是天助了。”墨成章忽地轻笑，“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今生有你相伴，此生足矣。” 他伸手将她拉进怀中，两人依偎着坐在草地上。 郑清浅闻言也笑了，“也是，不管怎样，我们在一起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啊，他们要想长久的在一起，就不得不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管这些 ，带着云氏等人隐居山野。 可做人不能太自私，更何况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价值，来这世上走一遭，难道只是为了躲在深山老林中过一生吗？ 那这样的人生也是在太无趣了些。 两人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成章才再度开口。 “浅浅，这次回来，其实是……”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如何说，“我跟秋叔决定了一件事。” 他这般郑重的说这样的话，郑清浅心头不由得一跳，与他对视，“什么事？”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墨成章抿了抿唇，“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拉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了几个字。 郑清浅的心跳加速，直直的看着他。 “对不起，”墨成章苦笑，“又要让你担心了。” 虽然早知这一天迟早会来，可他和她都想让这天来得晚些。 过了一会儿，郑清浅才扬起一抹浅笑，“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你早就告诉过我，我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我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要以自身安全为前提。” “好，我答应你。” 这一天晚上，郑清浅和墨成章都没能好好休息。 第412章 唱的哪一出 大乾和佑二十年端午过后，一份弹劾大将军颜秋思的奏折递到了圣前。 “什么？颜大将军怎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绝无可能！” “事实摆在眼前，难不成国舅爷家的小公子和一众闵州驻军都是瞎子不成？” “那也不能说明颜大将军有不臣之心！我可是听说了，人家当下就又把人送到闵州大营去了，如果颜大将军有异心，又何必多此一举？” “非也非也，老臣以为……” 一场关于颜秋思是否有异心的激辩在金銮殿展开，支持林家的和支持颜秋思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和佑帝面色沉沉的坐在龙椅上，并未出声，只是他眼中的某些情绪却有些掩藏不住。 颜秋思的人竟然敢救造反的逆贼？若在往日，他必定趁机将颜家手中的兵权拿回来交给林家，可现在嘛…… “……颜家满门忠烈，绝对不会做出有违朝廷体统之事！更不可能有反心，尔等休得继续胡言乱语！” 说话的乃是大乾最有名气的大儒，张之遥。 放眼望去，替颜秋思说话的，几乎都是大乾的两朝重臣，这些人平日里上朝全都很低调，极少为了什么据理力争， 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今日是大朝会，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所以这会儿金銮殿中实则有些拥挤。但因着颜秋思之事，两方人马竟然泾渭分明的站在了殿中两侧，颇有箭弩拔张之感。 大乾重文轻武，张之遥不仅是先皇的太傅，更是和佑帝的启蒙恩师，他的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爱卿，你年事已高，还是心平气和的好。”和佑帝望着张之遥道，又侧头吩咐，“给太傅看座。” 能在朝堂上有这等待遇的，整个大乾也就只有张之遥了。 可张之遥却并不领情，拱手道：“老臣谢皇上体恤，但今日之事关乎我大乾根基，老臣不得不替颜氏一门说几句话。” 尊师重道是每个帝王都需遵守的铁律，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不能让人传出什么不敬师长的闲话来，和佑帝对此只能坐直身子，抬手道：“太傅请讲。” 张之遥来到众臣面前，一袭正红色朝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不过他上了年纪后，须发皆白，整个人有几分仙气飘飘之感，穿上这身朝服反倒让他更加有几分仙家的威严。 他对着众人抱拳，朗声道：“ 各位皆知，我大乾能有今日，颜氏一门的付出不可忽视。颜家自开国以来，每一代的颜家儿郎均是战死在战场上，颜家祖宅中也是老弱妇孺居多。” “而这一代的颜家嫡支，仅剩颜大将军一人，他几乎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品行如何，只要与他有几分交情的，想必无人不知。” “可是今日，诸位竟然只凭一本语焉不详，似是而非的奏折便要定他的罪，是否太欠缺考量了些？” 林家势大，朝中无人敢正面对上，张之遥本人性情刚烈正直，但他家中情况特殊，孙子辈竟然没有嫡孙继承，以至于有许多人在背后胡说，而家里人也劝着他不要跟林家对上。 十几年前，张之遥还凭一己之力与林家周旋过数次，但随之而来却是林家阴险毒辣的报复，若那些报复的手段都冲着张之遥来，他绝不会屈服，可林家人可恨就可恨在，他们专挑他的软肋下手，让他有苦难言。 那之后，张之遥只能醉心学术，尽量避其锋芒。 但今日他却不敢再忍，因为他知道，大乾如今还能勉强撑着不被外族入侵，全凭颜家的威慑震着周边各国。 若是颜 秋思丢了兵权，大乾将陷入分崩离析，被外族蚕食之境地。 “太傅这话说得，难道我大乾除了他颜秋思，就再无领军之人不成？” 一人从人群后缓步来到张之遥面前站定，“想当年，我大乾也是武将无数，北羌西靖等国哪个敢犯我大乾边境？怎么到了太傅嘴里，就只剩一个颜家了？” 张之遥暗自冷哼，“林太师也说了，那是当年。” 来人正是和佑帝的外祖父，林家大家长，已经交出大权的林承继。 从两人的官职虚衔便能看出，林承继凭着亲缘关系，压了张之遥一头。 他这个太师的头衔，完全是林贵太妃从和佑帝那里要来的，根本没有干过一天太师的本职工作。 哦，不对，如果把他们将和佑帝养歪，将如今的皇子教成一群眼高于顶的人算上的话，那也算名副其实。 “张太傅似乎觉得，只有颜家人才能有能力出众的后辈？成国公程家，吴国公吴家，蒋国公蒋家的后代子孙，都入不了您的眼？” 林承继一句话就将大乾已经式微的几家武将全拉下了水，关键张之遥还不好开口反驳。 怎么说？难道说实话，他的确 看不上那几家只有蛮力而无智计的武夫？那不是让他得罪人吗？ 可若承认了这几家也有能当大任的后辈，那林承继这个老匹夫肯定会打蛇随棍上，立刻推拒这几家的后辈出来接替军中重任！ 张之遥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境。 林承继趁着这个时机，对着和佑帝拱手道：“皇上，老臣也不相信颜大将军有反叛之心，不过，有些事不可尽信也不能完全不信，老臣以为，皇上不如趁着此次，收回颜秋思手中部分兵权以作试探。”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连串的附议声响起，张之遥和先前支持颜秋思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今日之事，分明是林家早就算计好的！ 和佑帝的目光变幻不定，林承继的提议恰到好处，他若是拒绝，不仅打了林家的脸，也让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准奏！即日起，收回颜秋思闵州大营的掌兵权，交由……程景灏暂管！退朝！” 和佑帝说完，都没给众臣反应的时间，直接起身大步离去。 这下子，不仅林家人懵了，张之遥和其他人也都满头雾水。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第413章 跟随 接到任令的程景灏也讶然了一瞬，不过随即他却是反应过来。 “看来，盛佑已经不甘心再做一个傀儡了。” 而且这次盛佑居然聪明了一回，呵呵，以后这朝堂怕是会更有意思了。 “盛佑此举岂不是将你推到了同林家正面对立的局面？”程韬皱眉，对这个结果很不满。 林家人这次连几位开国功臣都拉出来了，可见已经有自己的打算，现在却被程景灏摘了果子，程韬已经可以相见，估计过不了多久，林国舅就该找他“谈心”了。 程景灏抬头看向他，“爹，我们原本便是要跟林家正面对上的，如今有了这道圣谕，反倒更方便与林家周旋。” 毕竟他这是“被迫”同林家对立，林家人要怪就去怪盛佑，跟他们程家可没关系。 在还没争取到墨成章的信任之前，或者说，在墨成章还没动手拿下闵州之前，程家还要继续牵制林家人，不能让他们发现墨成章的存在。 万幸的是，那日在江边见到墨成章的是林家小公子，今年才十六岁，根本没见过先皇，若是换了林家其他人来，墨成章的身份肯定会引起怀疑。 程韬沉吟片刻，也想通了其中关节， 点头道：“这样说来，此事的确是好事，顺便还能跟颜秋思卖个好。” 他一会儿就派人给颜秋思送信，程家绝不会沾染闵州大营的兵权，是真的“代管”。 实际上，程韬有这一层考量，完全是觉得程景灏没有管理军队的能力，还不如送颜家一个人情，到时候颜秋思也不好对程家的事坐视不理。 程景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自家老爹不知他多活了一世，又怎会知道，前世的后来，程家的一切调度都在他的掌控中。 …… 朝中之事郑清浅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如今山里多了两个重量级人物，杜傲双和秦昊的消息一前一后到了福泽山，而颜秋思那边的消息比这两位要滞后一些。 颜秋思既然和墨成章达成了共识，当然就会替他做诸多考虑，从前福泽山里可以不管朝中局势，但现在却不得不管，因此，颜秋思那边的消息渠道便共享给了墨成章。 只是，颜秋思毕竟是出征在外的武将，获取消息的速度，没有常年居于盛京的杜傲双和秦家来得快。 难得的是，这次墨成章，秦昊和杜傲双齐聚一堂，三人身份和立场不同，但却都并不讨厌对方。 “靖安侯怎地也来了？”杜傲双斜眼看着秦昊。 没办法，对这个千方百计也要退掉杜家婚事的家伙，他暂时管不住自己的嘴。 “国公爷这话就不对了，福泽山可以算得上我的第二个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反倒是国公爷你，巴巴的跑来做什么？不会是看上山里的哪家姑娘了吧？”秦昊不甘示弱的回道。 杜傲双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对墨成章道：“墨公子，我之前在福泽山外见过程景灏，所以看见朝中有他的消息，便顺道给你捎来。” “哟，看来国公爷跟我的来意一样嘛。”秦昊乐了，看杜傲双也顺眼了些。 墨成章对两人的言语官司不予置评，对杜傲双点头道：“多谢杜公子提前告知，此事对我们没什么影响。” 程景灏现在的做法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和佑帝将闵州大营交到他手上，的确不会对福泽山造成影响。 但恐怕程家就得直面林家的怒火了，不过那与他无关。 “不知我可否问墨公子一个问题？”杜傲双的目光清澈坦然的看着他。 “杜公子请说。” 杜傲双缓缓道：“为何程景灏，或者我该说闵州刺史程韬，他们对福泽 山中的情况无动于衷？” 就算此处是朝廷划拨给颜秋思的私人产业，可这山里养着几千的精兵，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程韬作为一州刺史，就算要徇私，怕是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除非……程韬和颜秋思都有了反心。 打理福泽山事务的墨成章也绝不是普通人，看着就不像是依附程韬或者颜秋思的样子。 但是他这些天暗地里查过，整个福泽村分明都是从越州逃难过来的，根本没有异常。 墨成章没想到他会这般开门见山的问，一时间没有回话。 “我说你这人，哪有刚认识就问人这种问题的？再说了，这事跟你有关吗？”秦昊一心向着福泽山，虽然也同样好奇这个问题，但是他却不会问。 因为他相信墨成章和郑清浅，这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他就没见他们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杜傲双并不理会秦昊，只静静看着墨成章。 墨成章淡淡的瞥了秦昊一眼，后者立刻闭嘴，习惯性的摸摸鼻子。 真是的，干嘛凶他呀？他这不也是为他解围嘛。 “此事原本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过……”墨成章顿了顿才道，“等时机到了，就算我不说， 你们也会知道。” 他的身份定然会有曝光的一天，到时候必定天下皆知。 杜傲双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这样的回答，其实已经从侧面说明了，他心中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只是不知具体情形罢了。 “多谢墨公子，是我僭越了。”杜傲双很干脆的拱了拱手。 他会问，也是因为不想不明不白的同这伙人绑在一起，现在墨成章这个回答反倒让他放了心。 试想一下，这种抄家灭族的事，若是换个人，还会这样拐着弯的对他坦言吗？ 换言之，他已经得到了墨成章的信任。 许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眼缘真的很重要也很奇妙，就比如他对墨成章的观感。 之前面对郑清浅的时候，他只是佩服作为女子的郑清浅能够将这里的事务打理妥当。 可在见到墨成章时，他心里不自觉的就想靠近，不对，不是靠近，而是……跟随。 是的，他现在就是想跟随着墨成章，看看他最终会将福泽山这伙人带到何种地步。 当然，他做这一切都是很理智的，不然也不会继续调查。 “无妨，不过有件事我希望能得到杜公子的帮助。” 第414章 买马 “墨公子但说无妨。”杜傲双做了个请的手势。 墨成章：“我想购买一批战马，或者马驹，不知杜公子可有门道？” 会这样问，也是因为西靖从前便产战马，虽然比不上北羌的战马高大威猛，但也够得上上战场的标准了。 “战马？”杜傲双愣了一瞬，“你是要……” 墨成章颔首，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杜傲双的心头猛地一跳，对墨成章更加刮目相看。 这位仁兄，哦不对，墨成章比他小，应该是这位小老弟，这胆子也太肥了，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养了几千精兵不说，现在这是要组建骑兵了？ 秦昊也蓦地睁大眼看向墨成章，不是吧，福泽山要准备玩大的了？ 据他所知，如今山里就有几千匹马，有一部分是颜家从福泽山北面的一条小道秘密送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之前颜大将军光明正大问朝廷要的。 已经有这么多马了，墨成章居然还要买战马，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杜傲双和秦昊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后，杜傲双才开口。 “我的确有路子可以进购马匹，但要看墨兄弟需要的数量，量太大的话，我也不 敢保证能凑齐。而且，这个时节，成年马匹的数量不会多，小马驹倒是也能弄来一些。” 端从这个称呼来看，杜傲双又将自己与墨成章的身份拉进了些。 墨成章眉梢微挑，抱拳道：“多谢杜兄相助，数量上我没什么要求，五千匹以下，无论多少我都要。” 他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杜傲双主动示好，这对他和福泽山来说都是好事。 “五千？”秦昊惊讶的低呼，都顾不上去吐槽这两人只一会儿功夫就称兄道弟的事了。 这个数量真不是个小数目，福泽山有这么多银子吗？ 要知道，一匹成年战马的价格在三十两左右，这还不算路上的花销，五千匹战马这可就是十五万两银子啊！ 就算这其中再有些小马驹，那马驹也得十几二十两银子一匹呢，这个数量下来，少说也得十万两银子吧？ 杜傲双比秦昊更吃惊，他刚才以为墨成章要的顶多一两千匹，结果他张口就要五千，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穷山僻壤的，真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 墨成章面不改色的道：“这些并不需要一次性带来，价格方面杜兄也不必担心。” 有杜傲双 从中作保，他相信对方至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喊高价，又是分批付款，山里凑一凑还是有的。 而且，据他所知，西靖人擅蛊，却对医道不甚擅长，常常有因为小病小痛或者一些低级的毒药而死人的情况，到时候就算银子差点，可他们还有成药和医药用品可以抵掉部分款项。 除此之外，山里也在做土豆和红薯的相关加工品，只要时间是允许，通过他们打通的商路卖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简而言之，他敢这样放开手脚，还是因为他媳妇儿那个神奇的空间。 “不是，墨兄啊，我知道你想让山里人过得更安心，”秦昊摸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可咱们山里能养得起这么多马吗？” 现在不是人都要养不起了吗？怎么还要往山里弄牲口呢？ 墨成章看着他，扯了扯唇角，“阿昊，你觉得我会做没把握的事吗？” 两人的关系今时不同往日，墨成章对秦昊的称呼也早就变了。 秦昊一噎，这话倒是没毛病，难道山里又有啥他不知道的东西了？ 杜傲双思索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下了，“可以，此事便就此定下吧，等有了消息， 我再告诉墨兄弟。” 不说别的，只杜家暗地里本就在西靖经营着一家马场，他也没道理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什么？堂堂国公爷为何还要操心这些黄白之物？ 国公爷不用吃饭吗？国公爷就不用应酬了吗？还是说国公爷三个字就能养活那么大一家子人？ 别逗了，他早就看透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不屑经商之道的儒家老顽固，当面说着一套，背地里不还是用着夫人的名义在外开铺子赚钱吗？ 不然就朝廷那点俸禄，他敢打赌，盛京城里没有哪个当官的能靠俸禄活过一年的。 自从他家福寿稀薄的爹娘走了之后，他才发现，诺大一个国公府，不止是管住府里人的温饱冷暖就行的，他还得出门应酬，还得挖空心思让龙椅上那位不要注意到他们家。 总之，赚钱这件事他是不会拒绝的。 “有劳杜兄。”墨成章再次感谢道。 这件事定下，三人自然就散了。 秦昊出门就跟杜傲双继续打嘴仗去了，而墨成章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毕后，随便在食堂吃了几口饭，就骑着马上山回了家。 “咦？四哥，你怎么回来了？”郑清浅刚从 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盘菜。 墨成章大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我来吧。” 两人并肩朝堂屋走去。 云氏闻声，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也有些惊讶，“早上不是说今儿中午不回来吃饭吗？” 所以她们婆媳两个没做他的饭。 墨成章摆摆手，“我吃过了，你们先吃，吃完我有事跟浅浅商量。” 说完，他就先一步回房了。 云氏一听，立刻招呼郑清浅，“那小四媳妇你赶紧吃，一会儿我去洗碗，你们商量正事要紧。” 郑清浅快速的吃完饭，回屋一看他正在桌子上翻看着什么。 “吃饱了？过来，”墨成章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跟我说说咱们现在到底有多少东西。” 他们屋里桌子前放了一根长条凳，两人常常坐在一起看书或者处理山里的事务。 自从那日他说了那样的话后，郑清浅便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这几日也下意识的在整理山里物资的汇总表。 好在她平日里都习惯性的将资料输入电脑中，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我都做了记录，我拿给你看……”郑清浅右手摊开，下一刻笔记本电脑便出现在她手上。 第415章 招兵 墨成章虽然去过郑清浅的家，但也就去了一次，之后就离开了，回来这些天又忙着处理山里累积下来的事务，还没得空进去。 猛不丁的见她又拿出一个稀奇东西，他的目光自然落在了上面。 郑清浅打开电脑，将桌面上的物资汇总表格点开，“现在我们有糙米、小麦、面粉、土豆、红薯……” 她指着表格上的数据，先将总的数据报了一遍。 “原来你说的方便计算的符号，是你那个世界的写法吗？”墨成章这会儿倒是不急着了解数据了，提起了郑清浅交给村里孩子们的阿拉伯数字。 郑清浅的手顿住，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其实我们那里的历史跟你们上一个朝代之前的是差不多的，包括语言和文字等等。实际上，在文化革新之前，我们的数字也是写的汉字——就是你们说的大乾字。” “汉？是汉朝那个汉吗？”墨成章好奇的问道。 “对，不过这个说来话长，你确定要现在说？”郑清浅挑眉看他。 墨成章浅笑，“算了，来日方长，还是先说眼下的吧。” 郑清浅想了想道：“其实我之前就在想，要不要给你看看我们那个世界的发展史。” 她不是想 让墨成章学她那个世界的变革之路，只是想让他了解一下，所有王朝兴衰，到最后都会走上同一条路。 而他现在做的，其实也只是在走前人的老路罢了。 不过，她也知道，有时代局限性在，就算他明白了也没什么用，在历史的巨轮之下，个人的力量真的渺小如尘埃。 所以她才没将相关的东西拿给他看。 “等忙过这几天吧，我也想看看你的世界是怎样的。”墨成章拉着她的手，“现在你继续说。” 福泽村里的所有人都是知道阿拉伯数字的，如今已经变成了他们特有的记录数据的符号。 接下来，郑清浅将相关数据都给他过目，而后道：“以我们现在的物资储备，并不适合有什么大动作。” 她没有直说此时还不适合造反，只委婉的表达了一下看法。 准确的说，福泽山此时支撑几场短时间的战争还是没问题的，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都不能保证场场都是胜仗，他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墨成章轻笑了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了解这些，是想知道还能不能再给山里招些人来，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就凭郑清浅空间的种植能力，加上如今的储备 ，再养五千兵马完全不成问题，假以时日，他们能养得起的人数将会更多。 “这几天你就是在忙这件事吗？”郑清浅恍然，难怪他带着人漫山遍野的找地方呢，原来是在看哪里可以安置人。 墨成章点头又摇头，“不止，刚才我还跟南国公买了五千匹马。” 郑清浅：“……”她怎么不知道山里这么有钱了？随随便便都能买五千匹马？ 见她的表情，墨成章就能猜到她的想法，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别瞎想了，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告诉了郑清浅。 “……之前没跟你商量，也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买马匹的门道，而且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两人平时几乎无话不谈，只是这几天太忙了，他还没来得及跟她商量，便遇到了今天的事，直接就对杜傲双开口了。 郑清浅对他没有跟她商量就做决定的事倒是没什么想法，“什么忙？” 墨成章要想成事，他们山里这点人本来就不够，招人是迟早的事，越早越好。 郑清浅只是没料到他居然还买了马，五千匹啊，那可不是小数目。光是如何安置这些马，以及它们的饲养事宜和 饲料来源就很让人头疼了。 “你空间里那几座山不是还不知道做什么吗？我在想，小金它们在空间里能生活得很好，如果是战马进去放养呢？”墨成章沉吟道。 郑清浅一愣，把战马带进空间放养…… 这想法，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肯定行！”郑清浅都有些兴奋了。 他们如今给山里的几千匹战马修建了简易的马场，有专人照顾马匹，但是马饲料一直都是个让人头大的问题。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知道她空间里那几座山还是没开发过的，各种草料充足，简直太适合养动物了！ 最主要的是，空间里的空气和外面不同，看小金它们就知道，要是把马养在空间里，说不定出来就成宝马了呢！ 想想看，到时候在战场上，他们别的不说，只几千匹宝马亮相，估计都能吓傻一大片。 “杜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马来？”郑清浅接着问道，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墨成章好笑的看着她，“就算他要过段日子才能送来，你要想尝试着养，不也还有山里的几千匹吗？” “说得也是，”郑清浅立刻道，“不然下午我就去马场挑几匹试试？” 墨成章摇摇 头，“恐怕不行，马场那边会清点数量。” “那你还说……”郑清浅的积极性一再被打击，这会儿已经有点蔫儿了。 “我只说今天不能去马场那边挑，但是我的马不是在家吗？反正这几天我应该都不会骑马，你先放进空间试试。”墨成章捏捏她的脸，“这下该高兴了吧？” 郑清浅拍开他的手，“我哪有不高兴？你自己看数据吧，我出去一下。” 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近来总喜欢捏她的脸。 云氏下午不在家，所以没见到郑清浅把墨成章的马带进空间去。 而墨成章跟郑清浅敲定事情后，便下山找人议事去了。 福泽山再次前往江镇招人，这次没去闵州城，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别太高调的好，免得被林家人盯上。 因为这次招的人多，但又不能太扎眼，所以每天都有人数限制，如此一来，这次招人便持续了半个多月。 而又因为这次招的大多都要编入墨家军，所以相对应的就还得招其他人，比如负责做饭的，种地的，干杂活的等等，总得撑起这新来的五千人的摊子。 再加上招来的人中还有拖家带口的，到最后一算，得，福泽山里这是又增加了小一万人。 第416章 发现新功能 李阿爷最近有些忧心忡忡的，常常一个人站在山上往下看，看着看着又摇头叹气。 “阿爷，咋地了？” 路过的人都免不了问上一句。 李阿爷对着这些人时，又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没啥，随便看看。” 被人问得多了，他才慢悠悠的背着手往家走。 回到家里时，李大山几兄弟难得的今儿都在家，今日是李大山的生辰。 “爹，你去哪了？咋才回来？快过来坐，就等你开席了。”李大山迎上前，扶着他坐到了主位上。 农家人原本就没那么多讲究，不跟富贵人家一样搞男女分席。李家如今有一张大圆桌，平时都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饭。 更何况今日是李大山的生辰，本就是热闹喜庆的事，那就更不可能分席搞区别对待了。 只不过这几日山里又开始搞各种建设，大伙儿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李大山生辰的事也就没往外说。 “大山啊，”李阿爷坐下后，没有立刻动筷，反而看着李大山问，“咱们山里又多了不少人吧？” 李大山点头，“对，小四让新招的人，有五千编进了军中，还有些家眷和干活的，差不多多了快一万人吧。” 李阿爷长长一叹，看着门 口的方向出神，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开口，“我老了，小四都不需要我帮忙了……” 从前墨成章什么事都会问问他的意见，可今年以来，他好像突然就闲了下来，山里的事好像都不需要他插手了似的。 这次这么大的事，之前连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看来小四是真的不需要他了啊！ 李大山愕然了一瞬，随即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爹，您别瞎想呀，这件事小四之前让我跟您提一下，但我给忘了，而且您今年都快七十了，本来就该好好享福，山里的事有我们呢！” 李阿爷一听墨成章没有将他排除在外，脸上立马绽出一抹笑，可转瞬间却又狠狠瞪了李大山一眼，“我身体好好的，享什么福？你们如今都是干大事的，我替你们看着后面不好吗？” 墨成章要做的事可以瞒着外面的人，但是却瞒不过跟他亲近的李家人。 李阿爷又是知道他并非云氏所出的，所以早就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人一旦上了年龄，最怕的不是其他什么，而是自己对别人来说再也没有任何价值，只能混吃等死。 李阿爷从前也是为山里的建设出了不少力的，可这段时日以来，他感觉自己被划分到混日子 的人里面了，心里难免不舒坦。 再加上这几天山里来了这么多人，他心里急啊！他们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粮食，别再被那些啥都不懂的年轻娃子们浪费了，那才让人想想就睡不着呢！ 所以，在阿爷看来，他得亲自盯着一些才能安心。 李大山恍然大悟，原来老爹是这个意思，看来之前他的做法倒是错了。 “成吧，那爹您帮小柱他娘看着点山下仓库，那地方这几天可乱了，是吧，小柱娘？”李大山朝着全氏使眼色。 他之所以不让老爹帮忙，最主要是因为年前有几个督察队的老爷子，去巡视的时候不小心摔了，结果那几人就这样倒下就没起来，到现在都还在家躺着呢。 他爹可比那些人都大，他哪里敢冒险让他再继续帮着管事啊？ 全氏本来就机灵，闻言立刻笑道：“是啊，阿爷，公爹说得对，我这几天可真是快忙昏头了，有您帮我看着，肯定没人敢乱找麻烦。” 她知道公爹的意思是想让她帮忙看着阿爷，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当然一口就应下了。 “啥？还有人找你麻烦？”李阿爷哼哼两声，“给他们发吃的用的，居然还敢找麻烦！你别怕，明天我就同你一起去，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欺负咱们福泽村的人！” 全氏尴尬的笑了笑，没敢再开口。 她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新招来的人根本没有敢闹事的。 开玩笑，仓库外面都有两队墨家军守着，谁敢胡闹啊？ 再说了，在这乱世中，他们让这些人有个地方安置，无异于再造之恩，除非那起子良心被狗吃了的之外，谁会闹事啊？ 阿爷这边的情况先按下不提，且说搞定招人的事情后，墨成章总算有时间到郑清浅的空间里好好看看了。 “我的马，这几天怎么样？” 一进到空间里，墨成章就习惯性的与郑清浅十指紧扣，哪怕是在草地上。 郑清浅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你猜？” 墨成章抬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下，宠溺的笑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很不错吧？” 郑清浅的眼中浮现一抹兴奋，紧了紧被他握住的手，“你睁大眼看仔细了。” 下一刻，墨成章眼前一花，人已经到了几座山中间的山谷，而两人站立的位置竟然就在他的马旁边！ “这……”墨成章愕然，偏过头看着她，“怎么会？你也能听懂它说话了？” 马匹是活物，不可能总是站在一个地方。可刚才他们进来 之前，郑清浅一直跟他在一起，也就是说她不可能知道马的具体位置。 那他们又是如何在眨眼间就到马旁边的呢？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她在这里可以听懂小金说话这件事了。 郑清浅摇头，笑盈盈的道：“这是我才发现的新功能，只要我想，就可以立刻到这些活物旁边。” 具体原因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有些类似于心想事成那样的吧？准确的说，在这个空间里，她好像就是造物主，对这里拥有某些她也不知道的规则制定权。 比如这个功能，就是她将马匹放进来后，突然想起万一它跑到山里去了她该怎么找的问题，然后她心里冒出一个“要是可以指定到谁身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结果想法变成了现实，立刻就实现了。 她测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此说来，我就不用把这里围起来了。”墨成章真心觉得她这个空间真是个宝贝。 之前他还怕养的马太多，在她空间里到处跑，她不方便带出去，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郑清浅点点头，“对，只要把放进来的每匹马都编号。” 墨成章打量着四周，忽然道：“我觉得，你这地方怕是还能有更多用处……” 第417章 君不思 郑清浅无奈的一叹，“我知道，可是这么大片地，我一个人根本打理不了啊！” 草坪那边是所有事情都不怎么费劲，再加上有小金他们帮忙照顾，她才能兼顾得过来，这几座山她是真的头疼。 墨成章若有所思的道：“之前你告诉过我，不管是在空间外取放物品，还是在空间里跟小金‘对话’，都是靠着你的一个念头，对吧？” 郑清浅点头，“对，只需要集中精神想一想就可以做到。” “那方才你从草地那边到这里来，”墨成章指了指脚下，“是如何做到的？” 郑清浅想也没想的道：“自然是想着这匹马的样子……等等！”她的话声一顿，睁大眼看着他，“你是说……” “没错，”墨成章颔首，“先前不管是哪种形式的使用这个空间，靠的都是你的念想，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尝试看看，用你的想法改变一下这里的某些事，看看是否行得通？” 墨成章不知道“意念”这个词，但是郑清浅知道，明白他说的便是让她试着用意念控制空间里的事物。 “可是……我从前好像也试过吧？但并没有什么效果。”郑清浅皱眉道。 刚开始她的确是试过 的，可是并没有什么用，所以后来便没再尝试了。 墨成章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试试。” 郑清浅一听，想到空间现在因为小金球升级了，而升级之后她好像的确没有再尝试过用意念做什么事，也许现在可以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郑清浅不太确定的道：“那行吧，我试试看。” 她往旁边看了看，目光落在她平时绝对搬不动的一块大石头上。 郑清浅闭着眼，集中精神，想着将石头移动到她的车旁边。 念头闪过，她睁开眼，就看见墨成章眨了眨眼，而刚刚那块大石头已经不见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 难道真的可以用意念控制空间里的东西？ 为了验证，郑清浅立刻拉着墨成章，转眼间就到了她家门口，刚刚那块大石头赫然就在她的车旁边！ “这……”太反科学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穿越，墨成章的重生，哪一样不是反科学的？她现在严重怀疑，甚至心里已经隐隐相信，那些传说中的仙人和法术，恐怕是真的存在。 郑清浅看着墨成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成章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看来，在这里 ，你应该拥有很大的权利。简单来说，”他眼眸含笑的看着她，“你就是这里的神！” 种种只在神话故事中听闻的手段，他却在她这里见着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但他知道，她不是神，她只是同他一般，不知因何缘故，得了上天眷顾的幸运之人。 “神？那倒不至于，”郑清浅有些啼笑皆非，“哪个神跟我一样，对自己的东西都不了解的？” 今日若不是他的提醒，她都不知何时才会发现，在空间里，她除了人可以随心移动之外，还能将东西也随心移动。 这个发现，绝对能替她省去许多事。 “无妨，你可以慢慢发现。”墨成章拍拍她的手，“就朝着现在这个方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将这里彻底了解清楚。” 郑清浅可有可无的点头，她也希望如此。 “对了，这是车吗？”墨成章看着她的车好奇的问道。 之前他便看见过几次，只是一直也没什么时机开口询问。 有轮子，但看上去却并不像马车什么的，而且颜色太鲜艳了。 “是，不过这里……”郑清浅看了看四周，全是才种上的庄稼，“不好给你看是怎么回事，今儿你有时间吧？ 要不我们去那边山谷里跑一圈？” 空间升级后，她这车还没挪动过位置，既然现在她可以靠意念在空间里移动物品，也就不担心压坏庄稼了，带他去那边山谷跑两圈正好。 墨成章眉头微挑，“有何不可？” …… 秦昊这几日不在医馆，他倒是想留在福泽山，可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事已经由不得他了。 据说前几日他离开时，差点当众同赵岑上演一出聚散两依依。 当然，主演是秦昊，赵岑并不配合。 赵岑的医馆这几日来了几名新的坐馆大夫，秦昊走后，她也没时间去想他。 原本只是正常的扩招罢了，不过这次与之前有些不同。 因为，这次他们招来了一位医术不逊于赵岑的大夫。 一开始福泽山招来的大多都是有点基础的学徒，大夫都是很普通的，治个伤寒头疼啥的还没问题，可稍微棘手的，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随着福泽山的名气越来越大，之后招来的人，医术也越来越好，不过这些大夫大多都上了年纪，中年人都少有，更别提年轻人了。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古代要想悬壶济世，并不怎么容易，抛开敝帚自珍，医术传承断代的因素外， 没点资历和年纪的，几乎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赵岑在江镇的药铺，生意惨淡的原因之一。 但这次却来了一位年轻的大夫，虽然留着小胡子，可整个人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岁，可以说，不管是年纪还是医术，都与赵岑不相上下。 “哎呀，老天可真是庇佑咱们福泽山，瞧瞧，这次可盼来又一位好大夫了！” “可不是嘛，赵大夫虽然也很好，可她是女子，给咱们这些大老爷们看病的时候，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是啊，特别是山下营中那些弟兄们，他们常常受伤，赵大夫治病是好，可有时候伤在屁股上真的……咳咳，总之，如今有个医术好的男大夫，咱以后也不用扭扭捏捏的了。” 医馆中，这几日排队看诊的多了不少，许多都是之前因为不好意思找赵岑而拖着的。 “君大夫，您看看，我这腿上……” “君大夫，我肚子下面……” 新来的坐馆大夫，君不思的诊桌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赵岑和其他大夫那就被衬托得很是冷清了。 “什么嘛，师父你看，这些人简直太让人生气了！”耿蝶不满的瞪着排队的人，一边同赵岑说话。 第418章 会会女神医 赵岑头也未抬的反问，“有什么好气的？” 君不思来了之后，她就轻松多了，正好趁着这个空档，好好将程景灏这些日子的病理变化理一理。 她可没忘记，之前答应过郑清浅的事。 “君大夫没来之前，他们所有人的病都是师父治的，可如今这些人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我真是气不过。” 耿蝶毕竟还是年少，多少又承继了些耿世勋的性子，藏不住话，有啥说啥。 倒不是说她对新来的君大夫有什么情绪，只是觉得先前赵岑为治好某些人的病，起早贪黑的制药太不值得了。 “这有什么？”赵岑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道，“难道你不想我轻松些？” 她这话说出来，耿蝶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却只轻哼了声，没再多说了。 没有拜师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赵岑每日里有多辛苦。 每天都是天不见亮就要起床，去医馆的后院照料种在那处的药材；吃过早饭后，要么去各个山头巡诊，要么就在医馆坐诊；下午人少时，还会替医馆如今的大夫讲解医理和脉案。 到了晚上，还要翻看各种医书典籍。 除此之外，她还亲自动手将遇到过的疑难杂症编纂成册，细细的标明每种药材 使用的理由和用量。 总之，耿蝶眼中的赵岑是非常忙碌而充实的。 所以赵岑一说想轻松些，她立刻就不说话了。 赵岑朝君不思那边看了看，又看看还有些生闷气的耿蝶，沉思片刻后，将桌上的东西收了收，对耿蝶道：“我先去后面，你在这看着，简单的病症就按我平日的方子开药便可，若是拿不准的，你再来后面问我。” 耿蝶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她才学了没多久，怎么能给人看病呢？ 赵岑拍拍她的肩膀，“小蝶，我五岁便能替人诊脉，你跟我学了也有小半年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说完，赵岑起身便走。 耿蝶什么都好，天资虽然一般，悟性也勉勉强强，可勤奋好学，做事谨慎，唯独有一样，是赵岑最为忧心的：胆怯。 不是说她胆子小，而是在医之一道上，耿蝶不敢替人开方抓药。 其实她早就可以自己单独看一些小病小痛了，但这么久以来，她就是不敢给人开药。 医者，若是连这点都无法克服，何谈济世救人？ “不是，师父，我……” 耿蝶喊了几声，都没能叫住人，只能无比忐忑的坐到了赵岑的诊桌后面。 看来师父是打定主意要让她试着看诊 了，大不了她不随便给人开药，每次都去问就是。 还好今日来的大部分都是山下营中的男人，几乎都是冲着君大夫去的，余下的没看见赵岑，也都往其他几名坐馆大夫那跑，还没人往她这边来。 “小蝶姑娘，今日是你在吗？赵大夫呢？” 正低头默默看着脉案，耿蝶便听见有人在喊她。 抬头一看，竟然是景小花的哥哥，“小天哥？你来找小花还是？” 看见景小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以为他是来找他妹妹的。 景小天连忙摆手，“没没，我不找小花，我是这两天总感觉有些头晕，所以想来看看。” 他知道耿蝶是赵岑的徒弟，所以没好意思说是来找赵岑的，毕竟现在是她坐在诊桌后面。 耿蝶下意识的问，“只有头晕的症状？没有别的吗？” “对，只有头晕而已，而且大多都是在早上……”景小天老实的将自己的症状说了一遍。 这种病例耿蝶在赵岑的脉案中见过，听景小天说了后，心里已经有了猜想，而后很自然的就替他把脉。 景小天没敢拒绝，只是偷偷的朝后堂看了一眼，板板正正的坐在诊桌前伸出手。 “你这……”耿蝶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平时没好好吃饭吧？ ” 脉象和他的症状都说明他只是气血不足而已，但她记得景小天属于墨婶子口中的“管理人员”，管着一座山头呢，怎么可能会吃不好饭呢？ 景小天闻言一愣，喏喏的道：“我……我只是偶尔吃饭晚些……” “偶尔？”耿蝶抬眼盯着他，“你确定？” 景小天：“……” 偶尔的次数多了点，应该也算偶尔吧？然后有时候饿过了头，干脆就不吃了，应该也没啥大影响吧？ 一看他的表情，耿蝶就明白了，“我知道了，这就给你开个方子，你喝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不过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和休息，不然你这毛病会越来越严重，记住了没？” 好歹是小花的哥哥，她免不了多叮嘱了几句。医馆里能跟她说得上话的，小花算一个，就当帮小花个忙好了。 “呃……记住了。”景小天点头，眼睛却不敢看着耿蝶。 他那么忙，估计按时喝药都有难度，其他的……多半做不到。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景小天离开后，耿蝶才猛地惊觉，她居然没有问过师父，就给人开方抓药了？！ “补药而已，应该没出错吧？” 她连忙仔细回想刚刚开的药，直到确定就算景小天一通 乱喝也不会有事后，才放下心来。 另一厢，君不思板着脸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连一瞬间都不愿意耽搁，收了脉案薄就往后堂去了。 真是该死！他来这里，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个神医，想来会一会传说中的女神医的。 可来了以后连状况都没搞清，就被整日困在这里看诊，连出去透个气的时间都快没了。 快步走到后堂特地开辟的一处书房，君不思看着正在里面伏案疾书的女人，眼中的不耐尽数收敛，缓缓走了进去。 “赵大夫，昨日与你探讨的那一例病症……” 若不是他的确在这名女子身上学到了一些从前没有想到的东西，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 此次新修的村落中，一名少年小跑着到了村尾，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魏大娘，辛苦你了，我爹今天怎么样？没给您闯祸吧？” “小牙来了？你爹今儿好着呢，你专心训练，不用每天都跑回来，有大娘帮你看着呢！” “谢谢大娘！不过我爹疯疯癫癫的，白日里有你帮忙照顾，晚上还是我自己来吧，也不能总是打扰你们休息。” 胡小牙同魏大娘道了谢，扶着一名形容狼狈，浑浑噩噩的中年男子，往村子旁边的一处茅屋走去。 第419章 这毒可以解 这处茅屋是村里修给放哨的人住的，不过最近他们这新村还没完全同别的村子一样，据说还要进行什么培训，等选到合适的人，才会有人在晚上住在这。 胡小牙是求了负责新兵训练的李胜营长，辗转之下才被允许可以暂时带着他爹住在这里。 等三个月的前期训练结束，若是他表现好，山里会分给他单独的住处，到时候他就可以让他爹住进去。 而他自己平时住在军营，休沐时候才能回去照顾他，所以还得请魏大娘帮忙照看着。 虽然这样一来，山里发给他的粮食和银子几乎都留不住，但只要他爹还活着，他就不会丢下他不管。 “爹，我去烧水，你先坐在这。” 胡小牙将门关好，不但上了栓，还用墙角的一口大缸堵上。 他本就天生神力，搬动这口缸轻而易举，不过他爹如今神志不清，看见有东西堵在门口，就不会出去，而且他爹也搬不动这口大缸。 胡三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眼神恍惚，对胡小牙的话充耳不闻，愣愣的坐在石头凳子上。 这间茅屋里只有一张床，两块大石头充当凳子，屋子中间用不大不小的石块围了个烧火的地儿，胡小牙就是在这上面弄了个架子，将一口小铁锅吊着，一边烧火，一边 想着心事。 那日，如果不是他机警，走到茅屋旁听见小胡子的话，连忙跑到茅屋附近的草丛中藏起来，恐怕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在了那座草屋中。 可现在这样，也并不是什么好结果。 他们当时从闽江脱身的，足足有几十人，可他只有一个人，只能带走他爹，对其他人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胡小牙眼里泪珠翻滚，瞬间就泪流满面。 也不知道他走了后，那些叔伯们如何了……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将火灭了，从一旁拿了一只土陶碗来，倒了大半碗水，又从怀里掏出今晚山下食堂发的大饼，掰开一大半递给胡三，“爹，吃饼。” 胡三虽然呆傻，但进食是生物的本能，并不需要胡小牙喂他。 当然，若是稀粥汤水之类的，那就不能让他自己吃了。 “喝点水。”胡小牙见他吃了几口，连忙将碗递到他嘴边。 他娘死得早，他是他爹带大的，如今他弄成这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 没有哪个父母不想给孩子好的未来，胡三虽然出身草莽，可他为人仗义，眼见朝廷昏庸无能，为了胡小牙的前程，在几个好友的支持下，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带人起义了。 走出这一步后，胡三才发现，居然有那么多人拥 护他，可见朝廷不得人心到了何等地步。 再之后，他偶然结识了那个小胡子，那人懂医术，救了他们许多兄弟的命，因此，胡三等人对他尊重礼遇有加。 这也导致小胡子后来“建议”他们拿下闵州时，他们没想那么多，就往闵州来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伤害普通百姓的性命，只有少数眼皮子浅的人抢了岸边百姓的财物，他们的目标是江上的大船和画舫上的人。 谁都没料到闵州大营还有那么多人，让他们这种草台班子损失惨重，只有几十人逃到了对岸。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小胡子竟然不是大乾人！ …… 胡小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记得小胡子当时自称“本王”，他到底是哪个地方的王？ 正想着，茅屋外传来熟悉的热情嗓音。 “小牙，我刚想起一件事，来跟你说说，快开门。” 胡小牙连忙起身去开门，“魏大娘，啥事啊？” 魏大娘见他眼圈微红，叹了一声安慰道：“你也别难过，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爹这情况，说不定能治好。” “真的？”胡小牙闻言，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灼灼的看着魏大娘，“大娘您没骗我吧？” 魏大娘点头，“我哪能拿这样的事来跟你玩笑？” “还请大娘告诉我，我爹……” “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魏大娘也没坐，就站着继续道，“我今天听人说的，明天这山里的赵大夫要来咱们这里巡诊，专门替不方便下山出门的老人和孩子看病。” 胡小牙闻言，眼里的光消失了，声音闷闷的，“大娘，我带我爹看过大夫的。” 他爹好歹当了一阵领头人，他们还是有点银子的，当初他带着他爹离开，直接就去了江镇和闵州城看大夫。 可看的大夫无一例外，全都说的无药可治。 再后来，他看见福泽山在招人，而且可以带家人一起去，原本因为他爹的情况，他是进不来的，但因为他的天生神力，被破格招了进来。 “你先听我说啊，这赵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夫，据说是神医呢！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的医术怎么样，但山下的人都这么说，应该不会差吧？” 魏大娘极力在说服胡小牙，“更何况，就算治不好你爹，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她不是不想照顾胡三，毕竟胡小牙这孩子懂事，每天给她十个铜板，有时还给点粮食。她只是看这孩子孝顺，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被自家老爹拖累，能治好当然最好，治不好也就是多花了点银子。 再说了，她听人说 ，山里看病是不收诊费的，只收药钱，若是赵大夫不能治，自然不会开药，胡小牙连银子都能省了。 “大娘说的是，那明儿我就请赵大夫替我爹再看看。”胡小牙没报什么希望，但也觉得看看没什么损失。 …… 翌日，赵岑第一个就来的这个新修的村子。 跟人借了张长桌摆在村口，赵岑便开始替新来的人看病。 “今天只看老人和孩子，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其余人请自行到校场正对面那座山上的医馆去看诊。”赵岑稍稍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胡小牙紧紧抱着胡三的手臂，排在队伍中间。 赵岑看诊的速度并不慢，没过多久就轮到了胡三。 “赵大夫，我爹以前不是这样的，您看看，他这病能不能治？”胡小牙眼带希冀的看着赵岑。 赵岑看了胡三一眼，没说话，紧接着就替他诊脉。 “他中了毒，”赵岑看向胡小牙，“你可知他怎么中毒的？” 胡小牙心里打鼓，但还是将之前说过许多遍的话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一个月前，我回到家时，他就成了现在这样。赵大夫，这毒可以解吗？” 最后这句，他问得小心翼翼。 赵岑微微皱眉，不过还是点点头道：“这毒可以解，不过有些麻烦。” 第420章 凤求凰 如果她没看错，这个名叫胡三的人，是吃了掺入失魂草的东西而中毒。 失魂草是北羌特有的一种毒草，不管是人或者牲畜吃了，都会变得神志不清浑浑噩噩，而且这只是中毒初期的症状。 初期过后，就会进入癫狂期，也就是会无差别的攻击任何会移动的物体，包括人。 若是这个时期还没将毒解了，便会进入自残期，最终惨死。 可这种毒草因为太容易被误食，所以早在百年前，北羌人便将这草斩草除根了，她也只是在典籍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人身上？ “真的可以解吗？”胡小牙乍然听闻，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毕竟，他爹这情况都被那么多大夫下了无药可治的定论。 “可以，”赵岑很肯定的点点头，“但要完全治好，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都有可能。” 这还是因为胡三目前只是失魂草症状的初期，若是到了晚期，那就没得治了。 “只要能治好我爹，多久都没关系！”胡小牙热泪盈眶，对胡三又哭又笑的道，“爹，你能好起来了！” 赵岑暗暗摇头，这孩子还挺孝顺。 “谢谢赵大夫，谢谢赵大夫！” 胡小牙又对着赵岑弯腰作揖，若不是这地方不方便，他都想跪下磕头了。 “先带你爹回去吧，他的药有些特殊，我需要回医馆单独调配，你明日上医馆来找我。”赵岑将胡三的脉案单独放在一边，对胡小牙道。 “好好好，明天我一定去！”胡小牙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 “小四，你这几天咋总是早早就回去了呢？”李二麻子看着墨成章一到晚上饭点就立刻起身，终于忍不住问道。 墨成章动作迅速的朝门外走，边走边答，“我这段日子都回去吃饭。” 如果不是中午上下山花的时间太长，他连中午都想回去。 回去吃饭这种话当然是假的，他只是急着回去学习。 自从那日墨成章在空间里被郑清浅开车带着转了几圈后，他便对这个不需要牲口拉就能跑得很快的大家伙有了兴趣。 男人们好像天生就对车有着特殊的喜好，郑清浅只教了墨成章一些基本操作，他竟然就能将车开得有模有样，只是还不敢将速度开大罢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毕竟空间里环境就那样，哪怕郑清浅靠着意念弄了一条类似于跑道的大路出来，那也局限于空间的大 小，跑不了多远。 而且，墨成章这人真的很无师自通，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主动要求进行障碍训练！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这个世界他也只能在空间里开开车罢了，学那么多做什么？ 她反倒怀疑，他只是以此为借口，想多去跑几圈罢了。 到最后郑清浅干脆搜了一堆视频出来给他看，让他自己去折腾。 可没想到的是，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墨成章，竟然立刻就明白，她的笔记本电脑是个大资料库，希望可以通过这个来学习一些东西。 “这个……也不是我不让你学，只是你没有经过我们的基础教育，要想熟练使用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 “没关系，你可以从头开始教我。” “……” 于是就有了眼下，墨成章用最快的速度，将他和郑清浅手里的事务分派出去，两人每日里只需要总管一些重要事项，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余下的时间便都在郑清浅的空间里“学习”。 毕竟不是教小孩子，郑清浅也不可能真的从最基础的开始教，那样实在有些千头万绪，所以她直接用最直接的法子——从目的反推。 比如，墨成章如果只是想查资料 的话，那就得先学会打字，打字又要学会简体字…… 有人可能会问，现在电脑都可以语音搜索了，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吧？ 的确，语音搜索可以避开打字，但墨成章他们的发音，同现代的发音是有区别的，如果郑清浅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几乎听不太懂他们说的啥。 历史上，在汉朝之前属于上古音时期，南北朝到唐朝是中古音时期，宋朝到清朝则是近古音，此后的官话发音才慢慢发展成了现代的模样。 所以，墨成章学习现代汉语就成了基础中的基础。 “你们说话比我们好听。”这是墨成章学了两天给出的评价。 郑清浅莞尔，“也不能这样说，时代不同罢了。” 吴侬软语亦有别样的风情，不管哪种语言，本质都只是交流，好不好听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今天先到这里吧。” 墨成章难得主动终止学习状态，郑清浅自然不会不答应，“那我们出去还是就在这里？” 因为在她家里时，她必须牵着他的手才行，所以为了方便，郑清浅将屋里的沙发挪到了草坪上。 两人此时就舒服的靠坐在上面，放躺就能直接睡觉。 “出去吧 ，我有东西送给你。”墨成章笑笑，捏了捏她的手。 这会儿应该刚过酉时，他要做的事并不会打扰到旁人。 郑清浅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她刚才明明见他空手回来的呀。 “出去你就知道了。”墨成章暂时卖了个关子。 郑清浅心里的好奇被勾起，很快就带他出了空间。 刚出来，她的目光就落到了屋里的书桌上。 “琴？”郑清浅侧头看着他，“你不会要送一把琴给我吧？” 墨成章拉着她来到桌前坐下，双手放在琴上轻轻拂过，偏头看向她道：“你从前问过我会不会弹琴，现在我来告诉你答案。” 说完，他手下的琴便发出了第一个乐音。 郑清浅心里情思涌动，拼命压抑才没激动得喊出来。 关于弹琴这件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问过，他却记得。 琴声袅袅，一曲即毕，墨成章温和的笑着与郑清浅对视，“你的世界可有此曲？” “有，”郑清浅也笑，“你弹的，是《凤求凰》。” 她虽然对音乐没什么造诣，但这首名曲还是知道的。 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有人会对她弹奏这首曲子，还是个古人。 第421章 乾羌混血 “浅浅，你我成亲已逾两载，可我为人夫并不合格。”墨成章在郑清浅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这两年来，你让我们所有人受益良多，可我却没有给你什么值得说道的。” 虽然他还没完全学会她那个叫电脑的东西如何使用，但已经知道，之前她说的那些从书上看来的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了。 仔细想来，如果没有她，他们这一路不会走得如此顺遂。 从前她偶有一次提过，想听他弹琴，现在条件允许了，他自是要满足她的心愿。 “所以……你要送琴给我？”郑清浅好笑的看着他，“可是我不会弹呀！” 送琴与“送情”谐音，她倒是能明白他这番心意，但若只是用作摆设，未免可惜了些。 “我教你可好？”墨成章眉眼含笑，问得很是温和。 郑清浅：“如果我说不……” “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成章一口否决。 郑清浅轻笑，略带调侃的道：“你这是打算强买强卖吗？关键我要是没记错，你的事情挺多的，哪里有时间好好教我？”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墨成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起子的伤势好得差 不多了，有他和李胜在，山里的事我不用操心。” 他原本也打算挪出时间来多学些东西，教她弹琴花不了多少时间，最主要的还是需要她自己练习，他只需从旁指导便是。 想让她学琴，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不想这段时间冷落了她。 “看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呀？不过我对这个并不十分热衷，学着玩还行，你可不能对我抱太大的期望。”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免得以后他失望。 “好，本就是消遣，我的琴艺也只是寻常，你不必有压力。” “那成吧！” 其实原身也是学过琴的，不过只学了一点皮毛，因为郑清盈的缘故，这点皮毛在郑清浅的记忆中也并不怎么深刻。 至于未来郑清浅能学到什么程度，暂且不表。 且说赵岑回到医馆，立刻就着手替胡三配药，但查了库存才发现，有几味药不齐。 胡小牙到医馆拿药时，赵岑带着人进山采药去了。 耿蝶得了赵岑吩咐，说明了情况后道：“师父请你三天后再来。” 胡小牙虽然心里有点失望，但知道他爹的病能治，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多谢姑娘，那我先走了。” 他前脚刚走，君不思就从后堂出来了。 “赵大夫在忙什么？”君不思左右看了看，走到耿蝶身旁问。 耿蝶对他心存芥蒂，所以说话并不怎么用心，只面上恭敬的回道：“我也不清楚，师父只说上山采药。” 这位君大夫据说母亲是北羌人，小时候也是在北羌长大的，所以说话带着一股子古里古怪的口音，别人她不知道，但她有些听不惯。 好在他平日也不怎么开口，只有在跟师父讨论脉案和药理时，才会说得多些。也不知师父是怎么能够忍受他这种口音的。 君不思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冷哼，转身就去了自己的诊桌后。 若不是为了从赵岑这里学些异于旁人的医术，他何至于要被个小姑娘看不起？ 自他学有所成以来，遇到的无不是自视甚高敝帚自珍的医者，但赵岑与这些人完全不同。不但愿意知无不言，还会指出他言谈中的错处，让他受益匪浅。 所以原本他这个只会下毒的，如今却老老实实的在这里替人治病，治的还只是一些小病。 耿蝶趁着君不思不注意，对他做了个鬼脸，小小声的嘀咕道：“没见过这么厚脸 皮的，每天晚上都跟师父聊到很晚，难道我师父不用睡觉的吗？” 因为君不思的关系，赵岑有些脉案来不及整理，便交给了耿蝶，让她按照自己的格式来抄写整理。 这也是耿蝶对君不思颇有微词的原因之一。 “小丫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这一声让耿蝶蓦地抬头，看见来人后，拍着心口道：“小侯爷以后可别这样突然出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秦昊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你师父呢？” “上山采药啦，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要不您明天再来？” 自从耿蝶彻底放下秦昊后，再看他就没什么不同了，跟他说话也跟对山里其他人一样。 “采药？你可知去的哪座山？”秦昊追问。 他好不容易忙完家里的一摊子事，马不停蹄的跑来见她，怎么甘心浪费半天时间呢？ “这个可说不好，师父采药的地方向来都不固定，不过小侯爷放心，师父今日带了好些人进山，不会有危险的。”耿蝶知道秦昊关心赵岑，于是多说了一句。 话都说成这样了，秦昊也只能长叹一声，“算了，我去山下找墨兄他们吧。” 耿蝶本来想提醒他，她墨叔可能也没在山下，但见他已经走了，也就没开口。 “她喊刚刚那位‘小侯爷’？”秦昊刚走，君不思就反常的主动问起身旁的药童。 医馆里每个大夫都配得有一名专属的药童，一般是当做徒弟来培养的，不过君不思没有收徒的打算，所以对这名药童很是冷淡。 但是在药童心里，君不思就是他的师父，对他的问话自然是有问必答。 “那是靖安侯，他跟咱们山里的好多人关系都很好，从前大伙儿都喊他秦公子，后来知道他的身份时，他还没承袭爵位，所以大伙儿习惯喊他小侯爷了，到现在也没改口。” 药童简单的说了一下秦昊和福泽山的渊源，不过因为他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说得并不细致。 君不思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心下有些明白这个福泽山为何能发展起来了。 靖安侯在大乾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家底丰厚，秦家的生意暗地里都做到北羌去了，自是能养得起这伙人的。 这个福泽山并不简单，难道靖安侯也要插手大乾的朝政了？ 看来，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了，毕竟答应王兄的事还没办到。 第422章 付出总有回报 很显然，君不思误会了什么，只是不会有人主动向他说明。 当日赵岑果然到了傍晚才回来，在山下碰到早就等着她的秦昊。 “你忙完了？”一段时日不见，赵岑发现秦昊看上去好像更稳重了些。 “嗯，大概半个月内都不用出去了。” 秦昊笑着上前，伸手想拉她的手，但想到她的闺誉，还是忍住了。 赵岑的神色变了变，想到了某件事，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他这话就差直接说要在医馆赖半个月了，不过，这次怕是不能如他的意。 “你去见过小四了？” 墨成章比赵岑小，以她跟郑清浅的关系，自然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称呼他小四。 “没见着，”秦昊摇头，“听小六说，最近他都在山上，不怎么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还不知道那件事。李小六他们居然没有告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昊将赵岑背上的药篓取下来自己背着，跟着赵岑去了医馆，一路上都饶有兴致的同赵岑说话。 只是赵岑生性冷淡，虽然并不拒绝他的靠近了，但话还是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秦昊在自问自答。 等进了医馆，耿蝶连忙迎上来，领着人把采回来的药拿去 后院处理。 秦昊东张西望的看了看，“你们这里又来了几个大夫啊？” 诊桌都多了几张，让医馆的大堂显得有些拥挤。 “招了五个，但愿意留下的只有三个。”赵岑随口回道，一边也往后院去。 此时已经过了医馆小厨房的晚饭时间，不过耿蝶他们给赵岑留了饭。 秦昊之前便在山下和李小六他们一起吃过了，但这会儿看见赵岑要吃饭，他也厚着脸皮要了一碗红薯稀粥。 “还别说，这东西吃着甜滋滋的，味道还不错。”秦昊慢悠悠的喝了几口后，开口道。 关键是，这东西外面吃不到，只有福泽山有。 赵岑没说话，等吃完了才看向他，“晚上我还有事，一会儿我让小蝶帮你准备几套被褥，你带着人上山去住。” 秦昊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要上山去住？” 他之前一直都住在医馆的啊！而且让他上山住谁家？ “小四他们……”赵岑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 “赵大夫，你昨日问我失魂草的事……” 君不思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见秦昊和赵岑挨得很近的坐着，并且此时两人正齐齐转头看向他。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客 人，你先忙，一会儿你回房我再去找你。”君不思对秦昊微微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 听到君不思那句“你回房我再去找你”，秦昊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是谁？” 秦昊这话问得气势汹汹，语气中满满的酸味。 赵岑从未碰上这样的事，而且对感情之事本就缺根弦，听见秦昊语气不善，她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不过还是解释道：“他是医馆新来的君大夫，医术不在我之下。” “他医术好就可以随便进你的房门？” 秦昊只要想到她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畅谈到多晚，他心里就闷得慌，又酸又涩。 “你什么意思？”赵岑总算听出了不对，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他这话让她听着很不舒服。 “我……”秦昊声音拔高，但看见她脸色不对，忽然意识到他反应太过了，他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对不起。” 他忽然生气，又忽然道歉，弄得赵岑更懵了，“你刚刚为什么生气？” 他是不想君大夫去她屋里吗？可他们每次都开着房门的呀！ 秦昊忽然握住她的手，“小岑，你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没 打算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在他的舌尖打转，可是却都说不出口。 “怎么？”赵岑更奇怪了，才觉得他变得稳重了些，结果转眼又变回去了。 “没什么，刚刚那个君大夫的医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秦昊压下心底的不确定，转移话题。 赵岑不疑有他，再加上她对医术痴迷，听他问起君不思的医术，便很实在的将她对君不思的看法侃侃而谈。 “君大夫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医道上的天赋却不亚于我……” 君不思只比她大一岁，虽然有些想法很极端，甚至她感觉他对用毒比治病救人更了解，但在一些疑难杂症的见解上，却也能让她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跟君不思一起讨论医理脉案的根本原因。 秦昊看着她同从前一样平静的说着君不思的事，心里那点酸水很快便消散了。 每当她说起一些他听不懂的医理时，眼睛都像是落入了星辰般的耀眼，熠熠生辉，让人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胡三的病症若想加快治愈的速度，就得弄清楚失魂草更多的情况，所以……” 赵岑想到秦昊刚才的反应，下意识的解释起来。 “好了，刚刚是我不 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过今晚我可不去山上住，”秦昊的食指抵在她的唇上，“你要赶我走的话，我就在你房门口打个地铺。” 赵岑：“……” 一个侯爷这么无赖真的不会被人弹劾吗？ “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 赵岑还是没机会把那件事说出来，因为李小六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从门口传了过来。 “秦公子，刚才我都忘记告诉你了，咱们这次新修房子的时候，小四说在村里也给你修个小院子，赶紧的，跟我一起上山……” 李小六进门一看，立刻捂眼转身，嘴里急急地道：“我啥都没看见啊！” 好家伙！秦公子和赵大夫靠得也太近了，关键他俩还拉着手，看着就像是马上就要亲上了一样。 赵岑连忙甩开秦昊的手，脸颊微红的退后了好几步，略显磕绊的道：“我刚刚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山里给你修了院子在福泽村里，以后你都不用住在医馆了。” 她没好说的是，秦昊的院子就在她现在院子的隔壁。 秦昊愣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却得意洋洋的笑开了，“小爷就知道，付出总有回报的嘛，这下我可真是福泽山的人了。” 第423章 撞破 李小六等秦昊和赵岑出来，对着秦昊挤眉弄眼的嘿嘿笑了两声，“我刚刚已经跟麻哥说了，让他带信上去，这会儿霍嫂子他们估计已经在帮你铺床了吧。” 福泽山新人入住，秦昊的待遇绝对算得上最高级别。 他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墨家让人做的，而且院子的格局还是郑清浅亲自设计的。 “得了，你也先回去，我一会儿再上去。” 秦昊虽然知道赵岑和那个君不思没什么，但也不想听话的立刻上山，而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等在赵岑屋里。 “你们说，我喝茶。”秦昊让人泡了一壶茶来，无比自在的坐在桌前。 他若只是单纯坐着也还好，可秦昊会那么老实吗？ 赵岑忍着某人灼灼的目光，听君不思说起有关失魂草的传说。 果然比她从前在典籍上看来的要详细一些，只是…… “君大夫为何对失魂草这般熟悉？” 君不思不紧不慢的道：“我娘是北羌人，自然听过一些老人留下来的传闻，方才我说的，也大多是我娘在世时偶尔提及的。” 整个北羌如今能找到失魂草的地方，只有他的瑞王府，他自然知道失魂草的情况。 不过，他对赵岑也不是毫无保留， 失魂草的有些特性他就没说，可赵岑显然并未察觉。 “你娘是北羌人？”秦昊挑了挑眉，“难怪你说话跟咱们不一样。” 他方才就发现了，这个君大夫说话的口音有异。 “秦公子看不上北羌人？”君不思斜了一眼过来，问话的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昊耸耸肩，“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而是北羌与我大乾自古以来便不和，我只是没想到还有大乾人愿意娶北羌姑娘。” 君不思垂下眼，没再开口，却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赵岑刚才听了君不思对失魂草的了解，心中已经将替胡三治疗的缺失补上了，此时听见两人的对话，连忙起身，“君大夫，时候不早了，今日我不在医馆歇息，其他的我们明日再说。” 再说下去，她可不敢保证秦昊会不会捣乱。 “说完啦？那走吧。” 秦昊闻言，动作迅捷的拉起赵岑的手，对君不思微微点了下头，径直往外走。 出了门，赵岑顿住脚步，低声道：“你放开我。” 她挣脱不开。 私底下她不会介意他偶尔的亲密举动，但医馆里此时还有许多人没有回房，被人看见总是不好的。 秦昊有些恋恋 不舍的松手，若无其事的道：“我们走着上山还是坐马车上去？” 医馆本就在半山腰的位置，走上去也就花半个多时辰。 “坐马车吧，你今晚上山还得归置一番。”赵岑想了想道。 新屋入住的事情不少，虽说不必秦昊亲自动手，她表姐他们也替他准备了些东西，但他这个主人还是得去熟悉一下才是。 秦昊身边的人很有眼力劲，闻言当即就去安排了。 上山的马车上，秦昊忽然问道：“君大夫的母亲是北羌人这事，墨兄他们知道吗？” 他总觉得这个君不思有问题，不是因为赵岑，而是他偶然间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给人感觉就不是什么善茬。 “山里招人都会登记信息，浅浅他们那里有存根的。” 赵岑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不过在她看来，君不思就是个医痴，以他对医术痴迷的程度，应该不至于是秦昊没明说的那样。 “这样啊？”想起墨成章夫妻两个，秦昊觉得多半是他多想了。 然而，在君不思的问题上，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得完全出乎意料。 当然，那是后话。 秦昊和赵岑远远的就看见墨成章，郑清浅，李大山等人，站在一 处崭新的宅院前。 “那就是我的新院子？在你家旁边？”秦昊猛地侧头看向赵岑，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哎呀呀，墨兄可太会办事了！不枉他一直大力支持福泽山的各项建设。 赵岑的脸上蓦地染上一抹红霞，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秦昊蓦地拉住赵岑的手，大步朝着墨成章等人走去。 “墨兄，多谢多谢！”秦昊笑得一脸灿烂的对着墨成章拱手。 墨成章他们原本是听说他来了，想着他对福泽山的贡献，大伙儿一起来欢迎他入住。 可看见秦昊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墨成章瞬间便满脸嫌弃的退后一步，“你要再笑成这样，以后就别说认识我。” 秦昊现在满心想的都是，他居然住在赵岑家隔壁了，对墨成章嫌弃的话完全不以为意，同李大山他们打过招呼后，就忙着看他的新房子去了。 可让人无语的是，这家伙进院子第一件事竟然是去邻近赵岑家的墙下，打量一番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墙太碍事了，改天得找人打了。” 众人：“……” 秦公子，知道你喜欢赵大夫，但咱能矜持点吗？ …… 时候不早，郑清浅他们见秦昊这里没 什么事，陆续离开，各回各家。 “也不知秦昊和岑姐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郑清浅和墨成章手牵着手往家走，想起这两人的事，不免感慨了一句。 “此事……”墨成章欲言又止，“秦昊应该可以自己处理好。” 赵岑的情况秦昊不是不知道，他要守孝三年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他既然敢毫无顾忌的表露对赵岑的心思，应该也对他们的未来有所打算才是。 “但愿吧！” 有些事真的不适合“事在人为”几个字，郑清浅也只能暗自感叹，也许这就是各自的命吧！ 三日后，胡小牙准时来医馆拿药。 “耿姑娘，赵大夫在吗？她让我今天来拿药。”胡小牙进门，没看见赵岑，便找耿蝶询问。 耿蝶对他有些印象，点头道：“我师父今天坐诊，马上就出来了，你稍等等。” “好，好，不急不急。”胡小牙连声应道，老实的站在赵岑的诊桌前。 不一会儿后，赵岑和君不思前后脚从后堂出来。 赵岑抬眼看见胡小牙，当即便对耿蝶道：“小蝶，去后院药房将我……”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胡小牙就满脸惊恐的瞪着君不思惊叫，“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424章 江湖人士 看见胡小牙的那一刻，君不思就明白，他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你认识君大夫？”赵岑看看胡小牙，又看看君不思，以为两人是旧识。 若真如此，那让君不思看看胡三的情况，说不定能让胡三好得更快，毕竟他对各种毒药挺熟悉的。 这些念头在赵岑脑中下意识的浮现，但下一刻，一声惊叫响起，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 “小姐！”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君不思反手箍住杜傲雪的喉咙，脚下不知使的什么步法，眨眼间就将人带到了医馆大门口。 春梅立刻紧跟而上，但还是慢了一步，君不思竟然毫不停留的，带着杜傲雪就径直朝山下飞速而去！ 此时还是早上，医馆里没什么人，但看到这一幕的全都傻眼了。 胡小牙急得直哭，“我爹就是被他下毒才会这样的！你们快去救人啊！” 赵岑抿了抿唇，扬声对着两个小伙计道：“柴胡，你立刻驾车去山上告诉墨公子……白术，你马上去山下的书院找杜公子，要快！” “是！” 两名腿脚麻利的小伙计半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就跑了。 赵岑又对耿蝶道：“你看着些，我下去看看。” 秦昊如今住在山上，而且起得晚，他身边的 暗卫自然也不在医馆，出了这样的事，只能她自己先处理。 赵岑走了，胡小牙也跟在她身后下了山，医馆里的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咋回事啊？君大夫怎么把杜夫子抓走了？” “刚刚那小伙子不是说了，是君大夫给他爹下毒的！” “不能吧？君大夫不是还给咱看病了吗？” “哎呀，快别说了，君大夫都把杜夫子带走了，咱还是赶紧去帮忙啊！” “……” 除了医馆的人外，其余人又忙不迭的追下山。 …… “你说什么？” 杜傲双听见杜傲雪被人掳走，霍地起身，出了门后，直接运起轻功就往山口而去。 然而，等他到时，福泽山出入口处已经倒了一大片守门的墨家军。 阿大和阿二对视一眼，阿二继续往山外追去。 “该死！”杜傲双握紧双拳，满身肃杀。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杜傲双还想继续追上去，却被人叫住了。 “国公爷……属……属下无能……”春梅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便晕了过去。 “是毒，主子，他们全都中毒了。”阿大看了一下春梅的伤势，神色有些凝重。 杜傲双的脸色很难看，但他知道，以他的能力，根本追不上对方。 先前因着在福泽山中，妹妹 身边又有春梅，他便将阿二调回了身边，谁知如今…… 春梅的身手很不错，在江湖中至少也能跻身高手行列，但她的轻功却不及阿二，更何况对方用毒，没追上实在怪不得她。 就在这时，赵岑和胡小牙快步跑了过来。 “这……杜姑娘她……”赵岑看见眼前的情景，心里咯噔一下。 杜傲双眼神凌厉的看过来，“那人到底是谁？” 赵岑委实没想到君不思居然另有来头，那么之前他登记的资料显然也不可能是真的，被杜傲双问起，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杜……杜公子，”胡小牙看都不敢看杜傲双，但他明白，此时必须将他知道的一切说清楚，否则福泽山再也容不下他们父子，“他，他不是大乾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头，剩下的话胡小牙说得就顺口多了，“他曾经自称‘本王’，先前怂恿我爹他们到闵州……” 他快速的将胡三等人为何会到闵州作乱的事说了，想到那些生死未卜的叔伯们，胡小牙的眼泪就止不住。 他抹了一把泪，“我之前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怕……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求求你们别赶我跟我爹走……” “用毒？姓君？”阿大皱眉，不会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吧？ 这时，赵岑接话了，“他自称君不思，不知是不是真名。” “君不思？”阿大猛地睁大了眼，“他真的叫君不思？” 赵岑点头，“对。” 但出了这种事，她也不敢保证这名字是真的。 “你知道这人？”杜傲双立刻看向阿大。 “如果这个君不思是我知道那个的话，”阿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三年前，江湖人突然出现一名用毒高手，他做事全凭心意，游走于黑白两道，有个响亮的名号：毒圣。” “毒圣？” “是的，据说他制毒的本事出神入化，除非他自己拿出解药，否则无人能解。” 赵岑：“……” 胡小牙下意识的看向赵岑，眼里有一丝困惑。 赵大夫不是说，他爹的毒可以解吗？ 阿大刚说完有关君不思的传闻，突然伸手捂着胸口，额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不好！阿二出事了！” 杜傲双一言不发的冲出了山门，阿大定了定神后，也追了上去。 而就在此时，赵岑和胡小牙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墨色的影子从两人面前闪过。 赵岑转头往后看，就见秦昊在前，郑清浅和李二麻子等人在后，正快速朝这边来。 “小岑！你没事吧？”秦昊的武功不怎么样，但心忧赵岑，所以跑得最快。 赵岑摇摇头，“我没事，但杜姑娘被人掳走了。” 这时，郑清浅也到了近前。 “岑姐，真的是新来的君大夫将阿雪掳走的？” 赵岑闻言，将刚才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道来，而后补充道：“浅浅，这次是我疏忽了，如果我早些发现他的异常，杜姑娘就……” 郑清浅拍拍她的手，“不关你的事，他打定了主意隐藏身份，肯定会有许多遮掩的办法。”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杜傲雪找回来。 “我先去替春梅他们解毒，若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你随时让我告诉我。” 赵岑心底有些内疚，可地上被毒倒的人还需要处理，她也只得先将那份愧对杜傲雪的情绪压下去。 李二麻子和李小六看着一地被毒倒的，气得咬牙切齿的。 “王八蛋！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别让我逮着，看我不弄死他！”李二麻子一边把地上的人背到背上，一边朝地上吐口水。 李小六平时咋咋呼呼的，这会儿却是比李二麻子更加冷静，“得了吧，人家是江湖人士，你还逮人家呢，不被人毒倒就不错了。” “那这仇就这么算了？我他娘的咽不下这口气啊！” “怎么可能算了？小四哥不是追上去了吗？等着吧，咱守好山里就成，其他的有小四哥在呢！” 第425章 必有一战 另一厢，墨成章的功夫近来大有进益，轻身功夫比从前提高了不知多少，从福泽山出来后，立刻就追上了杜傲双和阿大。 杜傲双惊讶他的轻功如此之好，但这会儿也不是多想的时候，“阿大，你同墨公子先行，我随后就到。” “是！” 阿大会意，当即便领着墨成章朝他感知的方向追去。 杜傲双让他们先行，主要是他自己的功夫比不上他们，若是三人一起，说不定会错过追击的最佳时间。 阿大和阿二心意相通，虽没神奇到可以千里定位的地步，但大方向的感应上还是不会有错的。 墨成章和阿大极速前进的当口，阿大简单的说了一下君不思的传闻。 “据说这位毒圣的拳脚功夫很一般，但他用毒的手段出神入化，外加有一身无人可敌的轻身功夫，所以江湖中能奈何得了他的人凤毛麟角。” 阿大说完就不再多说，心里对墨成章的身手暗暗吃惊。 他和阿二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暗卫，身手自不必说，轻身功夫也非一般人能比。 可墨成章这个从越州乡下出来的，竟然有这样的身手，实在不得不让人疑惑。 这种让阿大都惊叹的实力，实际上墨成章却并未用全力，因 为阿大的速度比不上他，但是他需要阿大指明方向。 然而，两人往南追出十几里地后，却只看见阿二气若游丝的躺在路边的草丛中。 “大……大哥，小姐被带走……有府上……专有印……”阿二看见阿大到来，拼尽最后一丝意识说完这些话后，晕了过去。 “阿二！”阿大失声唤了一声，却顾不上处理。 只见他立刻朝前追了一小段路，随后返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墨成章，“墨公子，我家小姐身上有这种我们国公府独有的染料，阿二的意思是，小姐沿途留下了印记。” 这种染料易附着在所有物品上，包括花草树木等等，且不溶于水，哪怕被雨水冲刷都不会掉色。 阿大拱手作揖，“请墨公子代为追寻我家小姐下落，国公府必定铭记这份恩情！” 墨成章接过瓷瓶，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冷静道：“既然有迹可循，请容我回山做些准备。” 阿大：“……”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回去做准备？万一追不上怎么办？ 他哪里知道，墨成章此时心中所想。 墨成章也不解释，直接转身回山，将阿大远远甩在身后。 如果没有见识过郑清浅空间里的东西，那他必 定立刻就去追君不思。 可现在他明明有更省力更快能追到人的法子，他为何要牺牲自己的精力？ 轻功再好，也跑不过汽车，关键汽车不需要人出力。 刚才阿大说的关于君不思的事虽不多，可他也明白那是个危险人物，若是他一路用轻功追上去，将自己的体力消耗干净了，又如何救人？ 这些念头不过是转瞬间就在墨成章脑中闪过，他也很快做了决定。 他得回山把郑清浅带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郑清浅自然不可能回去山上，正在帮着善后。 墨成章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他。 “四哥？你怎么回来了？阿雪呢？”郑清浅没看见杜傲雪的人影，心中一紧。 墨成章没有多说，直接上前拉住她就往外走，其他人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 出了屋子，墨成章便低声快速的将情况说了。 “什么？你是想开着车去追人？”郑清浅听完他的打算，嘴角抽了抽。 墨成章一边领着她去马厩，一边道：“轻功再好的人，速度也比不上你的车。” 没接触过的人不懂，墨成章可是知道得很清楚。 以他的速度，一个时辰最多只能跃出四十里地左右，君不思的轻功再厉害 ，也绝不可能一个时辰走出五六十里。 所以，在杜傲雪能够留下记号的情况下，他们只需白日里骑马，夜里开车去追，必定能追上。 更何况，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内力再深厚的人，也不可能长时间使用轻功，他们必定会停下来休息，进食等等。 郑清浅一听他这话，立刻就转过弯来，等他牵马出来，便顺从的任由他抱上了马。 墨成章面上看不出急切，这会儿却连交代都没有，带着郑清浅就策马狂奔。 “小四不是去追人吗？怎么还带着弟妹？” “不对啊，小四哥不像这么不牢靠的人啊，怎么今天怪怪的？” “那个……杜公子，您放心，我们小四肯定会把杜夫子找回来的！” 杜傲双：“……” 听到李二麻子和李小六等人的话，杜傲双的脸都黑了，只恨自己没什么习武的天分，从前又疏于练习，这种时候除了求助于人之外，真的是毫无办法。 如今只能祈祷墨成章这人千万要像他们说的那样，一定一定要牢靠一些！ …… 郑清浅坐在墨成章身前，两人急着去追君不思，一路上自然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 只是他们每走过一段路都会停下寻找杜傲雪留下的 印记，确保没有跑偏，如此一来自然耽搁了一些时间。 不过郑清浅有空间在，他们倒是不必特地跑去买吃食之类的，算是又弥补了一点。 两人一路往南，追了整整一日，等夜幕降临，也没看见君不思和杜傲雪的身影。 “好在印记还在，我们没追错方向。” 郑清浅和墨成章下了马，她立刻将累了一天的战马收进空间。 此时他们正在永州和闵州交界的一处小道上，因为太偏，路上连难民都看不到一个。 “这条路是往云州去的。”墨成章眺望远方，心中冒出一丝怪异之感。 郑清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漆漆的，自然什么也看不见，“你想到什么了吗？” 墨成章凝目皱眉，“云州是林家的祖籍。” 难不成君不思还跟林家人有关？ 郑清浅闻言恍然，不过她想的没有墨成章那样深，这会儿他们的目的是救杜傲雪。 她将车取出来，“你休息，我来开车。” 这条小道虽然比不上官道宽大通畅，但还是满足行车条件的。 “好，我沿路注意她留下的印记。” 墨成章没跟她争，毕竟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很可能今晚就能追上君不思，到时候他和对方必有一战！ 第426章 救人 与此同时，在距离墨成章和郑清浅的三十里外。 夏日的夜里有凉风，本可以散去白日里的暑热，但对杜傲雪来说，却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把本小姐带到什么地方去？” 心里再害怕，脸上也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从早上被这人带走后，她就被他下了不知道什么毒，让她浑身没有力气，可脑子却很清明。 好在她还能扯动腰间的荷包，时不时弄点染料沿路留下印记，不然她这会儿肯定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可刚刚她趁这人不注意看了下，荷包里剩下的染料不多了，顶多能再留两次，万一这人带着她跑得很远，那她大哥就找不到她了。 这样的话，她不得不试试看打听点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逃跑。 君不思点燃一堆篝火，并不理会杜傲雪。 “喂！你聋啦？本小姐跟你说话，你是哑巴了还是咋地？”杜傲雪凶巴巴的瞪着他。 跟福泽山的人待久了，说话都不自觉的带上了他们的口音。 可惜，因为中毒的关系，她这表情软趴趴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娇弱，完全没有杀伤力。 君不思还是没理她，兀自将路上顺手买的一口小锅里倒上水囊里的水，挂在篝火上烧开。 他不能喝生水，甚至最好不要吃任何 生冷的东西，否则就会病倒。 水烧开后，君不思又将买的饼子掰碎了放进去，撒了点盐搅和了几下，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杜傲雪迟迟得不到回应，心里气得不行，但她本来就好奇心重，看见他拿个盒子出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这盒子里不会是匕首之类的吧？ 正当她这样想着时，君不思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碧玉做的勺子来，自顾自的吃着小锅里的白水煮饼。 杜傲雪：“……” 这到底哪里跑出来的怪胎？那样精致的盒子里，居然装着一把勺子？ 不对，现在好像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杜傲雪轻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点，看来凶神恶煞这招对这人不管用，她得换个策略。 “君大夫，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你能不能也给我点吃的……”杜傲雪挤出几滴泪，说得可怜巴巴的。 君不思这下总算朝她看过来了，“几天不吃饭饿不死人。” 言下之意便是，吃饭她是别想了。 “不是……君大夫，之前在医馆我也没得罪你啊，你干嘛非要把我掳走？”杜傲雪实在是满心不解。 当时离他最近的人明明是赵岑，除此之外，还有两名伙计，他怎么就越过这些人，直接把她掳走了呢？ 君不思转过脸，丝毫没有 要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 为什么带她走？这还用说吗？虽然她的身份没有对外明说，可只看她的言谈举止和穿着打扮，那能是普通人？ 还有她那个哥哥，虽然山里人都喊的“杜公子”，可那几个在福泽山有些脸面的人，都对他很恭敬。 自从这一点看，杜傲雪兄妹两个的身份就不简单。 再加上杜傲雪身边还有个会功夫的婢女，啧啧，这哪里是福泽山那个穷乡僻壤里能养出来的人。 正好他此去云州替王兄办事，顺带捎上这个女人，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处。 杜傲雪又被君不思无视了，实在气得不轻，哪怕手上没力，也揪了几根草起来攥着，就当攥着的是君不思的脖子好了。 “哼！有本事就一直带着本小姐，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君不思对她软软的威胁完全不以为意，收拾了一块空地出来，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白日里为了不被追上，他的体力消耗很大，必须好好休息一阵才行。 未免夜长梦多，等恢复体力后就得立刻上路。 …… “前面的火光灭了，浅浅，一会儿我对付君不思，你找机会将杜傲雪带走。”墨成章低声对郑清浅道。 他之前的猜想果然没错，在看到两里外的火光时，他就让郑清浅将车收进空间，带着她到了 距离火光一里地的位置。 他独自上前，确认了前面的就是君不思和杜傲雪后才返回郑清浅身边。 “嗯，你不用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郑清浅说着，将赵岑前不久给她的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拿了出来，“这是岑姐给的，能让人短暂昏迷，而且不会记得昏迷前短时间内发生的事。” “一会儿如果情况紧急，我会把阿雪放到空间里。” 赵岑说过，这东西只需要放在人的鼻子前，被人闻到就会失去意识。 墨成章闻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接她手里的瓶子，张口道：“这东西对君不思可能没用，如果真的必须让杜傲雪进去你的空间，你给她用。” 她的空间绝对不能暴露，只能委屈杜傲雪了。 郑清浅一想也对，收回手道：“也好，那你一定要当心。” 君不思是用毒高手，对毒药肯定非常敏感，赵岑给她防身的东西，不一定能撂倒他。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墨成章说完，就将郑清浅给的竹炭口罩戴上，“我过去了，你也要小心。” 郑清浅也戴上口罩，“我明白。” 不管什么毒物，带着口罩总能挡住一些，以墨成章的实力，不至于立刻着了道。 而她这里就更不用担心了，大不了她就来个凭空消失，在空间里多 待几天，一直喝矿泉水，总能把毒解了。 上次墨成章去救小金时，她就明白矿泉水有解毒的作用，只是见效不那么快罢了。 那种霸道的毒都能解，君不思的毒总不至于比那种毒还厉害吧？ 思虑间，墨成章已经摸到了君不思他们落脚的地方。 郑清浅躲在距离他们五百米处，紧张的盯着前方。 因为篝火灭了，他们这会儿又不能用手电筒，所以这时候郑清浅只能借着月光隐隐看到几团影子。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很快便传来墨成章和君不思交手的声音！ 郑清浅顾不得许多，急忙朝着前面跑过去。 离得近了，她听见杜傲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喊，“墨大哥小心……” 郑清浅心中一紧，咬了咬唇，一个箭步冲上前。 “你……”杜傲雪看见她出现，下意识的张口。 但郑清浅没给她多说的机会，手中的黑色瓶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杜傲雪的眼神很快变得黯淡，慢慢闭上了眼。 郑清浅不及察看她的情况，右手抓着她的胳膊，下一瞬，杜傲雪便被她放进了空间。 直到这时，她才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四哥小心！” 郑清浅眼中，君不思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着根本没有防备他有兵器的墨成章，又快又狠的刺了过去！ 第427章 惊变 墨成章出来得匆忙，并没带兵器，的确是没料到君不思的腰间竟然缠着一把软剑。 可他的武功今非昔比，哪怕突然遇上这等变故，也没有慌了手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了这一剑。 “功夫不错。”君不思勾了勾唇角。 话落，这人竟然转头就跑了！ 墨成章刚刚险险的避过了致命的一剑，根本没料到君不思竟然没有恋战，就这样跑了。 而且看他那架势，分明就是用足了十成的功力在跑。 “四哥，你没事吧？”郑清浅急急地跑过来，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墨成章摇头，看着君不思逃跑的方向，眉心微蹙，“我没事。” “他怎么跑了呢？”郑清浅也弄不明白君不思的行为。 刚刚明明是君不思占了上风，他居然没有趁势将墨成章拿下，反而跑了，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墨成章收回视线。 “那我们要追吗？” “不必，如今没有染料指明方向，他的轻功又在我之上，我们不一定能追对方向。” 墨成章冷静的分析道。 郑清浅点头，“也对，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救阿雪，现在人救到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今天走得那般匆忙，山里还有许多事没交代清楚呢，不好在外逗留太久。 “嗯，走吧。” 说着话，墨成章将口罩摘下，丢在地上，又动手把郑清浅的口罩摘了，“我不知道他方才有没有下毒，还是小心些的好。” “好。”本来就是一次性口罩，用过就该丢掉。 两人先确认了杜傲雪没什么问题，只是赵岑给的药至少能让她昏睡六个时辰，所以只能让她先在空间里待一段时间了。 郑清浅把车取出来，因为是夜里，不用顾忌太多，竟然赶在天明前就回到了福泽山。 他们不知道的是，君不思之所以逃跑，就是因为刚才交手的过程中，他下了九次毒，但墨成章避开了七次，剩下两次本该中招的，他却没中招。 君不思很清楚自己不是墨成章的对手，再打下去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还是先走为上。 …… 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停驻，转眼间，距离杜傲雪被掳走的事已经过了两个月。 因着那件事，杜傲双也成了福泽山的常驻居民。 没办法，杜傲雪坚持不肯走，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放心她，只能跟着留下，还顺便在福泽书院兼任了棋艺课的夫子。 盛京中的事杜傲双自有安排，对和佑帝来说，他表现得越是散漫，越是不关心政事，朝廷才能更放心。 至于君不思，牵扯到杜傲雪的闺誉，所有人都像是有默契般的，没人 再提起。 只是，私底下墨成章动用了颜秋思的消息渠道，并且请秦昊帮忙，同南国公府的人继续追查他的下落。 时序入秋，整个福泽山进入丰收期，郑清浅的空间里更是收获喜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不停尝试，郑清浅已经能够很熟练的用意念操控空间里的事物，不管是播种还是收获，都变得轻而易举。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小麦和稻谷竟然还能一个念头就自动脱粒！ 当然，仅限在空间里种植的部分，空间外带进来的不行。 总而言之，郑清浅如今才算是打开了空间的正确使用方法：只要是空间里的东西，不管要做什么，先在脑子里幻想一下，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就像这会儿，她正带着墨成章在几座山间移动，把上个月几经艰难才弄出来，已经成熟的段木栽培的银耳收了。 如今福泽山的格物研究院里，更偏向物理和机括方面的研究，于生化上还处于起步阶段，弄这个银耳栽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在外面的产量自然无法跟现代相比，不过在空间里却是能追平。 为什么要弄银耳？当然是因为这东西值钱啊！ 在没有人工栽培的古代，野生银耳数量稀少，而它独特的口感和营养价值又让权贵人家趋之若鹜，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价格自然就高。 如 今大乾虽然不太平，但有南国公府和靖安侯府两个移动的渠道合伙人在，福泽山出产的任何东西都不愁销路。 没接触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养一支铁血合格的军队有多费银子，反正郑清浅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那种刚刚有了一笔进账，立马就填进去无底洞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节流是实在没法再节流了，因此郑清浅只能绞尽脑汁的开源。 除了常规产品线之外，也得多搞几条高端赚钱渠道。 郑清浅拉着墨成章转了一圈，回到草坪这边，看见小金它们把银耳当成花朵玩，连忙同小金沟通了一番。 “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玩，不要弄坏了，让它们一会儿就帮忙摊在那边的石头上晾着吧。” 郑清浅一把抱住突然扑到她怀里的小金猴，一边跟小金道。 小金的两个孩子越来越喜欢郑清浅，最近总是喜欢往她怀里扑。 墨成章见状，抬脚上前，一手一只将两个小家伙提溜开，“你们太重了。” 小金他们在这里过得太好，一家四口再不复从前瘦瘦的模样，两只小猴如今都快变成两个小胖墩儿了，万一把他媳妇儿压着了咋办？ “没关系，我抱得动。” 她好歹受了空间这么久的福利，体质已经比从前有了很大的改善。 “那我也不想你累着，还是说…… ”墨成章忽然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昨晚你还不够累？” 他媳妇儿的注意力只能在他身上，哪怕再可爱的小金猴都不行。 郑清浅：“……”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见她抽了抽唇角，墨成章轻笑道：“先出去吧，娘该喊我们吃饭了。” 郑清浅无语的嗔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将他带了出去。 时间刚刚好，他俩出来不过片刻，云氏就在外面喊两人去吃饭。 “我说你们两个也别太辛苦了，山里这么多人呢，别每天回了家里还在给山里做事，吃力不讨好的，有些人巴不得你们给他多派点活干呢！” 云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 “娘，是不是谁在你耳边说什么了？”郑清浅手上的筷子顿住，看向云氏。 她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也不算说了啥，就是有些人在一起过日子，时间长了难免会冒出一些毛病，我还不至于连几句玩笑话都听不得。” 云氏撇撇嘴，埋头吃饭，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精明人，虽然云氏什么也没说，但还是能推断出一些缘由。 不过，还没等郑清浅多想呢，墨家的院子大门就被人撞开了。 “小四，不好了！我刚刚在闵州城看见告示，北羌人正式对大乾宣战了！” 第428章 愿为你铺路 和佑二十年八月初，北羌铁骑踏破边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大乾北方关隘临北城。 “羌人觊觎我大乾河山久矣，如今擅自撕毁景仁和约，犯我河山，其心可诛！其罪该剐！皇上，臣请求对北羌出兵！”太傅张之遥撩起官炮，长跪在地。 二十七年前，先皇与北羌定下约定，五十年内，两国绝不开战。因先皇在位时年号景仁，是以此举被称作景仁和约。 “皇上，万万不可应战啊！如今朝廷连年天灾，民乱四起，前几日才好不容易将各地的匪徒逆贼镇住，朝廷早已伤筋动骨，如何还能支撑得起北方的战事？” “林御史所言甚是，此时我等万万不敢同北羌人作战，且不说粮草物资是否能筹备齐全，只兵力一项就有捉襟见肘之窘况，还请皇上三思！” 反对的则是以林家和兵部尚书为首的主和派。 “皇上，请听老臣一言。”太师林承继疾步上前，立在张之遥身旁道。 和佑帝早在听见北羌人打过来的消息时，脑子里就乱了，此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太师请讲。” 林太师拱手道：“如今我大乾的国力的确不如当年，想必北羌人也正是因此才敢大举来犯。”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和 佑十八年起，有多个州府的百姓四处逃难，甚至有人遁入山林，此时我们若要对北羌用兵，必定要紧急征召壮丁，对本就萎靡不振的民生大大的不利。” “因此臣附议，至少眼下不能对北羌用兵。” 简而言之，在百姓无家可归，大部分都饿着肚子的情况下，的确不适合出兵。 “荒谬！”张之遥听得此言猛地侧身，仰着头瞪着林承继，又急又怒的斥道，“尔等简直妄为一朝重臣！北羌蛮子都打到家里来了，你们竟然不想着将强盗赶出去，反而这般推三阻四！” 他何曾不知大乾如今的情况？可国家被侵略，这些人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反击，而是妥协，简直将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张太傅此言差矣。”林承继居高临下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张之遥，“我等虽然不才，但却并非怕事。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北羌人占了临北城又如何？等过几年我大乾缓过劲来，再抢回来便是。” 张之遥怒急攻心，蓦地站了起来，可因为起来得急，有些站不稳，摇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子，他指着林承继骂道：“林承继，别人不敢戳破你的私心，我张之遥敢！” “你之所以不想起战事，无非是不想动到林家的根基，不 想拿银子出来替朝廷打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就你林家存下的粮食最多！” 被人当众点破心思，林承继也气得不轻，指着张之遥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个老匹夫休得胡说！” 张之遥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此时也顾不得这是朝堂之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是不是胡说，你们林家人的心里最清楚！” 一旦打仗，作为大乾最富裕的家族之一，林家必定要大出血，而且战争还会影响他们在各地的生意，收上来的税赋也不能再明目张胆的中饱私囊，其中龌龊难以细述。 “皇上！”林承继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和佑帝就磕头，“老臣冤枉啊！若是出兵打仗，遭罪的难道不是我大乾的百姓吗？老臣一心为着大乾的百姓着想，却被人这般冤枉，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太师不可！”和佑帝吓了一跳，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快将太师扶起来！” 林承继是他的外祖父，他登基多年，被林承继跪的次数寥寥可数。 张之遥见和佑帝这样的反应，心中寒凉，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都这种时候了，和佑帝竟然还在维护外家的脸面，这样的朝廷…… 没等小太监将林承继扶起，张之 遥已经再次跪了下去。 对着和佑帝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张之遥的额上一片淤青，可他的目光却透着几分死气，“皇上，承蒙先帝厚爱，让老臣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但老臣年事已高，恐日后难当大任，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金銮殿上的众臣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张太傅竟然要在此时告老？ 要知道，张之遥在朝中不止是顶着太傅名头而已，他门下学生众多，且在朝中亦有自己的几分势力。 有他在，偶尔还能约束钳制林家几分，若是连他都走了，那以后朝廷不就真成了林家的一言堂了？ 林承继闻言却是心中一喜，脸上却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来，再次对和佑帝磕头，“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张之遥个老匹夫，本来他没想过今日能如何，可谁叫老天都站在他这边呢？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门的，那就别怪他推波助澜！ 大殿中精明的人比比皆是，不是林家阵营的人，以及中立派，全都站出来恳请和佑帝不要准张之遥告老。 整个金銮殿上一片吵闹，和佑帝揉了揉额角，霍然起身，“既然太傅想告老，朕准了便是！” 众人一惊，什么情况？皇上为何准了？ “至于北羌一事，兵部三 个时辰后颁布诏令，举国上下征兵，七日内，朕要看到二十万大军奔赴北疆！” 众人：“……” 和佑帝眼眸微眯，完全不管众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继续道：“命颜秋思率越州五万驻军迅速驰援云州，务必将北羌蛮子给朕拦在临北城外！” 几条命令一下，和佑帝直接甩袖走人。 大殿之中，众人惊愣过后，要么抱怨连连，要么愁眉苦脸，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没人有好脸色。 和佑帝几句话的功夫，却是要让无数人忙得焦头烂额，甚至物资粮草的筹集这样的大问题都没有明确要如何着手，让他们如何能有好脸色？ 七天就要让二十万大军奔赴北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如今哪里来的粮草？ 张之遥垂着头，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只是，若有人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身前淌着一摊水渍。 …… 北羌进攻大乾的消息，杜傲双和秦昊并没提前得到情报，但在李二麻子告知墨成章后，两人一前一后也来找墨成章了。 不过，有人比他们更早到。 “成章，这是最好的时机，除了表叔，我和我爹亦愿为你铺路，你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程景灏目光坦然又诚恳的看着墨成章道。 第429章 家国大义 墨成章静静的看着程景灏，看了许久，而后忽地清冷的笑了，“程公子，抛开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不说，在这种国难当头之时，你上门来不是要求我们去帮忙赶走北羌人，反而想让我们造反……” 说到这里，墨成章顿了顿，说的话不无讥讽，“谁都知道，福泽山身后是颜大将军，朝廷如今调遣大将军前往北方驱逐北羌人，而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让你们觉得我们该反？” 若他只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那么此时的确像程景灏说的那样，是最好的机会。 可若他真的这样做了，不提史书上会如何评说，只说眼下，他这样的决定会给多少无辜百姓带去沉重的灾难？ 说得严重些，若颜秋思挡不住北羌铁骑，那么大乾现有的疆域必定大大缩水，此后更是后患无穷。 他就算脑子被驴踢了也绝对不会此时起事，人生在世，若是连家国大义都可摒弃，那便也不必做人了。 “倒是你们，”墨成章眼中冷芒倏闪，“我没想到，堂堂闵州刺史，对朝廷竟然早有反心！” 程景灏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此时程景灏心中情绪翻涌，不止是因为墨成章拒绝了他的提议，而是在 眼前人的身上，他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墨成章的影子。 明明出身乡野，却自带一身正气，爱憎分明，仁义良善却有自己的原则。 程景灏脑中蓦地浮现出前世的画面…… “舅舅，表哥，我不同意你们这样做！” 墨成章猛地推开书房大门，直视着程韬和程景灏的眼睛道：“不能将秋叔秘密调回来！北羌铁骑凶残，若没有秋叔镇守，临北城一旦被破，将会有无数百姓死在北羌铁骑之下！” 北羌人试探性的扰边，朝廷派了颜秋思前往镇守，算是对北羌的威慑。 但程韬他们的计划是半个月后，在闵州公布他的身份，正式举起反旗，同时攻向盛京。所以，颜秋思这根军中的定海神针不能不在。 “成章啊，舅舅知道你心善，可眼下咱们的大事已经迫在眉睫，若不趁此机会攻入盛京，我们这么多年的部署可就要荒废了！”程韬试图说服墨成章。 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墨成章和颜秋思，没有颜秋思领兵，他实在没把握能将和佑帝赶下龙椅。 墨成章看着他，诚恳的道：“我知道舅舅为了我，这些年来付出了许多，我很感激。但百姓何其无辜？就算我们缓一缓，等到临北城局势稳定再 进行下一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吧？” 程韬的脸色微变，和程景灏对视一眼，后者连忙走上前，拍着墨成章的肩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再仔细商议再做决定，时候不早了，咱们吃饭去……” 彼时的墨成章以为程家父子会接受他的意见，毫不怀疑的就被程景灏带走。 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话，在程家父子心中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分量。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程景灏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心中唏嘘。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墨成章在郑氏的影响下，成长得比前世还要快还要好，他欣喜的同时，又有着淡淡的忧伤。 看来，墨成章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帮助，而他的提议也无法左右墨成章的任何决定。 重生一世，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成章，不管你如何否认，你都是我姑姑的儿子，是先帝唯一的嫡子，也是这大乾名正言顺的继任者。”程景灏收回飘远的思绪，看着墨成章一字一句的道。 “闵州如今除了福泽山，几乎全在我们程家的掌控之中，若你起事，我们必定全力相助。”程景灏起身，“但林家人逼得紧，我也不知道我们 还能拖多久，若你不动手，恐怕……” 他顿了顿，而后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秦昊和杜傲双在门口和程景灏撞个正着，但程景灏直接无视两人，大步远去。 “他怎么来了？不会也是来告诉四哥朝中的消息吧？”秦昊一脸深思。 他总觉得程景灏对墨成章的态度有问题，以他对程家的了解来说，程家不可能因为墨成章和颜秋思关系好就对他这般。 “他来不来跟你又没关系。”杜傲双不轻不重的刺了他一句。 秦昊眼睛一翻，“我跟你说话了吗？咋地？小爷还不能自言自语了？” 话落，秦昊抢前一步进了屋。 杜傲双嘴角抽了抽，轻哼一声，“不知所谓！” 两人进屋，墨成章自然知道他俩的来意。 秦昊在外人面前还能绷住，但在墨成章面前却憋不住话，“这北羌蛮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前都不敢轻易犯边，怎么这次就敢大举攻进临北城呢？” 虽然两国有停战协议，但是却没有其他往来。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有探子进入大乾，将大乾如今的情况透露出去，北羌也不敢这样莽撞的。 杜傲双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墨成章道：“我倒是得知了件有趣的事。” 墨成章扬眉，“跟君不思有关？” “我怎么就把这人给忘了！”秦昊闻言一声怪叫，懊恼的差点捶胸顿足。 刚才被杜傲双鄙视，他心里还不痛快，这会儿却是有些服气了。 杜傲双习惯性的先怼了秦昊一句，“你成天跟赵大夫腻在一起谈情说爱，哪里还有时间关注此等小事？” 说完，他不再管秦昊，继续对墨成章道：“不错，如果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无误，那么，这位在大乾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圣，便是北羌最神秘的九王爷。” “等会儿！”秦昊立刻张口喊停，“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北羌王最疼爱的弟弟，北羌九王爷拓跋兀思吧？” 墨成章还是第一次听见拓跋兀思这个名字，哪怕是前世，他都没听过这人。 拓跋兀思，君不思……但从名字来看，好像还真的有点联系。 看见墨成章眼带疑惑，杜傲双瞥了秦昊一眼才开口，“没错，据说北羌王为这位九王爷可以毫无原则，朝令夕改都不在话下。” 秦昊：“……就他那模样，到底是怎么让北羌王对他另眼相看的？”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我一般，出门都是真面目示人？”杜傲双真是对秦昊无语了，这人怎么能笨成这样？ 第430章 不走程家的老路 秦昊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坐，轻哼一声，“易容还能弄出一张丑脸来，果然没安好心。” 反正他就是看君不思不顺眼。 杜傲双懒得理他，要真跟他一样骚包，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还办什么正事？ “小四，如果真是君不思传回去的消息，那福泽山也要做好准备。”杜傲双看着墨成章认真道。 墨成章这人好相处，时间长了，他便也跟山里人一样喊他一声“小四”，毕竟他年长墨成章一岁，不管从身份还是年龄上来说，这样称呼都没毛病。 “多谢杜兄提醒，此事我心中已有打算。”墨成章颔首，对杜傲双的提醒很是感激。 当日救回杜傲雪之后，他回山便针对君不思的事做了一些安排。 只是当时他猜的是君不思可能跟林家有关，完全没料到他更可能是北羌的九王爷。 不管如何，如今的局势下，这人对福泽山都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见他心中有数，杜傲双也不再多说。 倒是秦昊，开始对杜傲双刮目相看了。 从前他只以为祖父让他同杜家联姻，是看中了杜家在朝中特殊的地位，如今看来，恐怕不止于此。 瞧瞧 刚才杜傲双说的话，杜家在江湖中怕是也有些势力。 侠以武犯禁，朝廷对各地的闲散习武组织都是严格管控的，如此一来却让除了佛道儒三家之外的其他派系，逐渐转入地下。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是存在郑清浅那个世界的名门大派的，只是明面上不是那个圈子的人不知道罢了。 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事自然也不例外。 朝廷越是打压，那些门派就越是顽强的存在着，而且因着种种原因，朝中大臣，甚至龙椅上的皇帝也都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不过只要没闹到明面上来，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位高权重的人家里，都心照不宣的养着一批暗卫，就连皇宫里的高手也大多被名门大派的高手指点过。 说白了，这其实是朝廷重文轻武的畸形影响。 有的文臣，特别是那些食古不化的御史，将这种习武之人看成粗鄙不堪，随时会扰乱秩序的破坏者，一旦有人冒头，就会被这群文臣群起而攻之。 而御史这个职业，在各朝各代都是特殊的存在，谁也不能明着把他们如何，在这件事上，就连暗地里也不敢把他 们怎么样。 为啥？那还用说嘛，如果这些御史真的出了啥事，那不正印证了习武之人会扰乱朝纲的说法吗？ 以上的情况，对普通百姓来说，那就更为遥远了，所以郑清浅到这里这么久，连听都没听过这些事。 等墨成章回去同她提起时，郑清浅反射性的眨着眼问：“四哥，你说以你的武功，可以带着我闯荡江湖吗？” 谁还没个大侠梦呀？她小时候看到电视里的武侠片，英姿飒爽的女侠造型真的挺让人向往的。 墨成章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揉着她的脑袋回道：“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就算我能带你去，你觉得我们如今能随便出去？” 郑清浅嗔怪的瞪他，“不能去我想想都不行吗？” 真是的，也不知道她整天累死累活的是为了谁。 墨成章拉她入怀，直视着她的眼，“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这般辛苦。” 她与他们不同，以她的能耐，要想在这个世上活得潇洒滋润，其实并不难。 可因为她跟了他，便被束缚在了福泽山，以后也很可能没什么机会到处走动。 郑清浅闻言，偏头想了想，忽地伸手勾 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对着他的唇亲了一下，笑盈盈的道：“有什么办法，夫唱妇随嘛，所以你要对我很好很好，绝对不可以有别的想法。” 要说心里没有遗憾，那肯定是假的。不过谁让她放不下某人了呢？只希望将来有一天，他还能有机会陪她看一看这片河山。 “娘子所言极是，不过……”墨成章噙住她的唇辗转片刻，眼睛璀璨如星的笑看着她，“你给的太少，要像这样……” 话落，他拥着她跌落坑上。 “唔……别，你还没说……” “乖，明日晨练时告诉你……” 疾风骤雨，极尽缠绵。 …… 和佑帝坚持对北羌用兵，朝中一片兵荒马乱。 然而，林家却并不想让这场对他们毫无利益的战争打起来。 “爹，皇上已经对我们起了戒备之心，您若再不拿个主意出来，这场仗打完，咱们可就被动了！” 林国舅从闵州赶到盛京，为的就是劝服林承继，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拖过去。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使出了许多手段，都没能让和佑帝答应将闵州的兵权交到林家人手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和佑帝已经不想 再被他们掌控了！ 若是再让这场仗打起来，他们林家可真的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所谓乱世出英雄，这种时候不管是军中还是朝中，都是用人之际，既然要用人，自然要提拔能人异士。搁在从前，他们林家肯定会是最大的赢家。 可现在和佑帝对林家有了忌惮，自然不会大量提拔林家的人。此消彼长下，林家的势力也就被削弱了。 “不急，我不会让林家走上程家的老路。”林承继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林国舅闻言，心下稍松，眼带愤慨的张口，“他们盛家人可真不是东西！从前我还嘲笑程家成了破落户，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咱们家也快走上程家当年的老路了。” 然而，程家当年还有程皇后拼死保住阖府上下人的性命，他们林家可没有。 不知道的肯定会问，林家宫中不是还有林贵太妃吗？ 呵，她一直依靠的都是林家，盛佑又被他们教导成了如今的性子，这件事上，他们根本就不敢指望那母子俩。 如果盛佑真的感激林家，为何迟迟不肯立林家女为后？ 如今的盛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他们索取的傀儡帝王了…… 第431章 有孕在身 “程家如何能跟我们林家比？”林承继眼露不屑，“你爹我可没程家当年那般傻。” 程老太爷还在世时，对朝廷忠心耿耿，可之后景仁帝对程家生了猜忌之心，便想方设法的瓦解程家的势力。 彼时程家根本没想到景仁帝能狠到什么程度，因着程皇后的关系，依旧怀揣希望，程皇后甚至不顾自身安危，高龄产子，结果最后程家人的命是保住了，降官夺爵却没能避免。 程韬这些年表面上同林家站在一起，实际上林承继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他？只不过是利用他从前在朝中的关系网，以便整合林家的势力罢了。 “您的意思是？”林国舅闻言，面上一喜。 原来父亲大人还留了一手？ 林承继瞥了他一眼，“颜秋思被紧急调往北边，你觉得他能带走多少粮草？” 林国舅虽然没有林承继精明，但也不傻，只这句话就能联系到许多事。 “您是说……”林国舅睁大眼，心跳都漏了一拍，“可那样的话，可能会再丢城池……” 粮草对一场战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林承继别的不提，只说了这两个字，林国舅就知道他大概要做什么了。 林承继缓缓起身，看着窗 外，“丢就丢了，等咱们拿到兵权，再让人去抢回来便是，到时候还能让族中儿郎夺得军功，让朝中那些说咱们林家靠裙带关系晋升的人闭嘴。” 如此一举多得的事，他怎么会放过呢？ 至于因为粮草运送不及时，而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在林承继眼中被自动忽略了。 死的又不是他林家人，他为什么要替别人着想？ 林国舅不愧是林承继亲生的，经他这样一说，立刻有些激动的道：“对啊，如果颜秋思失利，咱们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将他手中的兵权拿过来！” 有了兵权，就连和佑帝再想动林家，都要思量一二。 “这件事我早有安排，你回去闵州，继续盯着程家，万不可小看了程景灏。”林承继叮嘱道。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被人哄几句就会放松警惕，若没有他时常提醒，说不定他还真以为程家是真心甘愿屈居林家之下。 “爹放心，儿子省得轻重。”林国舅立刻应下，“就凭妹妹从前和程氏的事，我也不会对他们放松警惕。” 林承继瞥了他一眼，对他摆摆手，“你快回去吧。” 他知道个屁！也不知道前年是谁，差点就收了程 家一个旁支的嫡女做妾。 林承继都懒得去回想这些年林国舅捅的篓子，只希望等局势稳定后，林国舅到他身边多学着点，以后不至于让林家败在他手上。 …… 林家如何谋划着祸国殃民暂且按下不提，且说福泽山中，这日又迎来了一桩喜事。 墨诗诗怀胎十月，前期还有些不顺，不过在赵岑的悉心调理，外加郑清浅时不时用空间里的矿泉水熬了汤送过去，之后的情况就大有好转了。 一直到临产这日都没出什么问题。 只是墨诗诗生的是头胎，心中既紧张又害怕，死活要留着云氏和郑清浅在产房里。 为了以防万一，吴忧还火急火燎的去把赵岑请了来。 墨诗诗没有婆婆，生产时只能娘家人帮忙陪在产房中。 墨韵和墨琪听到消息也来了，不过吴家地方不大，她们便没有在产房里，只帮着烧水，端水进屋。 “不用紧张，你现在情况很好，胎位很正，肯定能顺利生产。”赵岑扯出一抹笑，安慰紧张得虚汗直流的墨诗诗。 郑清浅也握着墨诗诗的手道：“三姐，岑姐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安心等着做娘吧。” 云氏也说了几句经验 之谈，在几人的轮番安慰下，墨诗诗总算没那么紧张了。 恰在此时，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及要出来，羊水破了。 赵岑来福泽山的时日久了，接生可不是一次两次，眼下的情形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有条不紊的替墨诗诗接生。 听着墨诗诗的呼痛声，郑清浅心里也有点紧张，屋子里很快就弥漫开了血腥之气。 “呕……” 羊水味和血腥气扑鼻而来，郑清浅完全忍不住，捂着嘴就朝门口跑。 “小四媳妇，你咋了？”云氏见状，连忙问道。 郑清浅弯着腰又干呕了几下，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没事。” 奇怪，她从前又不是没在产房待过，怎么今儿就忍不住了呢？ 郑清浅屏气凝神，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才将那股想吐的感觉压下去，可她再不敢往产床边走了。 墨诗诗那厢撑过了一波阵痛，赵岑替她擦擦汗，“休息一会儿。” 生孩子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墨诗诗的宫口还没完全打开，得先缓一缓。 趁着这个时间，赵岑洗了手，走到郑清浅身前，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手开始诊脉。 “我没事，岑姐你还是先替三姐接生……”郑清浅觉 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这会儿还是墨诗诗更重要，于是轻轻挣了一下，但是没挣脱。 片刻后，赵岑眼中闪过讶异，不过很快就笑道：“浅浅，你有孕在身，产房里血气重，你还是出去守着吧。” 郑清浅闻言，呆愣了一瞬，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有孕？我吗？” 云氏的反应就激烈多了，霍地站起身，又紧张又兴奋的确认道：“赵大夫，我家小四媳妇真的有了？” 赵岑笑着点头，“已经两个月了。” “那小四媳妇你赶紧出去，这里有我呢，不然你把你大姐叫进来也成。”云氏说着就上前来，轻推着郑清浅出门。 郑清浅就这样晕乎乎的被推了出去，直到听见墨成章叫她。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刚进院子的墨成章几个大步上前，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郑清浅神情恍惚的望着他，口中喃喃道：“四哥，我要做娘了……” 一年多前，赵岑断言她此生很难有自己的孩子，要说心里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以至于她现在听见自己有孕的消息，感觉像在做梦一般。 “你说什么？你……你……”墨成章神情一滞，扶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的卸力。 第432章 有何打算 活了两世，他都没有子女，在她被赵岑诊出中毒之前，也有某个瞬间会幻想跟她有了孩子会如何，只是后来得知她可能子嗣艰难，他也就没再多想此事。 郑清浅见他如此震惊的模样，她自己反倒回过神来。 “你没听错，我要做娘了，当然，你也要做爹了。”郑清浅展颜一笑，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充盈心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柔美。 得到肯定的答案，墨成章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的将郑清浅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久久无言。 他既担心她的身体，又心疼她即将经历生产之苦。 “弟妹有喜了？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啊！”墨琪听见郑清浅的话，拍着手笑道。 墨韵刚送了一盆热水进屋，出来就听见墨琪的话，也惊喜的看过来，“真的？那弟妹你赶紧回去歇着，三妹这里有我们呢，你别担心。” “对，小四，赶紧带你媳妇儿回家，一会儿三妹生了我再去叫你。”墨琪也开始赶人。 墨成章刚要开口，就被郑清浅抢了先，“我没事的，还是在这等吧。” 虽然赵岑说墨诗诗没什么问题，但孩子没落地之前，谁也不敢保证。 “无妨， 我看着她便是。”墨成章宠溺的看着郑清浅，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 墨韵和墨琪看了一眼墨成章揽着郑清浅的手，两人不约而同的抿唇轻笑，不再多言。 他们墨家总算要添丁进口了，小四两口子感情好，墨家才能更加兴旺。 一个时辰后，墨诗诗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等墨韵姐妹帮忙收拾好，将墨诗诗移到卧室的时候，郑清浅才上前去探望她。 没办法，产房里有血腥气，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敢闻到，而且云氏也不让她上前。 “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有些忌讳自己心里要有数，以后可别到处乱跑了，知道不？” 云氏得了外孙，又得知郑清浅有孕的消息，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说的话更是柔和了不少。 “知道了，娘。”郑清浅应下，嘴角轻扬。 等这边事情结束，云氏还得留下照顾墨诗诗母子，墨成章就先带着郑清浅回家。 一进院门，墨成章立刻将郑清浅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我可以自己走。” 墨成章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听话，这次让我抱你进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抱着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 什么感觉。 此时此刻，胸腔中满溢的幸福和柔情告诉他，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郑清浅抱着他的脖颈，靠在他肩上，低笑着道：“你这样子若是被小六他们瞧见，那你之前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可就全没了。” “我抱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墨成章勾起一抹笑，“形象是什么？能有媳妇儿孩子重要？”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他们的屋子。 墨成章将她放下，半跪在地上，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辛苦你了……不过，”他抬头，笑看着她的眼，“我会陪着你。”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郑清浅拍拍他的肩，“不许食言。” 墨成章郑重的点头，“好。” …… 和佑帝握在手中的实权并不多，唯有在朝堂上说出的话才能有几分用处，这也是他处处受林家人钳制的根本原因。 就好像现在，他虽然公开下令要对北羌用兵，让并不筹备军粮，可下面做事的大多都是林家一派的，阳奉阴违实在太常见了。 可这一切就算和佑帝知道也无济于事，下面的人不用心，杀掉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在他没有彻底掌握实权前，除了生气之 外，毫无办法。 “砰”的一声，和佑帝的寝殿门被狠狠的关上，贴身大太监连忙上前劝慰。 “皇上别跟下面的人计较，要保重龙体啊！” “你让朕怎么不计较？颜秋思已经急行军到了临北城以南，随时可能同北羌人开战，可朝廷的军粮未到，他们能撑几天？” “这……这……” 大太监垂着头，不敢多言。 在宫里混的，谁没被林家收买过？他倒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可若说错了话，皇上对他们这些奴才从不体恤，打骂罚跪时常有之，有时候难免也会让他感到心寒。 和佑帝发了一通脾气，总算冷静了一些。 “林家以为，逼死颜秋思，朕就会将兵权给他们吗？做梦！”和佑帝冷哼，“他们算计着颜秋思的兵权，朕难道不想？” 知道林家在筹备和运送军粮暗中使绊子后，他没有当众发火，因为他已经有了计划。 这次为了抵挡北羌人，朝廷调集云州附近几个州府的兵力前往支援，会有总计三十万大军交到颜秋思手中。 林家人想染指兵权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大块肥肉，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 而他，便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大太监闻言，抬头愕 然看向和佑帝。 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沉得住气了？ 对和佑帝来说，不管是颜秋思还是林家，都是他的心腹大患。 颜秋思不会轻易交出兵权，而且因着颜家在军中的影响，若是强硬收回兵权，反倒可能适得其反。 这次却不同，如果颜秋思吃了败仗，让北羌人抢走了城池，更甚者整个云州都被北羌攻占的话，和佑帝再出面收回兵权，就没人敢有怨言了。 “李德全，传朕旨意，着户部筹集五万石军粮送到颜秋思手中，若有人推脱，你只管让人催便是，三日后朕要看到运粮队出发。”和佑帝沉着脸道。 大太监李德全连忙躬身应下，“奴才这就去办。” 李德全倒退着出了寝殿，后背冷汗直冒。 看来他没急着倒向林家真是做对了，如今的皇上好像已经不是从前的皇上了。 …… 值此敏感之时，朝中的动向被密切的关注着，杜傲双和秦昊同时得到了林家要在军粮运送上做手脚的消息。 再一次的，两人一起来找墨成章。 这次秦昊一见杜傲双，干脆直接就不开口，往椅子上随意一坐就开始喝茶。 “小四，颜大将军此次决不能败，你可有什么打算？” 第433章 特战队 墨成章沉着脸，目光冰冷，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他早就知道林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在各方面为难颜秋思，也做了一些准备。 但他没想到，如今不仅是林家人，就连和佑帝都想置千万将士的性命而不顾！ 之前他还想着，和佑帝多少会顾忌到云州，至少不想丢掉整个云州才是，可他还是小看了他们的自私无耻。 权势就那般令人迷醉？连做人的基本良知都能泯灭？ 墨成章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怒意压下。 也许，这就是他始终无法苟同程家父子所作所为的原因，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此事我早有预料，不过若想帮助颜大将军，还需要杜兄相助，不知杜兄可愿施以援手？”墨成章诚挚的看向杜傲双。 两人相交时日尚短，但心中都很认可对方，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可这种跟朝廷对着干的事，墨成章也不会勉强对方帮忙。 杜傲双挑眉，心念电转，很快便开口道：“颜大将军是家父和我都钦佩之人，他有难，我本不该推脱。只是……” 他顿了顿，坦然的看着墨成章继续道：“南国公府上下人口众多，若是因为我的决定，而可能陷他 们于险境，那就需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言下之意便是，墨成章得说清楚要他怎么帮忙，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护着，不能轻易做决定。 墨成章闻言，心里更加踏实，瞥了秦昊一眼。 秦昊立刻起身，嘿嘿笑道：“要不我先回避？” “不必，也有你能帮上忙之处。”墨成章淡淡道。 随即，他便将之前的做好的安排，以及即将施行的计划简要的道出，“我会派特战队……到时希望杜兄可以……侯爷则需……” 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阵后，墨成章抬眼看向两人。 秦昊连忙拍着胸口道：“我没问题，小事一桩罢了。” 说完，他也侧头看向杜傲双。 “如果只是如此，而且你们的人又能做到你方才所说的，这个忙我自然义不容辞。”杜傲双微微点头，但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墨成章颔首，“我们会尽力不将南国公府和靖安侯府牵扯进来。” 人家是义务帮忙的，若还因为这样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也会过不去。 “四哥，你们什么时候有特战队了？他们是干啥的？”秦昊有些好奇的问。 之前他可是跟着墨家军一起训练过来的，没听说还有什么特别的队伍啊。 墨成章斜了他一眼，“若是连你都察觉了，这个小队也不必存在了。” 墨家军成立之初，他就开始在物色人选，起初只是想训练一队类似于暗卫那样的存在。 但后来受了郑清浅的某些影响，再加上前段时间他开始学习她那个世界的东西，这个小队就朝着现代特战队的职业方向发展了。 当然，他们有许多做不到的事，不可能真的变成她那个世界的特战队，不过职责和作用是一样的。 “说得也是，那我能去看看他们怎么训练的吗？”秦昊对被看轻已经习以为常，现在他对这个神秘的特战队的兴趣更大。 杜傲双对这样的秦昊简直不忍直视，他真是搞不懂，墨成章这样聪明的人，到底是怎么跟秦昊这个憨货成为朋友的？ 墨成章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行。” 开玩笑，如不是需要他的帮忙，让他知道有特战队的存在就已经是例外了，怎么可能还让他去看人？ 整个福泽山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也就负责训练和管理这批人的周成，外加刀疤李和李二麻子。 周成从前是颜秋思的亲兵，也是颜家的家将，在颜秋思的授意下，如今已经是墨成章的人 了。 “呃……不能通融一下？”秦昊还想争取争取，他实在太好奇了。 根据墨成章刚刚的说法，这支队伍绝对不简单。 “不能。”墨成章果断开口，“你太闲的话，不如去跟小六他们一起训练，多学点保命的本事，对你没坏处。” 秦昊一噎，干巴巴的反驳，“我哪里闲了？再说了，我身边还有人保护，不用那么拼命吧？” “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自己有本事才是真的本事。”墨成章凉凉道。 秦昊：“……” 就不能让他偷点懒？侯府的事一大堆，秦家各地汇总来的消息处理得他头疼，可他得到消息立马跑来福泽山，结果……真是交友不慎啊！ “算了算了，不看就不看，我去找小岑。”秦昊理了理衣服，起身往外走。 要是不看他快得像是火烧屁股般的脚步的话，也许墨成章就信了他的话。 这家伙分明就是想跟心上人腻歪去了，半点苦都不肯吃，希望他这辈子都别遇到什么难事。 秦昊走了，杜傲双却突然郑重的对墨成章道：“如今局势不稳，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还请墨兄弟多多关照家妹。” “杜兄言重，杜姑娘是福泽书院的夫子，她的安 危自然该我们负责。”墨成章也郑重的看着杜傲双。 他知道杜傲双最近肯定会离开，而且如今局势复杂，他的确不该在外逗留。 “告辞，保重。”杜傲双拱手道别。 这次过后，说不定墨成章的身份会彻底转变。不过这一切都同他们南国公府关系不大。 墨成章也拱手道：“珍重。” 此时的杜傲双只隐隐猜测墨成章他们可能会干一番大事，完全没料到他竟然是那样的身份。 …… 林家人为了不正面跟和佑帝起冲突，赶在时限内让粮队出发了。 不过，这其中可操作的就太多了。 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浩浩荡荡的粮队走得异常缓慢。 出了盛京城后，整个队伍的速度几乎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诶，咱们这样会不会太不地道了？颜大将军他们可还等着这批粮食，好将北羌人赶出去呢。” “不地道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拗得过上头？咱们就是被抓来干苦力的泥腿子，只要操心自己能不能吃饱就行了，别的还是不要多想。” “可颜大将军他们是为了咱们大乾才……” 这时，管着这群人的官差扬鞭打断了窃窃私语的两人，“老实点，不准交头接耳！” 第434章 李代桃僵 周遭的人连忙住了口，唯唯诺诺的看着官差骑着马，往不远处的一个废弃亭子而去。 “娘的！什么狗屁差事？也就老子运气不好，投到了姨娘肚子里，不然哪里用得着跟这些泥腿子一起吃尘土？” 官差翻身下马，小跑着冲进半人高的杂草丛中，解开腰带一阵抖擞，一边骂骂咧咧的。 “等老子这次回去的，要是不给老子个好位置坐，以后休想我再替家里卖命……” 他提上裤子，正准备往回走时，面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这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袭了面门，随即一双有力的大手掐在此人脖子处，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扭。 空气中隐隐响起一声“咔哒”声，刚才嚣张又话痨的官差便没了气息。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人影做完这一切后，动作迅速的同官差互换了衣服，再将他的脸划花，随后扔到草丛中。 片刻后，从无人注意的废弃凉亭后走出个同方才官差一模一样的人，翻身上马，冲着运粮队而去。 隔日，有人在草丛中发现一具无名尸体…… 运粮队本该走大道，可林家为了拖延运送时间，故意让人领着走小路。 三日后，队伍才走到离京一百多里处。 然而，就在这天早 上，民工们正做着美梦，就被人叫了起来。 “都起来！今日开始全速赶路，一会儿先上大路，都跟我走！” “快着些！你们这都歇几天了？赶紧的！” 民工们都懵了，全都面面相觑。 有胆子大的小声问了句，“官爷，不是说不准走快了吗？” “你脑子被驴踢了？咱们是给颜大将军送粮，走慢了，把大将军饿出个好歹来，你负责啊？” 民工们：“……” 咋今儿说的跟前几日的完全不同了呢？ “还愣着干啥？赶紧的啊！”官差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民工们如梦初醒，连忙起身上路。 队伍里有个呆头呆脑的老实人，迷迷糊糊的跟着队伍上路后，他忽然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不解的问道：“陈伯，刚刚来叫咱们赶路的大人，我咋看着面生呢？” 陈伯白了他一眼，“你管他面生还是面熟呢？给咱饭吃，不打骂咱不就行了？” “哦。”老实人老实的应了一声。 陈伯看着打马在前的几名官差，眼中闪过疑惑。 说来也怪，他们第一天上路的时候，这些官差还特别凶狠，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有好多人都挨了毒打，可这两天这样的事越来越少了。 对了，昨儿晚上他起夜的 时候，好像听到官差那边有些响动，也不知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啥。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几名官差也在小声说着话。 “小四哥咋就让你来了呢？你媳妇儿不是才生吗？你就舍得丢下他们母子跑出来？” “废话，谁能舍得啊？可小四这时候不能出来，又不放心你们，可不就让我来了嘛。” “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啊？你早就想出来了吧？可惜一直没机会。” “嘿嘿，你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啥？不过说真的，还真有点想我媳妇儿和儿子了……” 说话的赫然是李小六和吴忧。 墨成章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福泽山不可能拿出大批量的粮食去补贴朝廷的军队，那么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先是让杜傲双的人拿到运粮队的路线，然后再让特战队的人沿途找机会李代桃僵。 古代和现代有些技术是有断层的，比如易容术。 作为原本按照暗卫标准训练的特战队，这是每个人必须要会的基本技能。正因为如此，墨成章才会想到如今的计划。 本以为这一路上要费点时间和功夫才能将队伍里的林家人全部替换掉，谁知道这些人完全没有防备心，只三天就被他们里里外外的替换了个干 净。 而李小六和吴忧则是昨晚才换进来的，两人并没有易容。 因为截至昨晚为止，队伍里的朝廷中人才被全部换掉，李小六和吴忧等人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混进来。 特战队的每个人都很珍贵，不可能长时间耗在运粮队里，所以才有了李小六等人的参与。 不过，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队伍中也混入了一两百个墨家军。 他们的任务，便是安全将这批军粮送到颜秋思手中。 运送军粮的队伍不止一个，只是盛京出发的这支是规模最大的，其他地方的因为一次运送的不是很多，所以林家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给下面的人传了话，让运粮的队伍不能走太快。 只要盛京出发的这一队按时抵达，颜秋思他们便不会饿肚子。 …… 就在李小六他们顺利往北边运粮时，墨成章接到了颜秋思的来信。 “万事毕，等风来。” 短短六个字，却让墨成章眼眸微眯，拿着信纸的手紧了又紧。 “怎么了？秋叔说了什么？”郑清浅见墨成章神色不对，出声问道。 刚才刀疤李把信送来时，他没有立刻拆开，这会儿又是这样的神色，难免让她有些紧张。 墨成章将信递给她，微微抿着唇，没有回话。 郑清浅看了信，心头一跳，猛地看向他，“这是……” 这种一看就是某种信号的语言，让她想不多想都不行。 墨成章略微有些沉重的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当初他和颜秋思分别前，便定好了起事的后续计划。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可是现在北边还有战事……”郑清浅刚说了一句就住了口。 是了，颜秋思不是莽夫，他既然此时送信来，必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墨成章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声音有些沉闷，“我不想这时候不在你身边。” 有元大炮在，如今又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担心颜秋思会吃败仗。 可是……他才答应了会陪她到生产，若此时起事，这个承诺就无法做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郑清浅这几天的情绪很敏感，这会儿想到墨成章就要走了，鼻子有些涩涩的。 不过她还是扯出一抹笑，低声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娘，你不用担心。” 她爱的，一直都是那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他有属于他的天地，她永远也不会成为绊住他脚步的女人。 “浅浅……”墨成章抬起她的下巴，眼中满含歉意。 第435章 征兵令 和佑二十年中秋前夕，朝廷一道征兵令下来，使得大乾无数家庭不能团圆。 接到颜秋思的信后，除了郑清浅外，墨成章没有立刻对人透露即将起事的消息，只暗中让刀疤李和李二麻子他们加强训练，想等大伙儿开开心心的过完节再动手。 然而，世事无常，这个小小的心愿还来不及实现，事情就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闵州靠近大乾东南一带，当下又是秋收后的富余时期，因此前段时间遭了灾的，地里欠收的，受战争影响的等等，来自各地的难民又齐齐赶来。 本想着讨着些好处就回乡好好过日子，谁曾想又碰上北羌战事，朝廷征兵。 有些脑子好使点的，前几日在城门口看见征兵令时就想带着家人跑路，可他们本就是逃难的，能跑来这里就很不容易了，又哪里来的粮食再跑回去？ 所以这些人便只能战战兢兢的往偏僻的地方走，祈祷闵州这地儿征兵不会征到他们这些外地人身上。 可偏僻的地方讨不来吃的，万般无奈之下，难民们只得继续往热闹的地方去。 于是，前往江镇和闵州城的一路上，都是各地汇聚过来的难民潮。 八月十二这日，朝 廷派来征兵的人，开始对难民中的男丁下手。 “孩他爹！你们干什么？我们不是闵州人，快放开！” “娘！我不要走，不要走啊！” “狗蛋！我的狗蛋啊！你可是咱们张家的独苗苗了，大人，民妇给您磕头，您放过我家狗蛋吧，我跟您去！我很厉害的，我真的可以的……” 来抓人的都是闵州大营的兵丁，不过这里面可没有颜家军，毕竟颜家军早就被颜秋思带走了。 这些人得了上头的命令，务必在七日内凑够二十万新兵编入军营开始训练，哪怕他们中有人心软，可也没人想掉脑袋，只能硬着头皮，狠心冲进人群中抓人。 “滚开！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敢阻拦朝廷征兵？” 一名兵丁扬了扬手中写着朝廷征兵令的帛书，“看到没，爷们儿可不是故意为难你们，你们要不去，掉脑袋的就是咱们了，赶紧的别磨蹭！” 如今朝廷训练有素的兵都被派去了北边，这个缺口很大，必须赶紧补上，征兵之事迫在眉睫。 再加上朝中的大老爷们暗地里较劲，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哪怕再难，都得听令行事，否则要么自个儿掉脑袋，要么就全家老小都 等着饿肚子吧！ 绝望的情绪迅速在难民中蔓延，一时间，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响彻整条道。 几辆朴素的马车从北边过来，还没到近前，打头的马车车帘被人掀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视线中。 老者皱眉问，“阿忠，前面又在征兵？” “是的，老爷，小的看着好像路被堵住了，咱们要不换条道走吧？”赶车的小厮愁眉苦脸的道。 他们从京中出来，一路上看过太多这样的情景，每次老爷都想上前，可最终还是会让他换道，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一路走到闵州来了。 老者沉默，内心极度矛盾。 耳边不断传来被抢走家中顶梁柱，或者独子的人的哭喊声，老者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 这就是他前些年呕心沥血辅佐的皇帝治理的国家？ 一路走来，民不聊生，只差毫厘便能比肩哀鸿遍野。 谁能想到，告老还乡的张太傅，竟会出现在此处？ 小厮见自家老爷又在沉思，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将马车停在路边，也不去打扰他。 后面的几辆马车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形，跟着前面的车也靠边停下，车上的家眷都没下车，更没人出声。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极度悲恸的惊叫。 “娘！你不要死，不要……啊啊啊……娘……” “老天啊！孩他娘，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如今丢下我们爷俩，我……我也随你一起去！” “爹，爹！啊……爹，娘……你们不要死，不要，不要啊！” 张之遥被少年悲惨的哭声惊醒，抬眼看去，只见那些来征兵的兵丁不但没有因为少年的爹娘自尽身亡而怜悯，反倒几个人一起上前将少年拉开，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哭什么哭？真是晦气，你爹好好一个人没了，害咱们损失一个名额，那你以后就把你爹那份也一起抵了吧！” 少年伤痛过度，哀莫大于心死，眼见挣脱不开几人的钳制，干脆不再反抗。 “我跟你们走，跟你们走，你们放开我。” 兵丁们将他放开，其中一人道：“让人帮你爹娘收敛一下，你赶紧跟咱们回去，别误了时辰！” 少年没有理会几人，几个大步跑回他爹娘的尸体旁，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对着两具尸体轻声道：“爹，娘，你们等等，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三口也不能分开… …” 话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少年返身跑向最近的兵丁，抢过他的配刀，直接抹了脖子，当场断气。 “他娘的！搞什么？让去军营都不去，非得寻死？这都什么人啊？” 一下子少了两个名额，他们又得跑远一些去抓人了。 兵丁对着几人的尸体吐了口口水，狠狠瞪着周围的人警告道：“你们休想学他们！” 说完，竟然赶紧吆喝着同伴将抓来的壮丁带走。 张之遥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随即对小厮道：“扶我过去！” “啊？老爷您要过去？”小厮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张之遥平日里极少动怒，但此时却不容拒绝的怒道：“我要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朝廷征兵是有规定的，从没有哪条律令允许他们这样随意抓人！ 而且眼下不止是违规抓人而已，都把人一家三口逼死在眼前了，这些人竟然还如此做派，让他再也看不下去！ 小厮心头一跳，有些胆战心惊的小声劝了句，“老爷，咱们现在……还是先回乡吧？” 自身都难保，还是别多事了吧！ 张之遥冷哼一声，干脆自己下车，头也不回的朝难民那边走去。 第436章 暗杀 征兵的兵丁正在对着不肯跟着走的人大声叫骂，甚至有的还抽出刀想伤人时，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在耳边。 “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名须发皆白，穿着朴素，浑身上下都透着飘然儒雅的老者朝他们走来。 “你谁啊？没事赶紧滚蛋！”有兵丁冲着张之遥呵斥道。 张之遥一步步缓缓而来，边走边道：“想让老夫滚，你怕是还没这个资格。” “你！”兵丁指着张之遥怒道，“你可知阻挠咱们办差会有什么后果？” 张之遥停在这些兵丁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宠辱不惊的开口，“朝廷征兵有征兵令，征兵的程序也都有定数，你们现在做的，真的符合我大乾律例？” “咋地？你一个老不死的，难道还知道朝廷律例不成？”有兵丁张口嘲笑道。 笑死人了，胡子头发都白了一大把的人了，还跑出来做什么？又不能替他们增加充军的名额。 张之遥捋着胡须淡淡道：“若老夫都不知这大乾律例，只怕满朝文武再也找不出精通律例之人了。” 想当初，大乾的诸多律例还是他参与编纂的，他岂有不知之理？ “跟他废话做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带人回去，免得上面怪罪下来……”有人提醒道。 这话将事情拉回原处 ，兵丁们只不屑的看了张之遥一眼，又继续拉着人走。 张之遥挡在这些人身前，“慢着！”他看了看那些垂头丧气的难民，“你们不能就这样将人带走。” 领头的兵丁怒了，正要冲上前打人。 只听张之遥又对着所有的难民道：“朝廷的确在征兵，但征兵不是抢人，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家人被带走？别的时候我管不着，但今日，只要你们奋起反抗，我张之遥保你们不被拉走！” “张之遥？当朝太傅！”有兵丁消息灵通的，一听张之遥自报家门，立刻便瞪大了眼。 另外有人立刻接话，“太傅？不对啊，我听说太傅不是告老还乡了吗？咋出现在这呢？” “你管他呢？咱们现在咋办？” 难民们原本听见张之遥的话还很茫然，但又听见兵丁们议论张之遥的身份，这些难民心中立刻升起几分希望。 “老先生，您真的可以让我们今天不被抓走吗？”有人大胆的问。 其实已经不需多问了，看看这些兵丁在听见张之遥的名字后，不敢动手的情况就能知道，此人必定有些身份。 “老夫以性命担保！”张之遥斩钉截铁的道。 有了他这句话，难民们终于有了几分底气，纷纷开始挣扎反抗，一时间跟兵丁们扭打成一团。 “反了反了 ！你们这些疯子！他随便说几句你们就信？老子还是当朝太师呢！啊！敢咬老子……” 这些话在难民耳中已经没了作用，所有人都只记得，只要奋起反抗，今日就不用被抓去军营！ 张之遥的小厮这时也带着几名身强体壮的家丁过来了，几人将他围在中间，生怕他被已经打红眼的两方人马波及到。 “你们不用管我，快去帮忙！”张之遥对着身边的人大喊。 兵丁们都有配刀，可难民们却都是赤手空拳，这也是刚才他们没有反抗的原因之一。 毕竟谁都不想做那个率先牺牲的刀下亡魂。 “不行啊，老爷，老夫人让我们保护您，我们不能离开您身边！” “是啊，老爷，您要是有个好歹，咱们可怎么跟家里的主子们交代？” 总之一句话，这些家丁都不愿离开张之遥身边。 可前面难民和兵丁斗在一起，已经有人受了重伤。 “我说了不用管我！你们赶紧去帮忙啊！” 张之遥很着急，但他年纪大了，口舌之间还能有所作为，遇到这种打斗之事，那就真的只能干瞪眼了。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正待继续劝说时，异变突起！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几道黑色身影，直直的冲着张之遥的位置而来！ “老爷小心！” 阿忠反射性 的挡在张之遥身前，下一刻，一把短刀刺入他的胸腔，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阿忠！”张之遥惊悸之余立刻抱住他的身体，浑身颤抖的跌坐在地。 也正是因为这一坐，让他避开了身后致命的一击！ “老爷快走！” 有家丁来拉张之遥，拽着他就往他们的马车边跑。 张之遥扭着脖子看向身后，只见另外几名家丁正奋力同黑衣人搏斗，而阿忠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张之遥喃喃道。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老爷快上车！” 拉着张之遥跑的这名家丁力气很大，一把将他抱起塞进车里，随后直接跳上马车，一声“驾”冲口而出，一边朝着后面大喊，“快走！有人要杀老爷！” 后面赶车的人闻言，愣了一瞬后，连忙跟上张之遥的车。 “阿忠他们……”张之遥掀开车帘子，探出头朝刚才被刺杀的地方看去。 “老爷别管他们了，您的性命比我们的都重要！”赶车的家丁很冷静，一点也没停留的赶着车往南边而去。 张之遥心中很不是滋味，鼻尖泛着酸，眼中含着泪。 这种时候，对他下手的人不做他想，定然是林家。 林承继那个老匹夫，一直将他视作眼中钉，如今他告老回乡，又离开 了京城地界，路上出点事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林家身上去。 眼看着阿忠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张之遥眼角滑落一滴泪。 官场倾扎，这些后果他都明白，可当此时真实发生在他身上时，其中滋味着实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老爷快进车，他们追上来了！” 赶车的家丁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吓得肝胆俱裂，手中的马鞭不要命的抽到马匹身上。 张之遥被摔进车里，好在车上铺了厚厚的长毛地毯，否则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般折腾。 “林承继，林承继……好，好得很！”张之遥咬牙切齿的吐出林太师的名讳。 而马车外面，张之遥的马车后面几辆车已经被黑衣人追上。 这些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没追到正主，竟然直接将车夫先杀了，而后又把马车里的人全都了拖出来。 一名黑衣人用内力扬声大喊，“张太傅！你再不停下来，我们手中的刀可不长眼睛的，只好先拿您的家人回去交差了！” 张之遥连忙从车后窗看去，顿时心惊肉跳的大喊，“停车！” 马车正经过一个转角，刹车不及时，朝着迎面而来的另一辆马车直直的撞去！ “吁！搞什么鬼？你们没长眼睛啊？” 李二麻子利落的跳下马，瞪着脸色惨白的张之遥和赶车的家丁。 第437章 相救 面对李二麻子的怒视，张之遥却顾不上道歉。身子晃了一下后，下了马车。 李二麻子看着差点撞上他的人非但没下车道歉，反倒直接往他们的马车后跑去，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们这啥态度啊？撞了人就想跑还是咋地？” 说着话，他撸起袖子就跟着转了过去。 可这一看，李二麻子愣住了。 啥情况？ 只见转角后方不远处，还跟着几辆马车，但那几辆车的马都被人拿刀捅死了！而且有一伙黑衣人正将车上的人往下赶。 “放了我的家人，老夫任你们处置。” 张之遥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身形站得笔直，说的话也越发有力。 这些人针对的是他，他都一把年纪了，就算立时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怕的，可他的家人何其无辜？ 黑衣人蒙着头脸，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和神情，但听见张之遥的话后，为首的黑衣人立刻扔了一把短刀过来。 “我们敬你是个人物，你自己了结吧！” 果然是要他的命！ 张之遥凄凉一笑，俯身捡起地上的短刀，“我知尔等也是听命行事，但求诸位言而有信，我死后你们能遵守承诺，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说着，张之遥将短刀抵在自 己脖子上，看着为首的黑衣人，等他的答复。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说话，另一个黑衣人却叫嚷开了，“哪那么多废话？你要不动手，我们可就动手了！” “老爷，不要啊！” “父亲万万不可！” “祖父！” 张之遥苦笑，扫了一眼对面的老妻和儿孙，一声饱含无奈的喟叹溢出唇边，随即握着刀柄的手一紧，猛地用力就要往脖子上抹。 “叮！” 千钧一发之际，斜里突地飞来一颗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张之遥的手上，短刀应声而落。 “我说你这个老丈也真是，看着挺精明一人，咋看不出来他们是啥人呢？那是能信守承诺的吗？你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他们的良心？” 李二麻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张之遥身边，神情轻松自若，“看在你被人追杀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刚才差点撞上的事了。” 这老爷子看上去不是一般人，但却被人逼到如今这田地，想来也经历过不少事。 他可不是善心泛滥，而是老爷子慨然赴死的举动打动了他。 哪个人不惜命？当初他们逃难时，路上见了那么多为了口吃的卖儿卖女卖媳妇的事，这老爷子显然是个有良心的人。 他没遇上也就不 说了，遇上了却不出点力，说不定今晚回去就得做噩梦。 小四不是说了嘛，做人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觉得这会儿他就该“有所为”了。 “你……”张之遥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突然被人救下，还有点没回神。 不过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对面的黑衣人打断了。 “哪里来的泥腿子？竟然敢多管闲事，信不信爷们将你一起灭了？” 李二麻子“啧啧”了两声，“还灭了我？就你们这样连正脸都怕被人瞧见的，你麻哥还真就不怕。” “大哥，别跟他废话，迟则生变，咱们还是赶紧料理了张家人，回去交了差事才是。”有人提醒道。 黑衣人总共有将近二十人之多，他们见李二麻子就一个人，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李二麻子闻言，轻哼一声，拿出竹哨吹了三下。 下一刻，转角后响起马车快速驶来的声音，不一会儿后，十几辆马车就冲了过来。 “咋回事呢？麻哥，你干啥停着不走？” “咋地了，咋地了？麻哥，咱还走不走啊？再不进城去，今儿回去晚了，你不怕嫂子又把你关外面呢？” “麻哥……” 马车上陆陆续续跳下来好些墨家军的人，跟李二麻子 熟识的则开起了他的玩笑。 李二麻子一个爆栗敲在最近的人头上，“你们是不是缺心眼儿？也不看看眼下什么情形，赶紧的，准备战斗！” “是！” “战斗”两个字一出口，这些刚才还插科打诨的人，迅速列阵挡在李二麻子身前。 不得不说，他们这一系列操作，不止把张之遥和张家人看呆了，就连对面的黑衣人都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将对面被控制的人救回来，对那些没脸见人的……”李二麻子顿了一瞬，随即冷酷的张口，“生死不论！” “得令！” 两队墨家军的将士们得到指令后，当下便犹如猛虎下山般，朝着对面的黑衣人冲了过去！ 张之遥看得目瞪口呆，这些人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看着比京畿大营中的兵将还训练有素？ 而黑衣人在瞬间的诧异过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惹到了什么人，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直接跟墨家军正面刚上了！ 双方刚开始接触时，墨家军的人难免吃亏，毕竟他们更习惯团体作战，个人技艺还是有些欠缺，所以没一会儿就有人受了轻伤。 张之遥见了，连忙对李二麻子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但这是老夫与人的恩怨 ，万万不愿牵连了诸位好汉，你们还是……” “没事没事，”李二麻子摆摆手，“这些小子们早就该拉出来练练了，您老就别不好意思了。” 若是没有把握，他才不会贸然让大伙儿上去拼命呢！ 刚才他就观察过了，对面的人也就是有些身手，比小四差远了，只要这些小子们好好按照训练时候教的东西应对，他不敢保证能把黑衣人全部拿下，至少救人是没问题的。 “二虎哥，你们好了没啊？我快顶不住啦！” “小牙你小子别废话，这后面不是有女眷嘛，你再等会儿的！” “那你快点！” 胡小牙年纪小，但是他天生神力，经过君不思的事后，福泽山没有将他们父子赶走，他便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山里人对他们父子的包容和救命之恩。 两个多月的艰苦训练，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 场中看似一片混乱，可仔细看就能发现，墨家军分工明确，救人的和挡人的各司其职，谁都没乱了阵脚。 只是，像胡小牙这样顶在前面的，身上受了些小伤。 “人救到了，打他娘的！” 张家的主子下人们都被转移到了李二麻子和张之遥这边，下一刻，墨家军的人开始放开手脚反击！ 第438章 有大才之人 毫无疑问的，黑衣人败了。 “营长，跑了两个，追不追？” 若不是因为怕动静太大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墨家军没有用火药弹，这些黑衣人估计得全部留下。 “追什么追？赶紧把这里打扫一下，你们去城里买原料，我先带这位老爷子他们回去。” 在外面就是不方便，现在他们还不想暴露福泽山的真正实力，所以不能让人追到山里去，也就没必要跟黑衣人多做纠缠。 李二麻子朝四周扫了一圈，很满意的点点头，还好，这里距离福泽山有段距离，打扫妥当的话，一般人想不到他们头上去。 张家人惊魂未定，谁都没想到，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他们便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如今得救，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不由得抱头痛哭，此处便不一一细表了。 “多谢各位壮士相救，请受老夫一拜。”张之遥拱手作揖，对着李二麻子就要拜下。 李二麻子连忙托住他的胳膊，“举手之劳罢了，老爷子不必客气。” “要谢的，要谢的，”张之遥的妻子谭氏，一边抹泪一边转头对儿孙道，“大郎，二郎，真哥儿，云姐儿，你们也来拜谢恩公。” 李二麻子只有一双手，自然没办法挡 住这么多人要拜他，只得挠挠头受了这份谢。 “老夫一家愧受此大恩，不敢再麻烦壮士，还请壮士告知高姓大名，改日老夫定当登门道谢。” 张之遥虽然久在朝中不世出，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眼前这伙人明显有事要办，自家已经给人添了大麻烦，万不可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不是，老爷子，你确定不跟我回去？你瞧你家这些人有好些受了伤的，不处理一下真的能行？”李二麻子的目光在张家几名受伤的人身上扫了一眼。 救人救到底，今天出门他带的人手够用，顺便将这位老爷子的事安排妥当还是没问题的。 张之遥神情微顿，正待开口，谭氏已经哽咽着道：“老爷，真哥儿和云姐儿都伤了，咱们就先叨扰恩公半日吧？” 张真和张云兮是张之遥的嫡孙和嫡孙女，这次从盛京归乡，只要嫡支随他一同回去。 听见心爱的孙子和孙女受伤，张之遥也不再坚持，对李二麻子拱手道：“那就有劳壮士了。” “老爷子你喊我名字就成，我叫李胜。”壮士什么的，听着怪不习惯的。 李二麻子留了几个人守着张之遥他们的马车，等他们回去骑了马来再拉回去。又从他 带来的车队中匀了几辆出来，打算将张家人带回福泽山。 “还有一事需得麻烦李壮士……” 李二麻子望天，好吧，看来壮士这个称呼暂时是过不去了。 不过，他果然没有看错这老爷子，脱险后竟然也没忘记因为保护他而死的忠仆。 这精神，跟他们福泽山“一个也不能少”的观念还真契合。 李二麻子让去拉货的人顺路将阿忠的尸体带回去，他则带着张之遥等人先走。 路上李二麻子也没问张之遥是咋回事，反正他们处理完伤势，顶多歇息一晚就走了，他打听那么多做啥？ 而张之遥等人此时情绪低落，心中惶惶不安，也没心情说话，就这样一路到了福泽山。 看着伫立在眼前的高大木门，张之遥心中诧异，没忍住脱口问道：“敢问李壮士，你们这里是？” “这里是福泽山，”李二麻子见他脸上有些不安，解释了几句，“老爷子别怕，咱们可是正经的老百姓，这不是外面太乱了嘛，所以弄了个大门。” 话不用多说，张之遥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 看来这伙人倒是有些心计和胆识，难怪刚才那些人表现得那般训练有素，想来也是为了保护这山里的人吧？ 大门打开，李二麻子驾着车，跟守门的打了声招呼，几辆车就被放了进去。 他回头对车上的张之遥道：“老爷子，我们医馆在半山腰，要不你们没伤着的就留在山下，派两个人跟我一起带受伤的人上去处理伤势吧？” “也好，那就有劳了。”张之遥想了想就应下了。 他年纪大了，张家人不想让他受累，让他在山下校场候着，由家里的几名家丁和丫鬟陪着受伤的人去了医馆。 李二麻子把张家人交给了正巧路过的后勤队的郑智，张之遥等人便跟着郑智在校场的空地上歇脚。 “老爷子，你们先在这歇着，我让人给你们弄点水来。”郑智丢下话就跑了。 张之遥此时哪里有心思干坐着？ 从进来此处开始，他就被看到的景象震惊着。 他也是出身寒微之人，幼年家贫，很清楚普通农家该是什么样。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道高大的木门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老爷，这里……”谭氏挨近他身侧，低声开口。 都是几十年的老夫妻了，谭氏和张之遥自有默契，她只开了个头，张之遥便知她想问什么。 “夫人慎言。”张之遥沉声道。 只是他的目光却到处 打量，看到不远处的福泽书院时停下了。 这时郑智回来了，张之遥指着福泽书院问，“敢问小哥，那里可是书院？” 古代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有规制的，虽然这里的许多建筑都没有按照规制来，但张之遥作为一朝太傅，对书院这种地方是非常敏感的。 “老爷子好眼力！嘿嘿，那就是咱们福泽山的书院，过几日就要开学啦！”郑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骄傲之色，语气中也透着与有荣焉。 张之遥的目光倏然亮了一瞬，很快便又如常，继续问道：“这是新建的吧？” 只有新建的才会选在中秋后进学，而且不远处的书院看上去就很新。 “对啊，四哥和嫂子他们说的，知识就是力量，每个人都该多学些知识，而且咱们山里的娃子们多，总不能因为外面太乱，就一直让他们荒废着，所以山里就筹建了这座书院。” 张之遥口中喃喃念着，“知识就是力量……” 能说出这话的，必是有大才之人。 此人不但将这里经营得有如铁板一块，还能训练出那样一支令行禁止的队伍来，又在这乱世中，大兴土木的修建书院…… 此时此刻，他无比好奇，这山里的管事者到底是谁？ 第439章 暴露 在墨成章还不知道山里来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时，闵州城门口，熟门熟路买好东西出来的胡小牙等人被拦住了。 “诶诶诶，说你们呢，还不给爷停下！” 胡小牙等人莫名其妙的被一队官兵拦在城门口，打头的李二虎跳下马车，端着笑脸上前应付。 “官爷，您可有啥事？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没犯啥事啊！” 这队官兵今日出城拉壮丁，可惜运气不佳，硬是没碰上符合条件的人，眼见天色晚了，打道回城。 不料，却在城门口处瞧见一队马车出城，而这些赶车的，和坐在车辕上的都是龙精虎猛的汉子，当下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毕竟眼下情况特殊，整个大乾都在征兵，哪里还有成群结队的，不是军营里的大小伙儿和汉子们呢？ “北边战事吃紧，你们这样大批量买东西的，我们要查一查。”为首的官兵大手一挥，想将李二虎一把攘到一边。 可惜，李二虎是墨家军的老人，常年训练的人，哪是随便能被推开的？ 那官兵的手一顿，转头狐疑的看着李二虎，眼中闪过一些什么。 中秋将至，今儿出来采买只为山 里能过个好节，李二麻子他们只知道朝廷有征兵令，却不知已经到了见人就抢的程度了，所以眼下李二虎等人根本没往最坏的地步去想。 “那官爷您随便看，我们这是买的中秋过节的一些东西，家里人多，所以我们买得多了些，绝对不是有意囤积粮食。”李二虎一边解释，一边让人将马车的帘子掀开。 这一掀开不打紧，领头的官兵一眼就瞧见，车里居然还坐着好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看就达到朝廷征兵的标准了。 “头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咱今天没征到兵，您瞧，这不就有十几个嘛？”有人凑到领头官兵身边道。 李二虎好歹也是被训练过的，好巧不巧的，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个全，顿时面色一变。 但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他们的照身帖不是闵州的，按理来说，征兵也征不到他们头上才是。 “喂！你们，是哪里的人？”领头官兵方才就觉得哪里不对，经人提醒后，立刻便动了心思。 李二虎赶紧将怀里的照身帖拿出来，“我是前两年越州过来投亲的……” 福泽山在外人眼中是颜大将军的产业，他们对外都 说是来投亲的，投的便是颜大将军。 领头官兵一看，眉头微皱，“越州商河县人士？那你家亲戚是闵州哪里的？” 这几日他们已经将闵州境内能征来的都征来了，这伙人看着就不一般，应该不会被人漏掉才是，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不成？ 李二虎已经察觉风头不对，万万不敢透露福泽山的名字，眼珠一转，张口便道：“临江县下面一处叫牛家村的地方。” 临江县是真的，但是牛家村却是他瞎编的。反正离开这里后，这些官兵也找不到他们。 “牛家村？”领头官兵听到答案，随意的点点头，“成吧，那你们也别回去了，我让人帮你们把东西送回去，你们跟我们回闵州大营，为朝廷效力。” 顺便让人去牛家村看看，那里还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可以弄到军中。 李二虎都傻了，啥情况啊就让他们跟着去闵州大营？现在征兵这么随便的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领头官兵的心里，已经是对他们格外开恩了，没把他们的东西扣下就够给脸了。 “不是，官爷，为朝廷效力我们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可您瞧我们这么多东西呢， 哪能劳烦您各位呢？这样吧，等我们把东西送回去，顺道回去收拾点东西，也跟家里人告个别，明儿我们就去找您报道，您看成不？” 为朝廷效力？他乐意个屁！就朝廷那死样子，他们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想让人效力？效他大爷呢！ 李二虎想着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反正不能暴露福泽山。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趁我现在还愿意帮你们把东西送回去，老实跟我们走，不然这些东西也一并孝敬朝廷了！”领头官兵不屑的瞥了李二虎一眼，以为看穿了他的心思。 以为他傻呢？要真是愿意来闵州大营，怎么朝廷的征兵令下了这么几天了，这些人不还好好在这呢嘛？ 李二虎神情一僵，眼见是应付不过去了，转瞬间便当机立断的有了决定。 “官爷，您看，这事有些突然，要不我现在跟弟兄们商量商量？” 领头官兵这次很给面子的没有反驳，摆了摆手，算是允了他的请求。 李二虎冲他弯了弯腰，而后转身利落的跳上马车，与此同时，也不知他从哪里拿出一个竹哨出来，上车的瞬间就将竹哨吹响，尖锐的哨声刺得人耳朵疼。 领头官兵正要放声大骂，却见李二虎他们的马车竟然齐齐朝着前面狂奔而来！ 人在面对冲撞的时候，下意识就是躲避，因此官兵们几乎是立刻就退到了路的两边。 然后，就在他们愣神的空档，李二虎他们的马车风驰电掣般的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还不给老子追？”领头的官兵率先回神，骂了句娘后，立刻翻身上马，跟着李二虎他们身后追了过去。 只是他们还没追出多远，就听得前方一阵震天巨响，尘土飞扬过后，冲到近前的他们被挡了回来。 “头儿，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官兵们做梦都没想到，刚才那伙人竟然还有这等手段，将他们活生生的堵在了路的这头！ 而另一厢，李二虎等人心里也并不轻松。 “二虎哥，咱们不会闯祸了吧？”胡小牙有些忐忑的问道。 李二虎的眉头皱得死紧，“没事，咱赶紧回去找小四，他肯定有办法！” 然而，无巧不成书，刚才李二虎他们同官兵的事，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等那队官兵脸色难看的回到城门口时，那人便上前谄媚道：“官爷，我知道刚刚那伙人是在哪里……” 第440章 全部充军 “小四，小四，不好了！” 李二虎回到山里后，片刻也不敢耽搁，直奔墨家去找墨成章。 墨成章这几日除非必要，都在家里，因他知道自己在家中的时日无多，想多陪陪郑清浅和云氏。 听到李二虎的声音，墨成章连忙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 他记得早上李二麻子告诉他，要带着李二虎他们出去采买中秋要用的东西。 “刚刚我们在城门口……”李二虎喘着粗气，将刚刚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一遍，“我怕他们会追到山里来，你还是赶紧想个法子吧！” 墨成章眉头轻皱，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他们可还有说别的？” “没有，但我看他们那架势，肯定会到处去问人的。”李二虎说到这里又接着道，“我就说今儿路上见着的怎么都是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半道上我们还救了一大家子呢，看来朝廷这次是铁了心要大量征兵了。” “你们救了人？”墨成章眼角一挑，“什么人？” 李二虎连忙道：“是一位老伯，他们一家好像被人追杀还是怎么，反正是麻哥做主救下的，现在应该在山下。” 他刚刚上山前好像还看到过那家的家丁，他们的马车也被带 回来了。 墨成章听见他说是李二麻子做的主，也就没多想，毕竟他信得过李二麻子，以他的心性，不会随便救人。 想想看，当初李二麻子还带人想打劫他们，能让他救下的人，应该是真的需要帮助的。 “你去通知大山哥，起子，李胜……”墨成章念了一长串名字，“让他们去山下议事厅开会。” “好，我立刻去！”李二虎闻言，转身跑得飞快。 他就知道，小四肯定有法子！ 墨成章回屋，看见郑清浅捧着一副铜制的面具，沉静的看着他。 “浅浅……”墨成章跨步上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等我。” 说完，他接过她手中的面具，转身大步离去。 郑清浅缓缓走到大门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才转身回屋。 望君此去皆如意，妾自扫榻待君归。 …… 程景灏今日正准备下衙，却被突然冲进来的衙役阻了脚步。 “大人，门下来报，南面有个福泽山，山中聚集大量刁民，刚才部分刁民在城门口拒绝朝廷的征兵，还当众撒谎逃跑，领头的把总来请示，要如何处理此事？” 程景灏眼中寒芒一闪，不动声色的道：“南面？哪个南面？本官记得不错 的话，闵州府城往南有好多山，却是从没听过福泽山这个名字。” “这个……属下也不甚清楚，不若大人亲自问问来请示的把总？” 程景灏转身坐回书案后，淡淡道：“嗯。” 衙役出去了，程景灏却是沉了脸色。 谁将福泽山的事捅出来的？ 自从他知晓墨成章在福泽山后，便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不遗余力的替他们遮掩，以至于到今日为止，林家人都还没发现福泽山的异常，更别提知道墨成章这个人了。 不一会儿后，方才城门口的领头官兵，也就是被衙役称作把总的人，带着个双腿残疾，拄着拐杖的人进来了。 “下官见过大人。”把总拱手行礼。 拄着拐杖的人也战战兢兢的弯腰低头，嚅嗫着道：“草民梁孝，见……见过大人！” 这梁孝不是别人，正是墨成章他们第一次从军后，从军中回到福泽山时，碰上的那伙想算计他们粮食的，海上来的领头人！ 当时这人被威力不是很大的砰砰丸炸伤了腿，因为医治不及时，双腿落下了残疾。 程景灏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免礼。” 把总姓陈，若是墨成章在这里，便能发现，此人便是他们第一次去闵州大 营从军时，跟他有过一场冲突，后来还找人陷害他的那个陈子涛，陈把总。 要说此人也是命不该绝，当初颜秋思知道了墨成章被人设计，使了手段替他报仇，原本陈子涛是个必死的结局。 可事情峰回路转，林耀擅自给征战的林聪下毒，以至于林聪年纪轻轻便殒命，林家人大怒，要惩治林耀补充林聪一支，而陈子涛便是林聪这一支的，因着此事，堪堪捡回一条命。 之后颜秋思被调去襄州，林家便又大摇大摆的将假死的陈子涛换了个名字官复原职了。 林家和颜秋思间的明暗较量暂且不提，说回眼下。 陈子涛拱手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城门口的事简明扼要的道来，而后又指着梁孝道：“他说曾经去过福泽山，知道他们那里的情况，所以属下将人带回来了，现在还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福泽山众人。” 程景灏在看见来人是陈子涛时，就暗道晦气，只因这人是林家人，这会儿在他这里说的话，只怕方才已经透给了林国舅那边。 这样一来，他再想替墨成章等人打掩护，便不可能了。 不过，程景灏转念一想，也罢，墨成章迟迟不肯下定决心举起反旗， 今日之事应该能让他意识到真正的危险。 “以陈把总之见，此事该如何？”程景灏不动声色的道。 陈子涛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他们既然有那么多壮劳力，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自是该将他们全部充军，直接送往北边为国效力！” “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梁孝大着胆子张口，生怕程景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飞快的将福泽山里有许多粮食的事说了。 陈子涛眼带怒意的瞪着他，这人忒不老实，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此时才说！ 程景灏的眉心跳了跳，端着脸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官需得请示国舅爷再做定论。” 陈把总和梁孝被程景灏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等两人退下后，程景灏立刻修书一封，很快便让他的贴身随侍长风，即刻送去福泽山。 “一定要亲手交到墨公子手中！” “小的明白！” 长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家公子在对待墨公子的事上，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他们做下人的，只能听命行事。 程景灏的信送到前，福泽山脚下的议事厅中，气氛凝重却又透着几分期盼。 “小四，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咱们干脆反了吧！”刀疤李再次道。 第441章 那就反了吧 方才他们已经将如今的形势分析了一遍，一直没说话的刀疤李，猛地一下站起来，说了刚刚那句话。 没想到，这句话却引来了众人的争相附和，纷纷开口。 “嗳！起子这话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 “小四，你给句话，咱们反正都是跟着你干！” “……” 议事厅中都是福泽山的骨干人员，除了墨家军中的人之外，还有李大山，景小天，耿世勋，阎和良等人。 听到刀疤李他们这些墨家军的人“大逆不道”的话后，李大山等人先是一惊，而后非但没有出言反对，反倒跟着一起劝说起了墨成章。 “小四，别的我也不多说，我只知道，跟着朝廷，咱大伙儿都吃不饱穿不暖，可跟着你，咱至少一家老小都能有口饭吃。”李大山站起身道。 “没错！现在朝廷的人既然可能要对咱们出手，咱也不能坐……坐……”景小天拧着眉想了一会才想起那个成语，“咱也不能坐以待毙！” 耿世勋和阎和良属于技术型人才，两人对视一眼，耿世勋先开口，“从前我们都是躲着朝廷走，如今躲不过去了，那就跟他们干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因着他是管地 里产出的，所以继续道：“粮食方面，我记得上个月盘点，咱现在的粮食足够山里吃上三个月朝上，咱还有些存银，要是真打起来，我还能想想办法弄些粮食来。” 阎和良点点头，“格物院那边最近改良了弩箭，若是配上火油使用，威力翻了好几倍，如果决定了，我回去就让人立刻赶工……” 众人说得激动，全都殷殷期盼的看着墨成章。 见他坐在那里迟迟没开口，刀疤李又道：“小四，从前我们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活，可现在呢？大伙儿都是拖家带口的，咱们反了，不为别的，只为子孙后代能有个安稳日子过！” 王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自己逃荒吃苦就算了，总不能让他的子孙后代都吃这样的苦吧？ 李二麻子拍着椅子起身，“我也赞成咱直接跟他们干！大不了就是败了咱就躲进山里去，他们难道还能比咱更熟悉这山里？” “是啊小四，咱们豁出性命不要，就跟他们拼一把！”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议事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墨成章缓缓起身，扫视了一圈，平静的开口问道：“你们都觉得咱们该反？” “对！” 众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异口同声斩钉 截铁的点头道。 墨成章将手中的铜制面具摩挲翻转了一遍，忽地沉声一字一顿的道：“那便反了吧！” “太好了！” 议事厅中忽然欢呼雀跃，汉子们互相拥抱，比过节还激动。 正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敲响，屋里的热闹急转直下。 墨成章扬声问了句，“什么事？” 门外的人回道：“团长，程景灏的侍从长风来送信，他说必须将信亲手交到您手上。” “程景灏？闵州刺史家的公子？”刀疤李皱眉，望着墨成章，“小四，他这时候让人来送信，怕不是什么好事。” 墨成章颔首，对门外道：“带他过来吧。” 说完这话，他又对屋里的众人道：“既然决定了，此事宜早不宜迟，等见完程景灏的人，我们再详细商议个章程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一会儿，长风被领到了议事厅。 “见过墨公子，我家公子让小的来送信，还让小的给您带一句话。”长风礼数周全的拱手道。 之前他家公子特地交代过，不能对墨公子无礼，所以哪怕他为自家公子在福泽山受到的待遇愤愤不平，表面的礼数还是要顾的。 墨成章接过信，没有立即拆 开，望着长风道：“什么话？” “我家公子说，不管墨公子做何决断，他之前说的话都算数。” 墨成章闻言，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多的话他也不想多说，既然如今决定起事，那么报前世的仇自然也该提上日程，他与程家父子终有正面对决的一日。 长风面色一僵，拱手僵硬的告辞，转身的背影都透着不满。 可墨成章他们却没心思去管他，等他走了，议事厅里再次热络起来。 “小四，快看看那位程公子写了啥？”有人好奇的道。 这种时候送的信，肯定跟征兵的事有关。 墨成章拆开信，快速的扫了一眼，眼神蓦地一冷，随手将信递给身旁的刀疤李，“朝廷想让我们整座山的男子充军！” “啥？充军？” 这话一出，屋里立刻炸了锅，纷纷凑上前去看信。 “简直太欺负人了！” “朝廷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呢？” “咱都不是闵州的人，凭什么让我们去闵州大营充军啊？”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看到程景灏信上的说法，气得肺都要炸了。 “朝廷真是打的好算盘！咱们快饿死的时候他们在哪？ 现在咱好不容易身体壮实了，他们就想让咱白白给朝廷出力？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凭什么啊？我听人说，那些闵州大营的人，有些连家里人都养不起，之前跟成王打仗死伤的将士家里也没有拿到抚恤银子，这样的地方，谁他娘的愿意去卖命啊？” “小四，我他娘的现在就想去把那劳什子大营给炸了！” “对！咱们赶紧的，把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妥当，最好今晚就直接打过去！” “……” 陈子涛随口的一句“将他们全部充军”，可谓是压垮福泽山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时间群情激奋，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墨成章抬手压了压，众人立刻噤声。 “李胜，”墨成章看向李二麻子，“去将五个团的人全部召集到校场集合。” “好嘞！”李二麻子应声而去。 “我们呢我们呢？”其余人连忙殷切的看着他。 墨成章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此事我早有计较，这里有一份作战纲领，你们先看看。” “哎呀，原来小四早有准备，哈哈哈，我就说嘛，咱们都忍不下去，小四怎么可能一直忍着呢？” 墨成章负手而立，看着众人认真的看着他拟定的计划，目光沉沉。 第442章 皇上 张之遥被外面的吵嚷声惊扰，猛地坐起，朝躺在他床榻下打地铺的仆从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仆从利落的爬起来，“小的也不知，要不小的出去瞧瞧？” 张之遥想了想，点头，“去吧，不要惊扰了旁人。” “小的明白。”仆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张之遥原本没想在福泽山叨扰，但他实在对这里很好奇，便决定留宿一晚。 他们一家被安排在福泽书院，而这里也正是张之遥想来看看的地方。 这里果然修得跟正规书院一般，虽不及国子监那样的官方学府气派，但该有的都有，还有些他根本没想到的。 比如，这里竟然有女子学院，据说还特地配备了女夫子。 除此之外，还有个职业技术学院，听说是专门培养生存技能，好方便人出去找事做的。 总而言之，他在这里逛了小半天，让他对这山里的事更加好奇。 “老爷老爷，外面聚集了好多人，而且他们好像喊打喊杀的，咱们不会是掉进反贼窝了吧？” 正在张之遥想得出神时，仆从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声音中带着几许惶惶不安。 “反贼？”张之遥眉心一皱，心头蓦地一紧，立刻起身，“扶老夫过去看看！” 仆从连忙扶着他出门，两人在门口遇上了谭氏和张家其他人。 “ 老爷，这……这可如何是好？”谭氏好歹经历过一些事，虽没亲眼见到什么，可外面这阵势都让她心里跳得厉害。 张之遥一生清廉正直，忠心为国，自是对“反贼”两个字深恶痛绝。 可因着白天被李二麻子他们搭救过，对福泽山的人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此时非常抵触去相信，这样良善的一群人会是反贼。 “先别慌，出去看看再说。” 张之遥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不管心中如何作想，脸上却还是镇定如常的。 一行人急急地往校场方向而来，不过，半道上就被人拦住了。 “张老爷子，今晚我们山里不能随意走动，还请您老先回去歇着。” 郑智脸上的神色很严肃，看着张之遥等人的目光也很沉。 要说现在山里的外人，那就只有这老爷子一行人了。 值此万分关键之时，山里万万出不得差错。人是他接待的，自然该由他看管好。 所以，方才接到消息后，他便去请示过，而后匆匆赶来，正好将张家人拦着。 “小哥，我们自当遵守山中的规矩，不过……你们方才喊的……”张之遥不躲不避，更没有装傻，直接问出了口。 郑智冷声道：“恕不奉告！还请各位先行回去书院安置。” 等他们正式行动后，自然会放这些人离开，现在嘛 ，只好委屈他们在山里住两天了。 正在这时，校场上传来了整齐划一“反！反！反！”的声音。 “你们……你们……”张之遥的身子晃了晃，“你们这是要造反？” 郑智呵呵冷笑，“百姓连口饭都吃不饱，就这样还要强行征兵上战场，对战死和受伤的兵丁从来没有抚恤到位，这样的朝廷，要来何用？” 张之遥闻言，想到这些日子在路上看见的情景，白日里那一家三口，因为被强行征兵而全家自尽身亡的画面在脑中闪过，此时此刻，他竟然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是啊，这样的朝廷，要来有什么用？ 可这些人造反难道就是对的吗？他们若是败了呢？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张之遥脑中闪过，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罢了，老夫不过问便是。不过，”他看着郑智恳切的道，“可否请小哥替老夫引荐这里的主事人？老夫有要事相告。” 他已告老还乡，朝中之事与他无关，但这山里的人救了他一家老小的命，他们既然要造反，那他就拿几个重要消息来抵这份救命之恩吧！ “这……”郑智皱眉，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张之遥的孙女张云兮开口道：“小哥别怕，我祖父乃当朝太傅，你们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他老人家定然不会害你们。” “太傅？ ”郑智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张之遥猛瞧。 太傅这个职位他还是知道的，那可是皇帝和太子的老师！ 张之遥微微颔首，“老夫不才，已于前些时日告老。” 这下郑智不敢轻慢，稍稍犹豫便让人将其他张家人带回书院，他则带着张之遥往校场走。 “老爷子莫怪，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反的，实在是……”一路上，郑智将今天发生的事一股脑的说了。 老爷子这个称呼喊习惯了，郑智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又得知张之遥已经告老，便继续这样叫了。 他正气愤着呢，说得难免激动，“……您说说，都这样了，我们能不反吗？而且咱们团长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若是他做了一方霸主，我敢保证，咱们这里的百姓肯定活得特别滋润！” 张之遥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抬眼朝前方看去。 两人此时到了校场入口，而整个校场被大量的火把照得恍如白昼。 校场之上，整整齐齐的站着共五个团的一万墨家军将士。 先前李二虎等人将白日里遇上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而后刀疤李再将程景灏送来的信拿出来，着重将那句“把他们全部充军”念了出来，校场上瞬间就沸腾了。 等他们的声音小些了，墨成章才走到高台前面来，对着台下的众人问 了几个问题。 “替朝廷卖命，你们可放心家中的妻儿老小？” “不放心！” “替朝廷卖命，你们可能吃饱饭穿暖衣？” “不能！” “替朝廷卖命，你们可甘心？” “不甘心！” 墨成章蓦地高声道：“既然如此，为了家中的父母妻儿，为了能吃饱穿暖，为了子孙后代，今天我们就反了这吃人的朝廷！” “反！” “反！” “反！” 张之遥眼睁睁的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都激动又用力的呐喊。 而站在台上那人，身姿伟岸，浑身都散发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简直就是天生的帝王架子。 “老爷子，您稍等，我们团长开完这个大会后，我就带你过去。” 墨成章开完动员大会，直接跳下高台，大步朝议事厅而去。 而这时郑智也带着张之遥走了过来。 “报告团长！这位老爷子说他是当朝太傅，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到了近前，郑智站得笔直，大声说出来意。 墨成章抬眼一看，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子突然就朝他跪下了。 “皇上！”张之遥这一声喊得情真意切，感情充沛。 墨成章：“……” 郑智：“……” 啥情况？刚刚这老爷子和他的家人不还很不赞成他们造反吗？咋现在“皇上”都喊出来了？ 第443章 就凭他那张脸 墨成章的脸色变了变，忽然想起方才郑智说的“太傅”两个字，难道这人真是前世令程景灏扼腕叹息的那位张太傅？ 前世程家替他找了许多老师，教导他各方面的东西，程景灏私下便叹息过一回，“若是张太傅在，你能得到更好的学习机会。” 他顺口问了句，“张太傅怎么了？” 程景灏一脸的扼腕，“前些日子告老还乡，被林家派人暗杀了！” 当时程景灏考虑的除了张太傅渊博的学识之外，更多的应该是想借太傅在朝中和天下士林中的影响力。 “有他支持，你便能得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拥护，成就大事指日可待！” 这是程景灏的原话。 前世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墨成章微眯了下眼，没等跪着的老者开口，便对郑智道：“老人家怕是糊涂了，你先带他下去好好安置，我有急事，暂时就不招待了。” 说完，他对张之遥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也没等郑智应下，转身就去了议事厅，很快又进了里面的书房，那是他们谈论秘密大事的地方。 张太傅是先皇的老师，自然认得他这张脸，可这件事却不适合此时被其他 人知道，只能暂时委屈老爷子了。 郑智闻言，连忙去扶张之遥，“老爷子，您先起来吧，改明儿我再带你来。” 这种时候，团长肯定有许多大事要安排，这位老爷子再要紧的事，那还能比他们造反的事更要紧啊？明早再来也是一样。 张之遥已经从突然的震惊中回神，猛地用力抓住郑智的手臂问，“他就是这里的管事人？” 像，实在是太像了！ 刚才他远远看着，没看见这人的正脸时，便觉得此人有别于常人的气势，是天生的帝王架子。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长得同先皇分毫不差！ 景仁帝还是太子时，他就是他的老师，可以说景仁帝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他在位时，百姓虽然算不得如何安居乐业，但四海之内并无战事，对朝臣管束也严格，遇上灾年也不会吝啬开仓赈灾。 若不是后来他在高位坐久了，有了心魔，怕人从他手中夺走权利，走上了一条歪路，大乾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这些年来，张之遥时常在想，若当年程皇后生的嫡子不是死胎，又顺利继承帝位的话，如今的大乾又会是何种模样？ 可惜，这 个世上没有如果，他也只能午夜梦回时想想罢了。 但是现在，居然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出现了一个同景仁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要让他相信此人同景仁帝没有半点关系，他打死都不信！ “对，不过他在家里排行第四，大伙儿有喊他小四的，也有喊四哥的，我们对称呼没什么规矩。”郑智顺嘴道。 这种事又不是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这老爷子看样子好像已经不反对他们造反了，如果他真的是太傅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告诉他一点这种事，还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张之遥顿了顿又问，“不知可否告诉老夫他的名讳？” 郑智看了看他，想了想才道：“若是别人我就不说了，但老爷子你问，倒是可以说的，他叫墨成章。” “墨？”张之遥皱着眉仔细回想，京中有哪户人家姓墨，又跟皇家扯得上关系的。 “哎呀，老爷子，我们今晚可忙着呢，您老先在书院住着，等他得空了，我再带您去见他。”郑智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张之遥往书院那边走。 张之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被墨成章那张脸扰乱了心神，已经 顾不得去想其他了。 以至于被送回福泽书院后，谭氏担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才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老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实在不是久待之地。” 张之遥望着她，眼神还有点恍惚，“不必，我们就留在这里。” “啊？为什么啊？”谭氏懵了，皱着眉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她家老爷莫不是魔愣了？他们怎么能待在一群反贼的老巢呢？他的一世清名不要啦？ “因为……”张之遥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可最终只道，“等你改日见着了他便明白了。” 谭氏一愣，“老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这里还是咱们认识的人？” “我也不知是不是故人之后，但他那张脸……”张之遥顿了顿，“你见着便知。” 当年程皇后敬重他这个太傅，对张家人礼遇有加，谭氏也很喜欢温柔和顺的程皇后，没事的时候还会递牌子进宫去同程皇后说说话，程皇后也会时不时的召张家的女眷进宫。 说谭氏和程皇后是忘年交都不为过。 若墨成章真是程皇后所出，只怕谭氏知道了，比他还要激动。 当年程皇后产子，明明平日里 太医诊断的都是胎儿没问题，可生下来却是个死胎，此事当时疑点重重，但事实摆在眼前，又是皇帝的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根本没办法多说什么。 如今想来，当年之事必定另有蹊跷。 而也因为此事，程皇后在后宫自尽身亡，林贵妃的儿子盛佑便成了当时景仁帝唯一的儿子，哪怕是庶长子，也只能立他为太子。 再之后，景仁帝得了急病身死，盛佑顺理成章的上位，林家也因此彻底得势。 景仁帝死后，才有一名宫女产下遗腹子，和佑帝为了表示友爱，对这位小皇子没有赶尽杀绝，可这位也是个明哲保身的，完全不敢同林家以及和佑帝作对，早几年前就被打发去封地了。 “老爷的意思是，您要支持这里的人造反？”谭氏还是不懂，就算是真有故人之后，那他们也用不着跟反贼混在一起啊！ 张之遥吐出一口长气，“就凭他那张脸，老夫做一回反贼又如何？” 这些年他一直自省，若是他对景仁帝的教导再用心些，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上后来的路？他不猜忌程家，纵容林贵妃同程皇后在后宫打对台，大乾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444章 当场毙命 福泽山中紧锣密鼓的准备起事的同时，闵州大营中也没闲着。 “你确定他们有一两千人？” “那肯定有的，我亲眼见着他们一个村的人就有好几百，而且据说这些日子，他们那山里又去了些人，大人您多带点人马，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陈子涛禀报过程景灏后，又去见了林国舅一面，得了林国舅一句“你看着处置”，就立刻回了大营，点齐人马打算连夜赶去福泽山抓人。 而梁孝之前去福泽山见着的只有福泽村的人，不过他自以为夸大的将人数往高了说，想一雪前耻，不但要把他们的男丁全都抓走，就这些兵丁去了，吓都能吓死那些老弱妇孺。 只是梁孝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福泽山早就不是他当时看到的模样了。 陈子涛白日里吃了亏，被李二虎他们狠狠的下了脸子，这会儿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听到梁孝的肯定答复后，大手一挥，“那本官便带三千兵马前去！” “大人威武！”梁孝立刻恭维道。 陈子涛瞥了他一眼，“放心，如果真能抓了一两千人，少不了你的功劳。” “多谢大人！”梁孝笑得脸都要开花了。 “不过，他们有个厉害的东西，会爆炸的，有些麻烦，你可知道一二？”陈 子涛摩挲着下巴皱眉道。 梁孝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腿，浑身不自觉的抖了抖，可为了报仇，他连忙端起一张笑脸，“大人多虑了，他们那不过是用来做烟火的东西放多了，这东西本就不多，对您造成不了啥威胁。” 陈子涛想想也是，火药他是知道的，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如今运用火药最厉害的都在颜秋思那里呢，小小一个福泽山，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火药？ 心中再无疑虑，陈子涛很快就带着三千人马出发了。 …… 与此同时，墨家军也已经整装待发。 从决定造反，到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不过花了三个时辰。 为何如此之快？那还用说嘛，人家墨小四早就开始准备了啊！ 和佑二十年八月十二寅时一刻，五千墨家军在校场集结。 “踏出这一步，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再回头，现在，我再问一次，有没有不愿意去的？” 墨成章骑在马上，长剑挂在马侧，勒紧缰绳，目光如炬的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 “没有！”李二麻子带头怒吼。 “没有！”其他人大声应和。 墨成章点头，抬手将铜制的半截面具戴在脸上，沉稳有力的扬声道：“出发！” 他这张脸不宜被林家人瞧见，且他也不 屑用先皇嫡子的身份取得别人的拥护，这一世，他要用自己的能力，亲手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 人群应声而动，在夜色的掩护下，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闵州大营如今只有不到五千的兵力，五千墨家军足以在整个闵州城横着走了。 而墨成章之所以这么此时便出兵，自然是想打闵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程景灏的信上说，明日闵州军的人便会来福泽山强行征兵，可墨成章以为，与其被他们打上门，不如墨家军主动出击。 也幸好墨成章做了如今的决定，否则今晚措手不及的就变成他们了。 …… “报告团长，前方五里有大批人马正在朝我们靠近！已确定是官兵！” “报告！敌军距离我军不到两里，请做好战斗准备！” “报告……” 负责侦查的小队陆续来报，在得知来的是闵州大营的人时，墨成章就迅速下了几条指令，让墨家军就地找掩护，等待战斗指示。 “没想到啊，他们竟然来得这样快。”李二麻子啧啧道。 刀疤李对墨成章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咱们团长厉害！” “那当然了，咱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给他们给大大的惊喜！哈哈哈……”罗大宝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墨 成章也是没料到这次闵州大营的办事效率居然提高了，而且显然程景灏也不知道他们会连夜来，估计是林家人越过他这个代任参将，私自做的决定。 有这个猜测也是很自然的，毕竟整个闵州敢跟程家作对的，除了林家不做他想。 说话间，闵州军已经到了前方。 “杀！” 墨成章一声令下，墨家军这方瞬间燃起无数火把，进攻的号角在这条山路上咆哮。 下一刻，双方短兵相接。 “哪里来的毛贼？竟敢跟官府作对不成？”陈子涛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大声问道。 天黑，打斗中的人不可能还拿着火把，所以闵州军还没看清是谁拦了他们的路，就已经被拉入了战场。 而梁孝一直跟在陈子涛身边，惊吓过后朝前面一看，一眼就看见了刀疤李那张让人难忘的刀疤脸。 “是福泽山的人！”梁孝蓦地大喊出声。 他是见过刀疤李等人的，而且印象深刻。 只不过墨成章现在戴着面具，他一时间没认出来，可刀疤李那张脸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陈子涛闻言大怒，“大胆！尔等小民竟敢截杀朝廷军队，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对对对，你们赶紧住手，或许朝廷还能饶你们一命！”梁孝几乎 是下意识的附和道，真刀真枪面前，他已经被吓懵了。 墨成章此时已经冲杀到了陈子涛身前，听见这样的话，只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一个字都没多说，三两下就将他身边的人斩落马下。 而李二麻子一直跟在墨成章身边，这会儿也冲了上来，大刀直指已经吓傻了的梁孝而去。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诛谁九族呢？老子现在就先把你剁了！” 李二麻子的眼神好，而且对曾经想要讹诈他们的梁老大记得可清楚了，眼下见到，立刻就明白为何闵州军大晚上的要往福泽山跑了。 梁孝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在李二麻子的大刀砍过来之前，晕倒掉到地上，又被马蹄踩了个正着，就算现在不死，也绝对活不长了。 陈子涛双手举刀，硬生生的抗下墨成章的一剑，可因为冲势态大，他整个人直接摔下了马。 惊慌的仰头看向上方时，陈子涛忽然觉得此刻的感觉有些熟悉，脑中灵光一闪，蓦地脱口而出，“你是吴忧！” 墨成章眼中冷光一闪，原本打算活捉而停顿的长剑顺势往下狠狠刺去！ “啊！”陈子涛尖叫一声，目光怨毒的看着他，“你……颜秋思……你们……” 话未说完，他的脑袋便朝旁边一歪，当场毙命。 第445章 雷霆之势 “你说什么？陈守竟然带着三千人马去了福泽山？！”程景灏接到消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陈守便是陈子涛假死以后在人前用的名字。 “是，此事陈守只询问了林国舅的意见，并未像公子请示，已经违反了军规。” 程景灏来回走了几步，长风去送信还没回来，他也不知道墨成章有没有话要带给他，可他不能让陈守这个棒槌去胡闹！ “跟我去见老爷！” 程景灏再也坐不住了，匆匆来到程韬的院子，焦急的等程韬穿戴整齐了，两人才沉着脸去了书房。 “爹，表弟这次恐怕挡不住了！” 程景灏虽然去过福泽山几次，但对山里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再加上为了表明他对墨成章并无二意，他连深入查探都不曾。 程韬皱眉，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很快就想到了关键处，“你这般着急有何用？我看他主意正得很，陈守的三千兵马在他那里讨不了便宜。” “那也不能让陈守这般贸然的闯上门去！”程景灏的脸色很黑，林家人真是越来越不把他们程家放在眼里了！ 程韬半点都不着急，缓缓道：“你先前不是说，咱们要帮你表弟吗？我看他不是那能吃亏的性子，说不定趁此机会直 接带人打到城里来，到时候我们放弃抵抗，直接投降便是。” 他就不信，他都如此这般了，那小子还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而一旦墨成章进驻闵州城，他就能直接对外公布他先皇嫡子的身份，将从前做的准备全部用上，攻入京城指日可待。 程景灏微微一愣，随即重重的一拍手，“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也觉得，陈守已经要去福泽山强制征兵的情况下，墨成章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而他们山里那么多家当，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人往山里躲，如此一来，他只能应战。 既然都能同官府的人打起来，那造个反又如何？ “不过，爹，咱们的计划要改一下。” 程景灏凑到程韬耳边，如此这般的一番诉说，程韬猛地睁大眼，随即又皱眉，迟疑道：“这能行吗？如果真的这样做，咱们以后可就不好脱身了。” “爹放心，只要我们早做准备，再加上那时表弟定然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愁脱不了身。”程景灏胸有成竹的道。 以墨成章的性子，别人对他的好，他只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他就不信，这一世程家如此牺牲，他还能无动于衷？ “那林家……”程韬还是有些犹豫。 程 景灏淡淡一笑，“暂且留着林国舅一条命，有他替咱们作证，之后能少许多阻碍。” “既如此，那此事便由你全权安排，为父替你压阵。”程韬拍着程景灏的肩道。 不得不说，他的提议虽然冒险，但却能让程家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到最大利益。 …… 在陈子涛认出墨成章时，墨成章也认出了他。 可惜陈子涛喊出了他曾经用的化名，还喊了颜秋思的名字，分明就是要将造反的脏水泼到颜秋思身上，这一点墨成章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前世颜秋思为了他，就背上了反贼的名声，这一世，他要护住这位亦师亦友，值得他一辈子尊敬的长辈的一世清名。 陈子涛被墨成章斩于剑下，闵州军群龙无首，很快便溃不成军。 而闵州军本就有许多都是强行征来的，今晚的行动又是陈子涛的私心所致，因此没人愿意替林家卖命，不过须臾之间，就有许多闵州军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我们都是被逼的，还请公子饶我们一命！” “是啊，我们都不是自愿的，都是陈把总让咱们……” 本来就没什么军心的闵州军，这会儿见有人求饶，其余人也都纷纷放下武器。 “留一千人将这些人带去 闵州大营看管，其余人跟我来！” 墨成章半点也没停留，长剑入鞘，迅速下了指令，带头就冲了出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可程景灏派出了身边轻功最好的暗卫，提前了半个时辰得知墨成章和陈子涛交手的消息。 等墨成章领着人到城门口时，只有零星几个守夜的士兵在值夜，看见墨成章他们还满脸震惊，连话都忘了问。 墨成章完全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机会，估算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刚好是他如今的轻功能上去的程度，当下便弃马一跃而上。 他的脚尖在城墙上几次轻点，眨眼间便蹿上了城墙。 直到这时，守城的士兵才反应过来。 “什……什么人？！竟敢擅闯城门……”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成章一个手刀砍在颈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他士兵都看傻了，愣愣的盯着墨成章的手，浑身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墨成章目光凌厉的射向几人，“去开城门。” “哦，好……” 这几人游魂似的下了城墙，手放在城门沉重的门栓上时才惊醒过来。 我的个娘耶！闵州城遇到反贼了! 可他们很清楚，如果现在不开城门，说不定他们立刻就要死在这伙 人的刀下。 只犹豫了片刻，这几人便哆哆嗦嗦的将城门打开了。 下一刻，李二麻子和刀疤李带着人就往城里冲。 墨成章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听见口哨的战马便停在了城内的城墙下。 墨成章一跃而下，稳稳的坐在马上，双腿轻夹马腹，领着墨家军直奔城中主街。 “起子领二团去国舅府，李胜同我带剩下的人去刺史府！” “是！” 命令一下，墨家军立刻兵分两路，朝目标府邸疾驰而去。 然而，当他们到两家门前时，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李二麻子看向墨成章，“小四，啥情况啊？刺史都被咱们吓跑了？” 墨成章的目光倏沉，脑中念头急速转动。 片刻后，他才开口道：“传令下去，我军已全面占领闵州城，即刻在城墙上悬挂我军军旗。” “是！” 《齐本纪》载：和佑二十年八月十二夜，太祖因官府强制征兵，为保一方太平，揭竿而起。出福泽山直捣闵州府城，三个时辰内占领刺史府，悬墨家军军旗于城墙之上。 隔日，太祖领五千墨家军将士南下，以雷霆之势，于二十日内拿下永州、襄州与越州，并闵州合称西南府，与朝廷形成对峙之局。 第446章 反应 同年九月，乾朝各地频现“反林潮”，以林贵太妃为首的林家氏族遭百姓唾弃抵制。 “皇上，不能让百姓再继续诋毁我们林家了啊！” 林承继颤悠悠的跪在金銮殿上，老泪纵横。 和佑帝捏着眉心，语气淡漠无比，“太师此言，是想让朕如何做？” “臣不敢！”林承继连忙用力磕了个头，“臣只是觉得委屈，我林家为了朝廷付出如此之多，如今却要被百姓这般诟病，实在让臣寒心呐！” 和佑帝无声冷笑，“哦？太师说说，你们都替朝廷做了哪些事？朕记得上个月北羌打过来，是你手下的门生负责运粮的吧？可颜秋思给朕上奏折，他们迟了二十天才等来军粮，此事太师作何解释？” 林承继一噎，老脸憋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无他，只因负责运粮的，是林家嫡系，若是他现在甩锅，那人从此后便再也无法在朝堂立足，而且也不会有人再依附林家。 就在这时，一位脾气火爆的武将开口了。 “皇上，臣以为，此时最重要的是将福贼占去的西南府四州收回来，不然我大乾今后在各国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福贼”是从闵州逃 到京城的程韬说的，因为那伙人出自福泽山。 可程韬的原意其实是“有福气的贼”，人家都有福气了，那能是贼吗？ 可惜，朝中无人知晓。 就在墨成章领着四千人浩浩荡荡停在城门前的时候，程家父子和林国舅就藏在附近。 墨家军的军容哪怕在黑夜中，也能看出汹涌杀气，林国舅当场便吓得不轻 而也因为程家父子提前给的消息逃过一劫，因此林国舅对两人说的话深信不疑，根本没去确认墨家军的具体信息，也就无从得知福泽山本来是朝廷给颜秋思的。 福泽山是墨成章取的名字，在外人眼中，那是一座吃人山，属于句芒山脉其中一段。 提起此事，附和之人众多，全都忧心忡忡的。 “是啊皇上，此人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竟然一举拿下西南四州，简直将朝廷的脸放在地上踩了又踩，真是气煞老夫也！” “若不是颜将军还在临北城驻守，如何轮得到他一个区区小儿嚣张？” 早几日已经传来消息，与北羌的战事，颜秋思大获全胜，已经将北羌人阻在临北城外。 和佑帝朝程景灏看了一眼，后者立刻出列上前。 “皇上，既然颜大将军 已经将北羌人赶了回去，不如即刻将他调回越州以南，稍作休整后，直接从越州开始攻打福贼，将西南四州再拿回来。” 程景灏回京后便被召进宫“详细”说了墨家军的事，当然，他说的也是“福贼”。 和佑帝震怒之余又无能为力，当下便将程景灏任命为兵部侍郎，协助兵部尚书处理福贼之事。 “程爱卿所言极是，”和佑帝对程景灏赞许道，“当务之急是将福贼占去的西南四州拿回来。” 他开了口，下面的臣子自然就可着这事说，如此一来，就衬得跪在地上哭诉林家被诟病的林承继没有大局观，他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实在尴尬无比。 和佑帝就像没看见般，眼角余光都没朝林承继瞄一下。 哼！林家把持朝政多年，如今总算有人收拾了。 如果不是福贼占了西南四州，他还要感谢他们，让他面对林家时，总算有了底气。 为何？呵呵，林家在闵州那么多年，林国舅还常驻闵州府城，结果人家造个反他居然都没有提前发现！ 若不是程家父子临时得了消息，将他带走，估计此时世上已经没有林国舅此人了。 总之，这次有人造反，和佑 帝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这几年哪里都有乱民闹事，只是这次的事情大了些，反正有颜秋思在，他一点都不担心。 遗憾的是，和佑帝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颜大将军，在接到朝廷调令后，突然感染恶疾，无法即刻前往越州以南。 这一拖，就拖到了和佑二十年腊月。 当然，这都是后话，时间回到和佑二十年九月。 如今的福泽山，除了戒备森严之外，山里的众人变得更加忙碌。 郑清浅已经过了怀孕的头三个月，身体已经调理得比常人还壮实的她，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 不过，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其他人都不让她再“加班”，时间到了就会派人送她上山。 这日傍晚，马车上山后拐进村里，郑清浅远远看着李阿爷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边朝路口看过来。 “就在这停吧，我去跟阿爷说几句话。”郑清浅对送她上山的郑智道。 “行，那嫂子你当心些，我先走了。” 郑智也干脆，跳下车，看着郑清浅安全下车后，他才调转马头，又下山去了。 郑清浅走到阿爷身前，冲他笑了笑，“阿爷，入秋了，傍晚也凉 ，您早些回去吧。” “小四媳妇啊？我没事，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阿爷对她摆摆手，依然没挪位置。 郑清浅心中暗叹，想了想，走到他身边，也坐到另一块小些的石头上。 “阿爷，我知道你担心四哥他们，不过，他们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嘛？没事的。” 自从墨成章他们反了后，只要不是下大雨，李阿爷便每日都坐在这里守着。 如果不是山下不安全，郑清浅估计他更想守到福泽山入口去。 可是话说回来，山里像阿爷这般担心的还有很多，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来。 李阿爷收回视线，看向郑清浅，等了一会儿才长长一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心呐，”他拍着自己的胸口，“他就是放不下啊！” 说完，他又朝四周瞧了瞧，发现这会儿就他们两人在这，于是，朝郑清浅身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问，“你知道小四的情况吧？” 郑清浅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过墨成章曾经告诉过她，他只跟李阿爷和李大山说过自己不是云氏亲生的，所以这会儿她自然不会多说。 “我知道，”郑清浅点头，“不过，这跟阿爷如此担心有何关联？” 第447章 认识墨老爷 李阿爷听见她这样问，又朝周围看了看，然后才小声道：“你想啊，小四从小是在上阳村长大的，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呢？还有，这段时间那位张老爷子时不时的上你们家来，还说跟你过世的公爹认识，我怎么想都觉得小四的身份有点不对。” 正是因为觉得不对，他才更加担心。 不是担心他们造反能不能成功，而是担心小四在外面会不会被人害了。 郑清浅暗暗吃惊，没想到阿爷的观察力和联想力都这么强，居然就凭着这些都能想到墨成章的真实身份上去。 当然，他不可能想到墨成章是先帝的嫡子，但估计也想了一出豪门大戏了吧。 “阿爷，您想岔了，张老爷子只是从前也在京中做官，跟我公爹有过几面之缘罢了，没有什么不对。”郑清浅笑着道。 “真是这样？”李阿爷皱眉反问。 郑清浅点头，诚恳的道：“真的。” “那行吧，”李阿爷闻言起身，拍拍身上，对郑清浅道，“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让小四他娘担心。” “嗳，我现在就回去。”郑清浅也站起来，同阿爷一道往家里走。 张太傅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太过清贵，而且已经告老，所以郑清浅等人对外只说 他曾是京中高官。 说起来，太傅一家都很低调，这段时日除了太傅会时不时出来转转，偶尔上山拜访云氏之外，张家其余人都只在书院里活动，顶多出来书院周围逛逛，很快便回去了。 知道张之遥身份的郑智等人，又都习惯性的喊他老爷子，再加上他本人除了那晚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外，之后只在拜访云氏时提了一次，之后便再没提过。 所以，李阿爷他们也仅是知道张之遥以前在京中做官，告老还乡的路上被李二虎他们救下，来了福泽山后，喜欢这里的环境，想在这里养老。 这种时候，其实福泽山不适合进人，不过张太傅认识墨老爷子，云氏那里就先松了口，于是，张家便暂住在书院，等待山里忙过这段时间后，再雇人替他们修建宅院。 没错，山里现在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经济圈，修建房屋有专门的几伙人。 平时谁家的屋子要是漏水或者哪里需要修补的，还有谁家娶媳妇屋子不够住的，甚至山里扩招要搭建新的房屋等等，都会雇这些人来干活，按照市价结算银子。 不过山里的活，这些人都不想收钱，还是郑清浅这边制定了价目表，他们按表收费。就这，给山里干活时，他们也会 想方设法的少收钱。 现在墨成章带了五千人去越州，闵州驻守了三千人，又派了一千精锐镇守襄州，山里只留了一千人，可山里的活计半点都没少，所以暂时抽不开身给张家盖房子。 好在张太傅并不介意，看见福泽书院开学，他竟然还主动要求兼任一门四书五经课的夫子。 只是郑清浅知道他的身份，再加上他年纪摆在这，虽然很想答应，但最终还是婉拒了。 “太傅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如今山里的学子不多，目前的夫子还够用，若是你愿意，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墨娘子请说。” “请太傅给书院的夫子们每月讲一次课，就当提升他们的专业水平吧！” 如此，张之遥成了福泽书院的特聘培训讲师，不是给学生上课，而是给福泽书院所有老师上课。 思绪间，郑清浅已经进了家门。 “小四媳妇回来啦？”云氏从厨房里探出头，看见是她，接着道，“屋里桌上我给你炖了银耳汤，你赶紧趁热喝。” 郑清浅的嘴角抽了抽，暗暗扶额，可还是应道：“知道了娘，您吃过了吗？” “我把饭做好就来，你放心吧，我那碗就放你旁边呢！”云氏这话说完，就 退回了厨房。 郑清浅从厨房路过时，正巧听见她的低声咕哝。 “真是的，不知道她那身体不好嘛？银耳这么精贵的东西，还非得拉着我一起喝，我这好好的身子，喝了不是糟蹋了……” 说到最后，云氏的语气带了几分笑意。 郑清浅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云氏便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关心她得要命，知道她怀孕后，生怕她的身体承担不了怀孕的辛苦，整日里变着法的给她做吃的。 怀孕前三个月，她的胃口特别刁钻，墨成章都愁得睡不着，云氏却不厌其烦的给她弄吃的，吐了再做，再吐接着做。 因为这个，她把山里的活全分了出去，按她的说法是，“我家小四媳妇替我们老墨家生儿育女不容易，我这个做婆婆的当然要全心全意去照顾她。” 之后墨成章他们走了，云氏惶惶了几日，最后竟然拉着她的手道：“你别怕，家里有我，就算小四……我也会照顾好你们母子！” 那一刻，郑清浅真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在云氏给她做营养品时，她就拿出“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来，逼着云氏也跟她一起进补。 赵岑曾经替云氏把过脉，说她年轻时亏损太 厉害，如今年纪大了，就算补也补不回来，只能顺其自然。 郑清浅可不这样想，毕竟她还有空间矿泉水这个外挂在，云氏也喝了一段时间了，现在身子骨比从前健壮了一些，不过还是比不得年轻人的吸收好，这个改变很缓慢。 郑清浅刚坐下一会儿，云氏就端着饭菜进来了。 “对了，今天张老爷子和他家的又来了。”云氏将东西放下，顺口道。 郑清浅端着碗的手一顿，“他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应该没事吧？”云氏摇摇头，有些不确定，“不过他一直问小四他爹的事，还问了小四当年出生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之类的，我感觉他今天有点奇怪。” 听到这里，郑清浅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张太傅定然已经在怀疑墨成章的身份了。 难怪他见墨成章第一面就喊了“皇上”，而后墨成章没再回山，他便找机会上山来找云氏，先是确认墨家的确是二十年前从京城去的越州，如今又来询问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娘，张老爷子应该只是对四哥比较好奇，您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多想。” 与此同时，福泽书院中，谭氏正低声对张之遥道：“老爷，您真的觉得墨家那孩子跟先帝有关？” 第448章 八九不离十 张之遥捋着胡须，面带微笑，“八九不离十。” 二十几年前，墨成章的父亲墨凌只是刑部一个小小的郎中，但他的确知道此人。 说来惭愧，他对这人有印象，还是因为他是被当初林家人为了拉拢朝臣而牵连的人。 “你怎么确定的？不能就因为他的长相就确定吧？”谭氏质疑道。 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就算墨家那孩子真的同先帝长得一模一样，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张之遥竖起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先前我也怀疑过，但今日你听那云氏所说，当年她难产，女儿生下来后她就昏迷了，等她醒来，儿子在她身边了。” 谭氏在京中待的时间久了，什么样的后宅阴私没见过？张之遥一提醒，她立刻便想到了诸如“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之类的话本桥段。 “老爷是说……”想到某种可能，谭氏惊了，“可谁有那个胆子竟敢动……” 说到一半她便住了口，因为她已经想到，除了当时的林贵妃和林家，还有谁有那个胆子和动机？ 张之遥显然也想到了林家，不由得冷哼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一旦证实他所猜测是真，他定然要全力支持墨成章夺回属 于他的东西！ 可现在还缺最关键的证据，当年到底是如何将程皇后的孩子换到墨家去的呢？ 墨家分明同林家没关系，而且墨家之所以被发配到越州，还是拜林家所赐，这样的话，墨凌就绝不可能帮这个忙，而林家更不可能还让程皇后的孩子活着。 张之遥皱眉，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 郑清浅今晚精神很好，吃了东西也没吐，所以回屋后先进了空间。 这段日子她都睡在外面，没有他的地方总让她没有安全感，只有躺在他们的炕上，她才能睡得踏实。 小金的两个孩子一如既往的往她身上扑，不过这次不用墨成章挡着，郑清浅自己就先双手交叉在身前摆了个“X”。 “我肚子里有小宝宝，这段日子你们都不能这样，知道吗？” 她怀孕的月份尚浅，衣服穿得又宽松，实在看不出肚子，所以也不怪小金的孩子们。 小金是能听懂她的话的，一听到她这样说，立刻蹿过来将它的两个孩子提走，金丽则上前来，好奇的看着郑清浅的肚子，而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郑清浅轻笑道：“没错，咱俩现在一样，都要做娘亲了。” 只不过她是第一次，金丽则是二 胎。 真是没想到啊，金丽居然这么快就有了二胎，如果现实中他们这个种群有这样的繁殖能力，那也不至于濒临绝种了。 金丽大概也知道怀孕是喜事，拍着手围着郑清浅又跳又叫的。 还好她的声音细腻温柔些，不至于让郑清浅觉得吵闹。 “好了，你们玩吧，我还有事。”郑清浅摸摸她的脑袋，一个闪身就回了她家。 既然现在有精神，就快些将山里最近的情况整理出来，下次墨成章送信回来，好一并拿给他。 至于张太傅怀疑墨成章身份的事，这其实不算坏事，不是吗？ …… 对郑清浅他们来说是好事的事，对林家来说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爹，之前派去暗杀张之遥的人也太不可靠了，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才送信回来。”林国舅手里拿着一封信，非常不满的道。 林承继直接屏蔽他的埋怨，接过信一看，顿时皱眉，“张之遥竟然是在福泽山附近被救的？” 而且按信上写的情况，那附近有那种势力的，怕不是救了张之遥的是福贼？ “福泽山？福贼的地盘？他不会是被福贼救了吧？”林国舅总算聪明了一回，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林承继忽而眉头一松， “管他是不是，老夫也要让他是！”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张之遥，这个老匹夫仗着一生清名，屡屡让他吃瘪，如今有这么个现成的把柄在手上，他要是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老天。 试想一下，根正苗红的张太傅同反贼扯上了关系，那些拥护敬仰他的人会如何？ 大乾重文轻武，一众文臣只需口诛笔伐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更何况张之遥那个重名声好面子的老匹夫！ “吩咐下去，为父要立刻进宫，有要事面见皇上！” 福泽山的反贼好巧不巧的，什么时候不反，非得在救了张之遥之后反，这简直是上天递给他的把柄啊！ 和佑帝如今并不怎么耐烦应付林家人，但林贵太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哪怕大晚上的林承继进宫求见，他还是从某个得宠妃子的寝殿过来了。 “太师这么晚来见朕，可是有紧急之事？” 言下之意便是，想好了再说，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可要给他甩脸子了。 林承继自动忽略和佑帝的言外之意，一脸沉痛的道：“皇上，老臣实在痛心疾首啊！” 不待和佑帝问，林承继便将张之遥在福泽山外被救的事情，声情并茂的说了一遍，末了还 加了一句，“臣实在没想到，太傅竟然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 在他口中，张之遥因为怀恨在心，看见福泽山里的人有几分本事，便怂恿其举兵造反。 和佑帝可不是从前的和佑帝了，听完这话，并没跟他同仇敌忾，反而眉头一挑，问道：“太傅告老还乡，为何会半路遇刺？” 林承继：“……” 刚刚太激动，以至于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谎，电光火石间，林承继只好随口编纂了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想来定然是他从前得罪之人，皇上您想想看，他这般心胸狭隘的，平日肯定会得罪几个人，有人想杀他也不为过。” 和佑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不点破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若真是别人刺杀的，那为何消息会送到林承继手上？ “如此说来，朕从前还真是错看了太傅。” “是啊！老臣得知此事后，也扼腕不已，还望皇上将此事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认清他的真面目！” 说到底，这才是林承继的目的。 和佑帝颔首，“朕明日便让人发布告，太师先行退下吧！” “老臣告退。”林承继心满意足的走了。 和佑帝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对身旁人吩咐道：“宣程景灏晋见。” 第449章 身份了不得 程景灏深夜被召进宫，一路上有许多猜测，可等听到和佑帝的话，他心下顿时涌上许多复杂难言的滋味。 “张太傅告老还乡，被人算计，心怀不忿，怂恿撺掇福贼造反，对朝廷如此不忠之人，其心可诛。程爱卿，此事你作何看法？” 和佑帝这番话，已经直接给张太傅定了罪，其目的不言而喻。 让程景灏滋味难明的，是此时的和佑帝和前世他所知的，有很大出入。 但他可以肯定，和佑帝绝不是同他一样重活了一世，毕竟若是和佑帝也重生了，不可能不知道墨成章的存在。 所以和佑帝变成这样，多半同林家的野心越来越大有关。 说起来，自他重生后，虽然许多事都是暗地里而为，可林家也不可能毫无所觉，甚至因着许多事同前世不一样了，林家人也加快了想要夺得更多权利的脚步。 因此，和佑帝有这样的转变，应该是多方面的原因。 只是他没想到，前世形如傀儡的盛佑，这一世好像变聪明了些。 竟然连这种“无中生罪”的把戏都说得如此直白了。 “回皇上，臣以为，太傅他老人家一心为国，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还请皇上先明察秋毫，再行定罪也不迟。” 程景灏拱 手，说得中规中矩。 和佑帝目光微沉，很快又突然笑道：“哈哈哈……程爱卿不愧是朕看重之人，若你直接替朕出谋划策，朕倒是要怀疑你的用意。” 程景灏立刻垂头，撩着下摆跪下，“臣惶恐！” 和佑帝摆手，让他起身。 程景灏故作忐忑的垂眼不敢看向和佑帝。 “父皇曾经说过，为君者做事，不能只看眼下，亦不能只看曾经，唯有对朝廷长远的利益，才是为君者要顾虑的。”和佑帝忽然叹道，“朕当时年幼，不懂父皇此话的深意，如今想来，父皇果然是对的。” 程景灏听他提起景仁帝，垂在身侧的手忽地用力攥紧，旋即松开，朗声回道：“先皇乃我朝最睿智的帝王之一，他老人家说的话，自是没有错的。” 哼！若不是景仁帝当初对程家的防备和猜忌，岂有林家上位的一天？他姑姑程皇后也不会含恨被人害死在冷宫之中！ 说景仁帝是程家的仇人都不为过。 和佑帝点头道：“所以，程爱卿可懂朕方才所言有关太傅之事？” 程景灏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如果真按他的想法来，墨成章那伙人就有大麻烦了，他当然要装傻到底！ “臣愚昧，还请皇上明言。”程景灏拱手。 呵呵，如果这种栽赃陷害先皇和自己老师的事都能亲口说出来，那说明和佑帝还是前世那个蠢货！ 很遗憾，和佑帝虽然有些变化，但本质上还是那个阴沉暴戾，不顾他人死活的皇帝。 “太傅虽曾是朕和先帝的启蒙恩师，可谋反乃大忌，此番福贼倾巢来犯，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这个人除了太傅，朕想不到别人。” 他自是不会承认墨成章打着替天下百姓请命的旗号，以及清除朝廷毒瘤林氏一族的幌子。 若认了，岂不是说明他这个皇帝做得太失败？ 所以，此事必须有一个有分量的人来认下，而张之遥不巧的正踩在这个点上。 “这……这……臣以为还是应该先调查……”程景灏将内心的纠结全表现在脸上，以遮掩心中对和佑帝的不屑，以及对墨成章等人的担忧。 和佑帝直接打断他的话，“爱卿，有些话朕不想说第二遍，若你不想去办此事，朕自会将此事交给能堪大任之人。” 片刻后，程景灏像是下定决心般跪下，高声道：“臣愿替吾皇分忧！” 如果交给别人，那墨成章他们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朕果然没看错人，那此事便交由程爱卿全权负责，等颜秋思领人回转，你们互 相配合，务必将福贼生擒而回！”和佑帝微眯着眼，眼中透出几分杀意。 “臣，遵旨！” 和佑帝的意思无非是想从武力和舆论上双重打压墨成章等人。 有颜秋思的武力，又有天下士林对张之遥的抨击，说不定那些激进的文人士子还会成群结队的冲向福泽山。 而墨成章他们虽然造反，但对普通百姓却不会动刀动枪，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就更不会动手了。 如此一来，他们做事便会束手束脚，再有颜秋思的迅猛攻击，收回丢掉的西南四州指日可待。 可程景灏明白，和佑帝一开始就料错了。 不说程家是墨成章一边的，就是颜秋思，那也是墨成章的亲表舅。 而且有件事之前程景灏还没确认，如今却是可以肯定了。 那就是颜秋思定然早就知道了墨成章的身份，不然墨成章绝无可能只带五千人就能拿下永襄越三州。 也就是说，颜秋思也是支持墨成章登上帝位的。 而此时正在福泽山的张之遥，若是见过了墨成章，想必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只消自己再稍稍透出一点消息，坐实了墨成章的身份…… 程景灏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笑，脚步更快的出了宫。 盛佑不是想利用 陷害张之遥，来阻挡墨成章造反的步伐吗？那他便成全他。 只是最后能不能达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对福泽山众人来说，过去的一个月过得那真是心惊胆战，普通人家里都是收拾好了重要东西，随时准备往深山里跑路的。 可一个月过去了，不但没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山里反倒是比从前更团结，干活更卖力，一片忙碌繁荣景象。 “就你瞎紧张，我都说了吧，咱们山里的墨公子，那是一般人吗？进山这么久，反正我是没见人家干过一件不靠谱的事。” “我这不是……不对，造反怎么能同其他事相比啊？我紧张点不也正常嘛。” “你可长点心吧！咱要是没进山里，哪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我跟你说心里话，就算让我老婆子上战场，那我也乐意去！墨公子他们为的是啥啊？还不是为了我们子子孙孙能过上安稳日子！” 几个老太太凑在一起，一边做着从纺织作坊接的手工活，一边唠嗑。 “诶，那啥，你们听到最近这几天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没有？”有人忽然小声问。 “啥消息？” 一听有八卦，众人的脑袋凑得更近了。 “听说啊，咱们墨公子的真实身份可了不得了！” 第450章 真是谣言吗 “啥身份啊？墨公子不是从越州一个村里出来的嘛？” “不对，我听人说，墨公子他爹以前在京城做过大官的！” “不是不是，我听说……”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几人的兴趣，纷纷将自己听到的八卦说了出来。 最开始提起话茬的人等他们都说完了才开口，“你们说的都没有我听见这个来得惊人。” “你就别卖关子了，外面到底传的啥啊？” 那人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啊，墨公子是先皇后生的嫡子！” “啊？先皇后的嫡子？”有人一头雾水。 宫闱秘辛自然不会传出来，但先皇后产下死胎这事，还是从宫里传了一点风声出来，传到民间就又是另外的版本了。 恰好这些人中有知道这茬的，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可是先皇后的儿子不是生下来就死了吗？” “哎哟，后宫里那些破事还少吗？指不定当年有什么隐情呢！” “说得也是，不然也不会传这些话出来了……” 几个人一边瞎聊，一边手脚半点不慢的做着各自的活，没人察觉不远处的郑清浅。 今日郑清浅难得有时间到景小天他们山上的库房来看看，谁知她还没去呢，就 听到了这些人说的话。 当然，如果是从前的她，自然听不清楚这些人说的话，可现在她的五感都比常人更加敏锐，自是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个全。 可郑清浅不由得皱眉，外面这些传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如果不是知道墨成章的心意，她肯定会怀疑是墨成章自己放出的这些消息，毕竟这样有利于他加快推翻朝廷的步伐。 可她知道，墨成章并不想利用身份来上位，不然之前也不会连张太傅都瞒着，这样一来，这消息就不可能是他放出来的。 除了他之外，知道他身份的，只有颜秋思和程家人。 颜秋思远在临北城，那么剩下的，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就只有程家人了。 郑清浅有点担心，谣言传得连山里的老太太都知道了，外面岂不是更加严重？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首先，这个传闻只会让人更加窥探墨成章的身世，反而掩盖了他为民请命的初衷。 其次则是，这些话若是传到云氏耳朵里，她会不会起疑心？ 郑清浅只稍稍一想，就觉得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云氏知道！ 不对，看这架势，估计是阻止不了传到云氏耳中了，那她得赶紧想个说辞，让 云氏不要往墨成章不是亲生的上面想。 想到这里，郑清浅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朝库房那边去，心里则盘算着要怎么跟云氏说。 …… 这传言既然能传到郑清浅耳中，自然也能传到张太傅耳里。 “此话可当真？外面真是这样说的？”张太傅猛地站起身，目光急切的盯着出山采买的家丁。 “小的不敢隐瞒老爷，外面的人的确是这样说的，都说墨公子是先皇后的孩子，而且之前闵州刺史和刺史公子还到福泽山来过几次……” 后面的话张之遥已经听不见了，他自然知道闵州刺史是谁，那可是先皇后的亲哥哥！ 如果闵州刺史程韬已经见过墨成章，他绝不相信程韬会不去怀疑其身份！ 而墨成章造反，轻而易举就拿下了闵州城，程家父子却直接提前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不是真的逃跑，而是将闵州拱手让给墨成章！ 一旦将墨成章跟程家扯上关系，张之遥之前心中的一丝丝疑惑便全都解开了。 “我也听山里人提过，说是之前闵州刺史还给他们送了许多吃的用的之类的，还有书院的夫子，有好些都是程大人送来的……”谭氏也补充道。 当时她并没 觉得有什么，但如果墨成章真是程皇后的孩子，那程家就是他的外家，程家人对墨成章好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张之遥心中大定，他果然没有猜错！ 外面传的真是谣言吗？那可未必。 真龙搁浅，毒蛟占位，实乃大乾之灾！ 这一刻，张之遥心潮澎湃，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赶上匡扶正义，让大乾的江山回归正统的机会！ 与此同时，程景灏已经拟好了一张告示，让人在各地张贴。 “怎么可能？张太傅如何会是那等小人？” “我也不信，可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福贼的造反都是张太傅唆使的……” 一群读书人愤愤不平，逐渐从怀疑张之遥的人品，转到讨伐张之遥的行径之上。 “不行！我要去闵州走一趟！”有人突然拍案而起，“张太傅是付某平生最敬仰之人，我要去闵州问个清楚明白！” “算我一个！” “我也去！” 一时间，热血的学子们纷纷响应。 这种情况在各地上演，唯有少数理智些的，暗地里偷偷的说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 “我看这个什么福贼造反也不是坏事，听说西南府的百姓没有不欢迎他们的。” “我也听说了， 据说还有百姓主动给福贼，呃，是墨家军送吃食的。” “这种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百姓还愿意把自己的吃食送给他们，说明他们至少关心百姓的死活，比起龙椅上那位……” “闻之兄，慎言啊！” “……” 总之，一场大规模讨伐张之遥的运动，在整个大乾上演，并且各地的“有志之士”纷纷前往闵州，想劝张之遥“回头是岸”。 坐镇越州的墨成章得到消息的时候，朝廷的布告已经贴得到处都是，而且有关他身份的传言也越传越邪乎。 “小四，那些人可真是闲得，传得都是什么狗屁！”刀疤李气得胸口疼。 他算是看着墨小四长大的，难道还不知道墨小四是什么身份？虽然墨老爷以前的确在京里做官，可墨家当初可是以罪臣的身份被赶到上阳村的！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小四是先皇后的儿子，那还能跟他们一起长大？ 李二麻子看了一眼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墨成章，有些拿不准的小声问道：“那啥，小四，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传言真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有人说当年把墨成章从宫里抱出来的小太监，不对，现在该是老太监了——那人还没死呢！ 第451章 是又如何 墨成章的脸色不好看。 屋里都是他的亲信，但除了上阳村跟出来的外，还有几个是后来加入福泽山的，这些人对这件事的好奇多过探究。 他不用想也知道，放出这个传闻的是谁。除了程家人，还有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而程家人的目的也显而易见，无非是逼他自爆身份，好为程家所用。 只是他有个疑问，如今程韬和程景灏都在京城，若是他的身份被确认，程家父子岂不是最尴尬的人？ 可如今墨成章管不了程家父子，因为同他的身份被爆出来相比，张之遥被全天下士子误解指责，更让他觉得歉疚。 张老爷子完全就是被他连累，朝廷想从多方面斗垮福泽山，积极调动兵力的同时，还想从舆论上压制。 “小四？”刀疤李见他迟迟不开口，也有点拿不准了。 不是吧，小四真是先帝的嫡子？ 刀疤李对什么嫡庶之别没什么直观认识，他只知道，坐龙椅的，首要选择就是原配嫡妻的儿子。 如果墨成章真是先帝的嫡子，那岂不是说他才是大乾最有继承权的人？ 墨成章心中暗叹，看来这事不能再瞒着身边人了。 他看着刀疤李反问，“是又如何？”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人如今都不再是老实的农家汉了，只墨成章的反应，和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很能说明问题。 “对嘛，管他是不是呢，反正咱们跟着小四又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难道他不是先皇嫡子，咱就不跟他干啦？” 李二麻子说得很光棍，顺便也想替墨成章解围，可他也说得在理。 能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被墨成章的个人能力征服的？别说他本来就是先皇嫡子，就算不是，他也以穷小子的身份，带着他们照样在打天下。 “嗐，咱讨论这些干啥，管他呢，小四不是说明天要去襄州，让人留守这里，到底确定谁留下了没？”刀疤李也不再纠结这种问题，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墨成章却是想趁此机会将话说开的，但刀疤李转了话题，他又忍住了。 刚才一句“是又如何”，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到底是不是就不重要了。 他现在担心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张老爷子，一个是云氏。 事情闹得这么大，云氏怎么可能不多想？ 墨成章心中权衡了一番，顺势避开方才的话题，“越州的五万新兵就交给陈叔了，朝廷不会傻到让我们一直坐大，我猜得不错的话，半个月内，朝廷会对闵州发动一次试探进攻。” 所以之前他还想一路从越州襄州永州练兵回去，现在是不行了。 盛佑费这么大力气给张之遥安罪名，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只能说明他坐不住了。 只是不管是他们在朝中的人，比如杜傲双等人，还是假惺惺要帮助他的程景灏，都没有传消息过来，这才让他之前毫无准备。 程景灏的心思他能猜透，可盛佑的心思他却猜不透。 毕竟前后两世已经有了许多不同，他不能拿前世对盛佑的心思去猜他接下来的动作。 墨成章已经感觉到了盛佑近来的变化，比如能顶住林家的压力，没有强硬收回颜秋思手中的兵权，也没有在他造反的第一时间就暴怒的反击。 他不知道盛佑是突然变聪明了，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反正前世的盛佑真的就是个废物，是林家手中的傀儡。 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明白，程景灏为什么会在拱手相让闵州后，又去了京城。 如果程景灏说想帮他的事是真的，那对于盛佑的改变，程景灏只会比他更清楚，而要想在这场较量中不让他落败，程景灏只能去盛佑身边。 “朝廷终于要对咱们出手了？”李二麻子一脸兴奋，也打断了墨成章的思绪。 墨成章颔首，“先前颍州，冀州，云州， 盛洲的兵将虽有五十万之多，但全都是花架子，在没有摸清咱们的实力前，朝廷不敢贸然出兵。” 他多少是沾了颜秋思的光，西南四州因为北羌作乱而没有多少镇守兵力，再加上这几个州府还都是颜秋思打点妥当的，他才能咦五千兵力就迅速拿下。 任谁听见他只用了五千兵力就拿了了四州，也会掂量掂量，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 五十万大军听起来很多，可盛洲就留了二十万拱卫京师，其他三州各有十万左右的驻军，不可能全部派来镇压墨成章他们。 更重要的是，这些朝廷养着的兵几乎都是空壳子，在军饷不到位的情况下，军中的训练水平又能高到哪里去？ 而且五十万大军中，至少有三十万的实际掌权人是颜秋思，盛佑在颜秋思不在的情况下，想要调动这些人卖命，效果可能不佳。 林家为什么一直都想要兵权？无他，只因拿到兵权后，这些人才能勉强听话，只要军饷到位，又确定颜秋思不可能再接管他们了，假以时日，这些人自然就会归顺林家人。 盛佑不懂这个道理吗？他懂，所以才不愿意将兵权给林家。 可他又不能自己去练兵，更不可能御驾亲征，所以只能找个可靠的人。 比起处 处想从他手里夺权的林家，一直在外，又有忠义名声的颜家更得他的好感。 自墨成章他们举反旗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朝廷一直都只是不痛不痒的谴责福贼，却没有拿出实际的行动。最大的原因便是墨成章他们手中的火药武器。 这东西是颜秋思军中最先出现的，如今却出现在墨成章他们手中，和佑帝气不气的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东西够厉害，在没搞清楚颜秋思的立场前，如果他不好好应对，那他的几十万大军就是去给人家送菜的。 现在的和佑帝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里的是一把怎样的烂牌，所以一边谴责墨成章他们，一边在加紧命手下人练兵。 当然，这次他没有吝啬，大笔的军饷运到各州大营，差不多掏空了他大半个私库。 而这一切都是瞒着林家人进行的，就连程景灏也只知道朝廷在练兵，却并不知道军饷是和佑帝自掏腰包补上的。 只能说盛佑的危险意识提高了，懂得不再什么事都暴露在人前，哪怕他手里可用之人并不多，那也不是完全没人可用，有些事还是能办到的。 “打就打呗，我都等一个月了，再不打，我都怀疑狗皇帝是要拱手将西南府让给咱们呢！”刀疤李一点都不紧张。 第452章 她的儿子死了 墨成章不置可否，毕竟这一个月来，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墨成章看向罗大宝，“越州这边，从各地挑选送往福泽山的人都找好了吗？” 罗大宝立刻回道：“都找好了，只是有些老农不乐意现在去。不过问题不大，我都处理好了。” 秋收刚过，地里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对墨家军说的去福泽山学习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老农们当然不乐意。 可罗大宝只消将土豆和红薯的具体产量说出来，那些人半信半疑的还是点了头。 他们累死累活的为的是啥？不就是想吃口饱饭吗？虽然不知道新来的官爷靠不靠谱，可为了那一丝丝可能，他们也想试试。 “嗯，那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直到把人带回山里。” 既然拿下了几个州府，墨成章就已经将西南一片当做自己的大本营，势必要好好经营。 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让百姓吃饱饭，所以推广高产作物迫在眉睫。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别的方面也需要推广出来，福泽山的人放在整个西南府就不够看，他不可能分派山里的人去各地指导，干脆便从越州襄州和永州三地挑人去福泽山学习。 类似郑清浅他们世界的技术培训吧，只有将某些基本的生活技能 和高产作物推广开，才能让百姓尽快吃上饱饭。 他之所以能够顺利接管西南四州，很大原因是因为和佑帝不得民心，而墨家军每占领一处便会开仓放粮，安置各地的难民。 原本因为墨家军的武力威慑的大小官员，看见墨家军这般行事，那些贪污受贿惯了的自然后背发凉，而那些想替百姓做事的，直接毫无心理负担的投到了墨成章帐下。 百姓的需求其实很简单，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不过分压榨他们，他们就不会管龙椅上坐着的是谁。 这个小会从墨成章的身份，逐渐开始朝着与朝廷的对战和将福泽山的技术推广出来转移。 等这群人从屋里出来，刀疤李他们几个关系好的，还是没忍住凑在了一起。 “你们说，小四刚刚那话到底是承认还是没承认啊？”罗大宝刚刚就一直憋着话没问，毕竟他和墨成章的关系，没有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好。 刀疤李想了想道：“应该是承认了，不过这事你们回去可别乱说，如果小四真是那谁的，婶子要是知道了，那得多伤心啊？” 他之所以这般认定，是因为想到了颜大将军。 以前没人提起这茬倒是不觉得，可现在被人传出来了，就有许多让人起疑的地方。 不认识墨家人的当 然不清楚，可他是看着墨成章长大的，对墨家的每个人不说特别清楚吧，至少看脸还是会看的。 墨成章的长相既不像云氏，也不像墨老爷，跟他几个姐姐更是完全不像。 小时候倒还说得过去，可以说没有长开，可长大了呢？ 偏偏墨老爷死得早，外人没见过他，所以不知情的都会下意识觉得墨成章肯定是长得像墨老爷。 然而刀疤李他们却知道，墨老爷跟墨成章实在不怎么像。 “对对对，我看婶子那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万一突然知道了再有个什么，咱们谁都担不起。”李二麻子也反应过来。 难怪小四不正面回答呢，要是他亲口承认了，那云氏那里又怎么说？ “瞧你俩说的，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罗大宝无语，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又不是大嘴巴的人。 刀疤李：“好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咱们谁都别提。” 罗大宝和李二麻子点头，他俩总算明白，为什么小四上战场要带面具了。 …… 这么大的事，郑清浅想拦着都拦不住，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云氏耳朵里。 这天傍晚，郑清浅回来得稍晚些，到家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但屋里却没有点灯。 “娘，您回来了吗？”她在门 口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屋里没有人应声。 郑清浅有些奇怪，难道还没回来？ 不应该呀，就算云氏去吴家帮着带孩子什么的，也不可能这时候还不回家。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郑清浅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正打算转身去墨诗诗他们家里看看，屋里响起了云氏的声音，“在呢。” 声音落下，云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屋里没点灯，但今晚有月亮，柔和的月光照在云氏脸上，郑清浅一眼就看到她那双明显因为哭过而红肿的眼睛。 “出什么事了？”郑清浅小跑着上前，一把握住云氏的手，急急地问。 云氏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没事，下午风大，眼睛被风吹了灰进去，我揉得狠了才这样。” 说完，她立刻挣脱郑清浅的手，“我还没做饭，你先去歇着，晚上就吃面条吧，我这就去做。” 郑清浅被她轻轻推开，盯着云氏逃也似的进了厨房，顿时浑身一僵。 她知道了！ 云氏肯定听到外面的传闻了！ 想到云氏刚才的反应，郑清浅的眼睛发涩，鼻子发酸，仰着头用力的眨了眨眼才将那冲将而出的泪意逼回去。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什么也没说的回房了。 云氏养了墨成章二十年，从 没怀疑过他的身份。 可他那张脸，曾经也让云氏疑惑过。 从前云氏只以为墨成章跟他们夫妻长得不像，是因为挑着两人的有点长的，而五官任何一个变化都会导致长相改变，所以她也没觉得墨成章同他们长得不像有什么问题。 现在外面疯传他同先帝长得一般模样，云氏一开始只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想起她当初生墨诗诗姐弟时，因为难产，所以她生完孩子就晕了过去。 可在那之前，她分明听到接生婆惊呼了一声，“是个死胎！” 但是等她醒来，墨成章就已经躺在她身边，她也就将接生婆的话忘了，只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再到后来，老头子被人陷害入狱，在被抓走前，他唯一叮嘱的就是要把儿子照顾好。 之后他们全家被赶去上阳村，老头子也从不放松对墨成章的教导，饭都吃不上了，还惦记着让他读书。 以前她以为是老头子重男轻女，再加上是唯一的儿子，所以才会这般，可现在…… 云氏揉面的手都在抖，眼里已经哭不出眼泪了，眼睛又干又涩。 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勾了勾嘴角，却是无法扯出一个笑。 她的儿子死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的她依然儿女双全。 第453章 反应 有关墨成章的传闻也传到了京中，不过在那之前，先传到了林家人耳中。 林国舅抚掌大笑，“爹，福贼是不是想当皇帝想疯了？这样的谣言都敢往外放？” 林承继到底比他稳重些，虽然他也觉得很荒谬，不过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事虽然很可能是福贼放出来为自己正名的谣言，但还是让你母亲进宫一趟，问问你妹妹当年可有把尾巴扫干净。” 林国舅不以为意的道：“您就是太过小心了，妹妹做事您还不放心？爹您想想看，程韬父子之前可是在闵州待了那么久，别的不说，如果这事是真的，他们能没反应？” 他不说林承继还没想起这茬，他一说，林承继反倒更加担心，皱着眉开口，“以程家人的行事，若知道了程氏的嫡子还在……”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会不遗余力的扶那个孽种上位啊！ 林承继别的不行，想这些弯弯绕绕的时候，脑子转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想到了其中关窍。 “不行，得让你母亲立刻进宫！” 若此事是真的，那就得重新审视程家人的一举一动！ …… 林家得到消息的同时，和佑帝 也得知了这个传闻。 “混账！”和佑帝一掌拍在案桌上，名贵的砚台瞬间阵亡，“福贼胆大包天，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不说，竟然还敢冒充先皇嫡子！” 盛佑此时是真的气，比知道墨成章拿下西南四州还气。 从小他都在“庶出”的阴影中长大，继承大统前，最大的阻碍也是他庶出的身份。 可恨的是，先皇临死都没将他母妃扶正！ 这也让他只能顶着庶长子的阴影登基，这么多年都因为这个被藩王拿来做文章。 如今这个造反的福贼竟然敢打着先皇嫡子的名头，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皇上息怒！”大太监连忙跪下，“福贼嚣张，皇上更要保重龙体，这必定是他们的诡计，以为打着先皇嫡子的幌子就能得到天下人的支持。” 和佑帝重重一哼，“全天下谁不知道先皇的嫡子早就没了？福贼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什么跟先皇长得一模一样，盛佑根本半个字都不信！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小跑进来，“皇上，贵太妃来了。” 盛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不过毕竟是亲娘，“请贵太妃进来。” “是。” 小太监退下，没一会儿林贵太妃便带着两名宫女进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盛佑行了个礼，很快便站直身子，“不知母后今日来找儿臣有何事？” 林贵太妃对他这般敷衍的礼数有些不满，但想到今天的来意，还是忍住了火气。 “方才我在殿外听到你说什么‘嫡子’，可是你想通了要立后？”林贵太妃并没一开口就说出自己的来意，反而问起了刚刚的事。 和佑帝闻言，不动声色的道：“如今立后并不是好时机，儿臣方才说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后宫当然不是空的，不仅不空，后宫嫔妃数量还不少，但却一直没有立后。 为何？说起来，这也是林家人的功劳。 一开始他自是想立后的，但林贵太妃告诉他，立后就会断了想攀权富贵的朝臣的私心，不利于他收拢人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因为后宫的嫔妃牵制了大量朝臣，所以后来就不想立后了。 反正后宫有林贵太妃管着，又不会出乱子，多一个皇后和少一个皇后有什么不同？ 林家当然希望他立林家女为后，可近几年他突然醒悟，自己居然一直都是林家人的棋子，为了试探 林家的反应，他拒绝了。 果然，林家并不死心，一旦他有立别人为后的苗头，林家便会搞出点事来，这摆明了就是让他只能立林家女。 若是立了林家女为后，那这天下岂不是直接就交到林家人手里了？ 如此一来，他干脆一直拖着，谁也不立，以至于他至今还没有嫡子。 皇后都没有，哪里来的嫡子？ 林贵太妃不赞同的道：“你也该有嫡子了，早些立后，将太子定下来，朝中才能更加稳固。” “母妃，这事我心里有数，还请您别再过问。”和佑帝直接不耐烦的道。 林贵太妃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目光凌厉的看着他。 和佑帝早已今非昔比，并不惧林贵太妃，“儿臣还有许多奏折要批，母妃若没有要紧事，还是等儿臣得空再去给您请安吧！” 林贵太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这时候不能生气，好不容易才把那股怒火压下去。 “我知道你忙，闵州的福贼作乱，让你无暇他顾，正是用人的时候，今天我来，是想跟你推举几个人。” 和佑帝暗暗冷笑，瞧瞧，他的亲娘便是这般，不遗余力的将林家人塞到他身边来，无时无刻都 在为娘家谋算。 可林家又有几个有真本事的？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大乾会成如今的模样？ “母妃说的，儿臣会考虑。”和佑帝不耐的坐到案桌后，提笔就要批奏折，明显就是在赶人。 林贵太妃很想发火，但是她不能。 儿子不听话，她这个做娘的生气归生气，却也知道刚才定然发生了什么让盛佑不高兴的事，不然他不会这般生硬的拒绝。 “那我改日再来，你也多注意着些身子，有什么事多让你舅舅他们分担。” 和佑帝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就埋头看起了折子。 林贵太妃从殿中出来，立刻便将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叫来问话。 “何事让皇上如此动怒？” 小太监跪在地上，他是完全不敢得罪眼前这位的，一五一十的将闵州传来的消息说了。 林贵太妃听到这样的消息，蓦地睁大了眼。 先帝的嫡子？不可能！那孩子早就死了！ 林贵太妃摇了摇头，不会的，就算那个孽种还活着，也休想跟她的儿子抢皇位！ 可万一呢？小心驶得万年船，若当年真有人暗中救下那孩子…… 不行，她得再让人好好查查当年处理这件事的人！ 第454章 六爷回来了 自从那晚的异样过后，云氏在郑清浅面前依旧如常。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郑清浅担心，偏偏她又不能将事情挑明，只能多留意，希望云氏能真的走出来。 “弟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墨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郑清浅连忙回神，“没事。” 墨韵有点不信，毕竟刚刚她都看见她走神老半天了。 墨韵这几天协助郑清浅整理些资料，给即将送到福泽山的人培训用。 但这两天郑清浅时常走神，墨韵有些担心。 看着墨韵的眼神，郑清浅看了看屋里没有别人，这才斟酌了下张口问道：“大姐，那个……关于四哥的传言你听到过吗？” “当然听到过，”墨韵恍然大悟，“原来你这两天心不在焉是因为这件事啊？” 郑清浅没有否认。 “哎呀，怀了身子的人果然喜欢胡思乱想，”墨韵这下放心了，“小四当然是我娘亲生的了啊！我是他亲姐姐，难道连这都不能确定了？” 外面传得那么神乎，墨家三姐妹都听说过了，可三姐妹只觉得那些人都是瞎胡说。 墨韵和墨琪不但是看着墨成章长大的，两姐妹还从小就带着他呢。 墨诗诗更是一个字都不信，在她心里，墨成章和她是龙凤胎，姐弟两个从小就比别人更有默契，不是亲生的能跟他俩一样吗？ 墨韵把三姐妹私下的讨论说给郑清浅听，然后笑道：“外面那些人要么就是瞎说，要么就像诗诗说的，是咱们的人放出来迷惑朝廷的假消息。” 这话把郑清浅说得一愣，“三姐真这样说？” “对啊，就那天我们听到以后，娘还在三妹那了，我们都这样觉得，娘还说要是这消息是小四让人放出来的话，回来要揍小四一顿，就算想打胜仗，那也不能不认祖宗啊！” 郑清浅这下明白了，云氏得到消息还是从墨家三姐妹口中。 而且墨诗诗看问题明显比其他人想得多，郑清浅其实也想过用这个借口暂时先稳住云氏，但看见云氏红肿的双眼，她硬是说不出口。 看来云氏不单是在她面前演戏，在墨家姐妹面前也绷住了。 想到这里，郑清浅更难受了。 云氏这得多过硬的心理素质啊？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死了，养大的是别人的孩子，可却能很快就逼着自己若无其事的面对所有人。 “我也觉得这事太荒谬，要么是 有人故意陷害四哥，要么就是四哥他们自己放出来的消息。不过，以四哥的性格，干不出来这事儿。”郑清浅顺着墨韵的话道。 墨韵用力点头，“那肯定的，咱们小四多好的人，怎么会玩这种弯弯绕绕呢？而且他们虽然不在山里，这不隔几天也会给山里送信嘛，要真是他们干的，好歹都会跟咱们招呼一声。” 郑清浅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心里却打定主意不会主动在云氏面前提起这件事，若有外人在她面前提起，就说是墨成章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好了。 想来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云氏自己是绝不会主动提起的。 而对墨成章他们来说，反正都这样了，索性承认，他们造反也就名正言顺了。 只不过外人要么以为他们是瞎编的，要么半信半疑，估计也没几个真的把这事当真，但墨成章他们造反却能更加名正言顺。 …… 墨成章是先帝嫡子的传言，将张太傅怂恿福泽山造反的谣言彻底掩盖，但那些愤慨聚往闵州的读书人还是找来了。 “让张之遥出来！” “一朝太傅竟然带头造反，如此不忠，简直枉为人师，丢尽了我们读书人的脸 ！” “……” 几十个读书人聚集在福泽山门口，气势汹汹的让守门的将张之遥交出来。 负责值守的墨家军一开始还跟这些人争辩几句，但这些人别的不会，跟人辩论还是气势十足，不依不饶的。 可是他们的论调站不住脚，墨家军就不理他们了。 “你们说的张太傅在不在我们这都难说，就算人家在这，你们凭什么让人出来？” 这些人真是读书读傻了，如果张太傅真在山里，那他们更不会交人啊！ 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不然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张太傅怂恿墨家军造反的，那人家张太傅就是福泽山要保护的人，山里怎么可能就凭他们几句话和一个布告就把人交出来？ 总之，双方互不相让，最后福泽山大门一关，任由这些人傻站在外面叫嚣。 “气煞我也！张之遥当初在朝堂上一篇铿锵有力的《忠君论》，让我引为知己，可他现在干的是什么事？” “没错，我也是因为《忠君论》才对他一直崇拜有加，如今想来，当初简直是瞎了眼啊！” 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慷慨激昂，直说到口干舌燥，也再没人理会他们。 郑智将大门口 的事通知了郑清浅。 “……”郑清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在她看来，今天站在大门外的，还真是迂腐不堪到舍生忘死之人。 忠孝仁义，这个忠字，在他们心里是“忠君”。不管龙椅上那位多昏庸无能，作为臣子，都绝对不能对他不忠。 “嫂子，要告诉张老爷子吗？”郑智有些拿不准。 郑清浅摇摇头，“不用了。” 这样的欲加之罪，张之遥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反正她是不会出去的，这种热闹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趣。 当天下午，堵在福泽山门口的读书人被晾了大半天，已经有些蔫儿了，不过他们依然不走，就坐在福泽山大门外。 “队长，他们这样挡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啊？” 守门的墨家军有点忧伤。 “反正这两天咱们又不出去，他们愿意就让他们在外面待着呗。” “可……”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马匹嘶鸣。 两人立刻从大门上开的小窗望出去。 “呀，是六爷他们回来了！” 这话刚落，李小六和吴忧一行人的马就停在了堵路的读书人面前。 第455章 什么是正统 李小六和吴忧翻身下马，两人看着一群读书人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那能意外嘛，他们早两天就接到了墨成章的信，这才加快了赶回来的速度。 “哟，现在读书人也这么不讲究啦？都跑到人家家门口来堵路了。”李小六吊儿郎当的开口。 吴忧紧接着道：“人家知道咱们不对普通人动手，这不就急吼吼的跑来了嘛。” 墨家军起义的第一天就发了一篇《告天下书》，其中明白的告诉百姓，绝不会对普通人动手。 这些读书人也是因为这样，才敢肆无忌惮的齐聚闵州，不然哪个不要命的敢往反贼的地盘跑啊？ 而大乾重文轻武，读书人地位超然，不管在哪里都被人尊重，打仗什么的，只要不自己作死，基本上对他们没啥影响，甚至如果这些读书人动了心思，还能去某个阵营谋一份差事。 墨成章手下现在就有一批西南四州支持他的读书人，被逐一安排到适合的岗位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来这里也不是找你们麻烦，只是想向张之遥讨个说法。” 一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对李小六和吴忧一番打量。 这人 乃是程景灏安排的托，这几十个人能顺利聚集到一起，此人功不可没。 “啧啧啧，你们这就不对了嘛，既然想来我们这讨说法，咋没打听一下咱们这里的情况呢？居然连六爷我都不认得，实在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李小六笑嘻嘻的开口。 他对读书人自然是敬重的，毕竟小四嫂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可对这群来找茬的，就没必要了呀。 “你！”中年人被这般明晃晃的骂蠢，当下便怒了，“尔等无知小儿，岂知正统之重？！” 吴忧眉头一挑，双手背在身后，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年人，又扫了一圈其他正气愤瞪着他们的读书人，嗤了一声，“什么是正统？龙椅上那位是正统吗？” 中年人朝中盛京的方向拱手，轻蔑的看着吴忧道：“皇上乃是先皇长子，乃纯正的皇家血脉，岂是福贼之流可比？” “哈哈哈，笑死人了，你嘴里的皇上又不是正宫皇后生的，算什么正统？”李小六大笑，对和佑帝没有一点敬畏。 他干嘛要敬着龙椅上那位啊？要是他能让百姓吃饱饭，能好好管着他外祖那一大家子，那他倒是愿意承认他还有点用 。 可现在分明就是和佑帝无能，既不能管好外家，又不能让百姓吃饱饭，连外族入侵都只能靠他们福泽山弄出来的火药弹把人打回去，他为什么要敬重这样的帝王？ 吴忧慢悠悠的道：“且不论如今龙椅上那位是不是庶出，只说大乾的高祖皇帝，难道不是出身乡野？” 前朝祸乱，大乾高祖皇帝也是领着一众村民，一步步推翻了前朝的暴戾统治，建立了乾朝。 “呵呵，吴哥，人家以为咱们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不知道历史的呢，可惜啊……”李小六笑得异常灿烂，“除了前朝，历史上还有许多出身微末的开国皇帝，难道因为人家不是正统，你们就不承认历史？” 墨家军除了会上认字课之外，基本的历史也会学，只不过有人学得好，有人不耐烦去记罢了。 “你……你们……果然贼心不死，妄想颠覆朝纲！”中年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感觉下一瞬就要冲上来打人。 李小六翻了个白眼，“谁是贼？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跟朝廷作对好吗？搞得好像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似的，还不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吃饱饭？” “那你们也不能造 谣贼首是先皇嫡出！”有人大声喊道。 这话说得吴忧都无语了，“谁造谣了？我们都跟朝廷对着干了，还稀罕先皇嫡出的名头？” 这些人跟没长脑子一样，他们都正大光明造反了，如果成功，自然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了，还需要借别的名头吗？ 再说了，他们说是就是啊？那怎么不干脆说是先皇复生呢？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在六爷这里，谁能让咱们吃饱饭，谁就是正统！”李小六一锤定音，都不想搭理这些人了。 他们接到墨成章的消息，知道有人要来山里闹事，还知道最近的那些传言，当时听见他就觉得很无语，搞得好像谁乐意蹭先皇嫡子的名头似的，反正他知道墨成章不乐意。 这时，福泽山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门里是百十人个福泽山的普通居民。 “小六说得对！我们不认什么正统，我们只认谁能让我们吃饱饭！” “没错！六爷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你们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什么张太傅，咱都不认识，你们挡在门口是想干啥？” “别人不敢对读书人动手，我可不怕，谁要是挡了老子的路，老子的拳 头可是不认人的！” “……” 门里的人一窝蜂涌到门外，气势汹汹的瞪着堵在门口的读书人，说话半点都不客气。 这些读书人自诩清高，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全都傻眼了。 可李小六还嫌不够似的，跟吴忧上了马，对着他们吆喝道：“不怕死的就挡着六爷的路吧，我们可不会赔医药费！” 马匹嘶鸣，原本站在李小六面前的中年人下意识的退开了好几步。 他一退，其他人也跟着退。片刻间就让开了一条路，让李小六他们顺利的冲进了大门里。 福泽山的人见李小六他们上马，比门外的读书人退得还快，眨眼间就默契的分散到了路的两侧。 “关门！他们愿意在外面等，就让他们等吧！”李小六丢下一句话就朝马厩跑，头都没回。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可就在这时，张之遥独自一人朝着大门处缓缓走来。 李小六和吴忧没见过他，但张之遥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超然气质，两人下意识的勒马停了下来。 “这老爷子是谁啊？”李小六侧头问吴忧。 “应该就是小四信里说的张老爷子吧！” 第456章 檄文 原本有关张之遥的传言出现时，远在临北城的吴忧和李小六还以为是朝廷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但前两天他们接到墨成章的消息后，确认了张之遥的确在山里。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翻身下马，对走近的张之遥拱手行礼，“见过张老先生。” 这位是墨成章在信里重点提醒要好好照顾的人，李小六和吴忧自然不敢不敬。 张之遥只对二人微微颔首，脸上的神情无喜也无怒。 福泽山里的人虽然不确定张之遥的身份，但他们对这位老先生都很尊敬，平日里也有人同他说过话，见他来了，纷纷跟他打招呼。 “张老来了？嗐，这点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出来？” “就是呀，老爷子别怕，有咱们在，外面那群人伤不到您！” “外面那群人不要脸，老爷子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张之遥平静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 “多谢诸位，”张之遥对着众人轻点了下头，“不过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不必诸位来承担。” 有关他的传言，张之遥是前些天便听见了，不过当时他并未理会。 但眼下这些自诩正义的人都聚集道福泽山门口了，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的确，他没有唆使墨成 章造反，更没有和佑帝布告上写的“怀恨在心，早有预谋”。 可他在见到墨成章那一瞬，便决定要不遗余力的支持他造反。 那时他还没确定墨成章的身份，所以说他想造反，他也不否认。 只是这份骂名不应该整个福泽山的人来替他承担。 “哎呀，张老爷子您别跟我们客气，这些人就是故意来闹事的，您要是出去了，他们还以为您真的干了啥呢！” “咱们做的事咱们自己承担，您老还是……”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劝上了。 若说福泽山的人一开始对造反这件事还有点人心惶惶，但在墨成章拿下西南四州后，这股情绪就被打散了。 反正都造反了，管他的呢！ 张之遥心里暖洋洋的，嘴角的笑越加明显。 他在朝中这么多年，见惯了勾心斗角和阴谋算计，如今陡然被人这般关心，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也正是这些人纯粹的心，让他看明白了一些事。 “张之遥出来了！” “他果然在福泽山！” “肯定是他怂恿福贼造反的！” 大门外的读书人看见张之遥的刹那，全都瞪大了眼，随即却是沸腾了，纷纷指责张之遥不配做帝师。 张之遥在大门前站定，任由外面的人横加指责，他都岿然 不动。 如此过了一炷香后，外面的人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被他们这样骂，张之遥竟然一个字都不说，这是太镇定还是无话可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齐齐看着张之遥，等他的反应。 “诸位说完了？”张之遥看着面前这些人，“那便听老夫说吧！” 在张之遥身后不远处，郑清浅和李小六吴忧等人站在一起。 她是听人说张之遥往门口去了，才丢下手头的工作赶过来的。 “小四嫂，咱不去帮帮张老爷子？” “不用，张老肯定比我们应对得好。”郑清浅摇头。 前面，张之遥缓缓开口，“今临朝当政者，性非和顺，系昔日先帝之庶出长子。其登基以来，朝纲紊乱，外戚当道，于百姓之难毫无作为，此乃其一； 纵容外戚结党营私，置百姓危难于不顾，此乃其二； 践忠良于囵圄，陷吾君于浅滩。 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今有墨氏忠良之后，怜百姓之不易，怒朝纲之不振，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 张之遥不愧是本朝儒学大家，张口便给 和佑帝定了罪，顺便将墨成章捧了一番。 “……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诸公或受顾命于宣室，或起志为百姓谋福祉，言犹在耳，忠岂忘心？ 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说到此处，张之遥深吸一口气，“且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李小六吴忧等人：“……” 张老爷子说的是啥？咋分开听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凑到一起他们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听了张之遥这段堪比檄文的劝谏，郑清浅真是无比汗颜。 她自认也是有几分古文素养的，可愣是没有完全听懂张之遥方才的话！ 可郑清浅他们听得云山雾绕，却并不妨碍外面那群读书人听懂了呀。 这些人敢闯到闵州来声讨张之遥，别的暂且不论，肚子里的墨水那肯定是够的。 比如带头的中年人，听着张之遥的话，眼睛越睁越大。 张之遥这是真心要反朝廷了啊！ “他竟敢当众说出一篇檄文？” “那不正好，此文一出，张之遥带头造反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原本程景灏让这些人来福泽山，只是顺着和佑帝 的要求，意思意思给墨成章他们找点麻烦，也是想借此推动墨成章加快攻进盛京的速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之遥竟然毫不避讳的，当众承认了想造反的事实！ 自古以来，文人都特别爱惜自己的羽毛，除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自己头上扣着一顶反贼的帽子。 张之遥曾经是两朝帝王的启蒙恩师，又在朝中身居高位多年，临到老了应该更加看重自己的名声才对。 但此刻的张之遥让众人跌落了眼珠子，好半天都没能回神。 “那个……我怎么觉得，咳咳，张老说得挺在理的……”有人小声嘟哝了一句。 可这会儿没人出声，他这话立刻就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他。 此人原本站在最后面，猛地被人围观，吓得连连退后，摆着手道：“我，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要跟着造反的意思……” 众人还是盯着他，直到又有人出声。 “我也觉得张老说得没错，当今圣上品性不端，我等就算他日高中，必定也会遇上张老说的情况……” 张之遥没管这些人有何反应，说完想说的话后，便径直往回走。 没人叫住他，全都看着他的背影默然无语。 （注：檄文引用自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根据本文需要做了一些改编） 第457章 决心 来闹事的读书人被张之遥随口而来的檄文镇住，眼睁睁的看着张之遥离去，硬是没人敢再开口让他给个说法。 还给啥说法啊？檄文都出来了，人家摆明了就是要造反啊！ 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人家给个说法，而是许多人都被张之遥的话弄得立场不稳，暗中思量着张之遥的话。 有的人甚至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朝廷他真的还要继续效忠？ 张之遥都走了，守门的人当然不会再管外面那群读书人，二话不说就把大门关了。 “虽然没听懂老爷子说的啥意思，但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 “对啊，可惜我才刚学认字不久，不然还真想知道老爷子刚才到底说了啥呢。” “想知道还不简单？我听说老爷子对上门请教的人都不会拒绝，要不咱俩一会儿换班的时候去问问？” “问就不必了，只要想想刚刚那伙人无言以对的样子，我心里就舒坦，嘿嘿……” 门外那群人不是读书人吗？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被人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 郑清浅等人也陆续返回，不过大伙儿都三三两两的惊叹张老爷子的身份。 “我早就看出来老爷子的 身份不普通，没想到竟然是皇帝的老师！” “呵呵，咱们山里还有小侯爷，还跟国公府做生意，现在又来个太傅，我看这次墨公子他们的事肯定能成！” “咦，要是墨公子他们的事成了……咱们不就是陪着墨公子打江山的人了？” “哈哈哈……咱还是赶紧回去干活吧，别的事咱帮不上忙，多干活总是没错的。” “对对，走走走，回去干活！” 这些人本来就在附近干活，刚才是因为听见了大门外的骚乱才跑来声援的。 郑清浅听见这些话，不由得莞尔一笑。 山里人的想法还是很淳朴的，知道墨成章他们现在干的是造反的事，除了一开始的忐忑不安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退缩过，该干啥还是干啥，如今都能拿这事说笑了，可见他们心里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 李小六和吴忧将马匹归厩后，立刻就来找郑清浅。 “弟妹，小四让我将颜大将军给的回信拿给你。” “小四嫂，我跟你汇报一下这次去运粮的事……” 墨成章不在，山里的大事都会汇总到郑清浅这里。 李小六和吴忧这次出去，可不仅仅是去给颜秋思送粮食的，还有 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事也一并办了。 这些事墨成章自是告诉过郑清浅的，但他不想郑清浅太过劳心，只让她得了消息看着处理，实在不行可以不必理会。 值此关键时期，郑清浅哪能真的不理会啊？ 不趁着现在她怀孕的月份还浅多做些事，等以后肚子大了，那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了。 …… 谭氏远远的看见张之遥毫发无损的走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老爷，你没事吧？” 张之遥摇摇头，任由她扶着往书院走。 等进了屋，张之遥才对谭氏道：“还请夫人替我准备笔墨纸砚。” “老爷要写东西？” “嗯，心有所感，不写不欢。” 他都这样说了，谭氏自然不会再多问，立刻就去准备。 张之遥此时的精神很好，可以说从他知道墨成章他们要造反以来，心里从没有现在这样轻快过。 刚才当众说出的话，全是他这些年来的肺腑之言。 多年夫妻，谭氏的动作很快，张之遥坐在桌前，闭上眼沉思。 再睁眼，他眼中光芒乍现，目光灼灼，让人不敢直视。手上笔走游龙，让谭氏都咋舌。 “讨盛佑……檄文……天下书？！ ” 谭氏蓦地瞪大眼盯着张之遥的侧脸，许久都没回神。 她家老爷居然真的要帮着这山里的人一起造反！ 张之遥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没一会儿就将方才在福泽山大门口说的那番话写成了正式的檄文。 他放下笔，拿起纸张轻轻吹了下纸上的墨迹，“让真哥儿陪我去见墨娘子吧。” “老爷……”谭氏欲言又止。 张之遥洒然一笑，“夫人不必如此，老夫从未有一刻有此刻这般坚定。” 方才他在大门口说的便是“墨氏忠良之后”，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不管墨成章跟先皇有没有关系，他都会支持他！ 回想他这一生，前半生意气风发，被景仁帝倚重，受天下人尊重；景仁帝死后，他的地位倒是没变，但随着朝政被林家人把持的程度日渐加深，他也逐渐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憎之人。 直到今日，当众说出那些话，他才明白，他早就不想与朝中那些虚伪之人为伍了！ 他没资格去指责那些为求自保而攀附林家的人，也没资格谴责那些有能力却一直处于中立的大臣。 他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帮助墨成章结束大乾如今的混乱，让百姓能过 上安生日子。 “那孩子真是？”谭氏以为他是因为确认了墨成章的身份才做了这个决定。 张之遥轻轻摇头，“不管他是不是，盛佑都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德不配位，纵容外戚，陷害忠良，心胸狭隘，不配为君！ 谭氏见他这般，显然已经铁了心要走上这条路，心里长长一叹，嘴上却道：“你不管做什么决定，大郎他们肯定都是支持你的，我也不会拦着。” 她唯一担心的是还在京城的女儿。 张太傅有三子一女，此次告老还乡，他只能将三个儿子全家都带上，女儿却是嫁了人的，不可能连亲家都带上。 谭氏担心的是，如果他们这里出了事，会害了京中的女儿。 张之遥心头一紧，但只是瞬间便又缓和过来，他拉着谭氏的手，“我相信她可以自保。” …… 郑清浅是在校场这边的办公室见的张之遥祖孙。 “张老，今日之事……”她刚张口，便被张之遥打断。 “墨娘子先看看这个。” 郑清浅接过张真递过来的纸张，低头看去，顿时面色一肃。 《讨盛佑檄文天下书》！ 张之遥竟然亲自替墨成章他们写了一篇檄文！ 第458章 暗归 所谓檄文，是用于晓谕、征召、声讨等的文书，特指声讨敌人或叛逆的文书。也指战斗性强的批判，声讨文章。 历史上但凡有些出身的人造反，都会先发一篇檄文，用来证明自己不是师出无名。 墨成章自然是会写檄文的，但在外人眼中，他出身乡野，也不是名门世家之后，由他写的檄文，根本不会被天下人认可。甚至还可能被骂“画虎不成反类犬”。 再加上墨家军几个重要人物都是行动派，所以福泽山起义是直接打出去，也因此才会有今日这一出读书人聚集堵门的事。 这些读书人表面上是来找张之遥给个说法，实际上其实是表达对福泽山造反的不满。 有些隐秘的心思，这些人是不会诉之于口的。 然而，现在张之遥直接交给郑清浅一篇檄文，这完全就是要跟福泽山绑在一条船上了。 “张老，您实在不必如此。”郑清浅斟酌了片刻，没有拒绝但也没想接下。 有张之遥这篇檄文，将和佑帝的罪状陈列，让天下人有感同身受之感，那么墨成章他们造反就成了正义之士。 可这般好处的确是被福泽山占了，张之遥却会一生清名尽毁。 对郑清浅来说，什么檄文不檄文的都不重要，打仗嘛，谁的拳头大谁就赢，等拿下政权，一步步建立新的秩序后，百姓自然会知道谁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 “墨娘子是看不上老夫？”张之遥目光一凝，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了。 郑清浅连忙摇头，“张老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您一生清名，实在不必为了我们做这样的牺牲。” “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你们？我就不能是为了我自己？”张之遥坦然反问。 郑清浅：“……” 说实话，她跟张之遥打照面的次数不多，哪里猜得到他的心思？只是下意识的不想他这样的人物在史书上留下污迹。 “郑姐姐，张老的一片心意，你还是收下吧！” 这时，杜傲雪和张云兮携手而来。 “墨娘子，我祖父既然写了，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且我们一家也决定留在福泽山，大家祸福与共，祖父自然不会在意那些虚名。”张云兮看着郑清浅诚恳道。 张云兮是张之遥第三子家的老来女，同杜傲雪一般年纪。 按理说这个年纪早该婚配才是，但林承继同张之遥是死对头，最是瞧不上张家人头上的才子才女 名号，硬是将张云兮好几次婚配的机会给搅和了。 而杜傲雪在京中没什么闺中好友，跟张云兮倒是能说得上话。 这次两人在福泽山碰上，一开始很是惊讶，后来却越来越熟悉，如今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闺阁密友。 张云兮得知杜傲雪在福泽书院任教，很是羡慕，如果不是怕家里不答应，她也想在女子书院谋个女夫子做做。 刚才两人无意间听见谭氏的长吁短叹，杜傲雪了解郑清浅的性子，猜到她多半不会接受张之遥给的檄文，所以才和张云兮一起过来。 张之遥忽然笑道：“方才我在门外便说过这些话，你觉得你不接受就不会影响我的名声？” 就算没有刚才门外那一出，盛佑不也给他安了一个“怂恿福贼造反”的罪名吗？ 郑清浅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失笑，对张之遥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张老，那我便替四哥他们收下了。” 她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只觉得要不要檄文都无所谓，还真没想到别处去。 如果她预料不错的话，墨成章他们应该快有所行动了。有了这篇檄文，也算是锦上添花。 见她收下，张之遥又道：“若墨公子回山 ，还请与老夫一见。” 有些事他必须亲自跟墨成章谈。 “好，若四哥回来，我会让他去拜访您。”郑清浅没有犹豫的应下。 一旦接受张之遥的好意，就意味着今后会用到张家的人脉，这些事不是郑清浅擅长的，得墨成章自己处理。 事情说定，张之遥等人离开，杜傲雪留了下来。 “郑姐姐，书院最近不忙，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客气呀！” 她知道郑清浅有孕在身，所以想替她分担一些琐事。 郑清浅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一堆账本，随手拿了一本给她，“会看账吗？会的话就帮我对一下账本。” 杜傲雪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能不能换一件？”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学什么都没问题，唯独在算学一道栽了大跟斗。 账本上的字她每个都认识，但合起来就完全看不懂了。 郑清浅好笑的看着她，“我建议你跟妞妞他们一起上几天算学课，我们山里的账本跟外面不一样，你只要掌握了基本的，就能看懂账本。” 杜傲雪还真没看过福泽山的账本怎么记的，闻言立刻翻开，一眼扫过去，除了账本上 的文字外，其他的她感觉在看天书。 “这些是……数字？”怎么跟她学的不一样？ 郑清浅点头，“这样方便书写和计算。” 现在妞妞他们学的算学，基本上已经完全按照现代的数学启蒙教材在上了。 杜傲雪是教书画的，再加上她对算学天然的排斥，所以还真不知道福泽书院的算学是教的什么。 这会儿她倒是对福泽书院的算学有些感兴趣了。 杜傲雪说风就是雨，当下便跟郑清浅道别，风风火火的跑回书院了。 郑清浅也没指望她能帮忙，暗暗摇头后，继续处理没做完的事。 当晚，郑清浅在空间里办完事出来，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凉意惊醒。 “是我。” “四哥？你回来了？” “嗯……” 十月初的天气，夜里寒凉，墨成章一身的寒气，让郑清浅很快就清醒过来。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墨家军和福泽山并不是没有联络，如果墨成章他们要回来，肯定会提前通知她的呀。 “你别急，只有我一个人回来。” 郑清浅愣住了，他这是偷偷回来的？什么事能让他撇下外面的墨家军暗中回来？ 第459章 蠢死算了 墨成章先换了一身衣服，随即才低声对郑清浅道：“有件极重要的事必须我亲自去办，一会儿便要离开。” 那件事要经过福泽山，他顺路回来看看她和云氏。 他这样说郑清浅就明白了，肯定是跟他前世的事有关。 “必须马上走吗？” 郑清浅连忙起来，突然想起张之遥交给她的檄文，牵过他的手，将人带进了空间。 她一边朝书房走一边道：“张太傅说想见你，今日还亲自写了一篇檄文，我这就拿给你。” 刚才她进空间时，顺手放到了她家里的书房里。 墨成章闻言只有刹那的意外，而后便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他实在不必如此。” 先前他在越州得知和佑帝硬加给张之遥的罪名时，就替这位老人不值过。如果不是顾虑到云氏，他都想过要不要暴露身份。 “我也这样觉得，可张老应该是认出了你，他们一家要留在山里，今日张老的孙女还说他们要跟我们祸福与共。” 这话虽然是张云兮说出来的，但当时张之遥祖孙两个都没反对，那就说明这就是张之遥的意思。 墨成章默然。 对张之遥来说，他除了这张脸外，完全是 个陌生人，虽然程景灏放出了他是先皇嫡子的传言，但张之遥只凭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便愿意搭上全家性命来支持他，还是让他心里有所触动。 说话间，郑清浅已经将檄文交到了墨成章手中。 因为在空间里墨成章必须牵着郑清浅的手，所以只能一只手拿着看。 但纸张上那铁画银钩的字迹，以及字里行间充满的杀伐之气，还是让他大受震撼。 “太傅的这篇檄文一出，盛佑和林家必定恼羞成怒！” 墨成章目光灼灼，脑子里已经在调整之前的定下的策略了。 人一旦生气，就容易犯错，更何况是和佑帝和骄傲自大的林家人。 墨成章将檄文收进怀中，侧头看向郑清浅，“带我出去吧，我先去见见太傅。” 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他们的房间。 郑清浅握紧他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真的要这么急着走吗？你还没见过娘。” “刚才我去看过了，”墨成章叹了一声，无奈道，“娘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们决不能承认。” 他这次回来，就是想确定云氏有没有被传言影响，刚才看见她睡梦中都在流泪，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可云氏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或者别人把证据摆在她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墨成章轻轻抱了抱郑清浅，一手紧握她的手，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时间紧迫，我真的要走了，你们等我回来。” 郑清浅咬了咬唇，闷闷的“嗯”了一声。 怀孕后她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就像现在，她明明知道不该表现得这么黏糊，可鼻子酸酸的，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墨成章垂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只是蜻蜓点水的轻吻，因为他不敢停留，怕再多待一瞬他就不想离开了。 “保重！” 他紧紧的抱了郑清浅一下，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郑清浅控制不住的滑下一滴泪，口中轻声道：“珍重……” …… 翌日，云氏一大早便起来了，做好早饭自己吃了后来敲郑清浅的房门。 “小四媳妇，饭做好了，给你放锅里温着，囡囡昨儿有些不好，我要去你三姐那帮忙，你自己吃了饭再去山下啊？” 郑清浅自墨成章走后就没怎么睡着，天快亮时才睡下，云氏一喊她才猛地惊醒，连忙回道：“知道了，娘。” 云氏叮嘱完就 去墨诗诗家了。 这厢郑清浅也没赖床，起来去空间里洗漱了一番，看见自己的黑眼圈，只能苦笑着用粉底遮了一下。 孕妇果然不适合想得太多，她还是好好在山里待着，其他事让墨成章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 话分两头，墨成章去见过张之遥后，连夜去了颍州。 秦昊和杜傲双离开之前，他便请两人想办法查到当年那个将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太监在哪里。 如果不是程景灏自己跑到他面前来提供证据，他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不程景灏之前还拿着一堆证据来找他嘛，当时他没理会，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想把人找出来也没那个能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秦昊和杜傲双暗中的势力都不小，让这两人去找，比他自己慢慢找要快得多。 这次找到人的是秦昊。 墨成章到了跟秦昊约定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见到秦昊的人。 “四哥，现在要找你还真是不容易啊！”秦昊笑嘻嘻的凑上来。 墨成章一看见他这样子，就有种手痒的感觉，不过这会儿他忍住了，声音还是有几分冷淡，“人呢？” 秦昊嘿嘿笑了两声，“你说了那人重 要，我自然要看紧了，所以没在咱们现在这院子，在另外的地方呢。不过你找他做什么？那些传言难道是真的？” “福贼”的头头是先皇嫡子的传言，秦昊自然也听过，可他总觉得这事太玄乎了。 他可还记得当初认识墨成章他们的时候，他们那伙人是什么样。若真是有这样的身份，还不早就想办法进京啦？ 传言不是说墨成章长得同先皇一样嘛，京里那么多人见过先皇，只要墨成章往那一站，还有人忍不住的？ 可他看颜大将军也没对墨成章有什么不同，呃，不对，好像要和气一些？ 哎呀，那些都不重要，人有相似很正常。他好奇的是墨成章找的这个人怎么会被程景灏藏起来。 程家可是先皇后的娘家……等会儿！ 秦昊看着墨成章的脸猛地睁大双眼，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程景灏……” 他真是蠢死算了，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难怪程景灏经常往福泽山跑，难怪墨成章他们在福泽山搞出那样的动静都没被林家察觉，分明就是程家给捂住消息了呀！ 可也不对啊，墨成章对程景灏的态度差成那样，总不至于都是演戏吧？ 第460章 出其不意 墨成章淡淡瞥了他一眼，“收起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情节，先带我去见人。” 他是不会主动承认的，一会儿见到当年那个小太监，秦昊自然就知道了。 秦昊的思维都发散到九天之外去了，被墨成章冷冷淡淡的一句话拉了回来。 “咱现在就去！” 墨成章说得对，他想再多也没用，只要去见了他找到的人，一切谜团都会真相大白！ …… 半月后，一篇《讨盛佑檄文天下书》在大乾各地疯狂分发，整个士林都震动了，随之而来的是朝廷的暴力镇压！ “混账！福贼简直不知死活！张之遥这个不忠的狗东西！” 和佑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将墨家军和张之遥怒骂一顿后，指着兵部尚书怒问，“颜秋思还没回来？朕要立刻马上对闵州出兵！” 兵部尚书满脑门都是汗，心跳都快停了，可还得硬着头皮上前来回话。 “回皇上，颜大将军旧疾复发，已在临北城休养多时……”兵部尚书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道，“况且北羌近来又有异动，臣担心若是此时将颜大将军召回，恐怕……” 和佑帝袍袖一挥，厉声道：“临北城丢了再抢回来 ！马上将颜秋思叫回来！朕一刻也不想看见福贼和张之遥再狼狈为奸！” 做了这么多年帝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庶出的身份拎出来大书特书，还将他形容得宛如一名千古暴君！ 他的确没做出什么政绩，但也不至于像张之遥写的那样吧？ 很显然，和佑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拒不承认檄文上的罪状。 “可是皇上……”这次是户部尚书开的口，“两个月前送往北边大量物资后，咱们已经拿不出更多东西来支撑一场大战了啊！” 户部尚书感觉他这话说完估计要掉脑袋，但他不得不说。 和佑帝是真的被张之遥的檄文气疯了，都顾不上跟户部尚书生气，转头就目光凌厉的看着林承继。 “太师，想来林家在各州的粮仓是时候动用了。” 这话他倒是说得没什么情绪，但听在林承继耳中，简直就是在割他的肉。 可眼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难道他能直接拒绝？ 不能拒绝，那就哭穷吧！ “皇上明察啊！老臣不是不愿支持朝廷剿灭福贼，实在是近几年天灾人祸弄得，林家在各州的粮仓都赈济灾民了，真拿不出多少东西了啊！” 和佑帝闻言冷笑，“太师这是不愿？” 林家人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傻子？别以为他不知道，林家说的赈灾，每次都只拿很少一部分出来做做样子，实际上根本对赈灾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然前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反林潮。 林承继被和佑帝冰冷的目光盯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连忙摇头道：“为朝廷尽忠臣万死不辞！可……” 反正要他拿林家的根本出来支持朝廷打仗，他才不愿意。 “朕记得，前几日母妃提议让林国舅补了颜秋思身边副将的缺。” 和佑帝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林承继听了一愣。 颜秋思身边有两名得力副将，但临北城一战中，牺牲了一个，这是颜秋思上报的奏折中提过的。 既然死了一个，那空出来的位置得有人补上才是，颜秋思那边并没有推荐人选，之前林承继也打过这个位置的主意，但被和佑帝拒绝了。 虽然是副将，那也是握着十万大军的兵权啊！ 所以和佑帝现在这是，又愿意把兵权放一部分给林家了？ 林承继心念电转，做着艰难的取舍。 很明显和佑帝现在提出这件事，就是明摆着要 用颜秋思身边副将的位置逼着林家拿钱拿东西出来打仗。 对林承继来说，明明可以不花任何代价拿到的，他为什么要花大量东西来换呢？ “怎么，太师觉得舅舅不合适？那一会儿我便回了母妃。”和佑帝忽然放缓了语气，甚至还换了称呼。 林承继一凛，暗暗咬牙，罢了，先拿到兵权，大不了以后再把这次丢了的东西赚回来！ “臣谨遵皇上旨意！” 和佑帝暗暗冷哼，直接甩袖离去。 “散朝！” 大太监喊了一句话，连忙跟上。 朝臣们面面相觑，现在是什么情况？ …… 和佑帝下朝后，本想去后宫找找自己的解语花，可却跟林贵太妃迎面撞上。 “母妃……”身为人子，和佑帝自是要先开口招呼的，可他刚喊了一声就被林贵太妃打断了。 “你们全部退下！” 林贵太妃表情严肃，一声厉喝，跟在母子俩身后的奴才们纷纷退下，五丈之内再无旁人。 “母妃这是做什么？”和佑帝皱眉，很不满，心头还没完全压下去的火又有冒上来的趋势。 有什么事不能找个屋子说的？就这么急不可耐要现在说？ 林贵太妃猛 地抓住他的手，神色略略有些慌乱，声音压得极低，“当年程氏生的儿子没死！他回来了！” 和佑帝前些时日才听见这种传言，这几日都快忘了，却突然被林贵太妃翻出来，“母妃在说什么？” “是真的！我已经找人查过了，当年程氏身边被我收买的人留了一手，将那小孽种送出宫去了！”林贵太妃说得语焉不详，神情中还有几分激动。 刚才手下的人来确认这个消息时，她只觉得荒谬可笑，这么多年了，那个孽种竟然活了下来！ 可这次她派出去的是在江湖中有一定声望的人，那人做事妥帖，没有确认墨成章的身份，却将墨成章的画像带了回来。 画上的人分明就是先皇！ 和佑帝总算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了，猛地拉着她就往最近的宫殿走，“母妃最好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 他不信，不信传言是真的！ 若父皇的嫡子还活着，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帝位又算什么？ “皇儿，他真的还活着！就是那个福贼的领头人！你一定要将他杀了！”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张之遥的檄文传遍天下之时，西南军出其不意的对冀州发起了猛烈攻势！ 第461章 多好的练兵机会 《齐本纪》载：和佑二十年十月中，太祖率八千墨家军突袭冀州，因冀州曾为颜氏麾下，实力不容小觑，双方来回半月仍然相持不下。彼时，朝堂之中分化渐炙。 “小四，咱还得在这磨叽多久呢？” 李二麻子吐掉嘴里嚼的干草，以刀拄地望着墨成章，看着有点蔫。 墨成章这会儿正举着望远镜眺望远处朝廷的阵营，听见问话也没立刻回答，等确认对面暂时没有异动了才转身看着他，“你想回去？” 李二麻子立刻站直身子，连连摇头，“没没没，就是觉得咱们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明明可以……” 以他们的实力，要想将对面打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奈何小四说不能这么快将对面赶回去，要等时机，只是不知道啥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墨成章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想回去，正好可以去越州将起子换过来，或者回去山里，把小六换出来。” 实际上他这次只带了五千墨家军出来，另外三千是从越州襄州和永州抽调的，并且这三千人还是流动的，每三天换一批。 这就是他为何要在这里跟朝廷的军队耗着的原因之一。 平时哪有这样好 的实战训练机会？不经过战火打磨的军队，如何成就铁血强军？ 李二麻子听了这话，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点头道：“成，那我回山里去把小六换出来。” 他已经两个月没回去山里，媳妇孩子估计都想他了，既然这里暂时没啥事，他回去看一眼也好。 “对了，你有没有信让我带回去给弟妹的？要有的话就赶紧写，我今晚就跟这一批换练的人一起走。”李二麻子顺嘴又道。 墨成章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他，“早就写好了。” 早两日他就看出李二麻子越来越烦躁，猜想他要不了几天就该说出来，所以这信他是早早就备好的。 李二麻子：“……” 行吧，小四这样聪明的人，他永远都看不透。估计对面那些人正着急上火呢，可是却拿他们没办法。 墨成章他们这厢只把这场仗当成练兵的机会，朝廷那边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启禀皇上，福贼此次攻打冀州，已经没了之前火速拿下西南四州的实力，臣以为，可加派兵力将之围剿。” “不妥！老臣以为，福贼突然实力大减，并不是他们实力不济，很可能是在迷惑 朝廷，一旦我们增兵，云州，颍州和盛洲就可能遭到福贼的奇袭！” “臣以为……” 朝堂上又开始吵得翻天覆地，没人注意到和佑帝早已变了脸色。 自从那日从林贵太妃处得知了福贼首领的身份，和佑帝就变得比从前更加暴躁。 那个叫墨成章的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不是正统的身份。 而这恰好是和佑帝最在意的一点。 “都别说了！”和佑帝忽地从龙椅上站起，满脸厌恶的道，“急招颜秋思回京，若他再不回来，朕就夺了他手中的兵权！” 众人大惊，再也顾不得争吵，纷纷上前谏言。 “万万不可啊皇上！” “颜大将军如今带病抵御北羌的再次来袭，若此时强行将他召回，必定动摇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皇上，除了颜大将军，国舅爷也算英勇善战，这次冀州之战便多亏有他……” 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劝谏的话变成了夸赞林国舅。 林承继暗喜，嘴上却说着“犬子无能”之类的话。 和佑帝不可置信的瞪着说话的人，想将人怒骂一顿吧，又考虑到如今还要林家出力，可若是不骂，他心里又憋得 慌。 就林国舅那脑子，若不是他派了心腹在他身边，冀州恐怕早就被福贼给占了！ “朕的话你们是都不听了？立刻把颜秋思给朕召回来！”和佑帝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皇上，皇上……”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和佑帝为何坚持要将颜秋思召回来。 按理来说，颜秋思先是因为旧疾复发留在临北城养病，之后北羌又突然来犯，拖住了他回京的脚步，和佑帝应该早做打算，让别人领兵去围剿福贼。 可和佑帝偏偏死盯着颜秋思不放。 能站在朝堂上的，就没一个是傻子。 颜秋思几次三番不能回京，要说其中没点猫腻，还真没人信。 但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颜秋思不回京，不是对大乾不忠，也不是想紧抓着兵权不放，只是为了将手下的三十万大军留在北方，不给和佑帝用人数优势围剿墨成章的机会。 还有一个墨成章和颜秋思都没明说的原因，那就是想尽量减少伤亡。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控制得好，将参战人数锁定在一定范围，就能做到最低的人员伤亡。 而且墨成章不愿意颜秋思背负反贼 叛徒的骂名，就更不可能让他回来帮忙了。 之前颜秋思在西南四州做的安排，以及如今在临北城拖着三十万大军，已经帮了墨成章大忙，之后的事他心中自有计较。 和佑帝下朝后直奔后宫去见林贵太妃。 “母妃先前安排的事，可办妥了？” “自然办妥了，这次定让那小孽种死无葬身之地！” 和佑帝扯出一抹阴森的笑，“那小孽种上战场居然还戴着面具，他这般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长相，那就永远别让人看见！” “你放心，若是我们的计划顺利，他长得再像先皇都没用。”林贵太妃的眼神狠毒，说得咬牙切齿。 想当年，她好不容易才让程氏“自尽”，之后又让先皇“病逝”，做了这么多年的贵太妃，就等着日后能被追封为太后。 若她儿子的帝位没了，她岂不是永远都顶着一个侧室的身份？ “儿子自是相信母妃的，只是据传墨成章算无遗策，又有张之遥和程家人在他身后出谋划策，我实在是心有不安呐。”和佑帝并没有林贵太妃这般自信。 “张之遥不足为惧，倒是程家……真的找不到他们了？”林贵太妃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462章 移动仓库 和佑帝冷笑，“程景灏真是骗得朕好苦！先前让他将张之遥的罪名公之于众，想来他便是趁着那时暗中将程家在京里的一切安排好了。” 而程韬则是在林承继争夺兵权时，主动告老还乡。 他自然不会同意，因为当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世上还有墨成章这号人存在，所以就让程韬在家中休养，谁知这一休养，转个头人就不见了。 “程家人不容小觑，得防着他们跟那孽种接头才是。”林贵太妃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暂时又没想到哪里不对。 和佑帝轻哼，“母妃现在才来担心此事，怕是晚了。” 程家之前便在闵州，虽然有林国舅牵制着，可他不信程家人会老实。 既然他们在闵州，那孽种也在闵州，两方说不定早就接了头。 “怪只怪舅舅没有警惕心，没能早些发现那孽种的行迹。”和佑帝的语气很是不满。 如果不是林家人不中用，那孽种哪能在福泽山聚集一众难民造反？ 林贵太妃一听他对自己的娘家人不满，下意识的反驳道：“这也不能怪你舅舅，程家人那般狡猾，他们要想瞒着什么事，怎么可能透出消息来？” 她倒是觉得那伙人能 在短短两年内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有些才干。 可惜了，这都是那孽种的本事，若是换个人，她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收到身边办事才是最好的。 和佑帝没再说话，心里却认定是林家人无能。 …… 林贵太妃有什么谋划暂且不提，且说程景灏和程韬父子，此时正利用商队掩人耳目，前往冀州。 “阿灏，我们此番前去，你表弟真能接受我们？”程韬对此表示怀疑。 毕竟墨成章之前对他们的态度实在让他没什么信心。 程景灏心里也不确定，但还得说好话来安抚亲爹，“我们此次带着诚意而去，表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自然会相信我们。” 他们带着程家所有能提供的资源，墨成章应该不会拒绝吧？ “哼，如果他不是你姑姑的孩子，我才不会这般大度。”程韬对之前墨成章的态度耿耿于怀，对程景灏的话并不全信。 程景灏笑笑，“爹，您是长辈，咱们本就欠了姑姑，如今还在表弟身上也是应该。只要咱们真心替他着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您就别再计较了。” 前世程家人一开始也是本着替墨成章拿回皇位的目的，只是后来权势 动人心，不仅程韬没能坚守本心，他也因为墨成章的一句“没想过坐在那个位置”而走上了歧路。 可到了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就算千方百计抢来，也依然不会属于你。 不属于你还不是最不能接受的，更让人无力的是，会让整个国家的百姓都因你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前世临死之前，他后悔了，因为他活成了自己最看不上的那种人。 所以重活一世，他只想把欠了墨成章的还给他。 “唉，程家的确对不起媛姐儿……”听他提起程媛，程韬也不由得沉默了。 当年要不是他帮着隐瞒消息，程媛就不会嫁进宫。 “好了，爹，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咱们应该向前看。” …… “弟妹，小四给你写信啦！” 李二麻子一回到山里，立刻就去找郑清浅，大嗓门嚷嚷得谁都知道墨成章单独给郑清浅写了信。 郑清浅哭笑不得的接过信，道了声谢，“晴姐前两天还念叨你呢，你赶紧回家去吧。” “嘿嘿，我这不是想着先帮你把信送过来嘛，你慢慢看，我这就回去了啊！”李二麻子想到马上要见到自家媳妇儿，脸都笑成了一朵 花，动作麻利的转身就跑了。 郑清浅摇摇头，将信收进怀中。 “郑姐姐你不先看信吗？万一墨公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呢？”杜傲雪挤眉弄眼的道，特地在“重要”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今天被抓来帮忙分发物资，正嫌枯燥呢，打趣一下郑清浅也不错。 郑清浅瞥了她一眼，“我看你干分发物资的活挺顺手的，要不我把越州的也划给你？” 杜傲雪：“……”不，她不想继续被关在这里了啊！ “哈哈，那啥，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再看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要是被别人看了去，岂不是……咳咳……”她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时间脸色通红。 张云兮抿着嘴笑，快速起身给杜傲雪倒了杯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郑姐姐也是你能随意打趣的？” 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位出身寒微的，日后很可能是一国之母，哪能在人家跟前乱说话呢？ “你啊，真的是太闲了，书院休沐你就没事干，我看你还是该跟着阿二学点防身的本事。”郑清浅放下手中的笔，认真的看着杜傲雪道。 杜傲双将阿二送回来，让阿二平时教一些防身术 给杜傲雪，毕竟上次她被人掳走过，杜傲双觉得还是该让她自己有点自保的能力。 可杜傲雪对习武一点都没兴趣，阿二之前整天急得抓耳挠腮的求着她学，他又不会说话，就差给杜傲雪跪下了。 原本郑清浅还觉得他俩挺有意思的，可随着墨成章的计划展开，她也觉得该学点防身术了。 “有阿二在，我学那些做什么？倒是郑姐姐你，过几日真的要去恒远县吗？”杜傲雪盯着她的肚子问。 郑清浅叹了一声，“不去不行啊，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不就是将印出来的单子发出去吗？这种事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吧？”要不是她大哥不让她离开福泽山半步，她都恨不得自己去呢。 郑清浅摇头，不再多说。 发单子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她是去给墨成章他们送粮食的。 虽然如今他们占着西南四州，可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都各自逃难，哪里来的储备粮啊？他们不过是占着一个空壳子罢了。 也是因为这样，朝廷才一直没有急着将西南四州收回去——连军队都养不出来的地方，朝廷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何必急于一时？ 可惜，他们不知道，她是个移动仓库。 第463章 战争的形式 战争并不只有一种形式。 拿人命去填的，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战争。 自从墨成章搞清楚了郑清浅的电脑怎么使用，他对她那个世界的知识的吸收速度是非常快的，这一点甚至连郑清浅都没想到。 在郑清浅的世界，除了军队之间的战争外，还有文化战争，经济战争，以及墨成章不是很能理解的意识形态战等等。 原本墨成章的计划是，整合西南四州的军队，再加上颜秋思在朝廷军队中的影响力，让他直捣盛京的阻力减到最小。 可不管怎么算，打仗都是要死人的，没有哪场战争会是零战损，劳民伤财那是必然的结果。 若是从前不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墨成章自然就不乐意拿人命去填。 不管是福泽山那些同他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还是之后从西南四州征召训练出来的，每个人的命都很珍贵，只要能减少他们丧命的可能，他都愿意试上一试。 而这也是墨成章为何突然对冀州发动攻势，明明有能力拿下冀州城却又一直拖着的主要原因。 借此练兵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则是给西南四州拖 延积蓄实力的时间。 除此之外，他还想试试别的方式，如果真能有效，那就可以大大减少伤亡了。 贪多嚼不烂，墨成章并没有很迫切的想要将整个大乾拿在手中。 这些都是墨成章上一封信中提过的。 郑清浅从校场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赵岑的医馆。 过几天就要去恒远县，她来请赵岑把脉，确认身体情况。 毕竟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要出远门就得方方面面都顾虑着。 “你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出远门完全没问题。”赵岑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两年前她还断言郑清浅无法有孕，现在郑清浅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不但身体调养好了，还有了身孕，不管从哪方面想，她都替好友感到高兴。 郑清浅闻言也笑了，“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那也是你自己晓得轻重，不像有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半点也不省心。”赵岑摇头。 山里如今的氛围并不轻松，大部分人家里都有人跟着墨成章出去了，家里人担心，山里的活又多，就有些妇人有了身孕也没提前察觉，好几个都差点小产。 赵 岑叮嘱了几次，有的人还是会因为忙着干活啥的，而不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此时她才有此一说。 “嫂子们也不容易，你就别生气了。”郑清浅心下无奈，嘴上却是要劝着赵岑。 山里的事情又多又杂，特殊时期又不好再去外面招人，所以很多活都只能他们自己咬牙干，这就导致了人力跟不上的窘况。 不过这也刺激了格物院那边，阎和良最近已经在带人研究怎么解放劳动力的工具，让一些机械的手工活用器械来完成。 郑清浅知道时，着实吃惊了一阵，没想到这种时候阎和良还能顾虑到山里人的情况。 虽然如今只是开了个头，成品的影子都没见到，但已经足够让人高兴了。 要真的做出了成品，那可就真是解了福泽山的燃眉之急。 “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他们太不爱惜自己了。”赵岑叹了一声，随即口风一转，“对了，过两日我同你们一起走。” 郑清浅不解的看着她，“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赵岑点头，“胡三的毒只解了一半，还有一半需要一味特别的药，那药只在冀州境内的天卢峰生长。” “冀州？”郑清 浅皱眉，“可如今我们正在跟冀州僵持不下，你此时去天卢峰……” 赵岑淡然道：“胡三的毒拖不得，再拖便无法完全解毒了。左右我不过是个大夫，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她又不是郑清浅这样长相出众的女子，就算不穿男装，在外行走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会扮成男子外出。 郑清浅却没她这么乐观，拧着眉想了片刻才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样吧，等我在恒远县办完事，带着郑智他们同你一起去。” 如今西南四州境内倒还算安稳，可其他地方就不怎么乐观了。 朝廷的强制征兵并未结束，就算赵岑扮成男子外出，也不一定安全，女子单独出门就更别提了。 “会不会太麻烦？”只是去采药罢了，赵岑并不想太劳师动众。 郑清浅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无奈的笑道：“岑姐，看来你完全没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啊！” 别说赵岑只是去采药，就算她只是出去走走，福泽山里也要派出足够的人手去确保她的安全。 这就像游戏里的一个队伍似的，有了战士，法师和谋士还不够，医师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赵岑就是福泽山众人决不能失去的重要人物。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赵岑被郑清浅一通分析，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郑清浅正色道：“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且不说你救活了多少原本活不下来的人，就说如今福泽山的成药生意，若没有你，每个季度这大笔银子也轮不到咱们赚。” 没做成药生意的时候，他们只知道成药赚钱，可做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成药这么赚钱。 毫不夸张的说，福泽山现在的几大收入中，成药生意带来的利润占比达到了三分之一！ 就这，还是跟靖安侯府分过以后的。 若是有一天他们完全自己来做这门生意……郑清浅很快打住了这个念头。 钱是赚不完的，可像秦昊这样的朋友却不好找。 “那好吧，如果你们不方便，也可以不用同我一起去。”赵岑点头，但还是觉得没有郑清浅说的那么夸张。 郑清浅可不管这些，同她说好后就回山上了。 云氏见她回来，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来有些忧心的问，“你还真要去外面办事啊？我听小六说了，那事也不是非要你去不可，要不还是别去了？” 第464章 润物细无声 这件事前两天郑清浅就跟云氏提过，她一直不怎么赞成，这会儿又提起来，郑清浅只好将墨成章的信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四哥来信了，说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娘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小四真这样说？”云氏半信半疑。 郑清浅点头，“当然了，我哪敢骗您啊？” 云氏想想也是，郑氏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若是有危险，他肯定不会让她出去。 “那成吧，我这两天给你做点吃的，你带着路上吃，出门在外你自己多当心……”云氏又开启了千叮万嘱模式。 郑清浅老老实实的听着，心里暖融融的。 …… 忙碌时，时间稍纵即逝，几日后，郑清浅一行人踏上了前往恒远县的路程。 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放眼望去一片萧条，不过这样的景色对郑清浅来说却别有一番雅趣。 自从来了这里，除了逃荒那一路之外，她外出的时候很少，之前出门大多都是来去匆匆，心里有事自然无心赏景。 福泽山里的景色虽美，但看得久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这次有些不一样，西南四州已经挂在墨成章名下，她下意识的就想好好看看，未来他们要 管理的，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小四嫂，等到了恒远县，你就在客栈歇着，让我们去干活。” 李小六到底还是没能去冀州战场，没办法，他明知道郑清浅要去做什么，要是不看着她把事情办妥，他这心里就始终放不下。所以只能忍痛将去战场的机会推迟。 郑智白了他一眼，“嫂子啥情况你心里没数？这话你都不该说。” 本来嘛，瞎子都能看出来郑清浅挺着肚子，谁好意思让她亲自去冀州城做事啊？ “哟呵，你小子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啊？竟敢这么跟六爷说话……” 李小六瞬间挽起袖子，作势要去打郑智。 “喂喂喂，你想干啥，我驾着车呢！”郑智哇哇大叫，手上的动作却很稳。 郑清浅听见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勾唇一笑。 她这次出门除了给墨家军送粮外，还肩负着“播种”的任务。 所谓的播种可不是去种田的，而是要将西南府的百姓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以及墨成章制定的一系列社会福利情况传入冀州。 墨成章想打人文战，当然不可能印一大堆传单去朝廷的地盘散发，这种事只能采用润物细无声的法子，一点点渗透，慢慢的影响 。 他们这次带了一些传单，不过却是用来做饵的招工信息，还特地做旧了呢！ 冀州只是墨成章确定的一个试点，若是能看见效果，这种方式便会在大乾其他地方暗中进行。 之所以让郑清浅来，是因为这个计划一开始是她随口提出来的，又是在试点地区，他们还得分阶段实施，张之遥认为需要有人在后方统筹安排随机应变。 是的，这个计划的参与者还有张之遥。 作为大乾最有影响力的当世大儒，可能没谁比他更清楚这种无形的渗透有多少好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为什么北羌和周边的各个小国总是对大乾虎视眈眈？除了大乾的资源丰富之外，最重要的是大乾文化对周边各国的影响。 不说远了，就看曾经的西靖便可知，大乾文化对西靖文化的融合是非常成功的，以至于最后西靖皇室带着全家投奔大乾，还被封了个世袭罔替的南国公的爵位。 所以，当郑清浅提出可以将西南四州百姓如今的真实生活传到大乾其他地区的时候，张之遥立刻就跟大乾对周边国家的“文化入侵”联系了起来。 他不但马上同意了这个计划，还主动出谋划策，甚至给他 从前的门生故旧去信，为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浅浅，你们在恒远县会停留多久？”赵岑忽然开口。 她自然是跟郑清浅坐一辆马车，听见外面赶车的李小六和郑智的话，她才想起来，先前还没问过郑清浅他们会在恒远县待几天。 郑清浅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想了想才回道：“你的事若是急，我们到恒远县后的第三天，便可让郑智他们先陪你去采药。” 他们的事是需要时间来发酵的，到达第二天开始做事的话，就要过几天再看效果如何，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去帮赵岑。 “好，不过上山的人不需要太多，我带四个人走便可。”赵岑点头道。 这次出来他们总共带了两个小队的人，也就是算上郑清浅和她，以及李小六，总共二十三个人。 她是不愿意耽误郑清浅他们的正事，所以觉得有几个人跟着便可以了。 但郑清浅还是那个想法，赵岑的安危对福泽山来说很重要。 “你就别推辞了，我让郑智那队人跟你去，我这边有小六在就行。”郑清浅坚持道。 她这次好歹还在恒远县，怎么着还属于自己人的地盘，可赵岑要去的可是冀州，那是敌人的 地方，多带点人总是好的。 赵岑见她这般坚持，也就不再拒绝了。 从福泽山去恒远县如果走得快，也就是七天便会到，不过这次因为有郑清浅，李小六他们放慢了速度，走了九日才到达目的地。 一行人安顿好后，天色已晚，不过他们还不能回屋休息，还得确定明天要办的事怎么个流程。 “你们懂不懂事啊？小四嫂赶了这么久路，先让她去歇着，明天的事我来安排。”李小六将郑智等人挥开，又笑着对郑清浅道，“小四嫂，你先去歇着，我按照你之前说过的来安排，明早你再确认一下。” 郑清浅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显怀，一路上又跟赵岑形影不离，以至于她没机会进去空间休息，整个人的确很累，也就没有矫情，接受了李小六的好意。 “成，我先回房，若是有什么不能确定的，你们再叫我。” 郑清浅的脸色有点白，赵岑一边扶着她，一边搭上了她的脉搏。 “没什么大事，休息一晚应该就好了。”确认郑清浅没事后，赵岑松了口气。 郑清浅感激的笑笑，“多谢岑姐。” 她今晚还不能放心歇息，后半夜还有事情要悄悄去办。 第465章 胎动 恒远县距离冀州城很近，这也意味着，到了恒远县后，郑清浅他们离墨成章就更近了。 而事实上，李二麻子带去那封信中，墨成章跟郑清浅约定了一些事。 比如这会儿，睡梦中的郑清浅感觉自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不自觉的缩到对方怀里。 黑暗中，墨成章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同时低头，准确的找到她的唇，随之印下轻轻浅浅的吻。 都这样了，郑清浅自然不可能还睡着，知道是他，她迷迷糊糊的回应，反倒让原本没什么旖旎的吻变了味道。 “别……呃……” 就在墨成章的手抚上她小腹时，郑清浅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两人同时一僵，郑清浅蓦地瞪大了眼。 “他动了。”墨成章的手依旧在原处，可手下已经没了动静。 郑清浅喃喃道：“这就是胎动吗？” “看来我运气很好，正巧赶上他第一次胎动。”墨成章的唇角高高扬起，心底满溢着欣喜和幸福。 郑清浅的手也抚着刚才孩子动的地方，原本还有些睡意的眼中，此时盛满母性光辉，哪怕屋里没点灯，也能让人感受到那份发自内心的温柔。 刚刚肚子里的孩子估计只 是小小的翻了个身，可对郑清浅来说，这种感觉实在很新奇——那一刻，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古代除了大夫把脉之外，可不会有彩超之类的让你看肚子里的孩子咋样了，农家人更是大多都只有确定怀孕那次才会有大夫把脉，连生孩子的时候都不一定请大夫——生孩子请的是稳婆。 所以，这是郑清浅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肚子里小生命的存在。 这般一打岔，刚才的几分绮思旖旎全消，一个多月没见的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可惜屋里不能点灯，他们都不能将对方看得更清楚。 “走吧，先去将东西放出来，”墨成章抬手抚上郑清浅越加清瘦的脸，“你需要好好休息。” 郑清浅睡了一觉，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不过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所以没有反驳墨成章的话，“好。” 她点点头，起身快速的穿好衣服，下一刻便被墨成章用披风裹住，打横抱起，从窗口轻巧的跳了出去。 两人一路来到恒远县城中的一处三进大宅子，墨成章才把她放下，“我已经提前让人将这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地窖也搬空了，应该能放下你空间里的东西。 ” 郑清浅大概看了一下，点头道：“足够了。” 这几个月她空间里可以说开启了疯狂种植模式，收获也是惊人的。 郑清浅将宅子里每间屋子都转了一圈，留下了大批物资。 半个时辰后，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吐出一口气，“好了。” 墨成章见她脸色比刚才苍白了许多，不无忧心的问，“从空间里取东西出来会伤到你？” 从前他经常看见她从空间拿东西，也没发现会这般辛苦，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缘由？ 郑清浅摇头，“不会，只不过这次一次性拿了这么多东西出来，有点累。” 空间的操作原理应该是用意念控制，换句话说就是精神力，平时拿些小东西，频率也不高的话，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今晚她一次性拿出来够一万墨家军吃用三个月的东西，精神上有些吃不消。 墨成章默然无语，只是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如非必要，他再也不会让她捎带物资了。 这次他并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她受累，而且山里只有一千墨家军留守，这么多东西要运出来实在抽不出人手。 “你别多想，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郑清浅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低声道。 她多少能猜到点他此时的想法，不过这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只要进去空间好好休息一晚，这些困乏都会消散。 “嗯，我先送你回去。”墨成章抿着唇，没有多说，又将她原路带了回去。 两人这般折腾一次，时间已经到了寅时正，墨成章必须回去了。 “四哥，东西放在那安全吗？你什么时候让人把东西拉走？”郑清浅好奇的问道。 那可是一大笔物资，若是没落到墨成章他们手里，她都得心疼死。 墨成章摸摸她的发顶，“过几日等你们回去了，我再让人去将东西拉到营中，你不用记挂。” 这件事之前他在信中没有提及，不过却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等这次李小六他们回去，他便可以暗示军中，是李小六他们送了粮食来。 除非吃饱了撑的外，没人会去追根问底。 郑清浅点点头，“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那……你路上小心。” 分别的时候转瞬即至，郑清浅还是很不舍的。 要说他俩也太惨了，明明是正经夫妻，为了给墨家军弄粮食，只能偷偷的碰面，搞得跟地下情似的。 “你也保重，”墨成章在郑清浅的目光看向别处时， 弯起唇角笑了下，“军中事务繁忙，这几日我就不来看你了。” 郑清浅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越想越无语，干脆转身推他，“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别被人发现了。” “发现也没什么，反正是小六让人去通知我的。”墨成章抓住她的手，并不急着走。 实在是他也不想走，可惜…… 郑清浅他们到达恒远县时，李小六就派了个人去通知他，所以他才能来得这样快，这也是之前信中跟郑清浅说好的。 “算了，你还是走吧，不然还要跟大伙儿解释。”郑清浅很是泄气，只能祈祷这种日子赶紧结束。 墨成章本就是逗她的，见她这样，心里有些不舒服，张口便问，“你就这么想我走啊？” 他只要得空就会想到她，可见了面她却一个劲的赶她走，太心酸了。 郑清浅闻言实在有些无奈，“我这不是怕跟人解释不清嘛？” 半夜爬窗户什么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你证明一下你说的是真话？”墨成章得寸进尺的道。 郑清浅：“……” 至于最后郑清浅是如何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嘛，咳咳，那是人家小夫妻俩的情趣，外人还是不要窥探的好。 第466章 秦家剧变 在郑清浅等人摩拳擦掌打算对冀州等地实行别的策略时，京城靖安侯府突发异变。 这天夜里，两千禁卫军将靖安侯府团团围住，不问缘由的冲进府就要将靖安侯府的主子们拿下。 双方发生剧烈争执，混乱中，秦家旁支的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谁让秦昊那个黄毛小儿要与福贼为伍？如今皇上猜忌靖安侯府，都是他自找的！” 秦昊的父亲秦老爷目光如炬的看向说话之人，一字一句的道：“你说什么？” 那人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秦思你也脱不开罪责！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有你支持，福贼怎么可能撑过粮食紧缺那段时候？” 禁卫军步步紧逼，秦老爷听见这话，太阳穴突突直跳，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人，恨声怒吼，“秦炙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 完了，秦家多年经营就被这样的叛徒毁于一旦！ 秦老爷从身旁护卫手中夺过大刀，朝着那个判出秦家的叛徒就砍。 可惜那人早有准备，飞快后退的同时，大叫着，“秦思已经是反贼了，杀了他皇上有赏！” “老爷！” “爹！” 秦夫人和秦昊本是要来 跟秦老爷汇合的，却不料两人一来，看见的便是秦老爷被禁卫军一箭射杀的场面。 秦昊大吼一声，冲天而起，闪电般冲向秦老爷身旁。 “爹，爹……你别吓我……” 秦昊从小便在蜜罐中长大，眼看亲爹口吐鲜血倒在血泊中，除了将人抱在怀里，浑身颤抖，眼角滑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外，他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 “阿昊……快……快逃……”秦老爷只来得及断断续续说出这几个字，立时便撒手人寰。 “爹！”秦昊仰天大喊，“不！” “老爷……”秦夫人瘫软在地，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侯爷，夫人，快走啊！” 一直保护着秦昊的两名暗卫突然现身，一人抱起秦夫人，一人扯着秦昊就要退走。 也许是极致的悲恸让秦昊猛然醒悟，短短瞬间，他已经从亲爹惨死的打击中站了起来。 “去救祖母！”秦昊不用暗卫带，身手敏捷的踢翻几个禁卫军，朝着老太太的院子飞快掠去。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抱着秦夫人的暗卫便不再恋战，直接逃出了府。 而另一名暗卫则追着秦昊而去。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祖母，鸢歌……” 秦昊跪在老太太身前，眼神愣愣的，看着老人大睁着惊怒的双眼，可那双原本充满智慧的眼中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贴身服侍老太太的大丫鬟鸢歌也被人残忍杀害，倒在老太太身上。 此情此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家出了叛徒，早就谋划着今夜对他们一家一击毙命！ “侯爷，不能再耽搁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暗卫的耳朵动了动，急急地催促。 秦昊对着老太太的尸身磕了三个响头，最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从小便溺爱他的祖母，蓦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他发誓，不管仇人是谁，他一定会为枉死的秦家人报仇！ …… 五日后，下午时分，冀州天卢峰下，赵岑和郑智等人形容狼狈的从山上下来。 “呼……总算下来了！”郑智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除了赵岑还勉强找了块石头坐下之外，其余人也跟郑智似的，直接就坐地上去了。 “赵大夫，经过了这次，我算是对你们做大夫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啊！”郑智喘匀了气，侧头对着赵岑竖起了大拇指。 上山采药听着好像很容易，甚至福 泽山里也经常有人进山采药，可郑智这次才知道，那都是没什么挑战性的。 这次跟着赵岑一起，他们才知道，原来为了救活一个人，做大夫的居然要牺牲那么多！ 且不说赵岑替胡三采的那味特殊的药长在悬崖峭壁上，就是之后赵岑又看见的几味据说可以活命的药，也都是长在一般人根本采不到的地方。 难怪有些救命药贵得能让人倾家荡产，郑智不得不承认，人家值得那个价啊！ “小智，咱们佩服赵大夫就行了，那些庸医可不值得咱佩服啊！”有人接口道。 “对对对，还是咱们赵大夫厉害，我估计有些庸医连药材都认不全，那种人我可不想佩服。” 赵岑摇摇头，“医者父母心，不论医术高低，救人的心是一样的。” 只不过医术一般的大夫只会治疗他能治的病罢了。 当然，那种不懂装懂，只想拖着时间赚钱的人除外——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医者，说是谋财害命还差不多。 一行人休息了好一会儿，又拿出干粮和水吃吃喝喝，就当提前吃晚饭了。 他们刚吃完收拾好，起来打算往恒远县去时，远处来了一辆跑得飞快的马车。 有人嘀咕道：“跑这么快，不怕翻车啊？” 郑智翻了个白眼，“那也是人家乐意，你管呢？” 马车渐渐近了，却传来一个哭得惨绝人寰的女声。 “阿昊……阿昊你不能丢下娘啊！” 郑智等人面面相觑，啥情况？要死人啦？ 只有赵岑，在听见阿昊两个字时，下意识的抬眼看去。 这一看，赵岑忽然心头一颤，想也没想的冲到路中间，张开双臂拦在那里，大喊道：“停车！” “赵大夫！” 郑智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跟过去，满头雾水的看着她。 而此时赵岑只希望自己认错了人！ 驾车的，正是秦昊身边的两名暗卫之一！ 马车转眼间就到了赵岑身前，而驾车的人也认出了她，顿时喜出望外的紧急停下马车。 “赵大夫，快救救侯爷啊！”暗卫手脚酸软的从车上滚了下来。 赵岑等人这才看见，他浑身上下有不少血迹，大腿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这时，马车帘子被人掀开，秦昊身边的另一名暗卫对着赵岑大喊，“赵大夫救命啊！” 而车里紧接着又传来夫人悲伤欲绝的哭喊，“不！阿昊，不要离开娘，不要啊！” 第467章 不会让他死 等赵岑掀开车帘，看见车中的情形时，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但她也只有一瞬间的惊惧，很快就扑到了秦昊身边，摸上了他的脉搏。 “阿昊……”秦夫人哭得嗓子都哑了，看着秦昊毫无生气的模样，失神的喃喃道，“老爷走了，你也走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赵岑蓦地一把抓住秦夫人往外推，“他没死，让开！” 赵岑没管秦夫人还呆愣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的手都在颤抖。 她掰开秦昊的嘴，将三颗药丸喂进去。 但秦昊已经不能自主吞咽了，药丸包在他嘴里没有动。 赵岑的目光扫向车座上的水囊，也不管秦夫人和两名暗卫都在看着，喝了一大口水后，凑到秦昊唇边，努力让他将药咽了下去。 “她……”秦夫人总算反应过来了，指着赵岑问，“是谁？” 其中一名暗卫道：“夫人，这位是赵大夫，是侯爷的朋友。” 秦夫人：“……”朋友还能嘴对嘴的给喂药？ 另一名暗卫补充道：“赵大夫医术高明，咱们的成药店卖的就是她给的方子做出来的药。” 一听这姑娘医术高明，秦夫人眼里立刻燃起希望的火苗，“她能救活阿昊？” 暗卫正 要回话，赵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去把我的药篓拿来，要快！” 一只脚在车外的暗卫慌忙下车，冲着郑智他们大喊，“药篓拿过来！” 而此时赵岑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额上隐隐有薄汗冒出来。 三颗回魂丹只能吊着秦昊最后的一口气，若是没有猛药顶上，她也没办法。 现下赵岑非常庆幸，她没有因为胡三需要的药不在福泽山就找别的药代替，若不是这样，她不会来天卢峰，而在天卢峰她不止找到了胡三需要的药，还有几味不常见的救命药！ 更万幸的是，这些药中，就有此时秦昊急需的。 暗卫很快就将赵岑的药篓拿了来。 赵岑将药草揉碎，如法炮制的继续用刚才的法子给秦昊喂药，喂完后又喂了几口水给他，然后才开始着手处理他的外伤。 秦夫人眼看着赵岑有条不紊的给秦昊治伤，哪里还有心思去乱想，回过神后就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问，“赵姑娘，阿昊……还有救吗？” 赵岑头也不回的道：“我不会让他死。” 是不会让他死，不是他不会死。 秦夫人是第一次见赵岑，有些拿不准她的医术水平，闻言只能看向身后的暗卫。 “赵大夫在福泽山有 神医之称。” 神医？秦夫人稍稍放心了一点点。 赵岑根本没管这些，此时的她眼中只有秦昊。 他之所以性命垂危，并不是伤得有多重，而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过多。 回魂丹能提气，刚才喂给他的血朱藤有快速生血的作用。 只是这种药的药性太霸道，虽然能在短时间内生血，但却是透支的患者的根本。 换句话说就是，经过这次后，秦昊的体质会变差，要养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完好如初。 …… 赵岑这边的情况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墨成章收到靖安侯府剧变的消息后，当即便带着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潜入冀州境内。 “小四，秦公子真的会走这条路吗？”李二虎皱着眉，很不确定的问。 墨成章没有回话，薄唇抿得很紧。 他也不能完全确定秦昊逃亡的路线，但如果是他的话，就会选这条路去闵州。 “传令下去，分三路朝京城方向寻人，不管谁碰上了，立刻释放信号弹。”墨成章忽然开口。 李二虎精神一振，立刻去传令了。 墨成章现在担心的不是碰不上秦昊，而是怕秦昊他们撑不到他找到他们的时候。 杜傲双的紧急消息说得很清楚，和佑帝 派出了两千禁卫军围剿靖安侯府。 两千人是什么概念？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绊住高手的脚步，更何况还是禁卫军。 所以虽然杜傲双说了秦昊逃掉了，但他还是乐观不起来。 就算能逃掉，那也必然是伤痕累累，可朝廷绝对不可能给秦昊他们机会，让他们有时间处理伤势。 这样一来，秦昊他们就只能硬抗，完全看命能不能撑到冀州境内了。 正在墨成章忧心忡忡时，身边响起李二虎兴奋的声音。 “那不是咱们的人吗？好像是郑智那小子啊！” 墨成章等人抬眼一看，迎面过来的，可不就是郑智一伙人吗？ 另一厢，郑智也看见了墨成章他们，立刻就喊了起来，“团长，小侯爷在我们这里！” 什么？秦昊在他们那？ 墨成章立刻拍马蹿了出去！ 双方离得本就不远，眨眼间墨成章就到了马车前。 车里的赵岑听到动静，已经掀开了车帘，“墨公子。” “他怎么样？”墨成章在看见秦昊的两名暗卫都受了重伤时，心就凉了。 但看见赵岑时，他却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看赵岑的样子，秦昊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很不好，高烧不退，我们的水用光了，得尽 快替他降温。”赵岑满脸疲惫，但脑子很清楚。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能倒下，可是她不能。 如果她也倒了，那秦昊就真的没救了。 墨成章抿着唇没说话，却是立刻跳上车，看见秦夫人，也只微微点了点头，没管秦夫人看见他时愕然的眼神，直接接下腰间的水囊，给秦昊喂了些水。 这是他特地带出来的，郑清浅空间里的矿泉水。 虽然他不知道这水具体有什么用，但肯定对人体有莫大的好处。 李大山和刀疤李都是因为这种水才避免留下残疾，想来对秦昊也有作用。 墨成章喂完水后，直接退出了马车。 “他可能承受快速赶路？”这话是问的赵岑。 “可以，需要人抱着。”赵岑稍稍想了想便肯定的道。 路途颠簸是必然，可若有人一直护着，秦昊就能挺过去。 “那我们立刻启程，先送他回山。” 墨成章立刻就做了决定，转头就安排了下去。 赵岑回到车里，将秦昊放在她腿上，又看向秦夫人道：“还请夫人护着他腰部以下。” 秦夫人还没从见到墨成章的愕然中回神，听见赵岑的话后，愣愣的问，“刚才那是？” 刚才那名男子，居然同先皇长得一模一样！ 第468章 大换血 秦氏出身世家大族，未出阁时便跟家中长辈进过宫，无意中见过先皇两次。 当时的先皇便是墨成章此时的模样，意气风发，英气逼人。 刚才的那一瞬间，秦氏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是墨公子，是侯爷的至交好友。”赵岑觉得秦夫人这时候问墨成章有些奇怪，她不是最关心秦昊了吗？但还是回了话。 秦夫人眉心微拧，姓墨？ 不对！ 朝廷围剿靖安侯府的原因是他们勾结福贼，而福贼的头子不就姓墨吗？ 秦夫人心里复杂难言，如果刚刚那人是福贼头子，那她可能明白他们为什么造反了。 但是她家秦昊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并且还跟姓墨的成为好友了？ 很显然，此时她得不到答案。 …… 与此同时，盛京中风云变幻，朝中众臣在林承继的煽风点火，以及和佑帝的默许下，互相攀咬陷害，从靖安侯府被围剿开始，整个朝堂开始了大换血。 南国公府，阿大忧心忡忡的看着杜傲双问，“主子，咱们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京中现在人人自危，可他家主子却还有闲情雅致画画抚琴，这得有多大的心啊？ 杜傲双毫不在意的道：“不必。 ” 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越是蹦跶的厉害的，越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可咱们不动，不代表别人不栽赃陷害啊！” 阿大都要愁死了，这几天都有好几拨人想往他们国公府塞东西，只是都被他们不动声色的处理了。 “那也要他们能成功，更何况，”杜傲双画下最后一笔，将笔放在笔架上，“我们杜家是用整个西靖做代价才能在大乾立足，若真有野心，何必多此一举？” 这就是他现在还敢作画抚琴的底气。 跟福泽山的合作，那是为了赚银子，顺便给宝贝妹妹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可没帮着墨成章他们造反。 唔……准确的说，是没明着帮福泽山的人造反。 管他的呢，除非和佑帝想像纣王一般长留史册，否则，就不会动南国公府。 “可是小姐……”阿大很想说，他家小姐还在福泽山呢，这是如何都说不清楚的。 杜傲双抬手打断他，“你家小姐因为退亲之事，心情郁结不得解，去清心庵吃斋念佛了。” 阿大：“……”撒这种谎，果然是主子干得出来的事。 清心庵在西靖境内，也就是如今的靖州，就算有人不信邪要求证，来回也得花大半个 月。 有这时间，主子都把啥事都安排好了。 “不过……还是得给阿雪去封信，免得她不好好待在书院。” 杜傲双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提笔开始写信。 阿大不小心瞄到了纸上的只言片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主子还真敢写啊！ 算了算了，他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其他的就让主子自由发挥吧！ 某人对自己的自由发挥很满意，却不知杜傲雪接到信后，急得恨不能立刻飞回盛京。 当然，那都是后话。 且说眼下，秦昊逃脱，和佑帝大怒，原本说好要给秦炙的爵位自然不会兑现，以至于秦炙被秦家还活着的人骂得不敢出门。 “真是作孽啊！我秦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叛徒？”秦家五叔公拄着拐杖，指着秦炙大骂。 短短半个月，五叔公原本挺直的背脊变弯了，一夜之间头花全部白完，有神的目光也变得浑浊，看着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五叔公若再来我这里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旧情！”秦炙正烦着，又被五叔公见天的追着骂，忍了半个月也实在忍够了。 秦炙这一支曾经得过五叔公的帮助，所以他在计划端掉嫡支时，没有将五 叔公算进去。 “你！”五叔公气结，“好，好，既然这样，你连我也一起揭发了吧！是我同意秦昊同福泽山合作做成药生意的！” 秦家原本多团结啊？一大家子传承了这么多年都没散，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秦炙给破坏了！ 几百年的传承毁于一旦，五叔公心疼啊！ “揭发你？哼！”秦炙冷哼，“五叔公最好还是想想家中的子孙再来说这话。” 五叔公浑身一僵，嘴唇动了动，握紧了拄着的拐杖，终是没有再硬气。 谁都有弱点，而家人几乎是每个人的弱点，五叔公自然也不例外。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秦炙一眼，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秦昊逃走了，那孩子不像个短命的，总有一天会杀回来。 他要好好活着，等秦昊回来那天，他还要站出来将秦家人聚起来，将秦家的传承继续下去！ …… 郑清浅怎么都没料到，再见到秦昊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墨成章带着秦昊和赵岑到了郑清浅下榻的客栈，让李小六帮着安顿，墨成章便拉了郑清浅回屋，关上门，他张口便问。 “浅浅，秦昊受了重伤，烧退了，但人还昏迷不 醒，你可有什么法子？” 郑清浅闻言一惊，“秦昊受伤了？” “嗯，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有好办法，就告诉赵岑，她还守在秦昊那。”墨成章说完又道，“你给的水用完了。” 他这是提醒她，已经给秦昊用过空间的矿泉水了。 可郑清浅不会医术，赵岑都没办法的事，她自然更没什么想法了，“如果只是昏迷，那就只能等，不过倒是可以多给喂些水。” 不但喝的要是空间的矿泉水，熬药的水也用，清洗伤口什么的也用，多管齐下，效果总要好些。 对秦昊，郑清浅一点都不吝啬。 不说别的，若刚开始他们在闵州立足时，没有秦昊的帮忙，福泽山有许多事情都得压后许久才能有进展。 更别提之后秦昊多次提供低价粮食，又利用秦家的渠道，帮着福泽山售卖东西，让墨成章能把第一批的五千墨家军养起来。 “行，那我一会儿想办法给他换水。”墨成章点头道。 郑清浅当即从空间取了水给他。 “有件事我想现在告诉你。”墨成章拿着水没有立刻去找秦昊，而是开口对郑清浅道，“过几日我要进京。” “进京？为什么？”郑清浅心里猛然一跳。 第469章 进京 墨成章早就想过要怎么跟郑清浅说这件事，“有些恩怨我本想等到拿下盛京再了结，但……” 他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她道：“有些人不配继续活在这世上。” 靖安侯府一直很低调，除了秦家的叛徒外，此次秦家的劫难都是和佑帝一手造成。 盛京乃天子脚下，不管哪家都绝不敢多养护卫，怕的便是被猜忌，可想而知靖安侯府根本没有多少护卫力量。 但和佑帝名名知道这一点，却派了两千禁卫军去围剿秦家！ 如此残暴不仁，他找不到理由还让他继续活着。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去……”郑清浅不自觉的抓紧他的手臂，那几个字实在太难说出口。 墨成章反手将她拥入怀中，点头道：“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冲动行事。” 他并不是一个人进京，而且进京后也有人接应，更有张之遥提供的绝密消息，要想达成目的并不难。 郑清浅闻言，心里的担心一点都没少。 据她所知，墨成章的仇人有两派，一个是程家人，还有一个便是林家的。 他此去盛京，定然是去解决林家那一派的仇人，因为程景灏之前给墨成章来信，说了他们已 经秘密离京。 可林家人并不好对付呀！ 盛京不但是林家的地盘，还是林贵太妃和和佑帝的老巢，墨成章前世也只是在京中待过一段时间罢了，可以说如今的盛京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 这种情况下，叫郑清浅怎么能放心？ “别的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走了后，军中那一摊子事要如何处置？” 郑清浅这话是怀着私心的，她不想墨成章现在去冒险，但看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显然已经下了决定，所以她只能从别的方面来说。 墨成章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他并没点明，只是张口回道：“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有那人在，军中的事他完全不必操心。 郑清浅垂眼，掩去眼中的忧色，低声道：“那你一切小心。” “嗯，”墨成章捏捏她的手，“我过几天才走，你别不开心了，嗯？” 至少要等确定秦昊没有性命之忧他才会走，如果方便，他会将秦家的仇一起报了。 “好了好了，我没有不开心，你赶紧给秦昊送水去，别耽搁了。”郑清浅装作不满的嗔了一句，推他出门。 秦昊那屋都是血腥味，她在那只想干呕，去 了只会添乱，所以便不去了。 墨成章扯出一抹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才走。 只是他赶出门，两人的表情都立刻变了。 墨成章是一脸深沉，郑清浅则是忧虑交加。 …… 秦昊的情况在两日后彻底被稳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郑清浅他们在冀州的事也顺利办完，目前还看不到太显着的效果，但也收到了一些反馈。 墨成章直接安排李小六将郑清浅和秦昊他们送回福泽山，给郑智等人下了死命令。 “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们的安全最重要，若是他们出了事，你们也不必回去了。”墨成章这话说得冷淡，但郑智等人却打了个寒颤。 从前墨成章可从来不会说让人不准回山的话！ “小四哥你就放心吧，我铁定将小四嫂和秦公子他们平安带回去，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李小六愣了一瞬后，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郑智等人也纷纷表态，墨成章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让他们下去准备了。 分别在即，墨成章将郑清浅抱上马车，引得李小六他们挤眉弄眼的。 “咱们老大可真是宠媳妇儿，都快连地都不让人沾了。” “这算什么 ？以前小四哥还干过比这更宠媳妇儿的事呢！” “啥事啊？六爷你快说说……” 这厢李小六跟郑智等人说起墨成章宠媳妇儿的往事，另一厢墨成章正在叮嘱郑清浅。 “你如今身子重，顾好自己便是，娘那里也别太顾虑，有大姐她们顾着就成……山里的事都交给二姐他们去做，千万别累着自己，还有……” 见他顿住了，郑清浅忍着笑问，“还有什么？” 现在不该是她千叮万嘱他这个要远行，还是去冒险的人吗？怎么如今反过来不说，他这说话还只说一半。 墨成章被她直勾勾的看着，不太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别太想我。” 郑清浅：“……”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结果居然是这种话。 原本她的情绪还有些低落，现在嘛，“那你到底是让我想你还是不想啊？” 毕竟，“别太想”这个程度不太好把握呀。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墨成章的那点不自在一下子就没了，笑叹着将她拥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浅浅，我发现……” “嗯？”郑清浅下意识的往他身上靠了靠。 墨成章轻轻咬在她的耳垂上，低低的 道：“我发现，你学坏了。” 郑清浅：“……” 到底是谁学坏了啊？都敢咬她了，哼！ 最后，墨成章是笑着将郑清浅等人送走的。 而马车里赵岑奇怪的看着郑清浅的唇，脱口问了句，“浅浅，你嘴上怎么了？” 看着也不像蚊子咬的，更不可能是蜜蜂蛰的，再说了，十月的天气，哪里来的蚊子和蜜蜂？ 郑清浅这会儿手里拿着一本历史典籍在看，闻言头也不抬的道：“被一只还没过冬的大蚊子咬的。” 赵岑：“……” 这个回答，唔，她觉得她可能知道了什么人家夫妻俩的秘密。 …… 墨成章进京带的是特战队的人，不多，只带了五个小队，并且所有人都是分开走的。 “十日后，盛京醉红楼。” 这些特战队的成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只要墨成章不说，不管他带着他们去做了什么，这些人都不会问，也绝不会将这次进京干了什么说出去。 从恒远县去京城，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话，只需七日，但墨成章这次去并不赶时间，所以给众人留了足够的休息时间。 就在墨成章出发去京城的隔日，程景灏父子也到了冀州的墨家军军营。 第470章 他一直都错了 “什么？他不在？” 程韬听到程景灏带回来的话，差点跳起来。 程景灏的神色也很凝重，点头道：“他们不肯说成章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不在军中。” “他怎么能如此对我们？如今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程韬原本沉稳的性子，在墨成章这里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后，逐渐变得暴躁。 程景灏默然无语，只是皱眉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离京之前便给墨成章去信，说明了情况，以及他对和佑帝接下来动作的预测，还有明确告诉他，会带着程家所有的资源来投靠他，他怎么能不要这样的帮助，反倒避不见面呢？ 或许他不是故意避着不见他们，但如此明显的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是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就这般信不过我这个亲舅舅？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表亲？” 程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心里烦躁得恨不能立刻冲到墨成章面前去质问。 听见程韬的话，程景灏脑中飞快的闪过什么，但他没抓住，只是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墨成章同颜秋思的关系这般亲近，却对程家人避而远之？ 朝中都有人看出颜秋思是故意拖延回京的时间，程景灏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不但看出来颜秋思的心思，还知道颜秋思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不是为了墨成章，颜秋思绝对不会违抗君令。 上一世墨成章没有出现时，颜秋思还领兵镇压过几次民乱，后来程家把墨成章领到他面前开始，他才对和佑帝的命令阳奉阴违。 “我颜家只忠于大乾之正统，一个庶子的命令与我何干？” 这是颜秋思亲口说过的话。 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先皇只有庶子，所以不管是张之遥也好，颜秋思也罢，只能忠于和佑帝。 但自从墨成章的身份曝光，那些只愿支持正统的人，都纷纷倒向程家的阵营。 既然这样，为什么这一世颜秋思又有这样大的变化呢？ 墨成章，盛佑，正统…… 程景灏脑中像是有一道光闪过，让他顿时将这些联系在了一起。 根本不是郑氏重生了，重生的人是墨成章！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是冷水掉进滚烫的油锅中，程景灏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这是怎么了？那小子做的是不地道，但我气气也就罢了，你身子不好，可别跟我一样生气。” 程韬见程景灏 的脸色几经变换，此时整张脸都像在冒着热气的包子，连忙劝解道。 他是真的生气，现在程家跟朝廷是彻底闹掰了，如果墨成章那个臭小子还是这样不识好歹，整个程家可就全毁在他手上了！ 程景灏此时整个人都要炸了，脑子里飞快的闪过遇到郑清浅和墨成章的所有细节。 原来他一直都弄错了！ 难怪郑氏表现得那般天衣无缝，因为她根本没有重活一世！ 难怪墨成章一直对他和程家避而远之，因为前世是他亲手给墨成章下的毒！ 难怪颜秋思早早的将福泽山给了墨成章，难怪…… 无数的事串起来，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墨成章同他一样，重活了一世！ 所以他才没能在和佑十八年的闵州城找到他，所以墨成章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 呵，原来，他一直都弄错了方向。 “噗……”程景灏忽然吐出一口血，双眼一闭，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程韬大惊，高喊道：“阿灏，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 李二麻子和刀疤李都被紧急召到了冀州大营，两人原本要处理的事就不少，遇上程家父子来找墨成章，他俩直接就按照以前的惯例将 程景灏的人打发了。 可没想到的是，程景灏在军营中吐血晕倒，刀疤李他们不得不让军医先替程景灏看看。 这样一来，程家带来的一大批物资就暂时留在了营中。 “大夫，如何了？” 程韬急得额上冒汗，此时的他不过是名关心儿子生死的父亲罢了。 军医是从赵岑的医馆出来的，比普通的大夫要强一些，不过对程景灏的痼疾却是看不出来的。 “令公子这是郁结于心，突然大喜大忧，导致内腑之气互相冲撞，以至于吐血昏迷，能不能醒来，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这名军医说得比较含蓄，其实意思便是，程景灏这病他治不了，如果他自己不想站起来，谁来都没用。 “郁结于心，大喜大忧？”程韬拧眉，“怎会如此？” 方才的情形，哪里来的喜？ 军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药箱，背在身上后才道：“这老朽就不知道了，此病老朽无计可施，还请这位老爷另请高明。” 说完，军医便退出了军帐。 程景灏是程韬的独子，眼见他躺在那里没有动静，他除了心乱如麻之外，此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起子，他们不会想赖在咱们这吧？”李二麻子对身边 的刀疤李小声道。 刀疤李翻了个白眼，“那咱能让他们赖在这吗？大夫咱们也给请了，该做的都做了，赶紧让他们滚蛋吧！” 他可是记着呢，小四说过，要防着程景灏，小四都觉得他是坏人，他当然不会因为程景灏晕倒，就乱发善心把人留下。 谁知道他们程家是不是朝廷故意派来的奸细呢？ 刀疤李很有忧患意识，短短半日，已经将程家人往朝廷奸细的方向靠了。 李二麻子有点犹豫，“话不是这么说，他俩之前不还给咱山里送过东西啥的嘛？而且赵大夫也一直在替他看病，要不问问他们，要不要去闵州？” 要不是看在曾经那些东西的份上，他也不会替程景灏说话。 “没看出来啊，麻哥，”刀疤李稀奇的看着他，“你还挺好心的。” 李二麻子摸摸鼻子，“这不，这次回去，你嫂子有了身子，我想着他们也没做啥，就当替我未来的孩子积德了。” “哎哟，得得，你快别显摆了，我这就跟他们把话说清楚。” 刀疤李无语，搞得好像谁媳妇儿没怀孕似的，他家小翠也有好几个月的身孕呢！ …… 程家父子朝着福泽山去时，墨成章等人也在盛京醉红楼碰了头。 第471章 帝师的传承 醉红楼是盛京最大的一家酒楼客栈，巧的是，醉红楼的背后东家便是南国公杜傲双。 因为南国公府在朝中的超然地位，林家都不好动这只金母鸡，暗戳戳的开了另一家醉仙楼，同醉红楼互别苗头。 墨成章一行人不可能全都集中在醉红楼，那样目标太大，各小队的队长把手下安排好后，才来墨成章的房间集合。 “都安顿好了？”墨成章扫了板板正正站在面前的几人一眼。 “回主上，都安排好了。”最左边的人开了口，他是特战队的负责人战天河。 主上这个词，还是特战队的人坚持要这样喊的，墨成章本人倒是无所谓，一个称呼罢了。 但战天河这些人，都把自己视作墨成章的亲卫，只听他一个人调遣。 墨成章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几封信递给他们，“将信送到收信人手上，另外，我要林家和秦家的所有信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战天河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便接下了任务。 有疑问？自己解决。 毕竟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要是这点事都干不好，干脆回山里种地去吧！ 事情安排妥当后，墨成章稍作伪装便独自出了门。 前世 他虽然到过盛京，可程家人为了保护他，并不允许他出门，因此，他对整个盛京都是陌生的。 不过今日他要去的地方，却是并不需要对盛京熟悉就能够找到的。 盛京城的格局像个大型的“米”字，皇宫便在这个米字的正中，周边是朝廷肱骨大臣的住所，还有一条围着皇宫修建的人工河。 他唯一一次见张之遥，对方便告诉了他一个有关皇城的大秘密。 “那是大乾太祖时期第一位帝师传下来的，唯有每一任帝师才能知晓的秘密。”张之遥当时如此说。 那晚跟张之遥的谈话历历在目，墨成章望着远处高耸的宫墙朱瓦，心情竟然意外的平静。 对生母程氏，他前后两世都不怎么熟悉，所有关于程氏的印象，都来源于程家人和颜秋思的诉说。 所以，若说他此次来是替程氏报仇的，却是不尽然。 皇宫里那对母子，以及借着皇家的势作威作福的林家，已经犯了众怒，就算他此时不出手，总有一天也会有别人会动手。 这般想着，墨成章已经到了护城河外，借着夜色的掩饰，看着对面禁卫军正在交替巡逻。 等对面的禁卫军散去，墨成章才迈步上前，站在 护城河的桥边，一手扶在桥头雕刻的龙头上，一手将龙口中的珠子轻轻转动了一下，凝神静气的等待着。 “咔……” 一声轻微的咔声响起，墨成章立刻将珠子转回原位，随即快速离开此地。 张之遥果然没骗他，这里竟然真的有机关！ 如此一来，他口中所说，有关帝师的传承应该也是真有其事。 想到此，墨成章的心绪起伏，眼中有异彩一闪而逝。 和佑帝的帝位得来不正，自然不可能从先皇口中得知此事，而除了先皇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便是先皇的老师张之遥。 “太傅为何将此事告知我？”墨成章当时特地问过。 张之遥笑得坦然又洒脱，“盛佑为君不仁，视人命如无物，不管有没有你，他都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如今既然你已经开始，老夫断言，日后即便你坐不上龙座，也绝不会任由一介庸人继续祸害天下！” 言下之意便是，张之遥觉得他一定会登上高位，提前将大乾太祖时期传下来的信息告诉他，也是理所应当。 墨成章回到醉红楼时，已经开启了宵禁。 “哎哟，公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可就进不来啦！”店小二在门口张 望，看见他连忙迎上来。 盛京的宵禁比别的城镇要晚，亥时以后才会禁止百姓在外游走。 墨成章朝他点点头，“辛苦小二哥了，刚才可有人来寻我？” “有有有，跟你一起来的那几位带上去了，估摸着正等着您呢！不过你们有啥话还是快些说，不然一会儿他们也不好回去。”店小二顺口提醒道。 “多谢。”墨成章道了谢，大步上楼。 十月底的天气，盛京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墨成章方才出去时，将自己包得很严实，以此来伪装自己。 来到他的房间前，战天河等在门外。 “主上，几位大人已经到了。” “嗯。” 墨成章推门而入，随手解下身上披风，头上的兜帽掉落，露出半张脸来。 “究竟是何人要见你我，怎地还让我等在此干等……” 说话的人背对着门口，自然没看见墨成章进来，可坐在他对面的人却在墨成章取下脖子上宽大厚实的围巾，露出整张脸后，呆愣当场。 “皇……皇上……”那人哆嗦着唇喃喃道。 背对着墨成章的人蓦地一僵，以为他说的是和佑帝来了，缓缓转头后，竟然直接摔到地上去了。 “皇上！” “梁大人，唐大人，南国公，久仰。”墨成章对几人拱手道。 唐梁两位大人在短暂的失态后，很快回过味来——面前这人不可能是先皇！ “你便是墨公子？”唐大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但他反应比较大，第一个开口询问。 墨成章颔首，“在下墨成章。” 另一位梁大人将墨成章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有些失神道：“我终于明白太傅为何会写那样的信给本官了。” 杜傲双手中的玉骨扇轻敲着桌面，眼底隐隐带着笑，张口却是问梁大人，“不知枢密使大人何出此言？” 唐大人和梁大人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墨公子同先皇长得如出一辙！” 杜傲双挑眉，看向墨成章轻笑，“哦？竟然还有此等巧合之事？” 梁大人看着墨成章摇头，嘴里回着杜傲双的话，“南国公年幼时也是见过先皇的，不过想来那时你没什么记忆，但我跟唐大人却不会错认。” 更何况张太傅都给他们来信了，想必面前这位墨公子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的。 “冒昧请几位前来，多有打扰，还请勿怪。”墨成章对着三人拱手，“只是如今有件事却是不得不烦请几位帮忙。” 第472章 救不回来了 梁大人时任大乾枢密院的主官枢密使一职，唐大人则是开府仪同三司。 这两人虽然未曾位列三公，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从一品大员，正常情况下，他俩都能算得上文官的领头人了。 可惜有林氏一脉在，就连张之遥都要避让，更何况其他人。 简而言之，这两人也是空有名头，没什么实权的。 张之遥向墨成章举荐这两人，一是因为他们是张之遥的门生，平日里来往密切那种；二来这两人被林家打压得狠了，正处于随时可能暴起的边缘。 只要墨成章不傻，在他那张脸的加持下，稍加劝说，便能得到两人的全力支持。 “……事情便是这样，不知两位大人能否帮在下这个忙？”墨成章很快就将事情说了，只等这两位的答案。 梁大人和唐大人听了他的话，俱都眉头紧锁，显然墨成章要他们做的事，有违他们的本心。 “两位大人可否听杜某一言？”杜傲双忽然张口了。 虽然墨成章没有问他，但他和墨成章本就认识，有些事不必墨成章提前说明，他也知道该如何做。 “国公爷有何高见？” 唐梁二人正在天人交战，听见杜傲双的话，稍稍松口气的同时，免不了目光急切的看向 他。 他们可不傻，知道南国公府可不像表面这般纯良无害，这位墨公子提出的事的确让他们为难，可若是南国公府愿意同他们站在一条船上，那这事就没那么难了。 “梁大人在枢密院已经待了小二十年了吧？唐大人坐上开府仪同三司的位置也有十几年了？”杜傲双没有回话，反而问了个问题。 两人下意识的点头，随即却有些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了。 “既如此，想必两位对如今上面那位，以及阻挡两位施展才华的人心有微词。” 杜傲双没等两人张口，又继续道：“我们杜家是什么情况，想来二位也是清楚的，我们不求名利，只求个安稳，可若再让上面那位和林氏一族乱来，恐怕我杜家也得遭殃。” 说到这里，他手里的玉骨扇摇了两下，“所以，我觉得两位若是不满现状，同墨公子合作是个明智的选择。” “国公爷的意思是……”枢密使梁大人有些不确定的张口。 杜傲双笑眯眯的点头，“有人送上门来让我过安稳日子，我当然要尽全力支持了。” 梁大人和唐大人相对而望，见对方暗暗点头。 “我这里没问题。” “我也可以。” 墨成章闻言，对两人拱手致谢 ，“两位大人高义，墨某替天下百姓谢过二位！” 唐梁二人很快便告辞离去，杜傲双却是留下了。 “没想到啊，墨兄竟然还有此等身份。”杜傲双笑看着墨成章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墨成章竟然真的如外面传的那样，是先皇的嫡子。 方才他们几个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两位提到了张之遥的信，杜傲双自然就懂了。 事情很明显嘛，张之遥已经站到了墨成章那边，而原因大概就是墨成章那张脸了吧！ “我倒是宁愿没有这一层身份。”墨成章淡淡道。 别人如何能懂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并不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前世因为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最后他还因此丧命。这其中的心酸艰险，岂是外人能体会的？ 杜傲双当然也不可能想到他是这个意思，听了这话只是一笑而过，“也对，毕竟你没有这层身份，照样能领着人杀进盛京。” 别问他为什么这样肯定，问就是他的直觉。 墨成章此人能力如何，看福泽山的情况便能知道个大概。 且不说福泽山如今的生产能力，就说他手下那一万墨家军，说以一敌十都是少的。有这样的实力，不管在 什么时候，都能成为一方霸主。 “今日请你来，可不是听你恭维我的。”墨成章神色一正，看着杜傲双的眼睛道。 杜傲双也不跟他客气，转身坐下，挑眉轻笑，“那看来我今晚得住在这里，听你慢慢说了。” …… 话分两头，说回福泽山。 郑清浅和赵岑一行人匆匆赶回福泽山，让秦昊可以好好休养。 山里的安全毋庸置疑，再加上赵岑亲自照顾，不管是两名暗卫还是秦夫人都能放心。 他们回去没几天，程韬便带着程景灏找上了门。 事情就是那样凑巧，当时郑清浅也在医馆。 “程大人，程公子的病加重了，我也无能为力。”赵岑直接给了程韬重重一击。 程韬摇着头退了两步，“不可能！不可能……” 退着退着他又猛地跑上前去抓赵岑，“先前阿灏的病便是你看的，你之前不是还说了能根治吗？为何……” “那是之前，”赵岑直接打断他，“现在程公子不但旧疾复发，还有沉重的心结郁积在心，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若是自己想不开，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程韬踉跄着摇头，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别说程韬对此难以置信，就连郑清浅也很是疑惑 ，忍不住去看赵岑。 她记得赵岑当时为了程景灏的病，特地来找过她，那时还说她可以治程景灏的病。 只不过当时她已经知道了程景灏和墨成章的恩怨，特地暗示赵岑不用最终治好程景灏。 可现在听赵岑的口气，程景灏的病已经无力回天了。 “小蝶，程公子暂时在这里住下，你和小五一起照看他吧。”赵岑没管程韬，直接吩咐耿蝶。 “是，师父。”耿蝶连忙应下。 李小六凑到郑清浅身边，小声的问，“小四嫂，那咱这是要收留他们吗？” 他明明记得小四哥说过的，要把姓程的当敌人防着，怎么能让他们住下呢？ 郑清浅也有点头疼，墨成章跟程家人的恩怨是无法诉之于口的，现在程家抛弃一切来投奔他们。 墨成章不在，程家的东西还留在恒远县的墨家军那边，这事弄得，若是不让程韬父子留下，搞得就像他们拿了人家的东西又要把人赶走似的，按后世的说法，这有点渣啊。 “这样吧，程公子留在医馆，其余人安排到咱们村里去，其他的等四哥那边有信来再说。” 左思右想后，郑清浅还是决定暂时把人稳住，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等墨成章那边有消息了再决定。 第473章 怎能让她受苦 程家一行被安排在了福泽村里，不过山里向来是不养闲人的，于是，以李阿爷为首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们登场了。 除了还昏迷不醒的程景灏外，就连程韬都被安排了活。 “什么？你再说一次！”程韬瞪着来通知他的云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云氏气场全开的双手叉腰望着他，“咋地？你还不乐意去啊？咱们山里可不养闲人，而且其他活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位置了，就搬砖这活儿不需要什么技巧，我瞧你就是个啥也不会的，让你去搬砖都是高看了你。” 哼，若不是小四媳妇说了，这人是小四特地交代要好好看着的，她才不会让他住在家里呢！ 现在倒好，给他安排个搬砖的活他都不要，她才不惯着他。 程韬被云氏一通噼里啪啦的抢白，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吹胡子瞪眼的盯着她，“粗鄙泼妇！老夫如何能做那等低贱之事？” “你说啥？搬砖就是低贱了？你怕不是对低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吧？” 云氏的声音猛地扬高，不自觉的用了郑清浅平日爱用的句式。 “你！哼！”程韬一甩袖子，侧开身不再看云氏，“老夫不跟你 一般见识，你让成章媳妇来见我。” 云氏呵呵冷笑了下，“小四媳妇可不跟你一样，人家早就下山干活去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命，睡到自然醒啊？” “你，你……哼！”程韬气得脸都绿了，但他可以在朝堂上舌辩群臣，却对一介村妇束手无策。 难道让他同一个农妇逞口舌之争？那是他愿意起来晚的吗？ 为了尽快从赶到福泽山，这一路上他又担心程景灏的病情，又忧虑程家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怎么可能休息得好？ “呵呵，反正你若是不去砖瓦窖干活，就等着饿肚子吧！”云氏将一块木牌往客房的桌上一拍，转身就走。 跟这种老顽固她真是生不起气，这人比起她家老墨简直差远了。 想当初他们一家被赶到上阳村时，人家老墨都是主动下地干活的。 程韬指着云氏的背影，憋了半天才愤愤开口，“……无知村妇！” 郑清浅对家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将手头一些急事处理完后，她便去医馆了。 秦昊已经醒了，但如今的秦昊跟从前相比，有些不同。 郑清浅刚到秦昊的病房门口，便听见了秦昊说话的声音，语气十分冷 淡。 “辛苦赵大夫了，我已没什么大碍，以后不用赵大夫这般费心照料。” 郑清浅的眉头皱了皱，没再继续往前。 “秦昊，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赵岑平静的问道。 这次秦昊醒来便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只针对她一个，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 明明他上次离开前，还厚着脸皮亲了她一口才走，如今变成这样，她倒是不至于生气，可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解的。 听见赵岑的话，秦昊自嘲一笑，“闹别扭？赵大夫想多了，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赵岑心中微冷，目光冷清的看过去，“你确定？”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可就在赵岑以为他要改口时，他却痞痞一笑，“是啊，从前我对赵大夫多有打扰，不过以后不会了，毕竟我没那个耐心去捂热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赵岑蓦地双眼大睁，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他……为什么要这样？ “小侯爷，你今儿感觉怎么样啊？”郑清浅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赵岑飞快的仰起头，将刚到眼角的泪意逼了回去。 “你们聊，我去看看程公子。”赵岑垂 着眼，起身往门外走。 郑清浅若无其事的笑着点头，“岑姐辛苦了。” 赵岑走了，郑清浅才转身盯着秦昊看。 “嫂子，你这样看我做什么？”秦昊摸摸自己的脸，说得特别无辜。 郑清浅挺着肚子站着不太舒服，拉了床前的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开口，“说吧，你为什么要对岑姐这样？” 秦昊的脸色僵了一瞬，很快便若无其事的转开眼，“没有为什么。” “因为你家里的事？还是你娘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郑清浅挑眉，对秦昊的回答，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刚才她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挣扎。 “不是，”秦昊别开头，“嫂子你别问了，我跟她不合适，何必让她在我这里耽误时间呢？” 郑清浅呵呵冷笑，“这时候你知道你们不合适了？” 当初秦昊追赵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如今他遇到点挫折就摆出一副这样的脸孔，郑清浅都看不起他！ 秦昊默然不语，对郑清浅的质问闭口不答。 郑清浅都快被他这副样子气死了，如果不是将这人当成朋友，她才懒得在这里浪费口水呢！ “秦昊，我就把话放这里，如果你真 心喜欢岑姐，就不该将她推开，不管你发生了什么都不应该。若是你坚持，那么，就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岑姐身边！” 郑清浅缓缓站起身，不再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们两个都是她的好友，但这次，她站赵岑。 不管秦昊怎么想的，他对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的理解就不对。 如果赵岑只能跟他一起享福，不能陪他吃苦，他们两个之间算什么有感情？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共同分享，承担，彼此陪伴吗？ 如果只能分享喜怒哀乐，不能一起承担生命中遇到的苦痛和艰险，这样的感情就不是爱情。 秦昊对赵岑的感情毋庸置疑，可他太不了解赵岑，也对赵岑太不信任了。 眼睁睁看着郑清浅离开，秦昊靠在床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秦家遭逢剧变，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使命陡然变多，如此沉重的人生，他怎么能让她陪他一起背负？ 可为什么看见她离开，他的心痛得像是要停止跳动？ 明明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要放她自由，不是吗？ “阿昊，”秦夫人突然从门外进来，她的脸上泪流满面，“你这是何苦呢？” 第474章 了无生趣 虽然来福泽山的日子不长，可秦夫人如何看不出，自家这傻儿子和那位赵大夫的关系？ 再加上之前她在府中听人嚼舌根，说秦昊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姑娘，所以才不愿意跟南国公府结亲。 原本她还疑惑过，派人去秦昊身边打听，结果自然是没发现有什么姑娘，现在想来，她根本就找错了方向。 “娘，您怎么了？”秦昊没回秦夫人刚才的话，看见她哭了，连忙坐起来。 秦夫人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我知道……你是因为咱们家的事，所以才……” “不是的，娘，我……” “你是我生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 秦昊想反驳，但秦夫人立刻就打断了他。 “你骗不了我的，你喜欢赵姑娘，很喜欢，对吗？” 秦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忽然想起跟南国公府的婚事那次，原本老太太也对秦昊的行为很生气，但后来秦昊去找过老太太一次后，老太太就改了态度。 “你早就告诉你祖母了对不对？”秦夫人想通后脱口问道。 秦昊沉默不言。 “唉，我大概能猜出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但是阿昊，从前娘或许真的还有门第观念，可 如今咱们家是个什么光景？经过了这些事，若我还看不透，那才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秦夫人的目光放空，脑子里走马观花的闪过这些年来经历的事。 母子两人都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夫人忽然道：“不然你们两个过几日就成亲吧！” 秦昊愕然的看着她，“成亲？” “对，成亲。”秦夫人话说出口后，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之前你说要为你祖父守孝三年，现在你爹和祖母也走了，如今还在热孝期，你跟赵姑娘赶在热孝期成亲，也不会有人挑理。” 至亲过世，秦昊守孝的日期就要重新算，所以从秦家出事那日起，之后的一个月内都是热孝期，在这期间成亲是符合礼法的。 “娘……”秦昊苦笑，“您既然知道咱家的情况，就该明白，孩儿以后要承担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我不想让小岑陪我一起过那样沉重的日子。” 秦夫人拧着眉，不赞同的看着他，“问都没问，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姑娘不愿意跟你一起呢？” 女人始终最了解女人，依她看，赵岑对秦昊的感情也不比秦昊对她的少。万一人家姑娘愿意呢？ “娘，这件事 您可以不要插手吗？让我想想。”秦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郑清浅和他娘都认为他做得不对，让他对自己的决定也开始动摇，现在他需要静下来仔细的想一想。 秦夫人见他这样，连忙道：“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你好好想想。” 说完，秦夫人便走了。 不插手？那是不可能的。 说句心里话，不说现在的情况，就是以前秦家还没出事的时候，赵岑这样的条件，除了她孤身一人这一点外，她也是能看得上这个儿媳妇的。 现在秦家都这样了，她哪有挑人家姑娘的资格？人家不挑他们就不错了。 所以，秦夫人从秦昊的屋里出来，脚步一转就去找赵岑了。 赵岑此时并没在前面看诊，而是在自己的房间看书。 但今日她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 “赵姑娘，你在吗？” 直到秦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赵岑才猛然回神，连忙起身去开门。 “夫人，可是有哪里需要我帮忙？”赵岑一见着秦夫人便问。 在她心里，秦夫人是侯府的当家主母，突然落得如今的地步，肯定是不习惯的，会需要帮忙很正常。 秦夫人摆出一副笑脸，“没什么，就是有点事 想问问你的意思。” “那……夫人请进。”赵岑顿了顿，侧开身子让她进屋。 秦夫人矜持的点点头，“打扰了。” 赵岑没有关门，转回身看见秦夫人已经坐在桌前了。 赵岑坐在秦夫人对面，看着她，“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赵姑娘，我家阿昊钟情于你，这事你知道吧？”秦夫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可说话却很直接。 赵岑替她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些在桌上，不过她向来冷清，面上看不出来，口中冷淡道：“夫人何出此言？” 秦昊连那样的话都说了，他从前说过的话还能算数吗？ “阿昊亲口说的。”秦夫人眼也不眨的张口就来。 秦昊没否认，那不就相当于亲口说的了嘛。 赵岑：“……” 他明明刚才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为何又在他母亲面前这样说？赵岑都被搞迷糊了。 “我这人说话直，还请赵姑娘不要介意。”秦夫人又道。 赵岑继续沉默不语。 这位秦夫人何止是说话直，那是相当的直。 “我来，只是想问赵姑娘一句话。”秦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认真的看着赵岑，一字一顿的道，“你可愿嫁于阿昊为妻？” 赵 岑猛地抬头，愕然的看着秦夫人。 啥情况？他们刚刚不是还在说秦昊到底喜不喜欢她吗？怎么转眼间就跳到成亲这个话题了？ 秦夫人却不给赵岑时间多想，继续阐明自己的来意。 “我们家阿昊这人啊……” 赵岑的思绪已经不自觉的飘远了，直到秦夫人说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啊，他如果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那绝对不是出自真心，他只是不想你同他一起吃苦罢了。” 秦夫人说完这些，也没在赵岑这里多停留，留下她一人在屋里沉思。 秦昊真的像秦夫人说的那样想的吗？赵岑不知道，她只知道，不管他是不是那样想的，她都不会轻易放弃她对他的感情。 …… 程景灏已经醒了，郑清浅今日来看他时，刚好碰见他清醒的时候。 “程公子可有好些了？” 郑清浅原本不想来看他的，但好歹这人是墨成章的老熟人，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代替他做决定。 程景灏朝她望过来，盯着她仔细看了好一阵，最后目光停在她的肚子上。 “呵，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关系？弟妹还是回去休息吧，不必管我。”程景灏移开了目光，一脸的了无生趣。 第475章 搬砖的程大人 郑清浅看着程景灏的样子有些不对，心里疑惑，不自觉的多问了句，“程公子为何这般说话？” “为何这般？”程景灏哂笑，“弟妹不是心中有数吗？” 他身体的情况，自身感受当然最为直接。前世他的病是赵岑只好的，这一世虽然一开始的治疗效果也跟前世一样，但近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以为是他的错觉，此时再看，怕是赵岑一开始就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 这背后的缘由，不猜可知。 郑氏的变化也如此明显，他早该想到的，绝不可能只是因为重生的关系，想来她应该也有别的际遇。 如今郑氏还有了身孕，这又是跟前世的不同之处。 前世墨成章和郑氏是分房睡的，一开始他还以为墨成章不喜郑氏，私下暗示可以给墨成章送几个温柔体贴的妾室，但墨成章拒绝了。 现在看来，或许前世的墨成章并不喜欢前世的郑氏，但这一世的墨成章却是和郑氏伉俪情深。 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奇遇，难怪能在福泽山拉起一支队伍来，也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重生以来，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帮墨成章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但现在墨成章并不需要他的帮忙，那他 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郑清浅闻言，心下恍然，程景灏果然很聪明。 只是之前被他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阻拦了，以至于到此时才发现她和墨成章的不同。 “程公子说的我实在不懂，不过公子既然留在医馆休养，还是不要多想，争取早日痊愈才是。”郑清浅说完这话，对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场面话说说就罢了，谁都不会往心里去。 郑清浅出来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去找赵岑。 她不知道赵岑是怎么给程景灏治病的，但却很清楚，程景灏现在的情况，多半跟赵岑有关。 一切还是等墨成章回来，或者传回消息了再说吧！ …… 程韬一大早被云氏让他去搬砖的事气得不轻，等收拾好出来，已经是半上午了。 他当然不会去砖瓦窖，那块云氏留下的牌子他碰都没碰。 他们是昨晚被带到村里的，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看看福泽村。 但现在出门一看，程韬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村子里一点都不安静，相反还热闹极了。 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有空手的，要么推着手推车，要么挑着箩筐背着背篓，还有赶着马车呼啸而过的。 “这是山旮沓里的村子？”程韬喃喃自问。 作为一周刺史，为了表明关心农事，他自然也是去过下面村子的，可那里的百姓哪有这村里人的精气神？ 想到从前自己去乡下，被一众老农追着要朝廷帮扶的事，再对比一下眼前这群忙得热火朝天的村民，程韬简直都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程大人，你这是要去砖瓦窖吧？” 就在程韬惊讶得失神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程韬侧头一看，就看见一名垂暮之年的老者拄着拐杖望着他。 “您是？”不知为何，程韬看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自觉的就用了敬称。 李阿爷呵呵笑着摆摆手，“老朽当不得程大人一声‘您’，小老儿姓李，村里大伙儿都喊我一声阿爷。” 方才云氏特地来跟他说了说这位程大人的情况，反正现在村里的杂事他都会看着些，就顺道过来看看。 对这位曾经的闵州刺史，李阿爷没多少恶感，毕竟当初程韬还给福泽山送了一批物资过来。 程韬没什么跟李阿爷这样身份的人打交道的机会，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他点点头。 “大人不知道怎么去砖瓦窖吧？走，老头子带你去。” 李阿爷热心的对程韬招招手，自顾自的朝砖瓦窖走。 程韬的脸色几经变换，身边又有许多人经过，他忽然对这个村子起了兴趣，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李阿爷一边走，一边对程韬介绍，“那儿是咱们村里的纺织作坊，听说最近李胜媳妇弄出个什么特殊布料，要给军中用的，他们正赶工呢。” “还有那边，是咱们的木工作坊，不过那边只做模具，大量生产的作坊在山下。” “砖瓦窖在那后面，现在建得大了，每天能烧出来几万块砖石……” 程韬刚才只是看得震惊，现在听李阿爷一说，直接变成心惊了。 小小一个村子，竟然能产出这么多东西吗？ “程大人，砖瓦窖到了，你的上工牌呢？把牌子交给管事的小媳妇，你就可以上工了。等完成上午的量，就可以去那边的食棚吃饭。”李阿爷说到这里，呵呵一笑，“咱们这食棚是全天供给饭食的，就是怕手脚慢的人吃不上饭。” 程韬听到这里，脸色一阵白一阵黑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他堂堂闵州刺史，曾经的右相，竟然要来这里搬砖才有饭吃？ “阿爷，您老怎么过来了？快来这里坐着歇会儿。 ”负责砖瓦窖登记和工钱发放的小媳妇看见李阿爷来了，连忙过来招呼道。 李阿爷摆摆手，“我就是带程大人过来上工，这就要走了，你忙你的。” 管事小媳妇连连应下，“好嘞，那我这就给程大人安排活了啊？” “安排吧，程大人刚来，你安排的量少些。” “阿爷你就放心吧！”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程韬给安排了，弄得程韬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道该生气的拂袖而去，还是留下来干活。 “程大人，你的上工牌呢？”管事小媳妇手脚利索的给程韬做了登记，然后伸手问他要上工牌。 程韬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没带。” “没带啊？那行吧，我先给你记着，你是住墨婶子家里对吧？那你吃了饭回去一趟，下午带来就成。”管事小媳妇反应迅速，直接把事情定性了。 程韬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的推到了砖瓦窖前面，引得一众搬砖的汉子侧目。 原因无他，别人都是短打褙子的穿着，他穿了一身锦衣，在这里委实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这些人异样的眼光瞧着，程韬挺胸收腹，淡定的上前，挑起一筐砖，跟着前面的人身后走了。 众人：“……” 第476章 她在躲他吗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凑巧，当天中午负责村里食棚做饭的人就有云氏。 “妹子，你看啥呢？”秦氏今儿也在，看见云氏一直伸着脖子看打饭的人群后方，抽空问了句。 云氏手上动作都不带停的回道：“还不是昨儿那位程大人，小四媳妇让我看着他呢，阿爷刚才跟我说他去砖瓦窖了，我这不看看他能不能吃上饭嘛？” “原来是这事呀，要我说，你就别管他，他们这样的，得狠狠的吃些苦头才能明白事呢！” 秦氏对程家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只以为又是哪个有权势的来他们这体验生活。 没错，在秦氏等人眼中，像秦昊和杜家兄妹，甚至包括如今的张老爷子一家人，都是到他们这体验生活的。 “谁稀罕管他呢？”云氏无语，“要不是小四媳妇交代的，我才不想理他呢！” 就那人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她又是吃饱了没事干，对这样的人她平时都是绕道走的好吧？ 这不是小四媳妇说了，不能让他有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嘛，那她就按照其他来山里投奔的人的路子来呗。 “我估计啊，他们这些做惯了官老爷的，今儿没法准时来吃饭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来。” 秦氏猜测道。 云氏这边的饭菜已经打完了，她将两个大桶叠在一起，搬着往灶台去，一边回道：“那我可不管，饭菜还有剩，他能不能吃上就看他自己了。” 秦氏也完事了，跟在云氏身后，不过她走得有些喘，放下大木桶后，有些奇怪的将云氏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说妹子，你是不是吃了啥补药？我咋觉得你现在不但力气变大了，身子骨也比从前好了不少呢？” 被她这样一说，云氏抬抬手臂，也惊讶的道：“你还别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呢！可我没干啥呀。” 秦氏很是羡慕的瞧着她，“要我说啊，还是你家好，儿子养得好，媳妇也娶的好，你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那是，”云氏对这点深有同感，笑呵呵的点头，又看着她道，“你家不也是？女婿现在可是咱村里木工活第一人，少了他，咱多少事干不成呀？等着吧，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话秦氏听了浑身舒畅，刚刚那股子羡慕的情绪被冲散了不少，也乐呵起来。 这厢云氏几个帮着收拾灶台，又顺便将晚上要用的菜理出来，时间一下就到了下午申时。 秦氏突然碰了碰云氏，朝棚子外抬了抬下巴 ，“妹子，那是不是你说的程大人？” 云氏扭头一看，直接笑喷，“哈哈哈，就是他就是他。” 棚子外的程韬听见女人的笑声，循声看过来，就看见云氏他们坐在一起理菜，顿时脸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本想转身就走，可干了大半天活，肚子咕咕作响，实在难以迈动脚步。 程韬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没转身离开，也没走进棚子里去吃饭。 “喂，你站那干啥呢？要吃饭就赶紧过来，整个村子就你没吃了，再不来我可把火灭了。” 云氏站起身，边往灶前走，边对着棚子外的程韬道。 马上就要十一月了，山里又比外面冷，若是熄了火，要不了一炷香，饭菜就都得凉了。 有热饭吃，谁愿意吃冷饭啊？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程韬决定今天暂时不跟一个妇人计较。 云氏把饭菜盛出来，将餐盘递给程韬，“喏，赶紧吃，吃完记得去那边把餐盘刷了，你活还没干完吧？那可没多少时间了。” 云氏这人历来都是嘴硬心软，虽然不知道程韬这人有什么问题，但小四媳妇既然愿意将他安排到家里来住，那至少也不是十恶不赦的。 所以她虽然没耽搁干 活，可也一直留意着程韬的情况。 以前最迟到未时就会灭火，今儿是她说还有人没来，灶上的人才给留了火到现在。 程韬接过餐盘的手一顿，嘴角抽了抽，实在有些牙疼。 他都干了这么久的活了，吃个饭居然还要洗这劳什子餐盘？ 福泽山里早就形成了惯例，吃饭的时候都是自己洗自己的餐具，只是程韬养尊处优惯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程韬一声不吭的自顾自吃饭，秦氏等人则都瞧稀奇似的偷偷看他。 “这人吃饭倒是挺好看的。” “我之前见过秦公子吃饭，跟他差不多。” “就是他穿得没秦公子干净。” 云氏听了这些人的评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群婆娘可真是……看来还是活太少，得给她们找点事情做才是。 这边云氏盘算着要给村里的妇人们安排新的活计，另一厢程韬已经吃完了。 云氏正低头择菜，听见头顶有个声音道：“下午我就不去了，我要下山去看阿灏。” “你去看秦公子做什么？”云氏闻言抬头，奇怪的看着他。 程韬原本平顺些的心情又差点崩坏，深 吸一口气后才道：“我去看我儿子，程景灏。” 无知妇人！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哦，那行吧，你看医馆给不给你管饭，反正我们这里不干活就没饭吃……” 云氏的话还没说完，程韬就是在忍不了的转身就走。 哼！他还不信了，他一顿不吃还能饿死？ …… 程韬有没有饿死的，要过两天才知道，但秦昊这里已经快望眼欲穿了。 自从早上对赵岑说过那样的话后，他一整天都没再看见她。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管在心里怎么告诉自己要放了她，他的心却是无法放下的。 理智很清醒，可身体却很诚实。 还不到一日不见，他就想她，想得恨不能立刻去见她。 小五来给秦昊换药，秦昊趁机问起赵岑。 “赵大夫？她下午出去了，还没回来。” 秦昊连忙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不过也说不准，赵大夫有段时间没回山上了，可能直接回村里了也不一定。” 小五说完就走了，秦昊的心却变得空落落的。 她在躲他吗？ 这次秦昊没有想太久，夜色彻底暗下来一段时间后，他忽然扬声喊道：“秦逸，带我去见小岑！” 第477章 余生皆有你 赵岑今晚的确没回医馆，而是直接回了福泽村的家里。 这里如今只她一个人住，表姐霍晴再嫁给李胜后，偶尔会过来帮她整理下家里，她自己则多半时间都在医馆。 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个烟火气，赵岑站在院子里停了一会儿，才抬脚回房。 十一月的夜里很凉，可她连去灶房添把火的心情都没有。 就这样先对付一晚吧，明天早些回来将家里收拾一番，再把灶烧上，晚上有炕就不冷了。 赵岑进了屋，点上灯将身上沾染夜露的衣服换掉，然后坐到桌前，拿了一本医书来看。 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入睡前总会看点东西才能睡着。 可今晚她却只是将书翻开，眼睛盯在上面，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不受控制的想到了白天的事。 秦昊和他娘，他们两个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没有遇到秦昊之前，不，准确的说是秦昊没有闯进她心里前，她的世界只有医术。 但他突然闯进了她心里，将她单调繁复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 从她决定做一名女大夫的时候，她就知道，嫁人生子这样的事可能与她无关了。 直到秦昊表明心意，她空闲时也曾想象，如果那个人是他，她今 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 然而，她心里又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两个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那些想象也仅仅只是想想罢了。 面对他毫不避讳的心意，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在明知道没有结果的前提下，她不敢给他希望。 当时她想，就这样吧，等他的热情褪去，自然会歇了心思。 就在这时，秦家出事了。 她还没到为了跟秦昊在一起，而暗自欣喜秦家失去地位的地步，看见因为失血过多而险些命丧黄泉的他，她心里只有“一定不能让他死”的念头。 他活过来了，但对她的态度却变了。 他说她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以后他的事与她无关。 赵岑唇边溢出一声苦涩的低喃，“真的跟我无关吗？” 话一出口，就像是在回应她一般，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喊，“小岑，快开门。” 赵岑蓦地回神，甩了甩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门外的人继续道：“小岑，是我，快开门啊，你忍心让我冻死吗？” 是他！他怎么来了？ 赵岑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还没想明白呢，就已经跑到房门前将门打开了。 门外的秦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本就虚弱不堪 的身体，正靠在墙上，眼看着就要滑下去了。 赵岑想也没想的上前扶着他，一边扶他进屋，一边皱眉问，“谁让你乱跑的？你怎么到这里的？” 秦昊一点也没客气的，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到赵岑身上，同时咧嘴笑道：“我想你了啊，所以就让秦逸送我来了。” 秦家的暗卫原本没有名字，现在的名字是秦昊取的，一个叫秦逸，一个叫秦飞。 听见他的话，赵岑扶着他的手一紧，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吭声。 只是将他按在床上靠坐好后，立刻就返身去关门。 更深露重，夜风刺骨，他如今的身体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医馆的人知道你出来了吗？”赵岑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 秦昊点头，“自然知道，还是小蝶告诉我，你今晚住山上。” 当时他让秦逸带他去见赵岑，结果出门就遇上耿蝶和他娘，耿蝶可能不知道他对赵岑说的那些混账话，他问，她就说了赵岑已经回山上的事。 而他娘知道他要来找赵岑，一高兴就把白天找赵岑提亲的事说了。 “你总算想明白了，赶紧的，我给你拿件衣裳再去，山上冷，你可得当心些……”秦夫人喜上眉梢，当下就 回屋拿衣服去了。 秦昊只能在心里感叹，还是他娘厉害啊，妥妥的想到啥就做啥。 既然他娘都这么帮忙了，他若是还畏首畏尾的，岂不是有失男子担当？ 赵岑闻言，只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 秦昊哪里能让她走？立刻就拉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傻，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秦昊张口就认错，“不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赵岑，但他的另一只手却暗戳戳的想去搂赵岑的腰。 赵岑一时不察，还没回他的话呢，人就被他扯得趴到他身上去了。 秦昊：“……” 如果他说，他只是想抱着她的腰，不让她走，让他俩能好好说话，不知道她信不信？ 赵岑：“……” 这是道歉的态度？ 秦昊反应过来后，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赵岑本来还有点生他的气，这样一来倒是气不起来了。 让自己尽量自然的从他身上起来，赵岑立刻后退一步，看着他认真道：“你还不能受凉，有什么事等我去把炕烧热再说。” 说完，她便出去了。 秦昊懊恼的锤了一下炕 ，“今天怎么尽干傻事呢？” 另一厢，赵岑在厨房里生了火，看着火苗一点点变大，熊熊烈火在灶膛里燃烧，她的脸上也绽出一抹灿烂的笑。 …… 等赵岑再次回来，秦昊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去将滑落的被子给他盖上。 刚靠近，就被他握住了手。 秦昊猛地睁眼，看见是她，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脸来，“你回来了？” “嗯，时候不早了，你睡吧。”赵岑敏感的发现，他刚才抓住她时，力气很大。 不过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因为秦飞和秦逸将他们一路的遭遇告诉了她和郑清浅。 这只是他的潜意识反应罢了，从另一个方向来看，足可见他们这一路逃得多辛苦。 “不要，我还有话对你说。” 秦昊不但没松开她，反而改用双手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 赵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抱着，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不，”秦昊竟然直接耍赖，又将赵岑抱得更紧了些，而后继续道，“因为我想……” 秦昊忽然抬头，恰好对上赵岑垂眸的视线，他缓缓扯开唇角，缓慢却清楚的道：“余生皆有你。” 第478章 双胎 郑清浅听见耿蝶的话后直接愕然出声，“你说什么？岑姐跟秦昊要成亲了？” “对呀，小侯爷的娘已经去山上找人做媒了，听说他们得赶在十天内完婚呢。”耿蝶点头。 郑清浅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 昨儿她还听见秦昊对赵岑说了那样的话，甚至她还警告过秦昊，哪知今天就听见两人要成亲的消息。 “你师父就没说什么？”郑清浅忍不住问道。 耿蝶摇头，“师父还是跟往常一样。” 郑清浅坐不住了，将手里的工作交给全氏等人先行处理，跟耿蝶一块儿回了医馆。 这两人啥情况啊？怎么转个眼就要成亲了呢？ 等她到医馆，却看见赵岑正在前堂坐诊，实在不好现在过去打扰。 “浅浅？”赵岑也看见了郑清浅，“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郑清浅连忙摆手，“没，你先忙吧，我进去看看，一会儿中午我在这吃饭，到时候再说。” “好。”赵岑点头，很快就继续投入看诊中。 郑清浅到了后院，想起程景灏还在这养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重活一世的程景灏怪怪的。 按理说吧，如果他像墨成章说的那样，权利心很重的话，那占着 重生的优势，不是早就该有一番作为了吗？ 可事实却是，整个程家如今算是判出了朝廷，又得不到墨成章他们的接纳，相当于一下子成了无根的浮萍。 抛开他和墨成章前世的恩怨不看，还挺让人唏嘘的。 当然，她的男人她自己会心疼，前世经历过的事，她绝不可能让他原谅。 只是客观来看，程景灏这一世好像没干啥坏事，相反的，之前还处处帮着墨成章。 现在郑清浅对这个世界越来越了解，所以很清楚林家的能量。 如果之前没有程家帮忙隐瞒墨成章的存在，他们可能早就暴露了。 而墨成章那张脸一旦暴露，对整个福泽山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郑清浅是感谢程景灏的。 “你来做什么？” 正在郑清浅暗自思索程景灏为什么要帮墨成章时，程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郑清浅侧身看过去，眼眸蓦地睁大，随即转开眼，“程大人这话说的，这是咱们福泽山的地方，我是福泽山的人，自然是想在哪里都可以。” 扑哧！程韬现在的造型可太好笑了，她好险才忍住笑。 此时的程韬刚刚从砖瓦窖下工，因为昨天晚上 程景灏又磕了一次血，他上午干活卖力，是最早去吃饭的一批人，不过他随便吃了一些就下山来了。 可想而知，干了半天活的人，衣服都糟蹋成啥样了，再加上他的发髻歪了，还有发丝跑出来，偏偏又穿的是锦衣华服，这形象就有点一言难尽。 郑清浅心里都快笑翻了，嘴角紧绷着，脸色不太好看——忍笑太辛苦，脸色当然难看了。 程韬却以为郑清浅是在嘲讽他，如今程家的确变成无家可归的境地。 “呵，你可知道，如今你还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都是阿灏当初劝我要替你们遮掩，若此处早早入了林家人的眼，你觉得你们还能有现在？” 程韬讽刺一笑，丢下这话便朝程景灏的病房而去。 郑清浅唇角微抿，这次不是忍笑，而是在思考程韬方才的话。 看来之前她和墨成章的猜测都是对的，的确是程家在帮他们隐瞒。 所以，这就更说不通程景灏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了啊。 郑清浅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就放下了。 算啦，她现在是孕妇，这种烧脑的活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想吧！ 既然暂时不能跟赵岑说上话，郑清浅转头就去了秦昊的病房。 “ 嫂子来啦？快坐快坐，你看我这不方便招呼你，你自便就是。”秦昊笑眯眯的跟郑清浅打招呼，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郑清浅才不会跟他客气，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老神在在的开口，“说吧，你跟岑姐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这家伙还要死要活的，今天就大变脸，实在让人无语。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我跟小岑要成亲了吗？”秦昊一脸无辜。 郑清浅瞪他，“你少打马虎眼，你昨天对岑姐说的话，我可是全听见的。” 两个人都是她的朋友，如果在昨天以前，他们要成亲，她肯定发自内心的替他们高兴。 可现在却不是这样，她怕赵岑吃亏，又怕秦昊有什么勉强的，别到头来两个人都过不好。 “唉，嫂子你是不知道，昨天我说的都是胡话，你就当我脑子被门挤了，现在正常了，我家里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跟小岑不在这几天成亲，那就要再等三年。” 秦昊收起了嬉皮笑脸，叹息着道：“我对小岑的感情你们都是看着的，之前我的确钻了死胡同，觉得秦家现在的情况，让她跟着我，会让她受苦，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但我现在想通了， 难道还有比小岑不属于我更大的苦难吗？对小岑来说也一样。当然，你去问她肯定不承认，理解一下，她害羞。” 前面的话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可最后一句却让郑清浅无语望天。 她果然白担心了，看来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以至于他们两个的感情突飞猛进。 “如果是这样，那我祝福你们。但是，”郑清浅很严肃的看着他，“请你记得，岑姐不是没有娘家人的孤女，未来若是你们让她受了委屈，我们整个福泽山都是她的后盾！” 秦昊也慎重的坐直身子，“你放心，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郑清浅的话中有话，秦昊都明白，所以他敢下这个保证。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郑清浅出门就看见赵岑端着餐盘，在屋外笑看着她。 “浅浅，谢谢。” “真要谢的话，不如让我肚子里的孩子认你做干娘？” 两人相视而笑，赵岑点头微笑，“好。不过，你说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郑清浅抿唇一笑，“自然是这一胎生的都认你做干娘。” 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打算给某人一个惊喜，所以除了赵岑之外，没人知道她怀的是双胎。 第479章 上点妆吧 整个西南府都在加足马力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福泽山作为技术发展中心，不断向周遭辐射新的技术和高产作物。 许多技术型人才不断被外派，阎和良这样的技术大佬，有时都要“出差”去其他地方帮忙解决技术问题。 赵岑和秦昊成亲时，霍晴就不在山中。李二麻子也被紧急招往冀州了，家里只有两个半大孩子在。 霍晴的大儿子余乐已经虚岁十一，二儿子余进也有九岁，两人在亲娘和后爹不在的情况下，除了吃饭在李阿爷家里外，依旧住在自己家。 现在赵岑要成亲，余乐人小鬼大的来请教郑清浅，要给赵岑送什么作为新婚贺礼。 “我娘在家时就常说，如今世上只有表姨跟我们最亲，她要成亲，于情于理我们家都是要有所表示的。婶婶同娘交好，又是这般聪明的人，您应该知道我们该怎么做吧？” 余乐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和担当，看来山里给孩子们上的课没有白费心思。 郑清浅笑着夸道：“乐乐长大了，都知道替家里处理人情往来了呢！” “婶婶谬赞，”余乐连连摆手，“都是吴家婶婶教得好，她说家中的琐事并不该全由女子做主，男子也该担 起责任。” 他嘴里的“吴家婶婶”是墨诗诗，郑清浅开始忙以后，就将教孩子们念书的活交给墨诗诗了。 他这话说得郑清浅有点想笑，才多大的孩子呀，居然就开始“掉书袋”。 不过也能理解，小孩子嘛，刚学到新东西时，难免就会在日常中用上，等以后发现不适用了，自然就会换成正常的说话方式。 “这事我要先想想，你表姨五日后才成亲，过两日我再告诉你可好？”郑清浅并不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而敷衍，这样说，也是因为真的想帮忙。 她总得仔细想想，才好给建议吧？ “那就多谢婶婶了。”余乐拱手作揖，很快便告辞。 余乐能想到给赵岑送礼，一来是礼节上的，更多的却是小孩子对赵岑真心的亲近。 所以，这贺礼的方向也就确定了。 至于霍晴那边，等他们两口子回来，自然会把这份礼补上，这就不需要郑清浅操心了。 如今郑清浅想的，却是自己又要给赵岑送什么作为新婚贺礼呢？ …… 五日后，乃是大乾和佑二十年十一月初八，诸事皆宜，天朗气清，暖阳高照，正是赵岑和秦昊成亲的日子。 自墨家军起义以来，山里还没办过什么喜 事，这次秦昊和赵岑的婚事就办得特别隆重。 当然，秦家从京城逃出来，并没带多少金银之物，如今手里的东西，都是江镇老宅留下的，跟从前自是不能比的。 所以这次他俩的婚事，郑清浅代表福泽山主动找秦夫人商量，由福泽山出一半的花销，用以感谢秦昊曾经对山里的帮助。 秦夫人只犹豫了片刻，就干脆的同意了。 说实话，在她见到墨成章之前，心里不是没埋怨过这伙“福贼”的，甚至有时候会想秦家都是因为这群人，才会被灭了嫡支。 可以这样说，到福泽山之前，她心里有气也有怨。 但自从来了这里，每多了解这里一天，她心里的气也好怨也罢，都会减少一分。 直到现在，是彻底没有了。 秦家嫡支被灭，并不是福泽山这些人的错，错的是德不配位的和佑帝，是野心勃勃的林氏一族，是背叛秦家的秦炙一脉！ 说回眼下，秦昊和赵岑的婚礼办得隆重又热闹，山里几乎能来的人都来了。 没来的，今天也能在山下的大食堂里吃上好菜，酒坊那边还给每人都准备了喜酒，愿意喝的都可以去喝一杯。 山里条件有限，喜堂设在秦昊在村里的小院，布置得 算不上多么奢华堂皇，但却喜气洋洋。 秦昊的身体还没恢复，整个人很虚弱，嘴唇苍白，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不过他的精神嘛，那是比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们还要好。 “阿昊，你这样不成，娘给你上点妆吧？” 秦夫人忙里忙外的，好不容易有时间进屋来看一眼秦昊，一看他这脸色，忍不住脱口而出。 秦昊笑嘻嘻的脸顿时就垮了，“娘，您就不能不戳我心窝？” 他终于要跟小岑成亲了，正高兴呢，他娘却来打击他。 秦夫人目光一转，小声哄道：“你听娘的没错，我刚刚可是听见外面他们都对你媳妇儿赞不绝口呢，要是让他们看见你这么虚弱，不乐意让你娶人家了咋办？” 秦昊一听这话，立刻坐直身子，一脸严肃道：“娘说得对，脸面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于是，当秦昊一脸喜气的牵着红绸另一端的赵岑走进喜堂时，众人看见的便是面如冠玉的秦公子。 “那啥，之前不是说秦公子病得很重，差点……咳咳，可现在看着不像啊！” “我也琢磨呢，秦公子这样哪里像个病人，分明是画里的仙人嘛。”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我可是听说啊，早先秦公 子为了得到赵大夫的青睐，别说装病，他都能故意让自己受伤呢！” “啊？那今儿难道……” “嘘……咱心里清楚就得了，赵大夫和秦公子互相中意，早成亲不也挺好嘛？” 站在人群后的杜傲雪：“……” 在她身边的张云兮直接没忍住，捂着嘴偷笑，“阿雪，这些人……他们没见过胭脂水粉吗？还有靖安侯，哦不，是秦公子，他以前真的干过那些事？” 杜傲雪特别无语，“谁知道呢？不过山里的人都很朴素，你没见郑姐姐都从来不用那些东西吗？” 她只是来送新婚贺礼的，不过因为她从前跟秦昊差点就成了一家人，所以磨蹭到现在才来，谁知道还能听见这些呢。 “也是，不过郑姐姐的肤色好好呀，不知道她平时都怎么打理的。”张云兮摸摸自己的脸，眼里有些羡慕。 杜傲雪拉着她从侧边往里走，“人家郑姐姐是天生丽质，咱们比不了的，快快快，把东西放下我就走。” …… 有人新婚抱得美人归，有人却被突然出现在寝殿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你，你……你是……” 林贵太妃看着面前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男子，下意识的缩到墙角。 “你不认识我？” 第480章 惊变 林贵太妃摇头，很快又点头，“认，认得……皇，皇上！” 面前的男子抬手一挥，殿内燃烧的烛火瞬间熄灭，林贵太妃抖了抖，张口刚想大喊，就被人扼住了喉咙。 “既然认得，就该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寝殿外还燃着宫灯，将殿内照得光影斑驳，林贵太妃被提下床，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二十年了，有些账也该清一清了。” 斑驳的烛光照在男子脸上，不是墨成章又是谁？ 他掐着林贵太妃的手刻意留了力道，以至于她还能断断续续说出话来。 “皇上饶命……臣妾，臣妾也是被逼无奈啊！” 墨成章冷哼一声，重重将她甩了出去，“被逼无奈就能将刚出生的幼子扼杀于襁褓之中？就能逼死皇后？就能杀人夺位？” “不是这样的……皇上，您相信臣妾啊！臣妾都是被家里逼迫的！是……是他们想夺得帝位，对，是他们！臣妾绝没有要害皇上的心思啊！” 林贵太妃被突然出现的墨成章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现在都还以为他是先皇。 “哦？那皇后和小皇子你又作何解释？”墨成章抬脚来到林氏身前，弯腰凑近，声音冷得犹如冰渣子般。 听他再次提起 先皇后，林贵太妃心里的惧意少了些，眼里的厌恶和恨意几近实质。 “怪只怪皇上您太过偏心！”林贵太妃恨恨道，“明明我才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明明我的儿子才是长子！凭什么她是皇后？凭什么皇上接她进宫后，在所有后妃面前都只是逢场作戏？” “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她的儿子一生下来就要做太子？而我的儿子却只能在成年后被分到外地去做藩王？我……” 林贵太妃越说越激动，却被墨成章打断，“所有你让人杀了刚出生的小皇子，逼死了皇后，又毒死了先皇？” 林贵太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都是他们自找的！” 说完后，她立刻觉得不对，骇然的瞪着墨成章，失声惊叫道：“你……你不是皇上！” 此人自称一直用的“我”，可先皇只会自称“朕”！ 这一刻，林贵太妃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可这个孽种怎么可能到皇宫里来？！ “我何时说过我是他？” 墨成章不再管她，戴上铜制面具，轻轻拍了拍手，寝殿的门瞬间被人打开，而门外此时正整齐的站着以唐大人和梁大人为首的一众大臣。 “毒妇！毒妇啊！” “原来先皇竟是被林氏这毒妇所 害！” “先皇后和太子殿下也是被她害了的！” “皇上，皇上啊……” 大臣们跪成一片，对着太庙的方向磕头痛哭。 “难怪大乾自先皇死后，一日不如一日，竟是连老天也在提醒我等，如今坐在帝位的人根本不配坐在龙椅上！” “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啊！” “都怪你我当日太过悲痛，以至于被林氏蒙蔽了视听，今日既然得知了真相，我等必要替先皇讨个公道！” “对！替先皇和娘娘，还有殿下讨个公道！” 众人痛哭流涕时，还没忘记先让人将林贵太妃绑了，而后就有人对领头的枢密使梁大人，和开府仪同三司唐大人进言。 “两位大人，若非您二位，我等还不知要被蒙蔽多久，此事还请两位拿个章程出来，决不能轻易放过林氏这毒妇！” “还有盛佑那个德不配位的暴君，他们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别忘了林承继那个老匹夫和林家那一众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过！” 梁大人和唐大人对视一眼，还是梁大人出来安抚众人的情绪。 “各位大人，请听老夫一言。” 梁大人叹了一声，“如各位所见，咱们亲耳听见林氏承认了二十年前的罪行， 可要想搬倒他们母子，恐怕非我等如今能为。” “那梁大人有何高见？” 刚才一激动，众人只顾着给林氏和和佑帝定罪去了，还没考虑到其他问题，这时被梁大人一说，众人顿时清醒过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忐忑。 “各位知道今晚这和颐宫为何这般安静吗？”唐大人站出来问道。 众人摇头。 “我跟梁大人知道此事后，便费尽心思做了周全的安排，邀请诸位前来见证，自然要保证各位的安全。”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不能搬倒和佑帝母子，他们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可有人立刻想通了其中关窍，“可这样一来，两位大人让我等来做这个见证又是为何呢？” 唐大人故作高深的摇摇头，“还请诸位在此等候，很快便能有结果。”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墨成章已然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和颐宫，藏身在御花园中的一处凉亭之中。 两刻钟后，战天河前来复命，“启禀主上，和佑帝已死！” “嗯，发信号，让所有人连夜离京。” 墨成章话落，整个人便如大鹏展翅般一跃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战天河的视线中。 …… “你说什么？皇上和贵太妃薨了 ？” “是啊，爹，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老妻和小儿子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林承继听见消息后，整个人都慌了，浑身颤抖，瘫坐在床上，无法起身。 “老爷，您快拿个主意啊！宫里和家里全都乱了套，要是您再慌了神，咱们家可怎么办啊！” 林承继的发妻急得不行，死了女儿她当然伤心，可那个女儿进宫多年，跟她感情淡薄，伤心也只是一下子，过去后，她更担心的是林家以后要怎么办！ 林承继大大的深吸了两口气，很快便回了神。 “立刻派人给老大送信，让他领着手里的十万冀州军直接进京！” “让老三去联系咱们家的亲友，所有门客全部召集过来，要快！” “老四去……” “老五随我进宫！” 林承继一边说，一边快速的穿衣起来。 这时没人再多问，只管听他的安排，很快林承继便带着小儿子进了宫。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林承继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希望还来得及……” 和佑二十年十一月初八夜里，和佑帝和贵太妃林氏同时暴毙，盛京惊变，除西南府外，整个大乾开始了长达五个月的大混乱时期。 第481章 封锁 盛京的剧变是七天后才传到福泽山的，随之而来的是墨成章的一道封锁命令。 即日起，整个西南府全面封锁，只许进不许出，一切商贸活动都只能在西南四州内进行。 “好在之前小四哥就让咱们暂时断了外面的来往，不然现在估计山里好多人都要睡不着了。”李小六拍着胸口后怕道。 自从中秋过后，福泽山对外的业务就在逐步往西南府收缩，到如今大部分的商业活动已经全部转回了西南府内。 “嗯，让大伙儿别慌，这些都在咱们的计算之内，大伙儿还是该干啥就干啥。”郑清浅点点头，停顿片刻又道，“顺便让大家之后都警惕着些，别被有心人打听了什么消息去。” 福泽山现在算是经济和技术基地，若是被有心人探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去，很可能给山里或者墨成章他们带来麻烦。 “小四嫂你放心吧，咱们对这事儿有经验，没那么容易被人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李小六嘿嘿笑着，想起之前坑人的经历，一脸的骄傲。 福泽山崛起之后，已经明里暗里来过许多想打听情况的人。 不过这些人打死都想不到，他们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实则满嘴跑火车，对陌 生人说话那是张口就来，想到啥说啥，骗死人不偿命那种。 所以好几个月过去，外界对福泽山的印象还处在“暴发户”里，都以为他们是全凭运气才能拿下西南府。 对西南四州新出现的各种新型商品，比如红薯和土豆的衍生产品，还有白砂糖之类的，那些人还以为是福泽山的特产呢。 但是，由于红薯和土豆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支撑粮食储备，所以这两种作物的加工品供应出来的并不多。 白砂糖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前许多人都没见过这么细腻的糖，这样一来，这些东西价格自然就高了，以至于好多人心里都觉得福泽山出来的东西都好，但都贵。 除此之外，林家在西南府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秦家从前不在明面上的生意浮出水面，福泽山接手了一部分林家的产业，其余的都被秦家整合了。 如今秦家出了事，除了西南府的产业还在，其他地区都被秦炙和林家人把持着。 到得现在，西南府全面封锁，秦昊成亲后心情好到飞起，半个月不到就闹着要出去做事了。 “娘，我都已经成亲了，还整天待在家里，不干活以后怎么养家？”秦昊说得振振有词。 秦夫人头疼， “得得，我不管了，让你媳妇儿管你，小岑啊，交给你了。” “知道了，娘，我会劝劝他的。”赵岑颔首，对秦昊的话不为所动。 秦昊笑眯眯的看着赵岑，“我媳妇儿当然听我的。”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放下碗筷，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几个下人就退下了。 她这个傻儿子，整天被打脸，她都看腻了。 赵岑吃完自己碗里的，扭头一看秦昊居然还没吃完，“蔬菜你不吃？” 秦昊正用手拄着脑袋含情脉脉的看赵岑，被她一句话惊醒，立刻坐正乖乖将面前盘子里的青菜一口一口的吃掉。 他不喜欢吃素，但自家媳妇儿的话还是要听的。 等他吃完，赵岑起身去扶他回房。 “你想出去做事？” 两人一边走，赵岑便顺口问道。 “是啊，不做事以后怎么养你们呢？四哥的孩子都要出来了，我也不能太落后是不是？” 秦昊说这话时，对着赵岑的肚子挤眉弄眼的。 赵岑冷情的脸微红，忍不住唾了他一口，“说这话你也不亏心？就你现在这身体，连……都做不到，还是老实在家里待着，等过些时日身体好些了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秦昊之前 失血过多，后来又用了激发身体潜能的猛药，实在亏损得厉害，他们两个又是匆忙成亲的，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圆房。 没办法，某人有心无力，只能守着娇妻在侧，啥也不能干。 不对，准确的说，是有些事干不了，有些事还是会缠着赵岑试试的。 至于是哪些可以试的事……咳咳，不可说不可说啊！ “可是我真的不想继续躺着啥也不干了。”秦昊瞬间变成小奶狗，抱着赵岑的胳膊摇来摇去。 赵岑：“……”某人耍无赖的本事倒是见长呢。 如果被外面的人看见这一幕，估计直接幻灭。但某人在她面前，从来不知道脸红两个字怎么写。 “我保证不会累到的，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秦昊悄么么的凑过来，打算换个法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赵岑故作思考了片刻后，居然点头了，“可以，但必须按我说的做。” 秦昊的贼心刚跑到一半，不料被半途腰斩，愣了一下才欢喜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你不能去外面做事，”赵岑抬手阻止秦昊的抗议，继续道，“可以让掌柜们来家里或者医馆找你议事，你也可以看看账本之类的，不过药必须按时喝，我列的食 谱里的东西你不能偷偷倒掉，每晚亥时以前必须睡下……” 赵岑将能想到的条件全部说了，然后睨着他道：“如果这些你都答应，那我一会儿就让娘给外面递消息。” 秦昊：“……你的意思是，除了处理事情外，我还可以在山里走走？” 他算是明白四哥的甘之如饴了，明明是这么不平等的条件，他还是不得不答应，不过总要替自己争取点别的福利嘛。 赵岑点头，“可以，但是不能你自己去，得让秦逸或者秦飞跟着。” 这人对自己的情况真是半点都没有自知之明，明明虚弱得不像话，晚上还老是不死心的想跟她……反正她算是看明白了，对他就不能有半点含糊，必须将话挑明了说。 “好，就这么办吧！”秦昊一脸肉疼，不过立刻就将赵岑拉到身前，笑得不怀好意，“我这么听话，小岑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小小的奖励呀？” 赵岑：“……”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要点脸啊？大白天的…… 无奈，最后赵岑拗不过某人的厚脸皮，防线失守，还是遂了某人的意。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腊月，腊八这天，墨成章带着刀疤李和李二麻子等人回了福泽村。 第482章 狂喜 对云氏来说，墨成章已经离开了好几个月，得到他回来的消息后，急匆匆的跑回家。 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程韬。 “我儿子回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云氏无语的瞪着他。 程韬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一甩袖子回了之前住的客房。 那还是他外甥呢！真是无知妇人，替别人养了儿子都不知道，哼！ 程韬早就发现，云氏根本不知道墨成章的身世，对外面的传闻也视而不见，原本他还想借此讽刺一番对方，可也不知怎么的，每次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如今的程韬早就不在砖瓦窖搬砖了，毕竟考察过一段时间后，郑清浅觉得程韬好歹算个人才，被安排去搬砖实在可惜。 于是，在十一月下旬时，郑清浅就请张之遥出面，把程韬调去了福泽书院，担任策论课的夫子。而书院是给夫子配了宿舍的，所以程景灏夫子现在住的便是书院。 “真是，不知道他怎么当上刺史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看着都讨厌。”云氏翻了个大白眼，对着程韬的背影一通念叨。 程韬听得心里一梗，忍了忍才把那句“老夫原本是当朝右相”给吞回去。 和佑帝上位就把左右相给撤了，文臣以三公和枢密使 为首，只是因为林家的存在，导致除了林承继的太师之外，其余都是摆设。 墨成章还没回来，继程韬后，程景灏也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张之遥。 “张老爷子，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云氏对程景灏也没啥好感，直接忽略他，迎着张之遥而去。 张之遥捋着胡须笑，“老夫听说墨公子即刻便要归家，特地过来看看。” 山里人都知道，墨成章每次回来，除非有急事，不然都是把战马归厩后直接回家，所以他们要是有事想立刻问的话，就得来墨家等着。 这厢云氏等人翘首以盼，另一厢墨成章却在等郑清浅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两人再携手归家。 “好了，四哥，我们回去吧！”郑清浅吐出一口气，抬头朝墨成章浅浅一笑。 墨成章连忙伸手去扶她，“你慢些，不着急。” “我哪有这么娇弱？不用扶。”郑清浅莞尔，对他的紧张不以为意。 郑清浅的孕期已有六个多月，她自己不觉得，可在外人眼中，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至少墨成章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原本他还想骑马上山，现在还是算了，驾车回去吧！ 将郑清浅抱上车，墨成章吆喝一声，马车便朝着山上而去。 腊月里的福泽山已经下了初 雪，山路上铺的是烧过的煤渣，倒是不怎么打滑，不过寒风凛冽刺骨，墨成章也不便开口说话。 郑清浅摸着肚子，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即将为人母的浅笑。 最近肚子里的小家伙们动得越发频繁，也不知道他们长得好不好，要是能做个四维彩超啥的看看就好了。 两人一路到家，马车还没进院子，就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小四，你可算回来啦！” “赶紧进去吧，你娘他们在等你呢！” “过两日我们再来找你说话……” 墨成章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将郑清浅抱下车。 “谢谢大伙儿在我不在时对家里的关照，改日我再请大伙儿一起过来说说话……” 一刻钟后，院子前的人群散去，墨成章和郑清浅才得以进家门。 云氏等人在听见动静时，就站到了堂屋门口等着，墨成章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 “娘，张先生，阎大哥……”墨成章一个个喊过去，对程韬和程景灏只微微点了点头。 云氏没忍住掉了泪，应声的同时也没忘对郑清浅道：“小四媳妇，你身子不方便，不然还是先回屋吧？” 她现在已经没了女人不能议事的观念，特别是对郑清浅，墨成章不在时，山里的大事都是郑清浅拿主意，所以云 氏不像别的婆婆那样，不准儿媳妇见外男。 郑清浅没拒绝，对众人打了招呼后，先行回屋了。 如果今日来的只有程家父子，都不用她多说，墨成章肯定也是不会理会的。但有张太傅在，那墨成章无论如何都要跟人谈一阵。 她如今的确很不方便，不止是行动上，精神上也大不如前，每日几乎都只有下午去山下处理半日的事情，其他时候都在家里。 郑清浅回屋，换了身衣服，往炕上一靠，就不想再动了。 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郑清浅竟然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首先就闻到了饭菜香。 睁眼一看，墨成章正端了托盘进来，看见她醒着，唇角一弯，清朗的笑便挂在了他脸上。 “醒了？起来吃饭吧，我跟娘吃过了，娘怕你睡久了饿着，让我来叫你。” 他顺便就把饭菜端来了，不想她再走出去吃。 郑清浅有些赫然，“我睡多久了？张老他们回去了？” “也没多久，才一个时辰。张先生他们问了一下如今外面的具体形势就走了。”墨成章放下托盘，脚步一转就来扶她。 郑清浅几乎是被他半抱着到了桌前，她不用仔细体会就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我又不是瓷娃娃，四哥你再这样的 话，我都要以为我是不是哪里不对了。”郑清浅没忍住的笑道。 墨成章一脸严肃，“赵岑说了，你如今的情况，不能大意，还是小心些的好。” “咦？你去问过岑姐了？”郑清浅愕然，赵岑不会把她怀了双胎的事告诉他了吧？ 墨成章点头，“嗯，刚刚送走张先生他们后，顺道拐去秦昊那看了看。” 好兄弟成亲他没赶上，回来了少不得要先去送上贺礼，再“顺便”问了下自家媳妇儿怀孕的情况——如果这个顺便不是花了快半个时辰的话，那就真是顺便了。 见他脸上好像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郑清浅了悟，赵岑应该没说。 她也压下心底的喜悦，先吃了饭，等他把碗筷收走又回来后再说吧。 墨成章等她吃完，又把碗筷洗了才回房。 这次一进屋，他就钻进了被窝，一手搂着郑清浅，一手放在她肚子上问，“我不在的时候，他乖不乖？” 郑清浅扬起唇角，“你应该问‘他们’乖不乖。” “他们？”墨成章的手顿住，猛地坐直，侧头看着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是说……” 郑清浅笑盈盈的点头，“对呀，是‘他们’。” 墨成章：“……” 狂喜到不能言语是什么滋味？就是他现在的感觉了吧！ 第483章 渔翁之利 前世的墨成章虽然成了亲，但没圆房，后来也没有其他女人，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子嗣。 这一世有了如今的郑清浅后，他对人生有了新的期待，却不想老天竟然还留了这样的惊喜给他。 “浅浅，何其有幸遇见你……惟愿余生只有你。”墨成章埋首在郑清浅颈侧，低沉的嗓音带着满足的喟叹。 若不是外间杂事不能立刻放手，他真想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跟她厮守在一起，再不去管外面的纷扰和战火。 郑清浅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笑得幸福又满足。 她没有回话，却朝他身上靠得更近了些。 于他来说遇见她是幸运，她亦然。 上辈子孤身一人活了二十几年，唯有的一次有些动摇的经历，却是被人算计。 可以说，在爱情这件事上，郑清浅和墨成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 他们两个一路走来，也并不是一帆顺遂，曾经也有过隔阂，直到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血脉，这种感情便融入了骨血，除非将来其中一方变心，否则怕是再难分开。 郑清浅之前睡了一觉，此时倒是不困，她有许多话想问，不过他一身风尘仆仆，却是该好好休息。 “时候不早了，你快睡吧。”察觉到他的心跳逐渐平缓，郑清浅出声道。 墨成章闭着眼回道：“这会儿睡不着。” 连续赶了几天路，他是有点累，但现在心潮激涌，他只想抱着她，感受她和孩子都在怀里的感觉。 “那……你跟我说说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吧？”郑清浅早就对这个好奇了，他们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只言片语，并不明确。 墨成章睁眼，垂眸看她，“你还对这些感兴趣？”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问了傻问题，她的世界各种信息传播迅速，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刻钟不到就能传到网上。 虽然他还没搞懂“网络”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碍他通过网络获取信息。 “天天待在山里，对外面的情况完全不清楚，心里挺没底的。”郑清浅抿了下唇。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不清楚如今的形势，对他的下一步没有判断，就不知道今后的路该走向何方。 墨成章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语带歉意，“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些跟你说的。” 她同这个世界的女子不同，可能不懂政事，但却能从中窥出一些连他都忽略的东西。 “没事，你现在告诉我也一样。”他在外面事情繁多，有些事想不到也很正常。 墨成章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而后张口，“那就从盛京那边说起吧，当日……” 和佑 帝和贵太妃林氏暴毙之后，林承继反应迅速的调来京畿大营的五万大军，将皇宫团团包围，想拥立和佑帝的庶长子即刻继位。 但以枢密使梁大人和开府仪同三司唐大人为首的一众文臣皆激烈反对，言辞灼灼的声称林氏害死先皇和先皇后，和佑帝德不配位，根本不是大乾正统的君王，他的庶长子就更没资格继承帝位了。 若是一两个大臣这样反对的话，林承继还敢杀一儆百，但除了文臣之外，武将也有大部分反对，他总不能将满朝文武都杀光吧？ 于是乎，让谁继位这件事朝中都吵了半个月。 “那后来呢？”郑清浅侧仰着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 墨成章薄唇轻扬，“后来便有人推了平王出来。” “平王？”郑清浅微讶，“他又是谁？” “是先皇的遗腹子，先皇死后才出生的，生母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宫女。”墨成章淡淡道。 郑清浅秒懂，换句话说就是，这人是墨成章同父异母的弟弟。 “早在这之前，就有人想推平王上位……”墨成章继续往下说。 平王从出生起就被各种忽视，不过此人不知是真的资质平平还是装出来的，居然没有被林氏派的人养歪。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也不是无法无天的纨绔。 直到这次的事情爆发，平王被推到大众眼前，众人才发现，平王好像没有从前那样愚钝，做个守成的君主是足够了。 至此，朝中拥护平王上位的呼声越来越高。 林承继被搞得焦头烂额，就算林国舅领着十万大军直捣京城助阵，也没吓退持反对意见的朝臣。 “所以，现在平王是皇帝？”郑清浅忍不住又问。 墨成章摇头，“不是，如今朝中诸事由枢密使和六部尚书共同处理，皇位空悬，有几方势力都在争夺。” “啊？除了林家和平王，还有人想上位？”郑清浅睁大眼。 墨成章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以为呢？那可是皇位，一旦上位，得到的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权利。” 林家若不是因为和佑帝还有庶子，他们肯定会自己上，而不是将和佑帝的儿子推出来。 这个世界跟郑清浅的世界不同，除非乱臣贼子，不然登位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要说有没有暗箱操作，那肯定有，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和以往都不同，以往那些暗地里进行的都在暗处，可这次从头至尾都是摆在明面上，连林家人也不能太过强硬。 不然拿到了帝位，也依然会被人反了。 自己都不是合法得来的东西，别人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来抢呀！ 但郑清浅听到这里，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猛地问道：“可你怎么回来了？” 按理说，墨成章这样的身份，不是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登上皇位吗？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不但自己跑回来了，还下令整个西南府全面封锁。 郑清浅表示，这操作她委实有些看不懂。 “因为我想你了，所以就回来了。”墨成章轻笑着吻在她的耳畔。 郑清浅满头黑线，推开他嗔道：“你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好，你别恼，我这就告诉你。”墨成章又将人抱回来，“其实很简单，这么多年来，朝廷那边早就是个巨大的烂摊子了，我不想接手一个这样的朝廷，所以就用了点小手段……” 墨成章利用张之遥的人脉，还有颜秋思授意下的武将团体，不停在朝中煽风点火，为的就是让那些有野心的人自己跳出来。 除此之外，那些想浑水摸鱼，平时又不作为的人必然也忍不住会暴露。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他再出手收拾残局，以后就能以雷霆手段把这些隐患和朝廷的蛀虫一次清除。 “厉害啊四哥！”郑清浅听完后都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 他这招坐收渔翁之利可谓用得十分娴熟了。 第484章 发展才是硬道理 能忍住摆在眼前的诱惑，将目光放得如此长远，难怪所有人都服他。 “哪里哪里，都是我家浅浅的功劳。”墨成章自谦道。 郑清浅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敢冒领功劳。” 墨成章很认真的看着她，“真是你的功劳，若没有你的大方出借，我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闻所未闻之事，也就不会在这次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的那个电脑真是个神器，里面不但可以获取数不尽的信息，还能很直观的做出各种图表。 若是之前，他不会只带几十个人进京犯险，而是会等待时机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可在看过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战争形式后，他的想法改变了。 郑清浅那个世界对人命的看重，让他知道每个生命都有无限可能，所以如果能花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他就绝不会拿手下人的命去冒险。 “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的领受了。”郑清浅见他这样正式，也笑眯眯的接话。 说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了，墨成章哪里是受了她的启发，这人分明早就有了计划。 不然他怎么会老早就安排下去，让几个州都大力发展农业和基础 技术，各种矿产也在稳步开发，硫矿和硝石全部都派了人保护。 也就是说，他很早之前就倾向于想用兵不血刃的方式解决前世的恩怨和矛盾，只不过凑巧又在她的电脑里看到了一些后世的相关信息，这才让他有了具体的策略。 “你们那边不是有句话说，发展才是硬道理吗？我们现在虽然占着西南府，可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管是为了今后，还是眼下，咱们多争取一天发展的时间，就多一点未来同其他势力对抗的资本。” 墨成章这话说得很自然，完全没发现，他如今也会时不时的冒出几个现代词汇了。 郑清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里有点复杂。 她一早就知道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现代的一些观念。 “又乱想什么呢？”墨成章见她走神，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要是不困的话，也跟我说说山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可好？” 郑清浅这会儿哪里睡得着？闻言便也将最近的事挑拣着说了些，“小金又要做爹了，还有秦昊和岑姐，他们两个……” 腊月的山中，夜里寒风阵阵，但屋内烧着炕，墨成章和郑清 浅在被窝里喁喁细语，温馨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冲散了偶尔渗入的寒凉。 …… 翌日一早墨成章就下山了。 李小六早前便得了他的指示，随后跟到了校场上。 两人跟着山里的留守部队一起晨练了一圈，等进到校场旁的办公室，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小四哥，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帮你盯着呢。” 李小六进屋就没停过手脚，又是擦桌椅板凳，又是替墨成章烧茶，嘴也没闲着。 “他们暗地里没做什么吧？”墨成章坐在桌后，开始翻看李小六准备的东西。 李小六自豪的挺了挺胸，“他们可老实呢，就之前那几个被咱们抓过的暗卫都没乱跑过，那父子两个更别提了，程公子躺在医馆要死不活的，他爹被婶子安排去搬砖，前不久程大人才被安排去书院教策论的，他们父子现在都住在书院。” 墨成章闻言，眉梢微挑，程韬居然去搬砖？这可是稀奇事。 他印象中的程韬颇有威严，实在很难想象他去搬砖会是个什么画面。 “嗯，继续盯着，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如果我不在，找你小四嫂也行。” “好嘞，小四哥你就放心吧，有我盯着，他们干不出啥事。”李小六拍着胸脯保证道。 墨成章和郑清浅昨晚都有默契的没提起程家父子。 郑清浅是觉得，不管这一世的程家父子如何，上一世墨成章经历过的事都无法抹去，如何对待程家父子，得他自己说了算。 而对墨成章来说，对程景灏父子二人，他如今的心态已经不同于刚刚重生时了。 刚重生醒来时，他心里对程家是满心的怨怼和恨意，特别是对给他下毒的程景灏，那时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了他。 可如今经历的事情更多，心境更为开阔，在他自己亲身领着一群人走上这样的道路后，他突然有些明白程景灏当初为何会在他表明没有野心后，执意要将他除掉的做法了。 不是说他觉得程景灏这样做是对的，而是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能对他下狠手。 前世的情况是，程家那一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而他正统的身份就是他们反叛的底气。 试想一下，他们当做信念的人突然说并不想去做他们那么多人努力替他达成的事，那些人心里会作何感想？ 程景灏为了不动摇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根基， 才会谋划除去他，那时候他们夺得了政权，有没有他都没什么影响，只要能找出另一个足以担当大任的人便可收拾残局。 现在想来，程家一开始对他真的很尽心尽力，也是真的在扶持他上位。 认回他以后，程家替他请了各路名师，教导他为君之道，完善他并不特别扎实的基础学识。 甚至还找了武术名师来指点他的功夫，他这一身本事便是程家当时替他打下的基础，而颜秋思的教导则是后来的事。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虽然想报仇，可却迟迟没有对程家动手的原因。 如今程韬和程景灏彻底判出朝廷前来投奔，他心底其实滋味难言。 若是接受，便觉得对不起前世的自己，以及前世替他挡过一次死劫的郑氏，还有后来逃亡路上病死的几个外甥。 可若说他完全无动于衷，却又不尽然。 如今郑清浅安排程韬在福泽书院任教，其实反倒误打误撞的暂时替他解了围。 等再观察些时日，看看程韬的野心还会不会让他做出什么，或者看看程景灏会不会有什么异动，到时他再做决定吧。 趁着各地的牛鬼蛇神出来争斗，他将西南府好好发展起来才是当下之急。 第485章 手里要有剑 腊八过后，福泽山中进入了更加忙碌的状态。 因为墨成章的归来，被派去外面的“技术顾问”也陆续得到消息赶回山。 这些人之所以急着回来，一来是回来过年，二来则相当于“叙职”。 从八月到现在，因为郑清浅的大力支持，山里的许多技术都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墨成章在福泽山的老大，有了好消息，大伙儿当然最想让他知道。 因此，墨成章回来后，先是整顿了墨家军，将从前山里的一万精锐划归西南第一师，后来从外面抽调重组的军队又组成了新的师团和集团军。 分了师团，确定了各军的供给来源，以及加速各州后勤保障体系的建立等等，这事才算暂时能停一下。 他从郑清浅的电脑里特地将现代的军队体系仔细的了解过，所以如今整顿这些很是顺手。 军务整顿完后，又跟阎和良和格物院的几个骨干讨论了接下来对军中武器的研究方向，顺便阎和良也将之前他提出的概念武器模型拿给他过目。 “这只是模型，我初步测试过，要达到你说的效果，恐怕还需要解决动力问题……” 阎和良一边介绍，一边将自己遇到的阻碍提出来。 “嗯，这事我也会想想，如果有什么想法 我再跟你谈。”墨成章点头应道。 他对阎和良做的这个，类似于郑清浅那个世界的“肩扛式迫击炮”模型很满意。 先不提实物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他只提过一个设想，阎和良便能做出外形接近的模型来看，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当然，以目前大乾的情况来说，他们做出来的肯定比不上郑清浅那个世界的威力，但对其他势力而言，这东西一旦出来，基本上就是压倒性的局面。 手里没剑，和手里有剑却不用是两回事。 他之所以选择肩扛式迫击炮，是因为这东西方便，在战场上灵活性要比大炮高，而目前这个世界连火药的应用都只限于烟火上，他也不需要弄太过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 从格物院出来，墨成章又去找耿世勋了解粮食的问题。 郑清浅那边有数据，前两日便告知过他了，但有关粮食产量和未来增长趋势的问题，还得问耿世勋。 “小四你过来了？” 耿世勋正在大棚地里查看新种下的红薯，见墨成章过来，连忙从地里出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泥，一边朝他走来。 墨成章笑了笑，“耿大哥，今年这棚子里的苗长得倒是比去年好。” “还行吧，山下还是没有 山谷那边长得好，不过那边育种出来的耐寒，产量也更高些。”耿世勋笑得很自豪。 自从接手山里的生计问题后，他真是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从各种途径弄粮食。 之前他们穷的时候，拿银子买只能作为辅助手段，山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根源还得在地里。 所以，他后来将收粮食的活慢慢分派了出去，自己却一头扎进了地里。 耿世勋也是出身农家的汉子，只不过对种地的事他自己也就一知半解的，比不上那些庄稼把式。后面发迹了，自己就没再种过。 如今再回到地里，说难也不难，毕竟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山里的许多种地好手协助；可要说不难，那也是真的难。 为啥？想想就知道嘛，这么多年，也没见人把地里的产量提升一截，他这个外行来，要想突破这个难关就可想而知了。 转机发生在小四他媳妇给他的一本书里，那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原来种地还能搞出那么多花样！ “这边没事了吧？”墨成章看了看地里问道。 耿世勋摇头，“没啥事了，咱出去说。” “好，我想问问咱明年开春前山里……” 墨成章与耿世勋并肩同行，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这处 大棚的位置处在福泽书院后方，墨成章和耿世勋两人的身影，被站在书院后门的程景灏看个正着。 程景灏默默看着墨成章的背影，直到两人走远，他才转身。 一转身，却是看见程韬站在身后。 “爹，您下课了？” 对他若无其事的招呼，程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爹为何如此看我？”程景灏被他看得转开了视线。 程韬忽然一叹，“阿灏，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事瞒着我，也不知道你跟你表弟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你不能总这样。” 程景灏身子一僵，垂下眼睑，没有回应。 “成章是个好孩子，墨家将他教得很好，”说到这里，程韬突地顿住，“虽然他跟我们不亲近，但只看这山里的一切便能知道，他本心并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想，墨成章为什么不肯认他这个舅舅？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程景灏身上。 也许是他儿子和墨成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以至于墨成章对程家没了好感，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他看得出来，阿灏这些日子一直在默默关注墨成章的行踪，每次他都看见他想上去找墨成章说话，可最后却又退了 回来。 那日他们父子去墨家，有张之遥那些人在，他们自然是没有机会多说什么的。 之后墨成章也没来找他们，既不对程家的投奔做出回应，也没有要同他来个舅甥相认的趋势。 其实，如今程家的东西都还在他们父子手上握着，墨成章他们只接收了那些带来的物资。 “阿灏，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怎么教你的吗？” 程韬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开口，“程家这一辈子嗣单薄，你娘同我成亲十几年后才有的你，而她也因生你时难产过世，留下我们父子相依为命……” 程韬和发妻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哪怕程景灏的娘十几年都没有怀孕，他也依然没纳妾。 后来程景灏的娘难产死了，程韬为了找个人好好照顾程景灏，又娶了颜家一名庶女做填房，不过他跟这位继室始终相敬如宾，再没有别的子嗣。 程景灏身体不好，程韬想让他习武，但很遗憾，程景灏根本承受不住，最后只能放弃。 当时程韬是这样告诉五岁的程景灏的： “男子汉大丈夫，一生之中会面对许多事，不管你将来面对的是什么，你都要记住：勇敢的去面对，去接受。我们程家人不怕苦难，怕的是没有承担苦难的勇气！” 第486章 不能一笑泯恩仇 “……所以，阿灏，如果你跟成章有解不开的心结，就勇敢的去面对，去找他好好谈谈。若是你错了，便该坦然认错；若是他错了，你作为兄长，本就该对他多多包容。” 程景灏听见程韬的话，缓缓抬头，眼中全是讶异。 他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程韬看见他的表情，不由得摇头失笑，“很难相信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程景灏反射性的点头。 程韬苦笑一声，“我也有点不信，但这的确是我此时心里真正的想法。” 若换在两个月前，程韬绝对说不出这样一番话。 可如今的他，不自觉的被福泽山里的人影响。 这里的人热情真挚，只要是山里人，他们相互间的团结和信任，简直让他瞠目结舌。 要知道，程韬是官场多年，早已习惯了戴着面具同所有人相交。 有些面具戴得久了，便再难摘下。 所以当他得知墨成章的存在时，最先想到的便是推翻朝廷，拿回属于程家的一切，以保全程家几代人的荣耀。 可在山里这段日子，特别是最近在书院的时间，看着那一双双渴望学到知识，对他崇拜有加信任有加的眼睛时，他忽然醒悟过来——原来，他要的不过是别人的 认可。 和佑帝上位后，程家被打压被排挤，走到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程家人其实已经不多了。 他们如今有一部分在这山里，还有一部分隐在大乾各处。 如果只是为了让这些人体面的活在世上，他大可不必再纠结于过去。 程韬的心理其实不难理解，简而言之便是，他跟自己和解了，不再执着于追名逐利，转而寻求自己的人生价值。 不过他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已经下意识的开始这样做了。 “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我已经做了决定，接下来就看你了。” 程韬看见程景灏若有所思，拍拍他的肩，转身往回走。 他还有一堆那些臭小子的策论没看，得赶紧回去看完了，明天好将他们挨个骂一遍呢！ 程景灏将程韬的话听进了心里，但却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 他爹怎么可能明白他和墨成章之间的事呢？ 他们中间隔着的并不是简单的恩怨，而是无数条人命。 前世的郑氏，墨成章自己，还有墨成章的外甥，以及那些因为他的错误决定而丧生的百姓…… 这些并不是简单的说几句话，道个歉，认个错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 当张之遥来询问郑清 浅，能不能让程景灏也在书院任教时，郑清浅是真的很意外。 “张老您是山长，书院请谁做夫子，不用特地跟我说。”再意外也得先表明态度。 张之遥笑了，“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书院的监院，这些事还是应当听一下你的意见。” 郑清浅闻言很是不好意思，“您老可别折煞我了，我这监院不过是挂个名，事情都是书院里的各位管事和夫子在做。” 原本她还管一点书院的事情，但自从她怀孕后，那是彻底将书院的事丢给墨诗诗他们了。 再后来张之遥做了山长，她早就把书院的事抛诸脑后，完全就没记挂过——曾经的太傅给福泽书院做山长，谁敢不服啊？ 现在更别提了，程韬这个曾经的右相，曾经的闵州刺史，都在书院教策论。 如此高端的配置，郑清浅不用想也知道，以后如果朝廷开了科举，他们山里绝对能出好几个进士级别的人才。说不定还能奢想一下状元啥的呢。 “我来问你，并不只是问你。”张之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过既然你不反对，以后便由程家小子来教礼仪课吧！” 山里如今的夫子都是外面招来的，除了几个特殊的人之外，要说精通大乾各种礼仪 的人，还真没有。 张之遥让程景灏做礼仪课的夫子，那也不是乱选的。 程景灏顶着盛京四公子的头衔多年，可不止是学识出众，礼仪上也是让人无可挑剔的翩翩公子——除了他之前常年坐着轮椅让人感叹之外，真的挑不出毛病。 郑清浅讶然的看着张之遥，本想追问他是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 看来，墨成章和程家人之间的问题，连张之遥都看出来了。 其实郑清浅是身在局中，没能想到这个世界的亲缘关系，所以才忽略了。 张之遥是知道墨成章身世的人，自然也就知道程韬和程景灏跟墨成章的关系。 亲外甥和亲舅舅不亲，还跟陌生人没两样，这中间当然是有问题的。 不过，对张之遥来说，这事跟他没关系，他现在在意的是福泽书院那些学子，既然程景灏主动找上门想在书院谋个差事，他也就顺势成全对方。 至于人家亲戚之间怎么相处，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郑清浅叹了一声，看来是时候问问墨成章，程家人的事该怎么处理了。 …… 墨成章回到家时，就看见郑清浅被云氏从厨房赶出来。 “你可别瞎折腾，那么大个肚子，就算想给小四做 吃的，也等你生了再说，现在还是我来，实在不行你告诉我咋做……” 郑清浅无奈的转身，正对上墨成章带笑的眼。 他大步上前，扶着她进屋，“不是说过吗？你有这份心意便可，不用真的去做什么。” “其实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天天都让娘做给咱们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郑清浅的肚子的确比普通的孕妇大一些，不过她自己并不觉得现在连饭也做不了。 “不是这样算的，”墨成章扶着她坐下，“你现在有孕在身，娘能照顾你她才高兴，你要不让她这样照顾你了，瞧着吧，她能一整天都在你身后跟着转。” 郑清浅张了张嘴，墨成章伸出食指抵在她唇上，“若你真觉得不好意思，等以后她有需要了，你再好好照顾她便是。” 人生不就是这样有来有往的吗？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人，在别人需要帮助时帮助别人，在自己需要帮助时，也会得到别人的帮助。 当然，白眼狼和只知索取不知道感恩不懂回报的除外。 “我知道了。”郑清浅笑着点头，不过很快她又开口道，“今天张老来跟我说，程景灏想在书院里任教。” 听见程景灏的名字，墨成章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第487章 想直取盛京 郑清浅瞧他的脸色便知，他恐怕还是不太愿意提起程景灏这个人，于是再次开口，“张老让他教礼仪课，我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反正书院正好也缺一个礼仪课夫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小心，被墨成章听出来了。 墨成章收回心绪，顺着她的话道：“嗯，他在礼学上的修养的确不错，做夫子绰绰有余。” 郑清浅不想他为难，正打算转移话题，却听他低沉的开口了。 “他不但礼学修养好，在文学一道也堪比大家，只是……他前世的性子太过极端，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 墨成章顿了顿又道：“太傅特地去问你，实际上是想试探我对程家父子的态度。” “那如今你可想好要如何处置他们了？”这次是他自己提起，郑清浅松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 墨成章没有立刻回答，起身去点了灯，又把窗帘拉上后才回答，“让我原谅他们是不可能的，但这一世不管是程韬还是程景灏都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我动手杀人，我也做不到。” 他到她身前单膝跪下，郑清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住了，他的脸贴在她肚 子上，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就现在这样吧，我让小六叫人继续盯着。” 如果他们不做出危害旁人的事，他跟他们互不往来便是。 “你……放下前世的事了？”郑清浅垂头，有些迟疑的问。 墨成章抬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忽地勾唇一笑，“发生过的事自然不可能轻易忘记，但他们……”他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如果他的生母程媛还活着，肯定不会愿意看见他和程家人形同死敌。 程媛和程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虽然程韬当年强行将程媛送入东宫，但兄妹两人的感情并没破裂。 墨成章如今的想法便是，将前世的恩怨暂时掩埋，就当还了程媛的生恩。 郑清浅闻言，脑中几个念头转过，就有些明白他的想法。 前世的伤害已经造成，可这一世的程家并没有对不起墨成章，前世在程景灏起杀心之前，程家对他也是倾其所有的。 可以说，墨成章和程家的恩怨，早就算不清了。 前世程家对他的培养之恩，被程景灏最后的毒杀给抹杀了；可这一世程景灏对墨成章的包容回护之情，以及对福泽山多次大开方便之 门的情谊，又将那份死结松动了一些。 就连郑清浅都不知道，若是她遇上这样的情况，会怎么选择。 对杀了自己的人恨不恨？那肯定恨啊！可这个人却又曾经不遗余力的培养你，重生后也不惜代价的帮助你，帮助你周围的人，这又要怎么算？ 这些事根本不是简单的好坏抵消就行的，还要看这其中蕴含的情感变化。 总之，很复杂，没有身在局中的人，都没资格来评判墨成章的选择对不对。 郑清浅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墨成章将她的手拿到唇边吻了下，笑道：“我知道。” 对于她的全心信任，他既觉得满足，心底又泛起丝丝甜意。 人生在世，遇见之人不知凡几，然，能得一知己却并非易事。 幸运的是，他前世没遇上，这一世却有她。 “你还要在地上跪多久？”郑清浅偏头看了一下他的膝盖，打趣道，“若是被娘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墨成章失笑，一边起身一边道：“放心，娘肯定不会觉得是我欺负了你，她只会觉得是我惹你生气了，在想尽办法的哄你。” 就像曾经的墨老爷。 他爹虽然去得早，但他对他还是有些记忆的，例如宠媳妇的些许画面，在他脑子里实在印象深刻。 郑清浅眨眨眼，想想云氏平时的为人，好像还真有可能。 云氏在外面喊两人出去吃饭，郑清浅和墨成章才从屋里出去。 …… 与轰轰烈烈搞大生产运动的福泽山相比，盛京中可就完全是另一种氛围了。 且不说盛京城的普通百姓如何惶惶不可终日，就连林国舅都对现在的局面看不懂了。 “爹，您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咱们手上有十几万大军，朝中哪个不服直接杀了就是，何必跟他们这般磨着？” 林国舅就不明白了，他爹着急忙慌的让他带着冀州的十万大军回来，结果却让大军驻扎在城外不要乱动，这算什么事啊？ 林承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这脑子里成天都装的什么？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朝中反对我们的只有一两个吗？那是一大半都在反对！” 说到这里，林承继喘了口气，“要是将这些人都杀了，你以为就凭那个蠢货，能坐稳龙椅？” 准确的说，杀了一大半朝廷大臣后，还能不能坐上龙椅都难说。 就算镇住了朝臣，可百姓又不是瞎子，那些御史和现在躲起来的老顽固们更不会坐视不理！ 只要想到这些，林承继就头疼。 “谁……”林国舅原本想说谁不服就杀谁，但看他爹一脸要吃了他的表情，立刻改口，“那我们就这样让他们闹？” 总不能真的让平王上位吧？那他们林家忙活半天是为了什么？ 林承继冷哼一声，“说你脑子简单，你还真是不管事。我且问你，你带走冀州的十万大军后，那伙福贼可还有继续攻打冀州？” 林国舅一愣，“没听说……呃，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林承继对他的智商不抱希望了，直接告诉他答案，“那伙福贼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没有趁机攻占冀州等地，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林承继的眼神一沉，“他们在等时机直取盛京！” “啊？就他们那么点人，直取盛京？”林国舅满脸的不敢置信，觉得他爹疯了，这也太看得起那群福贼了。 林承继被他这完全不用脑子的蠢样子气得不轻，干脆扭头不看他，“你人倒是多，那你之前跟人家在冀州周旋了那么久，怎么也没见你把人赶回去？” 第488章 毫无底线 只要想到这里，林承继就来气。 十万大军啊！福贼说是有两万人，但他们造反时间尚短，这两万人里至少有一半是来混日子的。 就这，他这傻儿子都没能把人赶回去，更别提趁机收回闵州了。 林国舅被这话问得，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他能告诉他爹，他根本就没上战场吗？ 林国舅此人偶有小聪明，但大多时候都更爱享乐。有野心却无力驾驭，关键是他猜忌心还重，拿了兵权后，第一时间就把原本关键位置的人换了，而换上的人又没有将帅之才。 能跟墨成章他们周旋那么久，完全是因为墨成章他们的目的是练兵，故意给对方放水。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如今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京中的局势，等……”林承继话没出口，看见林国舅就头疼，挥手让他出去。 有些事还是不能提前让这个笨蛋知道，否则要是走漏了风声，他们林家祖祖辈辈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林国舅这厢打算退出去，可林承继的书房门却打开了。 “谁让你进来的？没看见太师在……” 林国舅张口便要骂，却被林承继喝止，“休得无礼！” 来人只淡淡瞥了一眼林国舅，便径直走到林承继身旁的 椅子上坐下。 “九王爷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林承继给林国舅使了个眼色，让他老实站着别说话，而后便上前替来人斟茶。 可他刚端起茶壶，那人便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本王喜欢自己动手。” 林承继脸色微僵，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敢反驳，收回手讪笑道：“王爷请自便。” 若不是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这人出大力，他才不会这样委屈自己。 若郑清浅或者墨成章在此，便能一眼认出，坐在林承继书房的这位，就是之前混进福泽山的君不思，之后他北羌人的身份暴露，掳走了杜傲雪，再然后杜傲双查出此人便是北羌王最疼爱的弟弟，北羌九王爷拓跋兀思。 拓跋兀思从怀里摸出个盒子来，从盒中取了个玉杯出来，然后才用林承继放下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等他慢腾腾的喝了一口后，才缓缓开口，“王兄让我来问问，太师打算何时动手。” “这……”林承继犹豫了片刻，“当然是越快越好。” 拓跋兀思眉头一挑，说话时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颤了颤，“你想要多快？” “呃，除夕……”林承继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拓跋兀思打断。 “你觉得 调动大量兵力不需要时间？”拓跋兀思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你要快也不是不可以，就如今陈兵临北城外的十万铁骑，但能不能达到你说的效果，本王可不保证。” 林承继皱眉，心中迅速的计算着各种情况下的得失。 林国舅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面前男子的身份，不过他心里有个疑问，没等他爹开口，就问了出来。 “你们十万铁骑上次不就没打过颜秋思？现在他三十万大军还在临北城没回来，你们就不怕……” “放肆！”林承继刚回神就听见自己生的蠢货在问蠢问题，气得眉毛胡子都无风自动了，“谁准你这样同九王爷说话的？” 他就知道不能让这个蠢货知道这件事，现在被他撞上，也不知道之后的计划还能不能成。 拓跋兀思倒是不生气，只是已经收起了他的玉杯，起身走到林国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十万不行，我北羌还能派出二十万，三十万，乃至五十万铁骑，就凭颜秋思一人，又能阻拦到何时？” 说到此处，他侧头看向林承继，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更何况，这次太师大人诚意十足，不仅请了我王兄相助，还请了南疆那群蛮人……” 拓跋兀思并未 将话说清楚，只说到一半便走到了书房门边，“太师想清楚了再给本王传话。” 刚转个眼，拓跋兀思便消失在林家父子面前。 “爹，他……”林国舅指指拓跋兀思，又指了指林承继，“他什么意思？” 林承继反手一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什么意思？你就不会动动你那猪脑子？” 林国舅觉得好委屈，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但又不敢跟自家爹发火，只好委委屈屈的看着林承继。 “你！你……唉！”林承继气得无语，可终究是自己亲生的，还是从小疼到大的长子，到底还是压下了火气，冷冷的开口，“如今的形势你也看见了，如果我们不用非常手段，这皇位绝不可能落到林家头上。” “所以您找了北羌和南疆的人帮忙……”卖国两个字，以林国舅的无耻都有点说不出口。 林承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有这样，大乾的皇位才能落在我们头上。” 林国舅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瞪着林承继脱口问道：“爹您要做皇帝？！” “有何不可？”林承继原本还有些迟疑，但拓跋兀思的到来，给了他无限的底气，“盛荣那样的废物都能被我们拥护上 位，我为何不能？” “可您就不怕引狼入室？北羌人和南疆人都不是好打发的，请神容易送神难，爹您可要想清楚啊！”林国舅这会儿终于舍得动一下他的猪脑了。 林承继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已经答应，事成之后，将北边的两个州府让给北羌，西边的靖州让给南疆。就算这样，我们依然拥有十八个州府。” 靖州便是曾经的西靖，与南疆接壤。 “可万一他们反悔怎么办？” 林国舅觉得若是他是北羌或者南疆人，他肯定反悔，绝对会趁势吞并大乾的临近州府，直到吃不下才会罢休。 林承继呵呵冷笑，“他们都是番邦小国，撑死了能有多少人？而且别忘了，颜家对朝廷可是最为忠心的，到时候颜秋思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只需管好朝中之事便可。” 这话说得，简直是太不要脸了！这种毫无底线的事，居然还能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可林国舅居然觉得林承继说得对，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爹想得周全和长远！” …… 除夕夜的福泽山热闹非凡，与前两年已经完全不同，墨成章他们根本不知道，林家为了夺得皇位，已经抛却良知，勾结北羌和南疆狼狈为奸。 第489章 大联欢 “咱山里今年更热闹了啊？” “那是，人都多了许多，而且咱现在不用悄么么的了，外面也有人来跟咱做小生意，这来来往往的，人不久多了嘛。” 联欢晚会开始之前，有墨家军的将士们在台上热场，一套套的拳法打下来，直接把现场人的目光拉了过去。 “那谁，兄弟，你们这过年都这样玩啊？” 说话的是才来福泽山不久的，没经历过去年那场简单的晚会。 被问到的人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劲儿，“今年比去年人多，这会儿还没开始表演呢，你们等着吧，一会儿绝对让你们大开眼界！想去年的时候……” 这边将去年的几个节目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另一边，杜傲雪和张云兮正在紧张的对台词。 她俩加上张真和另一名书院的夫子，是今年的主持人。 不过因为杜傲雪和张云兮的身份，今年没有男女搭配住持，而是男女分开。 杜傲雪倒是没什么，但是阿二坚决拦着不让她跟张真搭档，而张之遥也对张云兮要跟男子一起“抛头露面”有些微词。 张之遥这样的大儒，对礼法看得还是很重的，也就是来了福泽山后，被影响了一段时间，现在对女子出来 做事逐渐接受了。 张云兮鼓起勇气跟他说，希望可以站在台上时，他基于对孙女敢于说出来的勇气才答应，但仅限于跟女子同台。 今年福泽山的新春联欢会对比去年来说，除了参与的人更多，还有将福泽书院，格物院，纺织作坊，酒坊等等山里所有产业的生产者都组织了起来。 只不过这些并不是郑清浅安排的，而是墨诗诗。 “阿雪，这里我这样说是不是会好些？”张云兮拿着一张纸，用笔勾了一下。 杜傲雪侧头看了一眼，“都行吧，我们不能说得文绉绉的，山里大多数人可能听不懂，越简单越白话才越好。” 她好歹比张云兮来得早几个月，又常常跟孩子们在一起，同山里的女人们也经常闲聊，多少知道他们能听懂什么样的话。 “嗯嗯，我知道了。”张云兮一听这话，立刻把之前文气过重的词划掉。 张真从外面快步走来，在屋里一阵张望后问两人，“墨公子和墨嫂子还没来？” “郑姐姐有孕在身，估计会先在家里吃点东西再过来。”杜傲雪头也不抬的道。 张真恍然，“我就说嘛，他们要第一个出场，来晚了可赶不上。” “放心吧，郑 姐姐从不迟到。”杜傲雪不以为意。 而此时墨成章和郑清浅还真如杜傲雪所说，刚吃了点东西准备下山。 云氏是早就走了的，她今晚跟村里的几个老姐妹一起，也是开场不久的节目。 “去年我就听他们留在山里的人提过，你们弄得这个什么晚会很精彩，没想到这么热闹。”墨成章跳上车，感叹了一句。 富贵人家也会办一些酒宴，前世程家的宴会他参加过，也看过一些歌舞和戏剧表演，不过这段墨家军里的排练他也看了几次，好像跟那些不太一样。 “去年咱们人少，没有这样热闹，不过因为是头一次办，所以气氛上来说，还是很热闹的。”郑清浅想起去年的情景，忍不住扯开唇角。 “我看今年跟去年比也不遑多让。”墨成章想到她的来处，瞬间明白，应该是她那个世界的庆祝方式。 他现在还处在拼命吸收新知识的阶段，还没心思去看什么娱乐性的东西，所以对此并不了解。 马车很快上了山道，风大，两人不好再说话。 墨诗诗早就将节目单拿给郑清浅看过，所以她大概知道今晚有些什么表演。 出人意料的是，经过了去年，又经过了一整年的 发酵，山里这群朴实的百姓，已经将去年的几个节目发展各种发散，今年出来的节目真是各种形式都有，简直是百花齐放。 “不过，大伙儿都没怎么念过书，作的歌什么的没有去年你教给我们的好。”墨诗诗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郑清浅却很赞赏，这段时间特地抽空去大伙儿排练的地方鼓励了他们几句。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难道还能厚着脸皮接受夸奖吗？ 她弄出来的一切东西，都是站在时代巨人的肩膀上，上千年的文化沉淀，肯定是现在这个朝代无法比拟的。 可山里人弄出来的，却透着质朴和纯粹，是实实在在反应这个时代生产生活的作品。 福泽书院原本的乐理课是没有安排的，但后来杜傲雪来了后，由南国公府出钱给书院购买了一批乐器，所以这门课也开起来了。 学生们刚学乐理，技巧都还不成熟，没想到年底居然接到了好些谱曲的任务。 这下子，就连原本对这门课不怎么感兴趣的，也燃起了热血，每天跟在夫子身后请教。 好不容易赶在腊月二十之前，预定的曲子才做好。 不过，这些曲子不是他们自己演奏，而是山里出钱去外面的乐 坊请的乐师。 “等明年的，我一定要亲自演奏自己谱写的曲子！” “我也是！” 杜傲雪带的书画班今年也贡献了一个节目，他们的理由是，不能输给乐理班的人。 总之，因为这场晚会，忙碌劳累了一年的福泽山众人，仿佛疲惫一扫而空，每天讨论最多的就是今年会有什么节目。 这情景堪比后世过年前，人们天天猜春晚节目单。 墨成章和郑清浅算是踩点到了山下，两人刚露面就被李小六拉走了。 “哎呀，小四哥小四嫂你们可来了，快快快，马上就要开始了！” 墨成章的脚步很稳，不疾不徐的，因为他扶着郑清浅。 “小六，你慢些，能赶得上。”郑清浅笑着道。 李小六回头，看见她的大肚子，猛地想起她不能跑，立刻尴尬的笑道：“对不起啊小四嫂，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帮三姐统筹安排今晚的节目，本就忙不过来，我们这就过去，你先去忙其他的吧。” 今晚可不是去年只有几个节目，墨诗诗一个人是真的忙不过来，所以选了几个李小六这样机灵的帮忙。 等他们走到台下，台上正好在表演开场舞——由墨家军带来的军魂群武。 第490章 不仅是承诺 过去的几个月中，墨成章带领福泽山举旗造反，支撑这一切的，除了山里的后勤供给，便是冲在第一线的墨家军。 九十九人的大型方阵，各种排列组合出来的效果，看得台下的人一愣一愣的。 密集的鼓点，强劲的节奏，配合着战场情形和墨家军战士的一声声呐喊，让台下的观众也不自觉的跟着喊了出来。 “爹，长大了我也要参军！” “孩他爹，我不拦着你了，你要想去就去吧……” “咱们的人在外面真的太难了！老天保佑，这该死的战事早点结束，让咱们好好过点安生日子啊！” 观众们有点看得热血沸腾，有得则泪珠涟涟，还有的感叹万千。 郑清浅扯了扯墨成章的袖子，下巴朝着台上扬了扬，“四哥，你这个墨家军的老大，看了就没点感想？” 她可是瞧着他一脸严肃的盯着台上看呢。 “演得不错，但有些动作做得不到位，回头我让起子再给他们加训。”墨成章自觉这个评价很是中肯。 郑清浅：“……” 默默给台上表演的小哥哥们点根蜡，果然不能太期待直男的审美评价。 没一会儿后，开场节目结束，杜傲雪和张云兮双双登台。 “福泽山的父老乡亲们，大伙儿过年好！”两人异口同声的朝台下问好。 她们两个长得好，再加上穿得格外喜庆，一亮相就将众人从刚才燃爆的节目中拉了回来。 张云兮长得娇小玲珑，柔美非常，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而杜傲雪今晚做了中性打扮，将她性格中的英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虽然都是女子，但一个柔美，一个在女性美中带着勃勃的英气，这样的组合，一通开场白下来，只看人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下面有请咱们福泽山的老大，墨成章墨公子，以及咱们的大管家郑清浅，同时也是咱们老大的媳妇儿墨娘子，上台为大家讲话！” 杜傲雪适应力非常强，很快就习惯了舞台下的注视，请墨成章和郑清浅上台时，直接放飞自我了。 郑清浅差点被她这番要正式不正式，要不正式又有点正式的说辞笑喷。 “走吧。”墨成章牵着她的手，笑看着她。 两人一起上台，下面的掌声和呼喊声铺天盖地。 “小四小四！” “墨娘子墨娘子！” 如今山里只有五千墨家军，外加一万多的普通乡亲，今晚的大活动那是早一个月就通知下去了，所 以只要能走得动路的，全在这了，可想而知场面多么壮观。 郑清浅庆幸她此时是站在台上，要是在人群中……还是别想了。 墨成章就淡定多了，他对外的形象一贯清冷，此时脸上也没什么笑容，等了一会后，便抬手下压，“大伙儿静一静。” 他的话对墨家军而言就是军令，下面三分之一的人瞬间立正站好，一点声音都不再发出。 而受这些人影响，乡亲们也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台上。 “刚才杜夫子说我是你们的老大，那我这个老大就先跟大伙儿问个好，”墨成章轻扯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大伙儿新年好！” “老大新年好！” 台下又是一阵声势浩荡的回应。 墨成章举起郑清浅的手，“这是我媳妇儿，她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就不多说了，大伙儿有事都来找我，暂时不要去打扰她。” 郑清浅没料到他居然会这样说，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开口道：“既然你们老大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安康喜乐，开泰有期！” 说完后，她就笑看着墨成章，示意他继续。 墨成章这次的话异常直白，“大家都知 道我平时不怎么说话，今天我也不多说，只有一件事要告诉大伙儿。” 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对他的信任和期待，“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们以后的每一年，都能有今晚这样的过年夜！” 下面一片欢呼，墨成章则朝下面挥挥手，带着郑清浅下了台。 刚才那句话不仅是一句承诺，也是他打从心底的愿望。 长在上阳村的墨成章，从小见得最多的，就是为了口吃的，起早贪黑拼死干活的底层百姓。 然而，他们就算这样吃苦耐劳，干得比老牛还多，依然有绝大部分人家里过冬困难。 他看过郑清浅那个世界普通人的生活，简直不敢相信，千百年后，人民的生活可以那样自由有活力。 他知道以大乾目前的情况，绝对做不到她那个世界的地步，可他早就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有生之年，必以百姓吃饱穿暖为己任！ 这次的联欢会，台前十丈以内是排了座位的。 像是李阿爷，李大山，云氏，秦氏等人，都有个位子坐。 郑清浅和墨成章当然也有，他俩的座位在最前面的最中间，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两人的位子在一起，墨成章面 不改色的全程牵着郑清浅的手。郑清浅已经完全习惯了，非常淡定，面带微笑的看着台上的节目。 坐在他们隔壁的是秦昊和赵岑，另一边则是李阿爷和李大山父子。 “小岑你看，四哥和嫂子都牵着手，我们……”秦昊也想去牵赵岑的手。 赵岑侧头瞥了他一眼，“你还没解释清楚下午的事。” 秦昊一愣，随即大呼冤枉，“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跟她只是从前在京里见过几次，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只见过几次，人家都能拿到你的随身荷包？”赵岑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没有笑意。 最近秦昊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开始在山里到处跑了，而昨天才跟张云兮撞见，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 认识倒也没什么，坏就坏在张云兮今天下午急急忙忙的跑来医馆，还给秦昊一个荷包，说是三年前他掉在她那里的。 赵岑当时就黑了脸，秦昊却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两人闹了别扭，但是晚上的活动是山里的大事，赵岑不好对他摆脸色，一直忍着。 “那真是我不小心掉的，而且那次还是太傅的生辰宴，我陪祖父去的他们家……”秦昊急急地继续解释。 第491章 贵客临门 赵岑看上去充耳不闻，急得秦昊只顾着解释，再也想不起来牵手的事。 墨成章和郑清浅的耳力都很灵敏，两人面上看着正襟危坐，实际上将隔壁的对话听了个全。 郑清浅忍着笑，紧了紧握着墨成章的手，墨成章立刻回握，并且侧头对她轻轻一笑，无声的张嘴说了句，“别管他们。” 台上的表演已经过半，先不说节目水平如何，只人家的氛围就渲染得很到位，现在一直很燃。 就在这时，李二麻子领着一行人朝墨成章快步走来。 “小四，你看谁来了？”李二麻子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那是兴奋的。 墨成章刚才就看到他领头过来了，只是夜里视线受阻，没能看清他身后跟着的是谁，此时他们走近，他自然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秋叔？”墨成章霍地起身，两大步上前，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惊喜。 李二麻子身后的人掀开兜帽，露出健朗有型的脸，咧嘴一笑，“成章，你小子可以啊，你们这可比外面热闹多了。” 来的正是颜秋思。 墨成章也笑了，“让您见笑了。” 郑清浅看见颜秋思露脸时，也诧异了一瞬，不过她很快便 起身，等墨成章跟他寒暄完，她才对颜秋思行礼，“见过颜将军，还请颜将军先入座。” 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影响到台上的表演了，郑清浅这一说，李二麻子也反应过来，配合循声而来的李小六赶紧给颜秋思一行安排位子。 “大伙儿都往后面让一让，给颜将军他们让出几个位子来！” 李小六吆喝一声，众人一听是颜秋思来了，立刻起身，顺便好奇的朝颜秋思那边看过去。 “小六，那真是颜将军？”李阿爷一把抓住满头大汗的李小六问道。 李小六急着做事，嘴角都冒出个燎泡来了，“爹，那还能有假？您老先在第二排坐着，等下回的，我还给您安排在第一排。” 李阿爷听他承认，都来不及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拉着李大山就道：“大山，你赶紧带我去跟颜将军问声好，咱们大伙儿欠人家的可太多了！” “不是，爹，现在这……”李大山指指台上又重新开始的表演，“您还是一会儿结束再去吧？” 李阿爷一看，颜秋思已经坐在那看节目了，顿时就不闹着要去了，“成，让颜将军也看看咱们现在过的日子，可都是托了他的福 啊！” 对李阿爷来说，这座山是颜秋思替他们要来的，当初墨成章他们去从军，也是亏了颜秋思的照拂，后面墨家军出征，他不信颜秋思没帮忙。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去颜将军跟前磕个头，不然这辈子都有个遗憾。 第一排已经全部腾了出来，颜秋思和墨成章坐了最中间的位置，郑清浅依旧坐在墨成章旁边。 颜秋思看见郑清浅的肚子，很是替墨成章高兴，“不错不错，你小子可算要做爹了，孩子出生别忘了告诉我。” “那是当然，秋叔您对我恩同再造，成章万不敢忘。”墨成章笑着回道。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颜秋思对他的付出都堪比亲生父亲。 颜秋思爽朗大笑，指着台上道：“行了，别辜负台上人的心意，有什么事咱们稍后再说。” 后台的墨诗诗等人，被颜秋思的到来打断了一下节奏，不过她很快就让众人继续，“不用管台下如何，咱们的任务是完成整场表演。” 前台的表演继续，墨诗诗则凑到杜傲雪和张云兮面前说了几句话。 杜傲雪睁大眼，张云兮脸上也是大大的意外。 “没想到福泽山竟然是颜 大将军……”张云兮喃喃自语，本就聪慧的她，几乎立刻便想到了某些事。 不过那又如何？现在她祖父不也在福泽山吗？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在乎从前呢？ “放心吧，诗诗姐，我们不会表现出来的。”杜傲雪反应过来后，立刻道。 墨诗诗让两人不要对颜秋思的出现表现得太过，毕竟她从郑清浅那得知了一些颜秋思的事。 墨成章不想他们造反的事牵扯到颜秋思，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外打过半点颜秋思的旗号，今晚人多口杂，前面坐的大多是福泽村的人，大伙儿都不会乱说啥。 她就怕其他人知道后，声势太大，对颜秋思的名声会有影响。 墨诗诗的担心也正是此时墨成章想到的事。 他没料到颜秋思会来，但对颜秋思的到来他心里是欣喜的，麻烦的只是怕会影响颜氏一门忠义的名声。 墨成章偏头对郑清浅耳语几句，郑清浅点点头，而后便见他起身暂时离座。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这次换郑清浅偏过头去问他，“吩咐下去了？” “嗯，小六和起子会负责解决。”墨成章微微颔首道。 颜秋思看着台上，头也没回 的开口打趣，“你们两个别在我面前黏糊，我耳力好，可别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郑清浅：“……” 墨成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颜将军。 不过被他一说，两人立刻坐直身子，开始专心看表演。 而在他们的后方，每个墨家军都接到了命令，不能让颜秋思的身份泄露出去。 于是，以每个墨家军为中心开始扩散，大伙儿口口相传，刚才前面的骚动就有了全新的解释。 “不是颜将军？” “当然不是，刚刚六爷都说了，不是大将军，只是咱们福泽山的贵客，人家不喜欢有人凑到跟前，让咱都别好奇。” “咱都不认识的人，干啥要凑上去啊？再说了，咱们福泽山可是有规矩礼节的地方，不能让贵客看轻咱。” “……” 等到整场晚会结束，墨成章率先带着颜秋思离场。 李阿爷刚才也被李小六亲口叮嘱过，让他如果想见颜将军，就在散场后跟着墨成章走。 墨成章把颜秋思带进了校场旁的屋子里，李阿爷也跟了过来。 “大将军，请受小老儿一拜！” 颜秋思和墨成章刚看见他，李阿爷就跪了下去。 第492章 以防万一 “老人家快快请起。”颜秋思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去扶李阿爷，“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 李阿爷头发胡子都白了，在颜秋思眼里就是个老大爷，他又不是那种不懂尊老爱幼的人，自然不愿毫无缘由的被一个老者跪拜。 墨成章在看见阿爷出现的时候，就猜到他的想法了，此处只有墨家军的人，倒是不必特地避讳。 李阿爷顺势起身，对颜秋思谢了又谢，“……若不是有将军帮助，咱们这些人哪里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所以小老儿一定要来给将军磕个头。” “老人家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成章的功劳。”颜秋思面对感激涕零的老爷子，有点无奈，但心里也很熨帖。 李阿爷对他的话很是赞同，慈祥的看着墨成章笑，“将军说的是，小四从小就是好孩子，我们上阳村出来的乡亲们，没有谁不感激他。” 话说到这里，李大山连忙插嘴，“爹，颜将军跟小四还有事谈，咱先回去吧？” 李阿爷连连点头，“是我打扰了，将军，小四，你们聊。” 老人家的心愿了结，心头美滋滋的，回去的路上都没让李大山扶着，自己爬上了上山的马车。 校场这边，墨成章和颜秋思秉烛而坐，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颜秋思先开口，“早前周成告诉我，福泽山里的生活如何如何的轻松有干劲，我还以为是他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方知，他个没怎么读过书的棒槌，连话都说不好。” 这山里的乡亲们，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可见家里并没有什么烦心事，都是能过个好年的。 而且今晚他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过年还能这样庆祝，这不比京中那些把戏有趣多了？ 当然，其他地方的庆祝方式也各有特色，可福泽山的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格外不同，有种……无法言说的活力，就像是每个人心中都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一般。 这哪里像是一群躲进深山开垦荒地的穷苦百姓过的日子？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指不定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呢！ “这都是山里乡亲们能吃苦，愿意努力才有的。”墨成章勾了勾唇，心里也有一股说不清的自豪情绪。 颜秋思笑笑，而后神色一敛，“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你商议。” “秋叔请说。”墨成章脊背一挺，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之前墨成章进京时，特地请颜秋 思秘密回到冀州主持大局，而后墨成章处理各处后续，颜秋思也暂时没有回北边的打算，今晚他突然出现，墨成章便知道肯定出了事。 “我接到消息，北羌人并未退回草原深处，而是驻扎在临北城以北两百里附近，另外，南疆边境近来也有兵力调动的迹象。” 颜秋思的目光深远，显然说这话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北羌和南疆……”墨成章轻吐出这两国的名字时，脑子里就浮现了有关两国的信息。 北羌不用说，是大乾的老对手了，几个月前，颜秋思才跟他们打了一场，将北羌人赶了回去。不曾想他们竟然还贼心不死。 而南疆则是大乾南部的小国，从前与西靖是死对头，两方经常交手，后来西靖归顺大乾，南疆不敢来捋虎须，一直龟缩不出，没想到这次竟然也像是要有所行动了。 “南疆我并不怎么担心，接到消息时，已经给南国公去信，他若要管，我会将靖州兵权暂时转交，有他在，南疆人应该翻不出风浪。” 颜秋思对杜傲双此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因为他跟上一任南国公有些交情，知道杜家一直在藏拙，且南疆跟杜家很有些恩怨， 他相信杜傲双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解决恩怨的机会。 “倒是北羌人，按照北羌王的性子，才打了败仗，应该会退回草原休养生息，等实力到了再卷土重来。可这次他们连最重视的白节都没回去过，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白节是北羌人对春节的称呼，因为他们崇尚白色，以白色为纯洁、吉祥的颜色，所以他们的春节叫白节。 墨成章看着颜秋思道：“所以秋叔是想立刻回到北边？” “对，”颜秋思颔首，“为了以防万一。北边看似有三十万大军，但其中战力超凡的，也就不到五万人，且骑兵总共不到八万。而北羌以骑兵为主，之前若不是有元大炮的火药武器，我军伤亡定然十分惨重。” 简而言之，北边的三十万大军只有震慑效果，真要打起来，在北边的开阔地带，步兵对上骑兵是很吃亏的。 而且颜秋思还有个担心，北羌这次事出反常，很可能草原上正在组织新的军队前来增援，到时候就算他们有火药武器，也架不住对方的大军压境。 毕竟资源有限，火药武器就是有限的。 墨成章的面色越加严肃，因为他忽然想起前世他死之前听到的一 个消息。 “秋叔，有没有可能，北羌已经统一了草原上的大小部落？” 颜秋思闻言一愣，“统一了草原部落？” 墨成章点头，“从前我们只知道北羌人数有限，最多一次来犯的人数也没超过十二万，但如果北羌王统一了草原，那么这个人数很可能翻倍，甚至是翻几倍。”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便有些沉重。 或许在颜秋思心里，他现在说的话只是猜测，但经历过前世的他，却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只是前世北羌大举来犯的时间在几年后，所以之前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颜秋思带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大胆猜测，北羌很可能将本该在几年后的大举入侵提前。 颜秋思蓦地起身，“你说的不无可能，不行，我必须立刻赶回去！” 如果白节北羌人没回去，那就表示他们动手的时间绝对在正月！ 墨成章没有拦着他，心情沉重的颜秋思一行人送走。 …… 回到家时，郑清浅已经入睡。 墨成章轻手轻脚的躺进被窝，将她鬓角掉落的发丝勾到她耳后去，爱怜的吻上她的唇，心里长长一叹： 看来，他没办法陪她到生产了。 第493章 冷战 和佑帝驾崩，朝中又没有人登基，以至于这一年还没有年号。 不过，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种事根本没啥影响，过完年该干啥还得干啥。 郑清浅觉得，墨成章肯定有事瞒着她，因为除夕过后，山里的墨家军就被全部召回加紧训练，而且他也整天早出晚归的，还每天一回家倒头就睡。 正月十二这日，她终于忍不住了。 墨成章又是接近子时才回来，刚进屋就看见郑清浅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看着他。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墨成章忽然紧张起来，几个大步来到她身前。 她的孕期已进七月，赵岑说双胎大多都会提前生产，七个月后就要小心了。 郑清浅开门见山的道：“四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难道那晚颜秋思说了什么重大的事？而且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他才没告诉她？ 墨成章神情一僵，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摇头，“没有，只是有件事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 “什么事？”郑清浅的心忽然提起。 墨成章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元宵过后，我要带人去临北城。” 之前不说，是因为不想她太早开始担心，既然她问起，他就不能不 说了。 “啊？”郑清浅忽地抬头看他，“是因为秋叔？” “不是，”墨成章摇头，“北羌之前的军队并没退回草原，我猜测北羌王很可能已经统一了草原……” 他缓缓将那晚跟颜秋思说的话道来，“只凭秋叔他们目前的兵力，恐怕很难抵挡得住。” 墨成章没说的是，就在昨天，京中传来消息，林承继最近不太对劲，居然没再积极的跟平王和其他势力斗了。 按照林家人的秉性，这本身就透着怪异，所以京城负责监视林家的人立刻给他传了消息来，同时也在想办法进一步打探林家的下一步动作。 前世同林家打交道最多的是程家，墨成章所知的有关林家的事，全是程景灏告诉他的，他对林家的印象总结大概就是：利益至上，毫无底线，有时可以为了利益不要脸皮。 所以接到消息时，他下意识的将林家的异常跟北羌和南疆的异动联想在一起。 不想不觉得，这一想却是看出来一些端倪。 只是这一切眼下都是他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支撑。 “所以你最近才让山里把所有能动用的火药武器集中准备好？打算靠这些去挡住北羌几十万的大军？”郑清浅冷静的问。 墨成章沉默 不语。 郑清浅推开他，坐得离他远了些，“我没亲眼见过几十万骑兵是什么样，但如果北羌真的有这么多骑兵同时攻来，只凭你们现在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挡得住。” 火药武器不是万能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依然会被无情的镇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人家不怕死，成千上万的人冲上来，就专门来堵你的火力输出阵地，光是尸体都能挡住大部分的伤害。 再加上人家后方的骑兵大举进攻，哪怕颜秋思是战神，在绝对的劣势下，也只能认命。 郑清浅不想让墨成章去。 人都是自私的，从前她知道大概情况，知道他活了两世，在大乾这一亩三分地，怎么都不可能出事。 可这次面对的是外族入侵，面对的是不知凡几的敌人，结局难料，生死难测，她不想他去冒险。 “浅浅，我……”墨成章张了张嘴，却很难将未完的话说出口。 郑清浅衣服都没脱，直接钻进被窝，背对着他说了句，“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你去。” 她不反对倾整个福泽山之力去帮忙，但她不要他去冒险。 墨成章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吹灯，而后靠着她身边躺下，伸手去搂她， 却被她拒绝，“你不走了才能抱我。” 墨成章：“……” 他收回手，却贴近她没再动弹。 其实他知道，她心中也有大义，若是换在平时，她的表现不会这样激烈，但现在她怀有身孕，而且再过不久就要临盆，心里的脆弱不安，让她承受不起他去冒险这件事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浅浅，秋叔就像我的亲生父亲……” 黑暗中，墨成章将他和颜秋思两辈子的牵绊缓缓道来，“……我不能看着他战死，却什么也不做。” 这是他欠颜秋思的，如果不知道便罢了，明明知道却无动于衷，那便不是他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能看着秋叔战死，却能让我们提心吊胆？”郑清浅的声音闷闷的。 是，她承认刚刚她的确情绪化了，也很自私，可她这样才是正常反应吧？ 墨成章沉默，郑清浅也不再开口。 这晚注定难眠。 很快就到了元宵这日，云氏一大早就把墨成章拉到院子角落小声嘀咕，“这几天你跟小四媳妇吵架啦？我说你也真是，她现在怀着孩子，就算闹闹脾气也是正常的，她平日里多好的人啊？你这当人男人的，多让着她些。” “没有的事，娘您别担心。”墨成章迅速否 认。 云氏翻了个白眼，“你当我眼瞎呢？你倒是没事，可人小四媳妇见天的不理你，我看了都替你着急。” 这下墨成章不说话了。 自那晚过后，郑清浅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对他都视而不见，一旦他找她说话，她一句“不去了再来找我”就把他堵了回来，两人彻底进入了冷战时期。 这事就是个死结，他怎么做都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出发的日子临近。 “反正我可告诉你，今儿过节，你把她哄好，咱们才能开开心心的，知道不？”云氏最后叮嘱了一句，随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今天是山里一起过元宵，除了各个山头要准备好吃食外，山下还似模似样的开了集市。 没错，就是集市，而且集市上今儿还有灯会！ 去年元宵时，墨成章等人去闵州过节，结果发现根本没什么节日的气氛，当时他就说了，今年会在山里办。 老天赏脸，这一年山里不管哪方面都很顺利，人口也急速增加，这里早就该有个像样的集市了。 只不过郑清浅之前考虑到山里的经济环境，暂时压着没让开集市。 如今西南府的发展越来越明朗，福泽山开个集市反倒有助于提升山里各项生产活动的积极性。 第494章 无怨无悔 于是，趁着这次元宵，索性就把山里的集市开起来。 墨成章这厢刚被云氏说了一通，另一厢堂屋的门被推开，郑清浅已经收拾利索出来了。 墨成章连忙迎上前，“今儿山下人多，我陪着你吧。” 郑清浅淡淡的回了句，“不用，我跟大姐她们约好了。” 他先前说元宵后就要走，今天肯定有事要忙，哪里能真的陪着她？ 墨成章并没被她的态度吓走，反而抬脚的跟上她的脚步，亦步亦趋的将她送去跟墨韵他们汇合，然后才自己下山去。 “弟妹，你跟小四这是怎么了？”墨韵看着墨成章的背影，转头问郑清浅。 “没什么啊，大姐，你不是说帮我做了小袄，快让我瞧瞧。”郑清浅若无其事的笑着转移话题。 墨韵不傻，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这毕竟是弟弟家里的事，她也不好多问，也就顺着郑清浅的话笑道： “还没做好呢，现在只做了一件，赵大夫不是说你肚子里有两个吗？我还得再做一件再给你看。” 她打算做两件红色的小薄袄，等郑清浅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正好能穿上。 “那我可等着了，先替他们两个谢谢大姑姑。”郑清浅抱着墨韵的手臂，笑颜如花。 只不过那笑很快便散了。 … … 墨成章到校场上时，五千墨家军已经集结完毕。 李小六见他过来，小跑着到他身前，小声问，“小四哥，这次你真的不去啊？” “嗯，”墨成章垂下眼，“有李胜和元大炮一起，我相信他们可以做好。” 李小六整张脸都垮了，“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爹说了，如果你去，我就可以跟着，你要是不去，那我也去不了。” 李家六名壮年男丁，除了李大山一直留在山里协助管理之外，其余人全都在墨家军里，但李小六这个最小的，不管是墨成章还是李阿爷，都很有默契的不会让他去涉险。 所以，墨家军打了这么多次，李小六还没混上一次真正的战斗。 墨成章拍拍他的肩，“会有机会的！” 说完，他便大步走上校场前的台上。 今天出门时，墨成章批了一件斗篷式样的披风，是年前郑清浅挤出时间替他做的。 此时他站在台上，身体被宽大的披风包裹，外面的寒风一丝一毫也没能透进来。 这一刻，墨成章非常理解郑清浅如今的心情，所以，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次任务，不同于从前，有很大可能你们会丧命！”墨成章深吸一口气后对台下的将士们沉声道，“所以，我给你们一个反悔的机 会，有谁不愿去的，现在可以站出来，我保证，不按逃兵处置。” 这里的五千人，是最开始的近卫团和二团三团的人，他们的家就在福泽山中。 墨成章自己做了不去冒险的准备，便也觉得该给其他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的话出口，台下一片寂静。 墨家军的军纪严明，哪怕此刻每个人心里都有疑虑，但却没人交头接耳，全都在一脸严肃的看着台上的墨成章。 沉默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护我家园，卫我河山，无怨无悔！”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出了这句话。 “护我家园！卫我河山！无怨无悔！” 五千多人，没有一个站出来。 一开始墨成章就说了，他们这次是去支援临北城的朝廷军队，目的是阻挡北羌人的铁蹄踏碎大乾边关。 墨成章眼中有水汽聚集，胸腔里各种情绪激涌，像是下一刻便要冲破心房一般。 可他忍下了。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我等你们凯旋而归！”墨成章大吼出声，甚至尾音都破了音。 他虽然不能亲自前往，但他会尽一切努力，让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凯旋！凯旋！凯旋！” 五千墨家军声势浩大，齐声大喝的声音穿透云霄，直冲 天际，就像他们蓬勃的战意一样，必将带给他们胜利的希望！ 走到集市入口处的郑清浅等人，齐齐停下脚步，朝着校场的方向看去。 “小四他们又要走了啊？怎么之前没听见风声？”墨琪踮起脚尖朝那边看了看，啥也没看见。 郑清浅默默点头。 墨诗诗扶着她的手摇了摇，“弟妹，你别担心，小四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她这话说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心情有点复杂。 因为墨成章的坚持，墨家三姐妹的夫婿都没有在军中任职，除了吴忧上次帮着去临北城送过消息之外，陈忠达和王进都没有参与过任何跟打仗有关的事。 在墨诗诗看来，她们的夫婿都能安稳的待在山里，可小四却要去打仗冒险，还是在郑清浅快临盆的时候，她说什么都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郑清浅扯了扯唇，“没事，我不会多想的。” 她想有什么用？不管她怎么想，他还是会去啊！ 墨韵一看气氛不对，连忙招呼道：“咱别堵在这里了，先进去逛逛吧，我也想看看他们都卖些啥，正好给家里添点东西。” 刚过完年，家里该添置的早就添置了，墨韵这样说只是想转移焦点。 墨诗诗立刻附和，“是啊，要是咱们山里能把东西买齐 ，以后就不用出去了。” 墨琪后知后觉的也发现了不对劲，连连点头跟上，“外面太危险，还是不出去的好！” 墨韵和墨诗诗：“……” 二妹（二姐）真不会看人脸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郑清浅见几个姐姐绞尽脑汁的想安慰她，不由得暂时将心头的担忧放下，笑眯眯的道：“那咱们快进去吧，我听人说里面可以买到……” 集市开张自然是热闹非凡，就算这个小小的集市上卖的东西没有外面齐全，但对福泽山的乡亲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郑清浅只走走停停的逛了不到一个时辰，墨诗诗便将她送了回去。 没办法，她现在的情况真的不适合挺着大肚子到处走。 这一晚墨成章依旧回来得很晚，郑清浅不想跟他碰面，听见开门声时，直接进了空间。 墨成章见屋里亮着灯，却不见她的人，就猜到她应该回她家了。 他暗叹一声，没有出声，吹了灯就上床。 郑清浅在她家的客厅里，一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家里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屋子外不可以。 结果等了五分钟都没听见墨成章喊她。 “哼！”这下郑清浅是真的生气了，“明天就要走了，都不知道来哄哄我？” 第495章 没有国何来家 郑清浅气呼呼的在空间里睡了一夜，等生物钟将她叫醒时，猛地想起墨成章今天要走，她连洗漱都顾不上，直接出了空间。 “四哥，你……” 郑清浅都做好了他已经走了的准备，结果刚出来就看见墨成章好像在等她。 “你不是要走吗？”郑清浅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墨成章淡淡道：“他们走了，我没去。” “你……你不去了？”郑清浅突然心里怪怪的。 墨成章勾了勾唇，“嗯，我留下来，等你生产之后再说。” 郑清浅：“……” 明明听见他要留下的消息时，她该高兴，可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惆怅的，甚至还隐隐有点心虚，这种感觉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好了，如果你睡好了，我们就快出去吃饭吧，娘已经出门了。”墨成章温柔的揉了揉郑清浅有点乱的脑袋。 看见他此时的温和模样，郑清浅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心里浓浓的不知是愧疚还是担忧的感觉，让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四哥，我……”郑清浅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墨成章吻住了。 好一阵后，他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 低声道：“什么都不要说，我都明白。” 郑清浅闻言，不知怎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溢出眼角。 她紧紧抓着墨成章的手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墨成章立刻直起身，眼里是藏不住的焦急。 郑清浅不停的摇头，目光低垂，不敢看他。 可她无声的哽咽更让墨成章心疼，“浅浅，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墨成章手足无措，她的眼泪让他瞬间乱了套。 就在墨成章打算抱着她去找赵岑时，郑清浅的哽咽止住了，抬眼直视着他。 “四哥，你去吧。” 她的话清晰有力，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眼里没有勉强，没有埋怨，只有浓浓的不舍。 墨成章震惊的看着她，“浅浅，你……” “秋叔对你有再造之恩，亦是福泽山的恩人。”郑清浅说出这话后，只觉得嗓子涩涩的，可该说的话依旧出了口。 “不说秋叔对我们的恩情，若真让北羌人长驱直入，大乾百姓必将生活在北羌铁蹄之下，到那时……你依旧不会不管。” 郑清浅转开眼，“与其之后劳心劳力，不如此时将根源斩断。” 虽然这次他很可能面对前所未有的危险，但在家国大义面前，她很清楚该选什么。 没有国，何来家？ 北羌人倾巢而出的目的绝不仅仅只要一个临北城或者苍州，他们的野心是整个大乾！ 如果不拼尽全力阻止北羌入关，迟早有一天，北羌铁骑会打到西南府。 这些道理她心里很清楚，也早就想到了，可她真的舍不得啊！ 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失去他，她就会胸闷气短，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 但如今他愿意为她留下，她却不能那般自私短视——哪怕可能会承担最坏的结果。 墨成章猛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浅浅，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里陪着你们……” 她此时故作坚强却又无比脆弱的眼神，让他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抓在手心一般，又疼又闷，很可能下一刻就要爆掉。 郑清浅笑了，眼角滑下一颗泪珠，伸手回抱住他，“去吧，我不怪你。” “我……” “嘘，”郑清浅轻嘘了一下，“别说话，抱我一会儿。” 时间不多，她只想再好好感受一次他的存在。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他生来便不是普通人，他有他 必须要走的路，而她亦然。 …… 郑清浅替墨成章收拾了行李，但并没出来送他。 墨成章刚下山，就被李小六撞见。 “小四哥，你这是……” “你嫂子让我跟着去。”墨成章一边说话，一边朝马厩走。 李小六一听急了，“你咋又要去了呢？那我咋办？” 他爹可说了，小四去他才能去，之前小四不去，所以他才没有准备，可现在小四又要去了，但他依旧啥也没准备啊！ 不行！他这次一定要去！ 李小六顾不上其他，一溜烟的跑了。 他得去跟他大哥留个话，行李什么的，校场那边还有两件，带上就行了，糙爷们儿计较那么多做啥？ 于是，墨成章出山时，身后便跟了个尾巴。 闵州官道上，两匹骏马奔驰而过，不久后便赶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是墨公子！还有六爷！” “墨公子来了！” “他不是说这次不跟咱们一起去吗？” 最前方的李二麻子听到后方骚动，立刻调转马头，没跑几步就跟墨成章迎面对上了。 “小四？你不是说……”李二麻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墨成章跟李二麻子等人说的是，等郑清浅生产过 后，他再视情况而定看看要不要去找他们。 因为他还不确定北羌这次会出动多少大军，更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发起进攻，所以只能这样安排着。 “让队伍全速前进！有事等停下来再说！”墨成章直接打马从他身边经过，顺便下了命令。 越早赶到才能越快的参与防御工事的修建，才能多几分胜算。 李小六停了一下，嘿嘿笑道：“麻哥，咱终于可以并肩作战啦！” 李二麻子立刻精神一振，高声道：“全速前进！” 五千人的队伍瞬间开始加速，带起一路尘土往北而去。 与此同时，杜傲双也已经安排好京中的一切，带着阿大南下靖州。 林府，拓跋兀思早就离开了，但林承继父子还在对之前商量的事做复盘。 “爹，我觉得颜秋思不会那么傻，他肯定会派人顾着南面的。”林国舅似模似样的指着地图道。 林承继一点都不担心，“有北羌拖着，他必定不会自己去，这样一来，他就能将南边的兵权交给别人，我们也就有了可趁之机。” 林国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他会交给谁呢？” “不管交给谁，有九王爷在，都不会有事。”林承继胸有成竹的道。 第496章 买地 他虽不是江湖人士，但手下也有出身江湖的好汉，对毒圣君不思的名号如雷贯耳。 因此，当得知北羌派来的人是拓跋兀思时，他就知道这次成功的几率很大。 “那倒也是，”林国舅点头，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爹，你说南国公是不是太心大了？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说要回去靖州扫墓。” 林承继闻言皱眉，“你说什么？南国公回靖州了？” “是啊，就在前几天，南国公府闭门谢客，给出的理由就是南国公要回乡扫墓。” 林国舅简直觉得南国公脑子被门夹了，这种时候不留在京里顾好南国公府，居然拍拍屁股跑回老家，他就不怕京中权势变更，人家把南国公府端了？ 林承继眉头紧锁，这个时间点，南国公去了靖州，难道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爹，怎么了？”林国舅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老爹的神色不对了。 林承继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南国公此时回乡有些不对。” “不对？没有吧，我记得前些年他们不也是偶尔会回去祭祖扫墓的吗？”林国舅奇怪的道。 林承继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忽视，“你派人跟去靖 州，看看杜傲双是不是真的只是回去扫墓。另外，上元已过，你也是时候带人回去冀州了。” “啊？您真要我带人回去冀州？那京里……”林国舅有些不情愿。 冀州那样的穷乡僻壤，哪有京中来得繁华有趣。 林承继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想，林家有的是人愿意。” “别别别，爹，我就是问问，也没说不去啊！”林国舅立刻认怂。 “你在冀州的事我不想管，但你给我记住了，这次回去，等我命令，若再把事情办砸了，以后这家里你也别想什么嫡长子该有的东西，记住了吗？” 林承继面色严肃，显示这话不是闹着玩的。 林国舅心中一惊，连忙站直身子，用力点头，“爹您放心，儿子肯定听您的话！” …… 送走墨成章后，郑清浅萎靡了两天，可想到他们即将面临的危险，她又立刻打起精神，比之前更用心的投入福泽山的发展之中。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而她又不可能去他身边待着，那就想办法保证他的后勤绝对不能出问题。 现在整个西南府的情况，也不过是刚刚朝着温饱的方向迈步而已，要想支撑这样大型的战争，粮草是个大问 题。 所以，郑清浅打算买地。 她原本没有打算这么快买地的，但如今时间紧迫，她再也顾不上去顾虑了。 “你要买地？”云氏一听她的打算，顿时疑惑的看着她，“咱们家不是有分到好几亩地吗？” 山里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大部分人都分了地，没有分到地的人家，也会安排去作坊上工，以保证每家每户都不会饿肚子。 墨家一开始就分到了几亩好地，只是墨成章长期不在家，在家也很少赶上耕地的时候，所以墨家的地是请陈家帮忙种的，云氏和郑清浅只在空闲时间去地里忙活。 当然，这样一来，地里产出的东西便不是他们一家得，而是分了一半给陈家。 现在郑清浅开口说要买地，云氏就琢磨着，买来给谁种啊？ “娘，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土地这东西，只要官府承认，买了不会亏。我想买地也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置下一点产业，这件事四哥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您。” 不管怎么改朝换代，没有哪个皇帝上位就要收缴百姓原本的土地的，土地对普通人来说，是可以代代相传的产业。 这话自然是骗云氏的，可 郑清浅也不能告诉她实话啊！ 按照空间的规则，只要是她名下，或者墨成章名下的土地，都会镜像在空间里。 而她昨晚仔细丈量了一番，草坪那块生长速度最快的地，大小正好是家里良田的亩数。 所以她想试试看，如果新买了良田，空间里的草坪会不会增大？ 如果猜测成真，那她就真的再也不怕粮食产量跟不上了。 “可咱们山里的地不都分出去了吗？你这是想去外面买？”云氏听说是给未来的孙子买，也就没什么不同意的了。 郑清浅点头，“不买远了，就在福泽山附近，看看哪里有良田出手，咱们先买一点。” “买地倒是没什么，可买了要怎么打理？家里就咱们娘俩，你现在这情况，根本不能下地……”云氏有点发愁。 对现在的人来说，买了地那就得种，不然岂不是浪费嘛。 郑清浅抿唇笑道：“当然不可能让我们去种，娘您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新买的地主要是测试空间里的草坪能不能扩大，其次则是掩人耳目，产量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不过，若是她的猜测成真，那就要找人继续寻找要卖的良田。 可她也不能买太多 ，因为空间的秘密只能有她和墨成章知道，他不在，光靠她一个人打理空间，实在有些吃力。 “你心里有数就成。还有啊，你也别太累了，要时时记得，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云氏看着她高耸的肚子，忍不住叮嘱道。 说实话，她看着小四媳妇这肚子都怕，当年她怀着墨诗诗姐弟时，临产时的肚子也就跟她现在差不多大。 郑清浅垂目一看，心里也有点无奈，“我会注意的。” 她孕期也没吃什么大鱼大肉，甚至一直有意识的控制着不要饮食过量，可她这肚子的确比普通怀双胎的孕妇要大。 她也问过赵岑，会不会她肚子里不止两个，结果赵岑把了脉，又在她肚子上好一通摸，最终确认只有两个。 郑清浅实在犯愁，不会是要让她生两个胖娃娃吧？ …… 颜秋思是元宵前赶到临北城的，他一到就立刻召集军中将领议事，开始调动整个临北境内的力量，修建针对骑兵的防御工事。 正月二十八这日，墨成章一行人也赶到了。 “你怎么来了？”颜秋思讶异的看着风尘仆仆的五千墨家军，下一瞬却立刻严肃道，“我这里不用你们帮忙，你赶紧带人回去！” 第497章 她的确很好 墨成章可不会被他的黑脸吓退，背对着李二麻子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墨家军就被李二麻子带走了。 “秋叔，进帐再说。”墨成章拍着颜秋思的肩，两人一起进了军帐。 颜秋思虎着脸瞪他，“你跑来做什么？这次的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媳妇儿都快生了，你这样跑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让他们母子以后怎么办？” 看见墨成章带着人出现，他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也知道他这时候来的用意，可想到这次可能会面对的情况，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先不说这个，您先过来看看。” 墨成章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将里面的东西铺在颜秋思的宽大书桌上。 “这是……”颜秋思朝桌上一瞥，猛地去看墨成章。 墨成章点头，“是地图。” “可这，这……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地图？”颜秋思盯着桌上的彩色地图，有点不敢相信。 这张地图上不止有大乾的版图，还有北羌，南疆，甚至其他几个跟大乾接壤的国家的。 早在墨成章在郑清浅家里看见现代的华国地图，以及地球仪的时候，就动了要将目前他所知地区的图做出来的念头。 他手里有大乾的图，不过有些简陋，但他将大乾的地图跟郑清浅的国家地 图对比时发现，两张图上竟然有一大部分地形是相近的。 当时郑清浅顺口解释了一下，地质运动会造成一些地形变化，如今的大乾应该就是她那个世界华国的前身。 因此，他大胆猜测，他们这个世界同她那个世界应该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于是上次他特地让吴忧来送信，请颜秋思想办法弄张最详细的北羌地图给他。 等他对比过后便发现，果然，北羌的大致地形也跟郑清浅那个世界的地图对得上。 也就是说，照着她那个世界的地图来绘制他们世界的地图，相差不会很大。 地图在战争中的作用非常大，特别是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传播途径狭窄的情况下，有时候一张地图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所以颜秋思在看见墨成章拿出来的彩色地图后，才会这样吃惊。 这张图是郑清浅根据墨成章提供的手稿，用电脑扫描，然后彩印出来的。 郑清浅觉得还是彩色的看着方便，所以就给他打印了彩色的。反正也能解释，就说让人画的嘛。 要说颜料纸张什么的，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谁会吃饱了撑的天天盯着这点事不放啊？ 这又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时间一长自然就不会有人问了。 “图怎么来的不 重要，重要的是，我怀疑这次北羌不会只攻临北城，秋叔您看，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点，都很适合他们的步兵突袭……” 墨成章没有回答地图的来源，直接将话题带进了排兵布阵里。 “只要我们扼守住这几处，就能防止他们暗度陈仓来偷袭。就算我的预判失误，现在修建的防御工事，以后也能用得上，并不算浪费。” 墨成章指着地图，将自己的猜测和设想有条不紊的道来。 颜秋思作为一军主帅，打胜仗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此时也就暂时放下了询问彩色地图的来源。 管他怎么来的，这样颜色分明的图，的确比他们以前用的更加一目了然，用起来也更方便。 “你说的没错，昨晚我也跟几个军中将领说过这事，刚刚你提出来的几个地方，比我预计的更加全面，等下午咱们再去实地看看……” 颜秋思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同墨成章商议起了在哪里修建防御工事，又可以在哪里将北羌大军分割阻拦各个击破。 等谈得差不多了，颜秋思才拍着墨成章的肩重重一叹，“成章，你真不该来的。” 墨成章是大乾的希望，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了事，他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没有国，何来家？秋叔，不 仅我自己愿意，浅浅也是支持我来的。”墨成章想到郑清浅，神色蓦地变得柔和。 在这一点上，墨成章和郑清浅的思想高度统一。 颜秋思挑眉，“你跟她说实话了？” “嗯。”墨成章颔首。 颜秋思朗声笑道：“那你小子运气不错，找了个心怀宽广的媳妇儿。” “她的确很好。”墨成章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 “哈哈哈，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咱们下午得赶时间，把该跑的地方都看一遍，明天开始就要让他们动工。” 颜秋思是真心替墨成章高兴，人的一生得一知己足矣，若那人还是自己的另一半，那此生便是无比的圆满。 …… 郑清浅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她试探性的买下五亩良田，拿到地契的当天，空间里的草坪扩大了。 她忍住激动，将几大包种子交给小金就出来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云氏看见郑清浅往院子外走，顺嘴问道。 郑清浅回头，“嗯，我去阿爷家，找大山哥有点事。” “找大山替你打理新买的地吗？去吧去吧，大山这人办事稳妥。”云氏自说自话。 郑清浅也没解释，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她到了李 阿爷家里，被李家人热情招呼了好一阵，随后李阿爷才把其他人赶走，留郑清浅和李大山在堂屋里说话。 “大山哥，我想请你帮我买些良田，另外，我还想买几个人。”郑清浅直接说明来意。 李大山闻言一愣，“你要买地？可是家里的粮食不够吃？” 郑清浅轻笑道：“怎么会？家里就我跟我娘在，四哥在家的时间少，地里收的足够吃了。我买地是想替四哥他们多准备些粮草，不管能存下多少，总是有备无患嘛。” “原来是这样啊，”李大山听了后特别理解，“不过小四做的是大事，山里每个人都受惠，哪能让你自己出钱买地做这事呢？要不我跟我爹他们商量一下，召集大伙儿一起谈谈这事？” 其实现在整个西南府都算是墨成章他们的，不过他们可不是前朝那些恶霸，百姓的东西他们一针一线也不会要，更别提去霸占人家的土地了。 “这……还是不用了吧？我只是想替四哥他们多出一份力，大伙儿过得都不容易，就别给他们增加负担了。”郑清浅立刻拒绝。 她又不是真的为了买地而买地，她这是给空间扩容呢。 “唔，也对，那你说的买人，又是咋回事？”李大山想想也是，很快便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第498章 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个，郑清浅收起了脸上的笑，很认真的道：“我想找听不见，也不会说话的人，可以吗？” “啊？”她这个要求直接让李大山愣住了。 她居然要买聋哑人？买来干啥啊？ 郑清浅一脸无奈的道：“大山哥也知道，现在四哥的身份，我们家里可能会有些不便被外人知道的事，特别是跟军中有关的，我也是防患于未然，也算是给那些身有残疾的人一个归宿。” 这个理由是她早就想好的。既然是要放进空间去的人，当然不能存在透露消息的隐患。 听不见也不能说话，自然不可能泄露秘密。她再跟赵岑拿点东西，最大程度的保证空间不暴露。 “也是，小四如今可不是普通人，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你这买了人是要放在家里？那地里咋办？”李大山先是赞同她的话，而后又问出另一个疑问。 “农闲时自然在家里，农忙时就都得派到地里了。” 她这话实则说得半真半假。 等人买回来，如何安排那就是她说了算。 “对对对，瞧我，居然这都没想到。”李大山拍了下脑门儿，“成吧，我帮你寻摸寻摸，等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郑清浅连忙起身道谢，“那就多谢大 山哥了。” 让人去空间干活，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以后她必定还会不断的给草坪扩容，那么多的地，哪怕只是撒撒种子，收获时也很轻松，她和小金他们也绝对忙不过来。 她只能用意念控制空间里的部分情况，还没到一个念头就能把种子撒下，再一个念头就能收获上来的地步。 再说了，小金它们心性不定，不可能任劳任怨的在里面干活，而且她也不想跟个黑心老板似的压榨它们。 所以啊，找帮手势在必行。 …… 杜傲雪一阵风似的跑进郑清浅办公的屋子，举着手中的一封信，喘着气问，“郑姐姐，我大哥……呼……他真的去靖州了？” 终于把气喘匀了，杜傲雪站在郑清浅的桌前，等她回答。 “杜公子给你来信了？”郑清浅诧异的站起身，心里有些不解。 墨成章并没跟她细说南疆的事，只说了这次可能有人故意挑起三国大战，杜傲双被颜秋思请去靖州了。 杜傲雪摇头，“不是，信是给阿二的，所以我才来问你。” 信里杜傲双让阿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证她的安全，看着就跟交代后事一样，她这才有点心慌的跑来问情况。 他们家从靖州出来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每隔几年对外宣称回乡祭祖都是骗人的，那是他大哥去外面瞎逛的借口。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爹娘让他们不准回靖州，但能让爹娘特地叮嘱的，肯定是大事。 这次她大哥突然跑去靖州，她下意识就想到了前几天墨成章也走了的事。 郑清浅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杜公子的确是去靖州了。” 杜傲雪皱着眉，“可我们不能回去靖州啊！” “不能回去？为什么？”郑清浅疑惑的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爹娘去世时特地叮嘱我们的。”杜傲雪摇头。 她也很好奇，可是无人可问。 “那……需要通知杜公子什么事吗？”郑清浅沉吟了一会儿问。 杜傲雪想了想，“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再来找你。” “好，需要帮助的话，千万别客气。” 郑清浅看着杜傲雪的背影，心里很是疑惑，为什么杜家二老不让他们回去靖州呢？难道跟当年西靖皇室投奔大乾有关？ 对这件事郑清浅一直很好奇，可惜这事不能问，毕竟这铁定涉及到人家的秘密啊。 不过眼下她还是赶紧把手头的事搞定，明天还得出去看地。 李大山替 郑清浅在福泽山附近找到一个要卖十亩良田的，约好明天去看。 十亩其实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现阶段来说，还挺合适的。 等李大山找到合适的人了，她再考虑多买些。 …… 福泽山里的集市开张了，但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每家店铺不仅卖东西，同时也收购东西，而且这个收购不止是针对山里人，山外的人若愿意，也可以到这里来买卖。 比如卖布的店会收购各种桑麻和线，染料啥的也在收的行列。 卖酒的就收粮食和高粱之类的酿酒原料，开饭馆的则收新鲜蔬菜肉类等等。 收来的东西干啥呢？除了自用就是按指定价格卖给山里。 这个价格定得很微妙，比一般的市价高一点点，又比他们收购的价格低了那么一点点。 也就是说，每家店收购的东西，只要比指定价格低，他们转手再卖给山里时，就能赚上一笔辛苦费。 总之，自今年元宵过后，福泽山就彻底对外开放了。 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激烈讨论的。 在这个问题上，山里难得的存在明显的分歧。 有人觉得山外环境复杂，西南府境内还有许多难民没有离开，这时候对外开放，会让福泽山暴露在 危险之中。 另外有人则认为，开放从长远来看对福泽山的利大于弊。 郑清浅就是支持开放的人。 福泽山虽好，但地理位置太过偏僻，如果不对外开放，进山的路就不会完全打通，交通一点也不便利，严重影响山里的发展壮大。 之前为了防止暴露，福泽山三面入口的一段路都做了隐蔽和限制。要开放，就要把这些全部撤掉。 山里反对的人大多思想保守，害怕放开以后保不住如今的安稳生活。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长远来看，放开限制势在必行。 放开以后，山里的产品可以对外宣传，可以吸引外面的有钱人前来合作开发赚钱的生意，可以带来新的劳动力，加速商品流通，加强人口流动和经济发展。 除此之外，还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那就是山里的光棍娶亲问题。 山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多人，适婚女子比男子少了许多，以至于墨家军里还有好些都打着光棍，如果不引进新人，怎么解决山里的婚育问题？ 当时开大会，郑清浅前面说的理由全都没能让发对派松口，结果最后一条说出来，那些人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郑清浅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o⊙ 第499章 一家三口 李大山替郑清浅寻到的地，在距离出了福泽山以南十来里地的地方，算是最靠近山里的位置了。 今天买的这十亩地真是不错的良田，还是连成片那种，非常附和郑清浅的需求。 地契拿到手后，两人便先回山。 “大山哥，我想请人在这块地旁边建个小屋子，你看最近有没有合适的人手？”下车后，郑清浅顺口问道。 李大山偏头想了想，“人手倒是有，不过要过几天，要不等给你找的人买回来再说这事吧？” “行。”郑清浅点点头。 等人买回来，正好跟着修房子的人去干活，看看是不是手脚勤快又老实的，如果不是，那她可不敢把人放进空间。 其实她真是多虑了，李大山在看人上还是很有眼光的。当时景小天他们几个管理其他山头的，便是李大山选的，如今事实证明，景小天几人的确很适合。 没过几天，李大山就带了三个人到郑清浅面前。 “弟妹，我本来让人按你的要求找人，前面也找到了几个，不过我没看上。” 李大山挠了下脑袋继续道：“结果昨天我去城里办事，看见这一家三口在讨饭，他们三个都是天生聋哑，这不赶巧了嘛，我瞧着他们都还算老实本分，问过他们后，就带回 来给你看看。” 郑清浅先道了声谢，随即打量起面前拘谨无措，又面带期待看着她的一家三口。 两个年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女，应该是夫妻，另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还算清秀，但整张脸看上去憨憨的，跟机灵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他们愿意自卖为奴？”郑清浅看向李大山问道。 李大山点头，“愿意的，他们在外面吃不饱饭，也没人雇他们做事，听说你管吃住，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当着郑清浅的面，李大山对三人中的男人比划了几下，那男人连连点头，又拉着老婆女儿给郑清浅跪下磕头。 郑清浅摆手，示意他们别跪她，随即转头对李大山点头道：“那就留下他们吧。”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三口人不愿意分开，反正她缺的又不止三个人，都留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因为郑清浅刚才摆手的动作，这一家三口还以为被拒绝了，眼里期盼的光都灭了。 但李大山一边对郑清浅点头，一边对他们打手势道：“快谢谢你们主家，她留下你们了。” 一家三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激动得泪眼婆娑，三个人再次给郑清浅跪下。 郑清浅很无奈，她挺着肚子又不方便弯腰去扶他们 ，只能对李大山道：“大山哥，你让他们别动不动就跪，咱们山里没这规矩。” “哈哈，好，我跟他们说，”李大山一边跟几人比划，一边对郑清浅道，“可弟妹你也得学着跟他们说话啊，不然以后怎么安排他们干活？” 郑清浅笑着点头，“我会的，以前跟小金他们都能沟通，不至于跟他们不行。” 只不过她这会儿是在观察这几个人的反应，所以才特意让李大山跟他们沟通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人家是装作又聋又哑呢？ 不过，从刚才她的观察来看，这三个人估计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因为他们的眼睛除了刚进来时看了她一会儿外，其余时间都是盯着李大山的手。 几个人签了早就拟好的卖·身契，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来。 李大山把人交给她就走了，郑清浅山下的事也已经处理完，便带着几人上山回家。 因为他们不会说话，更不识字，郑清浅跟他们比划了好一阵才知道几人的名字。 男子叫阿松，因为他对郑清浅指着一棵松树，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妇人叫阿花，她依样画葫芦的指着花。 年轻姑娘叫果果，她将地上的松果捡起来，指指阿松，又指指自己，意思是她是阿松的 女儿，所以叫果果。 “阿松，阿花，果果……还挺好比划的。”郑清浅笑了笑。 等她将人带回家时，云氏已经做好饭在等她了。 “这是……”云氏指着阿松三人问。 因为他们几个穿得实在太破，云氏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山里的人。 郑清浅将几人的身份解释了一下，“娘，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您放心吧。” 买人的事先前她只跟云氏提了一嘴，云氏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现在人都带回来了。 “那他们住哪啊？客房也住不下他们三个呀。” 云氏知道郑清浅做的事都有她的道理，也就没多问别的，不过家里就只剩客房能住人了，有时候小四回来还会将那屋当书房用，喊人来家里说话都去那屋呢。 “暂时让他们先在家里住几天，我已经请大山哥在买的地旁边建个小屋了。”郑清浅早就想好了，让果果跟她住，阿松和阿花住客房。 云氏白了她一眼，“你这主子做得，还得给下人建新房，我看这世上都难找你这样的主子了。” 而且就这一家三口的样子，郑清浅岂止是要给人建房子，那全身上下穿的用的，哪一样不得添置齐了呀？ “娘——”郑清浅拉长了语调，抱着云氏的胳膊讨 好的笑道，“我这不是知道您心软嘛，看他们这么可怜，以后还得帮咱们干活，让他们吃饱穿暖，有片瓦遮身就是咱该给的嘛。” 她很少跟云氏撒娇，但是，每次有事都是百试百灵。 果然，云氏咕哝了几句后，对阿花招招手，“跟我去拿几件衣服，赶紧洗洗换身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你们咋地了呢。” 阿花有些拘谨，不知道云氏说了啥，但知道这是家里的老太太，不敢不听话，连忙跟在她身后去了。 过了一会儿，阿花红着眼圈出来，怀里抱着一大堆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有些看上去有点旧，但跟他们身上穿的比起来，那都是新衣服。 阿松和果果看见她怀里的衣服，两人也感动哭了，一家三口又对着云氏跪下磕头。 “你们……唉，算了算了，你们过来，我带你们去烧水。”云氏叹了一声，领着阿花和果果去烧热水。 郑清浅心中也有些触动。 这个时代太乱，正常人尚且温饱难全，更何况阿松他们这样的重度残疾人士？ 原本她找这样的人只是不想空间的秘密泄露，现在看来，她又多了个理由。 希望大乾早日统一，希望他们以后能一步步完善社会福利体系，为民生做更多的实事。 第500章 主动出击 就在郑清浅想尽办法要为墨成章的后勤提供最大的保障时，墨成章等人也在紧张的做着准备。 “将军，这些时日咱们到处收购粮草，可目前还是差得很多。” 颜秋思的副将之一颜朗，最近负责粮草收购，可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存粮还够支撑多久？”颜秋思眉头紧皱，眉眼间尽是疲惫。 进入二月后，北边的动静越发明显，他已经跟朝中递了折子，请求拨发粮草和军饷。 但京中现在一团乱，他对兵部和户部的粮草供应并不抱希望，只能咬牙自掏腰包先收购一些粮草支撑着。 可因为军中收粮的价格比市价低，根本没什么人愿意把粮食卖给他们。 三十万大军屯在临北城附近，每天的粮草消耗是件非常恐怖的事，就算他动用整个颜家几代人的底蕴，也难撑过一个月。 偏偏北羌人只有动静，却无实质行动，让他们如今的每一天都很煎熬。 可又不能将大军遣回后方，不用想都知道，他这边一旦将人派往后方，北羌的铁骑立刻就会攻过来。 “再省一些的话，存粮还能再坚持半个月。” 颜朗也急，甚至急得冒了一脸痘出来，可再急都没用，买不来粮草，他们的处境将更 加艰难。 “算上我们带来的呢？”墨成章忽然开口问道。 颜秋思一直没放弃劝他回去，所以没有将他们带来的物资归入他的营下。 颜朗闻言，朝颜秋思看了一眼，见他虽然绷着脸，但却没有说什么，于是对墨成章道：“若算上西南军的物资，应该能撑到三月初。” “稍后你去找罗大宝，将我们的物资归到你们库中。”墨成章几乎没有考虑的道。 “这……”颜朗又去看颜秋思。 颜秋思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点点头，“去吧。” 颜朗面上一喜，连忙退了出去。 他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若是还没开打就被粮草拖垮，谁都会扼腕叹息。 等他出去，颜秋思才对墨成章叹道：“我们颜家人从来不怕打仗，可我们怕还没上战场，就因为别的原因而吃败仗。” 之前他不愿接受墨成章他们的援助，是想给他们留着东西返程，可现在的形势却由不得他了。 “秋叔，我们这样死等也不是办法，你有没有想过主动出击？”墨成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颜秋思苦笑，“怎么可能没想过？但一旦出了临北城，在广阔的草原上，我们根本不是北羌人的对手。” 大乾重 文轻武二十余年，其中对骑兵的忽视更甚，因为养骑兵耗费的军资是普通士兵的数倍。 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他手中不足十万的骑兵是什么样。 临北城有天然屏障，再加上最近他们根据地形修筑的防御工事，只要北羌不是同时几十万骑兵集中攻打一个点，他们都还有一战之力。 “我说的并非普通的主动出击，”墨成章摇头，“他们不动，我们在此太过被动，何不尝试佯攻？” 假装主动出击，将北羌人引过来，加快战争进度，减少他们不必要的消耗。 “佯攻？”颜秋思皱眉，“你的意思是……” 墨成章颔首，“抽调精锐组成敢死队，由他们打头阵，若北羌人回击，我们就将人引过来；若他们不上当，这批人再返回。” 当然，这件事是非常危险的，有很大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他才说这是敢死队。 “我明白你的想法，可若他们不上当，咱们的人不是白白牺牲吗？” 颜秋思的眉头皱得很紧，虽然心里知道墨成章的想法是对的，可还是有点不忍心。 “这就要看他们能不能跑得过北羌的骑兵了，而且，”墨成章顿了顿，“佯攻并不是只进行一次，第一次对方不上当是正常 的，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无数次呢？” 他知道这样很冒险，还会有人做无谓的牺牲，但如果不这样，他们被耗在这里，等北羌人攻过来，死的人只会更多！ 颜秋思双手握拳，攥得死紧，一张脸绷得无比严肃。 他历来都是求稳为上，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让手下人做这样的牺牲，但墨成章说得对，以北羌人的秉性，绝对经不起他们多次挑衅。 “秋叔，你信我，我定然会将损失降到最低。”墨成章忽然坚定的道。 颜秋思闭了闭眼，又蓦地睁开，“好！我给你五万人，一万骑兵，四万步兵，三日后咱们主动出击！” 墨成章拱手领命，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出去后，就看见颜朗一脸欣喜的跑过来。 “墨公子，有人来卖粮草啦！”颜朗笑得跟脸上开了朵花似的。 墨成章眉梢微挑，“哪里来的人？有多少粮食？” “十万石！足足有十万石啊！”颜朗激动的大声道，“我先去告诉将军这个好消息，墨公子您可以去那边看看，真的有十万石粮草！” 颜朗说完就跑进了营帐。 墨成章原本要去找李二麻子商量事情，但有人愿意低价卖给他们十万石粮草，还是让他很好奇。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这年头多的是自扫门前雪的人，无私奉献的少之又少，这其中越是有钱的越是不乐意出钱。 脚步一转，墨成章往人头攒动处走去。 “我咋觉得你有点眼熟呢？”是罗大宝的声音。 墨成章闻声望去，看见罗大宝正绕着一个生意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打量。 那男子面上有些不自在，干笑了两声道：“军爷您可能认错人了。” “不对，我肯定见过你，可是在哪呢？”罗大宝摸着下巴，盯着男子又仔细看了看。 这时，一个伙计打扮的小子过来对男子道：“耿老板，都清点完了，但他们没有这么多银子，颜副将去找大将军拿银票了。” 耿老板连忙道：“不着急不着急，我们明天再来拿也行。” “你姓耿？”罗大宝猛地叫道，“我想起来了！你，你是……” 耿老板立刻低着头告辞，“各位军爷，我先回客栈，明日再来……” “耿胖子！你是耿大哥的堂侄！”罗大宝总算想起他是谁了。 这时墨成章也到了那位耿老板面前，正巧他被叫破名字讶然抬头，同墨成章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墨……墨公子……” 此人正是昔日的耿胖子，耿世勋的堂侄，耿壮。 第501章 天生的商人 墨成章盯着耿壮看了片刻，朝他点点头，指了指正在运往库房的粮草，“这些是你卖的？” 耿壮尴尬的点头，而后又低着头不敢看他。 无怪乎刚才罗大宝没能一眼认出他，实在是现在的耿壮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耿胖子了。 如今的耿壮瘦不伶仃的，一点都不胖。 而瘦下来的他，配上高挑的身形，竟然还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只是，耿壮的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恣意，见到墨成章时，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一抹愧疚。 墨成章朝他郑重行了一礼，认真道：“多谢你慷慨相助。” 耿壮连连摇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没什么的，我只是……” “不管如何，这次你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墨成章打断他。 不管耿壮的父母如何，至少从耿壮将耿世勋的家产还回，到现在为颜秋思他们送来十万石粮草来看，他是个明事理又善良的人。 耿壮的眼眶蓦地湿润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一个字都没说。 墨成章也没再多说，转身去找李二麻子了。 “可以啊，你小子现在混成大粮商了？”罗大宝自来熟的搭着耿壮的肩，笑嘻嘻的问。 当初耿世勋家里的事，他 们这些亲近的人都知道，而且耿胖子他也是见过的，实在没想到，这么久不见，这家伙居然变成这样了。 要知道，当初耿胖子可是将耿世勋的所有家产都还给耿世勋了的，也就是说他本人没有留什么东西。 可就凭那点东西，这小子竟然还能搞来十万石粮草！ 那可是十万石！ 耿壮使劲眨了几下眼，把眼里的泪意压下去，摆着手道：“没有没有，就是顺路过来，呃……” 好吧，他的确不是什么大粮商，但跟罗大宝想的不太一样，可能就比他想的大粮商还要再，呃，厉害一点？ 离开闵州后，耿壮茫然了一段时间，但他也不可能因为从前的事就去死吧？所以消沉了一阵后，他开始振作起来。 耿家是做粮食声音的，耿壮便从倒腾粮食开始，一点一点的积攒资本，慢慢的，其他生意他也做，只不过手里有银子后，都被他用各种法子换成了粮食。 不过，表面看上去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实际上他并没什么钱。 经历过他爹娘的事，耿壮做生意时，有意无意的学耿世勋，高价卖的都是有钱人，对平民百姓他基本上都只顾着本钱。 而且还时不时的做点好事，若不是有钱人家高价买粮，他的账 面上早就赤字了。 就在前不久，他听说临北城可能会有战事，于是将自己手里大部分粮食都调了过来，一起送到这里。 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墨成章他们也在，他只是觉得如果临北城再被北羌人占去，大乾的百姓肯定又要过苦日子，他能帮点就帮点，只希望将士们能将北羌人赶回去。 罗大宝听着耿壮三言两语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交代了，既惊讶又佩服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啊，耿大哥厉害，你也很厉害，看来你们耿家天生就是做商人的料。” 只不过为了山里的发展，耿世勋很少再自己出面打理外面的生意了。 耿壮摸了一下头，不好意思的道：“也没有吧，我只是跟堂叔学的，诚信做人，诚信做生意。” 人无信不立，这句话他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和体验。 特别是对商人而言，一个信字，有时候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像他，若不是他一直坚守诚信，那些手里有余粮的人家，同等条件下，也不可能将粮草卖给他。 “不错不错，你能这样想，你堂叔也会很欣慰的。”罗大宝拍拍他的肩笑着道。 耿壮闻言，犹豫了一下才问，“我堂叔他们，最近好吗？” “好 啊！怎么不好？不过他现在不做生意，你堂妹，就是小蝶那丫头已经定亲了，也不知道你见过没，就咱们村隔壁山头的景小天……而且她现在跟赵大夫学医术，听说学得很不错……” 罗大宝吧啦吧啦将耿世勋家里最近的事挑着说了些。 耿壮听了这些，心里的歉疚好受了许多。 他爹娘做了错事，他余生便做好事为他们赎罪。 只要堂叔他们过得好，他剩下的人生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 墨成章紧急将李二麻子等人召集过来，把他跟颜秋思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报名！这敢死队我想去闯一闯！”李二麻子二话不说，直接开口道。 墨成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行。” “啊？不是吧，小四，我咋就不行了？上次咱们几个团评比，我好歹也是前十的吧？”李二麻子瞪圆了眼，急得抓耳挠腮的。 墨成章一句话就让他蔫儿了，“因为我答应了嫂子，要平安将你带回去，她不想再守一次寡。” 李二麻子：“……” 霍晴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他走的时候，她挺着大肚子替他收拾行李，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却是没说过害怕守寡的话。 “我去吧，”罗大宝掀 开营帐的帘子大步走进来，“我家里没什么拖累，做这个领头的人正好。” 墨成章抬眼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 他跟颜秋思提议时就没想过不派墨家军的人出战。 但他们人少，不可能全部派出去，他还是老规矩，先将家有负累和是家中独子的人排除，剩下的人再分组搭配颜家军的人去执行这次佯攻的任务。 “我们有三天的时间做准备，现在我来说说接下来两天我们的任务……”墨成章手点着地图，侃侃而谈。 打仗可不是只靠人数，或者步兵对上骑兵就一定会输，那是要用脑子的。 只要能打胜仗，各种计谋和办法可以层出不穷。 “这法子都能想出来，不愧是你，小四，我服了！”李二麻子一脸激动崇拜的看着墨成章。 墨成章平静的道：“计划是早就有的，但之前阎先生的东西还没做出来，所以我没提。” “我就说嘛，怎么咱们这次还带上了阎先生，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罗大宝也兴奋的道，丝毫不担心自己马上要作为敢死队去冒险了。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个计划能让对方损失多少战力，全看你们能不能将人引过来。”墨成章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沉重。 第502章 野心和初心 福泽山里因为集市的开放，引来了西南府众多商贾前来做买卖。 “兄弟，你也来这做买卖呢？” “嗐，这不是咱们西南府不让往外跑嘛？从前的生意断了不少，那一家老小还指着我养呢，这不得赶紧找别的路子啊？” “可不是嘛，我也是来碰碰运气，听说如今外面卖得很好的那种白糖就是这里出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上货。” “走走走，开门了，咱先进去再说……” 一大早，福泽山入口处就聚集了一行来做买卖的。 先前福泽山没有对外开放，市场上热销的好多商品都没让人知道出处。如今既然放开了，那山里的东西就不怕往外卖。 开放不到一个月时间里，福泽山的物资储备就比从前增加了许多。 除此之外，山里的产品创造的利润居然超过了购买物资花出去的银子。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郑清浅很快就筹备了一批物资，让人运往北边。 秦昊被征用来帮忙，赵岑来送饭，看见郑清浅正轻轻捶着腰，顿时皱眉唤道：“浅浅，你该好好休息了。” 郑清浅回眸看见是她，展颜一笑，“我没事的，岑姐。早一天送去，四哥他们就少一些后顾之忧。” 她买的地也已经让阿松他们开始种了，同时空间里这一批作物也即将成熟，再过不久，她又能再送一批粮食过去。 “可你就快临盆了，再不好好歇着，万一……”赵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郑清浅摇头，“不会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她的身体如今算是被空间里的矿泉水改造了一部分，早就不是从前那样弱不禁风了。 “总之你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事就让阿昊他们去做，别什么都你来。”赵岑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家相公卖了。 秦昊在一旁不满的大叫，“小岑你怎么能这样偏心嫂子呢？我也很忙的，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帮忙？” 他的伤势大好，如今也休养了一段时日，早就可以正常处理家里的事务了。 秦家经受大变，闵州的产业是他目前唯一的筹码，自然是要用心经营的，很多事情千头万绪，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容易。 赵岑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不是让你每天都在这，有需要的时候，大山哥他们会叫你，你不许找理由拒绝。” 秦昊：“……”他哪有找理由拒绝啊？明明就是太累了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嘛。 不过，咳咳，有时候会一不小心拉着她一起 休息到床上去罢了。 怎么感觉他的家庭地位又下降了？ 郑清浅憋着笑看着他俩，真的很替他们高兴。 不用说，婚后的赵岑比从前更开朗，眉梢眼角的幸福和满足肉眼可见。 而对秦昊来说，有赵岑在，他反倒能更加放开手脚去做他想做的事。 至于秦夫人，对赵岑这个儿媳妇也很满意，她唯一着急的事，就是他们家现在人丁单薄，希望赵岑能早日替秦家诞下子嗣。 “岑姐你就放心吧，我们这里还能应付，不会总要阿昊来帮忙的。”郑清浅笑盈盈的开口。 如今她也不会再喊秦昊秦公子，大家都是朋友了，再那样称呼未免太过生疏。 赵岑对秦昊的不满，大多来自于某人的不自制，所以才总是对他摆冷脸，面对郑清浅时，面色就柔和多了，“不管怎么样，有事你尽管开口。” “嗯，”郑清浅点头，“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不该逞强的时候，她当然不会那么傻。 不过赵岑的提醒倒是让她不得不提前将一些事安排好，否则一旦她生产过后，有些事就不好操作了。 …… 盛京城，平王府 “王爷，林承继果然让林建文回冀州了。” 平王盛讳的幕僚钦佩 的看着他。 “这才刚刚开始，林家早在去年就已经暗中跟北羌人接触，去年底更是派了人前往南疆，他们想做什么，一望便知。”平王淡淡道。 “王爷英明，北羌蛮子若能拖住颜秋思，南疆又有杜傲双挡着，大乾势必不会有太大损失，到时候您登基，也不至于接下一个烂摊子。”幕僚恭维道。 平王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说的都对，但却漏了最重要的。” 幕僚一愣，随即试探的问道：“您是指……西南那位？” “是啊，算起来，他该是本王的五皇兄，只可惜……”平王垂下眼睑，遮住眼中再也藏不住的 野心，“他终归只能靠一张脸，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随时都会被人戳破。” 别人会怀疑闵州的福贼头领是假冒的先皇嫡子，盛讳不会。 为何？呵呵，说来可笑，他那个短命的母亲，正巧看见了墨成章当年被换出宫的整个经过。 当然了，他当时还没出生，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这都是他母亲为了保全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的好姐妹，也就是他的乳母，当年宫中的另一名宫女。 原本他是想用这件事做杀手锏，在时机成熟时揭穿盛佑母子的罪行，好谋得一 些好处。 可谁知盛佑死得突然，京中形势突变，他被数位肱股之臣推举继位。 既然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他为什么还要退而求其次？ 生在皇家，哪能真的没有野心？只是从前时不待我，他就算手中有一直证词也没把握能扳倒林家。 “王爷的意思是……那位真是先皇嫡子？”幕僚大惊，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平王从桌上拿起一幅画卷递给他，“这是他的画像。” 此幕僚乃是先皇时期的进士，曾经面过圣，认得景仁帝，看见画像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的身份虽然是真，但本王不会让他成真，更何况，依本王看，那位好像对这个身份并不怎么看重。”盛讳若有所思的微眯着眼。 这就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不信墨成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程家已经倒向了他。 可若是知道，为何又不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呢？ 平王盛讳隐藏多年的野心，在这几个月中，被人唤醒，他想不清楚墨成章的做法，自然是因为他本身没有真正感受过亲情。 墨成章不愿身世公诸于众的最大原因，是不想让云氏和墨家三姐妹难过。 这样的初心，岂是只会用利益来衡量得失的平王能懂的？ 第503章 要活着回来 这一年的二月初八，艳阳高照，春风拂面，乃是难得的好天气。 但对罗大宝他们来说，今日是他们背负着无数人的期许，即将踏上战场的日子。 李小六一早就跟在墨成章身后打转。 “小四哥，四哥，你是我亲哥还不成吗？你就让我跟大宝一起去成不成？” 那天他不过就晚去了一会儿，结果敢死队前三批的人选都没他，下面那些臭小子还以为他怕死不敢去，给他气得哟，真是恨不得立刻证明给他们看，他李小六绝不是怕死的孬种！ “前三批的人选已经定了，你要去也可以，除非有人愿意跟你换。” 墨成章实在被他跟怕了，只得突然停下，回头看着他平静道。 李小六年纪小成亲早，家里虽然兄弟多，但因为他是幼子，性格又讨喜，按郑清浅的说法，他就是李家的团宠。 在有人自愿前去的情况下，墨成章不考虑让李小六上。 目前他也只定了前面三批敢死队的人，能不能有第四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战争一旦开始，不管是佯攻的敢死队，还是之后的大战，都绝对不会轻松。 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目前还是未知。 “那怎么可能 ？”李小六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前三批敢死队的都是自愿的，人家要是会跟他换就怪了。 墨成章拍拍他的肩，“小六，不管是不是敢死队，只要站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是英雄！” 他很明白李小六的英雄梦，可“英雄”这两个字并不只是一往无前的勇猛，这两个字代表的是牺牲。 李小六闻言一愣，随即不自觉的直起腰身，身子站得笔直，对墨成章深深的鞠了一躬，“小四哥，谢谢你，我想我明白了。” 墨成章说得对，不管在这场战斗中他在哪个位置，只要他一直站在这里，他就可以挺直腰杆，骄傲的告诉所有人：你六爷我可是打过北羌蛮子的！ 是夜，以罗大宝为首的七千人，在临北城北城门集结完毕。 “记得你们的任务吗？” “记得！” “能完成吗？” “保证完成任务！” 墨成章站在城墙上，火光照亮了他俊朗又坚毅的脸，他提气沉声道：“这次任务很重要，但你们的命同样重要！如果事不可为，活着回来是你们唯一的使命！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整齐划一的话音刚落，罗大宝手中的长刀即刻高举，大吼道： “出发！” 七千人头也不回的骑马远去，墨成章只能在心中祈祷，北羌人能够禁不住挑衅，今晚便反攻回来。 李小六站在墨成章身边，眼眶有点红的低声道：“大宝他们能回来的吧？” 这话不是在问墨成章，更像是在自问。 他心里默默回道：会的，罗大宝那么机灵，肯定能回来！ 李二麻子拍着李小六的肩，“别多想，咱们站在这里，就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是啊，”李小六吸吸鼻子，“就像小四嫂教的，人活一辈子，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到死都活得糊里糊涂，像咱们这样，就算死在这里，也算是活得明白了！” 李二麻子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小六，没想到你上课成绩不咋地，这种大道理倒是能记住。” “滚！”李小六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说谁成绩不好呢？就你每次都拿良的成绩，也好意思来说我？” 李二麻子夸张的“哎哟”一声，躲到墨成章身后去，“小四你快管管他，还有没有点礼貌了？我好歹也是他半个哥哥不是，咋能让我滚呢？” 墨成章暗暗摇头，懒得管这两个活宝，兀自抬脚下了城墙。 身后是 李小六和李二麻子打打闹闹的声音，可他面前却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这两天整个临北城的百姓已经被全部疏散完毕，百姓们当时含泪收拾包袱离开，路过他身前时，告诉他要好好保重，他们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 那一刻，墨成章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尽快将北羌人赶回去，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来招惹！ …… 罗大宝一行人星夜飞驰，于临北城往北五十里外第一次与北羌人遭遇。 “营长，他们也没传说的厉害嘛，还不是没两下就被咱们俘虏了。”罗大宝手下一名小兵笑嘻嘻的道。 罗大宝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刚刚那分明只是人家的斥候小队！” “哎哟……我错了还不成吗？那咱们现在追上去？”那小兵一边捂着脑袋一边问。 罗大宝摸着下巴想了想，“追肯定得追，不过咱也不能盲目的瞎追。” “那咋弄？你说，反正我们都听你的。” 打头的都是墨家军的人，说话没什么顾忌。 “来来来，让他们几个过来，我简单安排一下，咱们再继续。”罗大宝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刚刚他特地放 跑了一个探子，就是让他回去报信的。 “刚才后面的战鼓敲得不错，一会儿咱追上去，你们就这样……这样……再……懂了没？” “明白！” “好，继续上路！” 这次他们抓到的北羌斥候没留活口，因为要赶时间。 而这些北羌探子都很狡猾，留着也问不出什么信息，因为他们会故意说北羌话，而罗大宝等人又听不懂，所以就没留着的必要了。 刚才放走的北羌人果然去报信了，罗大宝派出去的探子很快来回消息。 “营长，他们就在前面三十里的地方，我不敢靠近看，但初步看去，那里最少有五万北羌大军！” 罗大宝眉头一皱，“五万人？” “还不确定，不过我们的人已经想办法过去了，两刻钟后应该就能传消息回来。” 罗大宝立刻回身对后面道：“全体听令，原地休息两刻钟！” 两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进一步的消息果然按时回来了。 “营长，我们确认过了，前面三十里处是北羌的先锋大军，估计有六万人左右。” 罗大宝看了看天色，又从怀里拿出一份地图来研究了下，随即抬头道：“去东边的卧羊山。” 第504章 激战卧羊山 所谓的卧羊山，其实并不是什么高山，只是连绵的十几座小山丘聚在一起的一个类似山谷的地方。 罗大宝领着人以卧羊山为屏障，坐等三十里外的北羌人回来报仇。 可他们等了一个时辰，远方还是没什么动静。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还不来？他们这是要吃闷亏？”罗大宝来回走了几步，一拍脑袋，“他们肯定有什么大阴谋！” “那咋办啊？” 罗大宝皱着眉想了好一阵，“这样，我先带三千人去试探情况，你们在这里做好迎战准备。” 对方吃了亏却不打回来，要么是怕了他们，要么就是在憋着什么坏。 怕是不可能的，北羌蛮子自信着呢，除非怼他们脸上把人打回去——就像上次那样，不然，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 罗大宝可能别的学得没有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好，但在时间问题上，他却记得牢牢的。 任何时候，都不要给敌人能够反应过来的时间。 于是，罗大宝领着三千人前往三十里外，既是刺探情况，又是看看能不能顺利将人引过来。 对方有六万人，他们只有七千，但他们是敢死队， 没有一个人认怂。 敢死队的任务就是要挑起北羌人的火气，让他们不得不提前打到临北城去。 此时的罗大宝不知道的是，还真给他猜着了。 方才跑回去报信的北羌士兵，正被此处主将严厉追问。 “你确定他们有五万人？” “确定，”士兵点头，“根据他们战鼓敲打的情况来看，肯定有五万人！” 那震天的战鼓响，他说五万可能都少了！ 可他若说得多了，将军不去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怎么办？ “五万人……”主将沉吟了片刻，“以大乾士兵的实力，我们两万人便能吃下。” “是啊将军，您一定要给刚才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啊！” 主将没理会他，兀自沉思了一阵，面露难色，“但大汗不让我们此时出兵……” 眼看着五万大乾士兵就在眼前，战功唾手可得，但他却不能轻举妄动，心里实在憋得慌。 “将军，大汗的意思是大军不能此时攻进临北城，既然是他们主动出击，咱们就在草原上反击回去，若是能全歼这五万大军，大汗应该不会怪罪吧？” 身旁的副将上前提议道。 主将眼前一亮，对啊，他又没打到临北城去 ，只是吃下对方五万人而已，哪有打了胜仗还被怪罪的？ “你说得没错，”主将拍拍副将的肩，“本将命你即刻点齐四万将士前往卧羊山一带，务必全歼这五万大乾士兵！” “是！”副将得令后激动的退下了。 他们四万铁骑去打大乾的五万歪瓜裂枣，简直不要太轻松。 副将信心满满的去点人，不一会儿就带着人出发。 巧得很，走到一半就遇上了罗大宝一行人。 “报！初步估算对方有四万人上下！” “报告！对方距离我们不到三里！” 罗大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的三千人，面色沉重，只犹豫了片刻就毅然道：“立刻掉头回卧羊山！让鼓兵每隔一刻钟敲一次战鼓！” “是！” 三千人即可回返，战鼓声随即震天彻地的响起。 北羌兵先前就听到了这边有动静，此时又听见了战鼓声，领头的副将更是激动不已，举着大砍刀大吼，“冲上去，杀了他们！” 四万人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再加上罗大宝刻意让人制造出的巨大的战鼓声，以至于阻碍了他们自己负责刺探的斥候兵，根本听不清对面到底有多少人马。 罗大宝这厢， 众人拼了命的往回跑。 好在他们虽然是敢死队，但墨成章和颜秋思给他们配备的都是军中最好的战马，在北羌人面前还是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被人很快追上。 再加上这一路并不是很远，等罗大宝他们飞速冲到卧羊山时，堪堪躲过被北羌人围杀的困境。 “快，地雷阵准备！”罗大宝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大吼。 他们刚刚停在这里可不是闲聊的，手都没闲着，该挖的防御工事和陷阱，一个都没少。 “营长，他们有四万人，咱们挡不住啊！” 罗大宝压了压跳得飞快的心跳，大声道：“谁让你们挡了？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把人引回去！” 四万铁骑不是小数目，如果他们能在这里重创对方，那么三十里外剩下的两万人肯定回来支援，到时候他们再把人一路往回领。 等这一波人都被吃了，一下子损失六万人的北羌王肯定会大怒，就算有大阴谋，也绝对坐不住！ 当然，以上都是理想状态，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要罗大宝他们重创眼下这四万人。 罗大宝深吸一口气，小四果然对他们的命看得很重，他走时，带走了大量火药武器，包括火箭， 地雷，手雷等等。 “你们是第一批，如果遇上了，一定要狠狠的让他们栽跟头，不然之后的计划就会受影响。” 这是墨成章当时说的话，但罗大宝知道，他这样做的重要原因，肯定有把他们这些人的性命算进去——只有他们带的东西多，活命的机会才越大。 这些事说起来繁杂，实际上才过了片刻罢了，眨眼间北羌人就踏入了卧羊山外围。 “地雷引线准备！” 对着北羌人的那面山谷入口，负责指挥的人大喊。 因为技术条件限制，阎和良他们现在造的地雷跟现代的有些不同，不是踩上就立刻爆炸的，需要有人点燃引线才会引爆整片地雷阵。 这个地雷阵里的都是小雷，直接网状连接，延伸出好几条引线出来，不管点燃哪一条，都能引爆地雷，但同时点燃能让地雷阵更快的爆炸。 北羌铁骑踏入地雷阵后，冲在最前面的副将恍惚听见大乾人喊了什么，然而，下一瞬，他整个人便被掀翻在地。 “这是他们的火药武器！退……”副将没被炸死，反应还很快，立刻就大喊了出来。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收势不及的马匹砸到了身上。 第505章 改变计划 罗大宝不敢大意，见第一批进入地雷阵的北羌人被炸了，立刻转头对另一边的大喊，“四营五营撤！其余人放火箭！” 刚才被炸的北羌人不到两千，如今他们有了防备，之后想要这样大面积的杀伤，只能另外想办法。 先让四营五营引开一部分北羌人，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也会跟上去。 但刚才的地雷阵震慑了对方，以至于后面的人不敢轻易上前，替他们争取了放火箭的机会。 四千人齐齐释放火箭，几轮过去，对面有一半都被射中，瞬间就将北羌人的阵营打乱了。 “营长，没箭了！” 罗大宝的脸色绷得很紧，原本还有点慌乱的心，此时却出奇的镇定，闻言立刻道：“没箭就准备近身战，我去将他们引进南面的地雷阵，二牛，北面就看你了。” “收到！”李二牛骑着马就跑。 只要能再炸掉他们几千人，今晚就还有希望。 可现实是残酷的，北羌人不傻，在接连吃了大亏后，他们总算反应过来，罗大宝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五万人。 最先被火箭射中的一批人，慌乱了一阵后，终于发现这火不能用水灭，却能用土。 “不要乱！他们没那么多人，让人散开， 将卧羊山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领头的副将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但他倒下了还有他的亲信在指挥。 “大人，刚刚已经跑了一些人……”不知是谁突然喊道。 副将的亲信太阳穴突突的跳，想发火又知道不是时候，只能硬生生的改口，“调五千人去追！” 北羌这厢分了五千人去追撤退的四营和五营，再除掉被炸伤和被火烧伤的近两万人，此处还能战的北羌人还有一万五。 而罗大宝他们只有四千人。 “大宝，他们不上当。”李二牛急得一脑门汗。 罗大宝也没能将人引过来，而这时北羌人已经开始包围卧羊山了。 “不能被他们围住。”罗大宝神色凝重的道。 “那咱们咋办啊？”李二牛很急，再不想法子，他们这些人就得被包饺子了！ 罗大宝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一营和二营从南北两个方向突围，三营分两组，将埋下去的地雷起出来！” 他们手里的手雷不多，但能坚持一会儿，希望三营的人能在这段时间内把地雷阵起出来。 有了两面地雷加持，他们或许就能将这群人往回引了。 “我马上去！” …… 话分两头，罗大宝他 们出发后，墨成章等人可不是就坐等敌人上门了。 回到营帐后，墨成章和颜秋思又确定了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不管大宝他们的结果如何，我们最迟都要在明天早上派人前去接应。”墨成章点着地图上的一处道。 颜秋思立刻接口，“我去，你坐镇城中。” 墨成章摇头，“秋叔你是这里的魂，你走了，军心不稳。” “可……”颜秋思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吧，我不去，但你也不许去。” 第一批敢死队有一千墨家军和六千颜家军，不管哪个折了他都不好受。 “我不会去，但接应的人只能是骑兵。”墨成章定定的看着他，“最少要三万。” 只有骑兵去接应，才能保证把活着的人带回来，接续引着对方攻打临北城的任务。 颜秋思闻言沉默了，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墨成章，“你小子对我也玩心眼？” 在大乾，骑兵的珍贵，没有人比颜秋思更清楚。之前他便拨了两万给墨成章，还是可以预见的有去无回那种。 所以这会儿他开口又要三万，颜秋思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秋叔言重了，如今形势如此，我也是莫可奈何。”墨成章面不改 色的道。 临北城的骑兵总共也不过十来万，他如果一开始就说这个计划要一半的骑兵，颜秋思很可能不会同意。 “罢了罢了，如今人都派出去了，难道我还能眼看着那些人回不来？”颜秋思瞪了墨成章一眼，心里却很高兴。 不错嘛，这小子不会一味的顺着他，能按自己的设想来做事，不愧是他看好的人。 “那我先替大宝他们谢过秋叔了。”墨成章连忙拱手作揖。 颜秋思叫来颜朗，当即安排了下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按脚程，罗大宝他们应该已经跟北羌人遇上了，我现在就让人出发。” 事情一旦确定，颜秋思便不会再去计较得失，能保住多少算多少，只要最后能达成目的。 墨成章这边也改了计划，将第二和第三批敢死队也召集起来，跟着接应的三万人一起前往。 另一厢，罗大宝他们最终突破了重围，可却损失惨重。 “二牛！” 罗大宝目眦欲裂，他回头看见的便是李二牛被北羌人追上，一刀砍中脖子的画面。 “啊！狗日的北羌人，老子跟你们拼了！” 血液直冲大脑，罗大宝什么都顾不得多想，举着大刀就往回冲。 李二牛是福泽村 的人，也是跟着墨成章从上阳村出来的，因为老实憨厚，脑子不太灵活，所以在墨家军里没什么存在感。 可眼看着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罗大宝热血上涌，脑子里哪还有什么任务？ 此时的他，只想多杀一个算一个。 因为他的回转，原本突围出来的人也跟着调转马头，一时间，卧羊山外的草原上，人数悬殊的双方人马激战在了一起。 “替弟兄们报仇！” 罗大宝杀红了眼，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到后来他的马也受伤了，没了马，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可他硬是一步都没退，倔强的朝着眼前的人和马砍去。 死就死吧！就算他死了，小四他们也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罗大宝就是有这个信心。 他的体力逐渐不支，又一刀砍出后，单膝跪在地上。 “呀！” 头顶是两个北羌士兵高举的大刀和兴奋的吼叫，可罗大宝连反手格挡的力气也没了。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到来，耳畔传来了熟悉的语言。 “营长，弟兄们来接应你了！” 罗大宝艰难的回头，看见之前离开的四营和五营的人正策马而来。 笨蛋！跑了还回来做什么？他们根本不是北羌人的对手啊！ 第506章 短兵相接 罗大宝脑中的想法一闪而逝。 他还不能倒下！ 为了这群实诚的弟兄们，他还要多杀几个北羌蛮子！ 战局因为四营五营的回返而有了变化，但人数劣势依旧存在，北羌人也全都杀红了眼，一时间双方的厮杀异常惨烈。 在此之前，飞奔回去三十里外的北羌前锋营报信的人，既惊又怒的将卧羊山的情况上报。 “你说什么？他们只有几千人？几千人还打残了我们两万多人？你们都是吃草原上的羊屎长大的吗？”前锋主将怒不可遏，一掌拍在矮桌上，霍然起身。 报信的人大喊冤枉，“他们有霹雳弹，而且比上次我们在临北城遇见的更厉害……” 北羌人将火药弹喊成霹雳弹。 “该死！又是这个霹雳弹！大汗怎么就不给我们配上霹雳弹？”主将一听这话更来气。 自从上次在颜秋思手里吃了大亏后，北羌王便令人暗中前往大乾寻求破解之法。 就在一个月前，北羌也造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霹雳弹。 只是可惜数量有限，大汗并没有配给下来，估计只有大汗的近卫，或者在关键时候才会使用。 “赤兀那颜，您得赶紧想办法啊！如果要去增 援，现在就得出发了！”报信兵一脑门都是汗，急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损失了两万人以后，人数还是对方的两倍有余，但他就是觉得，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他们四万人都得折在那。 那颜是对北羌部落首领的称呼，而赤兀是才归顺北羌王的部落首领之一。 大乾在草原大部分首领的眼中都很弱，特别是近几年，他们更是将大乾作为打劫过冬的领地，有几个大的部族还将大乾北部边境的几座城分了，每年冬天都会去自己分到的地方烧杀抢掠。 而北羌王两年前开始整合草原部族，上次对大乾的大举进犯让许多部族看见了团结起来的力量，于是，在利益能谈拢的情况下，北羌王顺利收服了一众草原部族。 这次赤兀能争取到打前锋的差事，还是因为他的妹妹前不久嫁给了北羌王做侧妃。 当然，按大乾话叫侧妃，实际上在北羌比普通贵族的可屯地位还低。 在北羌，贵族的妻子叫可屯。 可地位再低，也是北羌王的枕边人。 赤兀拿到这个前锋主将的位置跟他妹妹有关，也跟他自己的能力有关。 只稍稍思考了片刻，赤兀便大步走出营帐 ，怒吼道：“都给老子动起来！” 大乾人实在太可恶了，仗着有霹雳弹在手，竟敢用几千人来攻打他的六万大军！ 如果他不给对方一个教训，将他们全部以最残酷的刑罚处死，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北羌各部落首领和头人面前说话？ 赤兀怀着一腔怒火，用最快的速度领着剩下的两万人冲向了卧羊山。 …… 卧羊山外，罗大宝等人拼尽全力也没能再杀出重围。 弹药用尽了，箭早就用光了，弓也丢了，他们唯有用手中的大刀拼命挥砍。 可人力有尽时，没有谁能不知疲倦的一直输出。 罗大宝他们是拼尽所有，可北羌人显然有所保留。 直到此时，北羌人看着罗大宝已经跪在了地上，再也提不起刀了，那名副将的亲信忽地高喊道：“他们撑不住了，杀啊！” 这会儿还能站着的大乾人听不懂他的话，但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气势突涨。 “弟兄们，咱们没能将这群狗日的带回去，那就多杀他几个！有他们陪着，咱们不亏！”罗大宝已经脱力了，被十几个友军护在中间大喊。 到得现在，场上的墨家军和颜家军已经不足千人，相对而言， 北羌军的损失更为惨重，原本还有将近两万的战力，此时竟然仅剩五千左右。 可以说，这场仗就算罗大宝等人全军覆没，北羌人也算不上打了胜仗。 七千对上四万，相当于以五换一，数量上来说，的确没亏。 “杀！” “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罗大宝对护着他的人大喊，“你们别管我！多杀几个北羌人，咱们死了给人托梦才能昂着头！” “可是罗大哥你……”跟罗大宝亲近的弟兄不想放弃他。 罗大宝喘了口气瞪着他吼，“别磨叽，赶紧去！” 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空闲让他们多说？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吼完连回话的机会也没有，敌人就杀到了跟前。 “啊！”罗大宝猛地大吼，一刀砍出了平时几倍的气势，硬生生将一名北羌人砍翻在地。 可这个动作过后，他自己也撑不住的半跪在了地上。 “呵呵……老子死得不亏！”罗大宝扬天大笑，无惧两把朝他砍来的弯刀。 他刚将眼闭上，却感觉地面突然开始颤动，耳边也隐隐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 这动静，至少也是万马奔腾才有的气势！ 罗大宝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希望 ，蓦地睁眼，奋力朝左边扑倒，躲过了致命的一刀，却没躲过砍在他腿上的另一刀！ “呃……”他死死的咬着唇，绝不呼痛！ 随即有人开始欢呼，“我们的人来了！” 北羌人已经看见了烟尘滚滚中，无数大乾人正朝着他们奔袭而来！ “怎……怎么会？”副将的亲信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有的北羌士兵忽地大喊，“他们的援军到了，快跑啊！” 紧接着，五千北羌兵慌慌张张的开始溃逃。 就在这时，北边也有动静传来。 “这是……”副将的亲信原本已经调转马头，可听见动静后，立刻兴奋起来，“是赤兀那颜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赤兀那张粗犷的脸就出现在北边，正是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北羌前锋主将赤兀。 而另一边，李二麻子和颜朗带着的四万多大乾兵将也同时赶到。 “大宝！我们来了！”李二麻子直奔罗大宝而来。 墨家军的军服跟颜家军不同，李二麻子倒是没有一眼就看见罗大宝在哪，只是以此来提醒幸存的墨家军，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几乎只是眨眼间，大乾和北羌便进入了短兵相接的局面。 第507章 奇耻大辱 赤兀的战马到了近前，猛地停住，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大乾军，这数量少说也有三四万！ “这就是你说的几千人？”赤兀咬牙切齿的扭头，瞪着先前的报信兵。 报信兵都傻眼了，刚才他走的时候，明明还是他们占了上风，而且对方的确只有不到三千人了啊！ 这等时候，赤兀也不可能将报信兵怎么样，只重重一哼，扭头霸气的道：“有四万人又如何？我们北羌勇士对他们大乾人照样能够以一敌十！” 话落，他抽出挂在马侧的佩刀高喊，“摆阵！” 谁说他们北羌人只懂无脑冲锋的？反正他赤兀部族的人不是莽夫！ 事实上，刚才那名北羌副将完全是因为太自大，以为自己凭着人数优势，怎么也能吃掉罗大宝他们，结果却碰了钉子。 之后形势急转，副将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他的亲信又没有足够的魄力和能力组织有序的进攻，以至于罗大宝他们仅凭几千人就拖住了他们近两万人。 赤兀能当上一个部族的那颜，而且还能带着部族不被北羌王吞并，自然有他的本事，这次同意臣服北羌，完全是因为上次颜秋思在对北羌的战役中使用了火药武器。 其他部族 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得知火药武器的杀伤性后，人人自危，于是北羌王顺势给了他们优渥的条件，一统整个草原。 此事就连墨成章也不知道，在他前世后来才统一的草原部族，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完成了提前统一。 李二麻子看着北羌人居然没有直接打过来，嘿嘿笑道：“他们这是学聪明了？” 颜朗可没他那么乐观，神色严肃的道：“这人是草原上一名枭雄，之前每年都会领着人抢掠三合镇一带，是个不好对付的。” “真这么难对付？”李二麻子皱了皱鼻子，“咱们带的东西应该能干掉他们一小半人吧？” 双方人马摆开阵势后，对方有多少人一目了然。 北羌人兵强马壮，两万多的兵力看着的确比大乾这边更有气势。 但墨家军接受的军事教育跟固有的不同，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要有必胜的决心，也要有谨慎的应对。 所以李二麻子下意识的就这样问了。 他不是敢死队的，墨成章对他们的要求是接回幸存的战友。 四万人带的物资是可怕的，在李二麻子看来，对面的两万骑兵并没有那么可怕。 颜朗闻言，苦笑了下，“也许没有 那么难，你们跟我们终究不同。” 他是经历过上一次战役的人，当时若不是有元大炮没日没夜的带人制作火药武器，他们这些人早就没了。 在颜朗心里，墨家军的人虽然看上去有时候没个正行，但他们在战场上的确都是优秀的士兵。 而且他们每个人的配备都一样，除了随身军粮，还有医疗用品。前几日他才知道，正规作战时，他们还会有医务兵跟着上战场。 就像现在，墨家军的医务小分队已经四散开去救护还幸存的受伤将士了。 “兄弟，快别感慨了，咱们的人救得差不多了，别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赶紧的决定，咱是现在回去还是跟他们打一仗再跑？” 李二麻子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颜朗。 这是对颜秋思的尊重。 颜朗抿着唇沉思了片刻，重重的点头道：“跟他们干！” 他们原本以为会遇上大批北羌人追击，所以只计划接到人就立刻回返。 但此时对方不仅主将在，实力还被罗大宝他们折损了大半，如果这都不打，那他简直没脸回去见大将军！ “好嘞！”李二麻子冲着自己带来的第二第三批敢死队大喊，“弟兄们，准备冲 了！” 他跟在墨成章身边的时间最久，所以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在赤兀那边阵型还没摆好时，李二麻子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 火箭，火药弹和手雷什么的，不要命的往对面扔。 震天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赤兀没被炸到，但是他被爆炸的冲击波及，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大乾人的霹雳弹这样厉害……” 他怎么觉得他们大汗让人弄出来的，比大乾人的差了许多呢？ 因为太过震惊，赤兀没来得及下令手下应对，转眼间就被李二麻子带着人冲散了阵型！ 而李二麻子简直莽到了极致，竟然直接冲到赤兀身前，趁着身边还有自己人的时候，从背后抽出一支火箭就朝赤兀射了过去。 “那颜小心！”赤兀的亲卫猛地将他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险些被周围的马踩着。 等赤兀再站起来，抬眼就看见之前在他身后的人被火箭射中，已经烧成了一个火人！ “那颜，现在要怎么办？”亲信很着急，实在没料到对方如此生猛。 他们没有经历过上一次战役，只是听说大乾人的霹雳弹很厉害，还会放无法扑灭的火箭，却没想到是这 样厉害！ “怎么办？”赤兀双眼赤红的瞪着一脸可惜的李二麻子，“我赤兀部族绝不认输！” 亲信心里一凉，但却没有违背他的意愿，两人迅速上马，赤兀开始大吼着安排反击。 而另一头李二麻子啧啧了两声，“可惜了，我这准头还是不行，若是小四在，肯定能一箭将这个什么赤兀拿下。” 他们上课学过，擒贼先擒王，要是赤兀倒了，那这场仗就容易多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影响，他这次可是带了五面地雷网出来！ 赤兀这边刚下完命令，李二麻子等人就已经撑开两面地雷网围了过来。 结果显而易见，尽管北羌人顽强反抗，打死不退，消耗了李二麻子他们许多弹药，但赤兀带来的人一个都没跑掉。 除了最后关头投降的三千人外，其余人死伤惨重。 …… 消息传到北羌王耳中时，已经一天后了，而北羌王此时已经秘密到了临北城以北两百里外的，北羌临时驻地。 “废物！六万人竟然全军覆没！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北羌王拓跋兀吉，气得浑身发抖，黑熊般的身形猛地往地上一跺脚，“让哲回台吉来见我！本汗现在就要率领大军踏平大乾！” 第508章 黄雀在后 墨成章真是没想到，罗大宝一行人竟然能拖住四万北羌军！ 最后更是由李二麻子和颜朗他们，把对方仅剩的两万前锋军给灭了。 这一战绩瞬时传遍军中，给了内心忐忑的大乾军极大的鼓舞。 但死去的战士却再也回不来了。 “麻哥，我难受啊！”罗大宝一拳一拳的往自己心口砸，“眼睁睁看着二牛死在我面前，我却过不去，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 李二牛被北羌兵砍死的画面，一遍遍的在罗大宝的脑中浮现，忍了多时的眼泪蜂拥而出，哭得不能自已。 “我懂，”李二麻子拍拍罗大宝的肩，叹息道，“从咱们出山到现在，死了多少兄弟？可那有啥法子？” 除非北羌人不来找麻烦，除非朝廷那些贪官污吏不要总想着要剿灭他们，不然这仗必须打！ 打仗就要死人，区别只在于谁先谁后。 作为一名士兵，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他想，那些死去的将士没有人会埋怨和后悔。 罗大宝胡乱抹了一把泪，“道理我也懂，你放心，我只哭这一回，等伤养好了，还跟弟兄们上战场杀敌！” 反正只要他活着，二牛的老婆孩子他肯定帮忙好好照看，绝对不会让二牛在下 面不安心。 “行了，你好好的，我得走了，小四说北羌王很可能立刻就会打过来，咱们还有得忙呢！” 李二麻子从伤兵营出来，大步往颜秋思的营帐走去。 …… 台吉是北羌贵族的爵位名，有好几个等级，不过拓跋兀吉要见的这位哲回台吉的身份，类似于大乾的国公级别，在北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汗万万不可此时攻进临北城。”哲回台吉冷静的道。 拓跋兀吉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是让本汗无视六万北羌将士的命，做个缩头乌龟？” 北羌在近几十年内，受大乾文化影响，贵族中实则有许多都被要求学习大乾文化，不但要会说，还得会写。 只不过这般推行几年后，只有紧随拓跋兀吉脚步的小部分贵族一直坚持下来，其他人就走个形式。 而拓跋兀思的大乾话能说得那般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生母是大乾一名罪臣之女。 “大汗误会了，”哲回台吉行了一礼，“此次大乾人主动攻入草原绝非莽撞，大乾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他们出兵草原便是如此。” 拓跋兀吉眯了眯眼，没说话。 哲回台吉继续道：“我们既以同南疆约定了时间， 便是再等等又何妨？更何况，九王爷正在南疆，您这里若是突然改变计划，有可能会破坏他的某些布置。” 拓跋兀吉脸上的盛怒之色稍霁。 哲回见状，接着道：“再说，距离我们说好的日子已经不远，让颜秋思再多活几天又如何？” “哲回，你又一次说服了本汗。”拓跋兀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色几乎全消了。 哲回台吉蓦地单膝跪地，垂头道：“哲回的命是大汗的，为大汗鞍前马后是哲回的分内之事。” 拓跋兀吉微微颔首，“起来吧，本汗说过，没有外人时，不必注重这些规矩。” “是。”哲回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 呵呵，要真是不注重规矩，怎么可能让他真的跪下去？ 哲回心知肚明拓跋兀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依你之见，本汗现在该当如何？”拓跋兀吉张口问道。 哲回淡淡一笑，“大汗心里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 “今日之耻本汗必不会忘，”拓跋兀吉扯唇嘲讽的道，“就像你说的，本汗不能因为此事而害了小九。但是……” 他冷冷一笑，“之前跟大乾太师说定的事，本汗不打算 遵守了。” 哲回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拓跋兀吉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只要北边几个州府。 远在盛京的林承继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身边的夫人紧张的让人去熬姜汤。 “老爷，天气还凉着，您可要多注意身子。” 林承继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必担心，我好得很。” 再过几日就是北羌和南疆同时进攻的日子，也是他打算接管朝廷的时间，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承继心中完美的盘算，全被平王窥了个干净。 平王府中，幕僚正满脸忧色的劝阻。 “王爷，林家这是卖国啊！” 幕僚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不为别的，只为他选的主子不但对林家卖国的行为不加以阻止，反而想顺水推舟，借着这件事让他自己上位！ 这可是要被后世的人戳脊梁骨的千古骂名！幕僚心生退意。 但他知道太多平王的秘密，根本不可能摘得干净。 “是又如何？卖国的是他林家，又不是本王。”平王的心情很好，实在是没想到林承继竟然还有这样的胆子。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从林家手中把皇位抢到手，现在好了，明摆着的把 柄送到了他面前，这次真是天助他也！ 至于幕僚担心的事，呵呵，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有多少帝王让史官粉饰太平掩人耳目？只要他能登上皇位，这些都不是问题。 …… 相比于平王的好心情，郑清浅这会儿倒是很诧异。 “你要去靖州？”郑清浅愕然的看着杜傲雪。 “对，”杜傲雪重重的点头，“我已经将书院的事都交代给云兮了，她的书画师承张太傅，只会比我好，不会比我差……” 郑清浅打断她，“我不是在意这个，你突然去靖州，杜公子那里没问题吗？” 她可还记得，上次杜傲雪说过，她父母去世前让他们兄妹不准去靖州。 “我就是不放心我大哥，所以才要去看看。”杜傲雪眉头轻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阿二不让她去，但是她真的觉得这次她必须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的要去？”郑清浅定定的看着她问。 “是！” 见她如此坚持，郑清浅只好点头，“你要去也可以，但是我答应过你大哥，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所以这一路上，得有人护送你，不然我不会放你走。” 第509章 发动 杜傲雪展颜一笑，“我早就知道郑姐姐你会这样说，所以我已经跟程景灏借了几个人，再加上阿二的话，这次去靖州就肯定没问题了。” 郑清浅哑然，看来她根本是早就想好了一切，只等来跟她辞行了吧？ 程家父子在山里，他们带来的下人和暗卫之类的，自然也被安排在山里住下了。 可山里根本不需要暗卫干什么，所以杜傲雪去找程景灏借人，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好吧，那你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一会儿就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清浅当然不可能不答应。 当天下午，杜傲雪就带着阿二和程家的几名暗卫离开了福泽山。 二月很快就过去了一半，郑清浅也被云氏强硬的留在家里，不让她在山上山下的跑了。 “你这肚子我看着都吓人，还是小心些吧，别再管山里的事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几天。” 云氏当着郑清浅还有个笑脸，背着她可就只剩发愁了。 “亲家，小四媳妇这肚子，我实在不放心啊！”憋得狠了，云氏便向唐氏说了几句心里话。 唐氏宽慰她，“你家小四媳妇福气大着呢，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好好照顾她就是。” 云氏摇头叹气，“你不知道，当年我生老三和小四的时候，宫里的太医都没辙，真的只能自己挺着。如果不是当年我家老头子还在，在生下小四之前我听到了他的哭声，说不定我和小四早就不在了。” 至今想起这些时，云氏依旧唏嘘不已。 但如今墨成章不但不在，还是在外面打仗，如果她是小四媳妇，只怕都要担心死了，生孩子的时候心里的滋味不用想也知道。 虽然赵岑最近也住到了山上，可云氏还是不放心。 医术再好，有时候老天爷要跟你作对，谁能奈何得了？ 更何况去年有个小媳妇就是生孩子的时候死的，当时赵岑也在，不也没有把人救回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四媳妇虽然平时不怎么顾家里的事，可对她这个婆婆真是没话说，孙子和儿媳妇，她哪个都想要。 “你啊，还是想太多，你想想你家小四媳妇的情况，咱们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她那运气和福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你就放宽心吧！” 其实唐氏看着郑清浅的肚子也有点打怵，毕竟真的是比一般怀双胎的肚子都大了一圈，不用想也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个头大。 女人生孩子怎么回事，他们这些老 婆子还能不知道？光是她知道的，因为肚里孩子太大而导致死人的事都有好几起。 所以，她嘴上虽然劝着云氏，心里也很是替郑清浅捏了一把汗。 “唉，要是小四在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没主意。” 云氏叹息一声，起身跟唐氏道别，而后快步往家走。 希望没事吧！ 世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就在云氏愁得睡不着的时候，郑清浅发动了。 原本郑清浅在空间里收那些成熟的作物，可没过一会儿，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开始频繁的踢她。 “你们两个小调皮，不准再踢了，不然等你们爹回来，我可是要告状的哦。”郑清浅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微笑道。 以前她如果这样说的话，肚子里片刻后就会消停，但这次却没有。 郑清浅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刺疼，她不由得弯腰皱眉，随即猛地睁大眼，下一瞬便出了空间。 郑清浅慢慢朝房门边移动，一边走一边大喊，“娘，娘您睡了吗？” 云氏刚眯上眼，还没入睡就听见郑清浅在喊她。 她打了个激灵，立刻就清醒了，高声回应，“嗳，还没睡呢，你咋地了？先别动，我马上来！” 云氏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匆匆忙忙的跑 到郑清浅屋里，“咋了？” “我……好像要生了……”郑清浅额上已经隐隐冒出了一层细汗，“您先去请岑姐过来。” 云氏连连点头，“你去床上躺着，我去喊人！” 说着便要来扶她。 郑清浅摇摇头，“不用，我走动一下，您别担心，没事的。” 生产前并不是躺在那就是好的，她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有的人还会被医生强制要求去走廊上走动。 云氏有点慌，听了她的话也没多想，赶紧转身出去喊赵岑了。 客房早就收拾成了产房，郑清浅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肚子里的阵痛一阵接着一阵，大概几分钟一波，偶尔给她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坚持走了好几圈，实在疼得走不动了才回到床上。 没过多久，赵岑就来了。 “浅浅，你赶紧怎么样？”赵岑提着药箱进来，“婶子去喊诗诗她们了，我先替你把脉。” 郑清浅硬扯出一抹笑，“我还好，你别紧张。” 赵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交给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郑清浅要生孩子，而且她还替山里那么多人接生过，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比紧张。 “我相信你。”郑清浅也点头。 医术上她是真的相信赵岑，只要没有意外，她肯定可以平安生下孩子。 赵岑刚把完脉，墨诗诗就匆匆赶来了。 “弟妹，我先去烧水，你别怕啊，一会儿我们都来陪你。”墨诗诗看上去也不怎么冷静，说完话就跑去厨房了。 很快云氏和墨韵墨琪也来了，母女几人将孩子要用的东西拿到客房放好，墨琪去帮墨诗诗，墨韵坐到床边来陪郑清浅说话。 虽然她们每个人都尽量显得和平常一样，但每人眼底又都藏着担忧。 “我真的很好，你们别担心。”郑清浅实在忍不住，反过来安慰云氏几人。 墨韵连忙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别管我们，听赵大夫的。” 这会儿赵岑正在摸郑清浅的肚子，调整胎位。 “你的胎位一直很正，现在有一点点偏，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郑清浅咬紧牙点头，看着赵岑在她高耸的肚子上一边摸一边调整孩子的位置。 “呃……” 明明没有很偏，为什么这么疼？ 四哥，你在哪里？ 这一刻，郑清浅很想墨成章能在身边，哪怕只是隔着门在外面守着也好。 然而，远在临北城的墨成章，在派出了第二批敢死队后，终于等来了北羌的大举进攻。 第510章 接二连三 本来罗大宝他们被救回来后，墨成章以为北羌王会坐不住，应该立刻就会打过来。 可他们等了三天，依旧不见对方的动静，万般无奈下，墨成章不得不派出第二批敢死队。 这次他们改变了策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而是用敢死队做饵，等北羌部队出现后，缀在敢死队身后的几万精锐便上前支援。 在墨成章他们又吞了北羌三万骑兵后，北羌王忍无可忍，谁劝都没用，在二月十六这晚，对大乾发起了总攻。 “干他娘的！北羌人太招人恨了，居然大半夜的时候打过来。” “你是不是傻？打仗当然要趁人没防备的时候打过去啊。” “嘿嘿，他们现在肯定傻眼了，咱们会没准备吗？管他啥时候打过来，咱都等着呢！” 后方的士兵严阵以待，偶尔还能说几句话，前方的可就没这待遇了。 李小六这次终于蹭到了墨成章身边，第一次登上城楼，切切实实的参与到这场大战中来。 “小四哥，咱啥时候下去啊？” 墨成章和颜秋思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城楼上，听见李小六的问话，他才淡定的道：“再等等。” 李二麻子在一旁嘿嘿直笑，那笑实在有些幸灾乐 祸，李小六奇怪的看着他问，“我说麻哥，你乐啥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二麻子还是笑，就是不把话说明白。 李小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抬眼去看城门前方。 北羌的大军距离临北城的北城门只有不到两里的距离了，可墨成章和颜秋思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没有要跟北羌人决一死战的架势。 李小六频频侧头去看他们，心里直纳闷儿，咋回事啊，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着急？ 就在这当口，北羌兵的喊杀声传入耳里，李小六精神一振，连忙看过去。 就在北羌兵冲到距离城门一里开外的地方时，地上突然蹿起一面铁网！ “我的个天爷啊！那是什么东西？”李小六冲口而出，震惊得瞪圆了眼。 李二麻子哈哈大笑，“当然是给北羌人准备的‘礼物’啊！” 李小六现在好奇得要死，急得抓耳挠腮的，“你就别卖关子了，那到底是啥？” 他参与修建的防御工事在东边的一处地方，城门这里他还真不知道用了啥。 李二麻子自豪的笑道：“你小子脑子不是挺灵光的嘛？咱这次为啥要带着阎先生来，你就没想想？” “啊？你是说， 那是阎先生弄出来的东西？”李小六恍然大悟。 “没错，”李二麻子点头，“那面铁网是用细铁丝做的，你不知道弄出这些铁丝多费劲，关键还得在上面加铁刺，啧啧啧，那家伙要是扎在身上，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疼。” 李小六看着前方挂在网上的北羌兵哇哇大叫，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不过这面网也挡不了他们多久吧？” 北羌这次来的据说有三十万骑兵，这面网不到一丈高，宽也就是道路的宽度，只要北羌人不傻，用锋利的砍刀很快就能把网破了。 “嘿嘿，你瞧着吧，反正咱们暂时还不用出去。”李二麻子继续卖关子。 北羌人以为他们这次还能跟上次一样轻易占领临北城呢？做梦去吧！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短短的一里路，他们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另一头，冲锋的北羌兵又怒又恨，冲到前面的全部被猝不及防升起的带刺铁网扎了个正着。 而后面的则因为收势不及，狠狠的撞在前面的人身上，以至于整个冲锋的队伍眨眼间就乱作一团。 但这次毕竟是北羌王亲自督战，这种混乱很快就恢复了。 紧接着，北羌兵果然从道路两边着手，没 多久就将带刺的铁网破了。 这次他们没再莽撞的往前冲，而是让手持盾牌的兵在前，小心翼翼的往前而小跑着。 然而，他们低估了墨成章的心计。 同样的，这次跑了两百米后，地上再次升起了一面铁网。 北羌兵刚松了口气，结果却发现这面铁网上居然没有刺了…… 没刺倒是没刺了，可依旧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北羌兵只好再一次的迅速解决这面铁网，而后再气势汹汹的往前冲。 都碰上两面这种网了，难不成大乾人还能在这一路都埋上这种铁网？ 同一时刻，墨成章终于开口了，“李胜，开城门。” “是！”李二麻子立刻领命而去。 李小六眼巴巴的看着他。 墨成章看了他一眼，“小六，你带人准备支援李胜。” “是！” 李小六兴奋极了，飞快的跑下城楼。 临北城的城门打开的同时，北羌兵已经到了距离城门不足五百米处。 李二麻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弟兄们，杀啊！”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北羌兵也像是受了刺激般，冲得更加勇猛了。 可是，他们这股气势还没完全起来，就又被挡住了去路！ 这次猛 然蹿起的铁网不但带刺，看上去还油腻腻湿淋淋的。 这一头的李二麻子见铁网起来了，立刻大吼一声，“放火箭！” 冲锋的大乾士兵们齐齐勒马，下一瞬便抽出背上的火箭纷纷朝着铁网射去。 这厢北羌兵还没解决掉这面网呢，眨眼间铁网就被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他们后方忽地传来阵阵爆炸声，北羌士兵的惨叫也随之而来。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打前锋的五万人马竟然全部进入了大乾替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无数北羌兵被火箭射中，关键他们还不能在地上打滚灭火。 为啥？地上全是枯草，而且还有铁网上的那种油，往地上滚，只会让火烧得更烈！ 熊熊大火中眼睁睁看着李二麻子高坐马上，扛着大刀不屑的看着他们。 “嘁！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攻城？” 的确，北羌兵被城门外这接二连三的陷阱阻挠，连大乾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已经死伤了上万人，军心瞬间涣散。 所谓一而再，再而竭，三而衰，便是此时的北羌兵最直观的写照了。 也就在这时，李二麻子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弟兄们，都给我冲啊！将北羌人赶回去！” 第511章 性命垂危 女人生孩子到底有多疼？ 有研究表明，生产时的疼痛相当于二十根骨头同时骨折。 郑清浅此时就面临这种可怕的疼痛。 身下的痛让她止不住的流下生理性泪水，身上的衣服和头发也早就被汗水浸透，看上去既狼狈又脆弱。 可都这时候了，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还不肯配合着出来。 “小四媳妇，再咬牙忍忍，孩子一会儿就出来了。”云氏也是满头大汗，握着郑清浅的手心都是汗。 “对对对，弟妹你别急，第一胎都是这样的。”墨琪也出声道。 墨韵和墨诗诗都是面色焦急，但是她俩都不说话。 不是不想安慰弟妹，而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从郑清浅开始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孩子还没啥动静，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现在郑清浅已经不会说自己没事了，因为她真的很疼很疼，疼得除了想尖叫之外，别的啥也不想说。 可她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浪费力气，得留着力气生孩子。 而赵岑这会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发白。 胎位已经正了，但郑清浅的羊水也流的差不多了，若是再不将孩子生出来，很可能他们母子三人都保不 住！ “浅浅，你听我说，你现在情况很不好，吃了这颗药以后，我让你用力你就得拼命用力，明白吗？”赵岑的脸色很严肃，嘴唇都白了。 因为郑清浅现在产道只开到一半，她肚里孩子个头还大，硬生的话，那种痛真不是任何人都能顶得住的。 郑清浅此时脑子已经痛得有些懵了，但听见赵岑的话后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问她，“这个药是不是有后遗症？” 赵岑没有隐瞒的点头，“对，这药吃了以后会对脑子有些影响，而且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若是身体受不住药性，还可能……可能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郑清浅眉心紧拧，能不能再生孩子她倒是无所谓，可如果对脑子有影响，那就不得不好好权衡一番了。 “哎呀，小四媳妇你别考虑了，赶紧吃药，先把孩子生下来才最要紧！”云氏急急地开口。 小四不在家，他媳妇儿若是生孩子出了啥事，她以后怎么跟他交代？ 对脑子有影响就影响吧，反正她那么聪明，以后再笨又能差到哪里去？ 至于不能再生……有现在这一胎就够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郑清浅没去管云氏的话，只看着 赵岑，见她面露难色她就懂了。 “岑姐，我不吃药，如果会危及到孩子的安全，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郑清浅说得很冷静，就像一会儿疼的不是她一般。 赵岑不赞成的道：“可是万一你……”疼晕过去怎么办？ “我可以的！”郑清浅斩钉截铁的道。 她顿了顿又道：“如果实在危急，你还可以……” 郑清浅不懂侧切手术，但是她相信说给赵岑听的话，赵岑应该能明白。 “天哪！从那里切开？”云氏猛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寒颤。 她从没听过生孩子居然还可以那样做。 郑清浅悲凉一笑，“反正都要撕裂，换一种方式可能更好。” 直到这一刻，她才能体会，为什么有那么多溺爱孩子的母亲。 自己千辛万苦受尽折磨生下的孩子，谁愿意让他受苦？ 她会成为孤儿，会不会也是因为她的母亲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不得不放弃她？ “我明白了，你再忍忍，我这就去做准备！”赵岑猛地起身，快步离开。 她自然明白郑清浅的意思，脑子里有种醍醐灌顶的震撼。 与其让那里被自然撕裂，还不如从外面动手，这样说不定还能让孩子早些 出来。 事后再用特制的肠线缝合伤口，痊愈后便不会有太大影响。 墨诗诗突地跑出屋子，在院子里蹲下，埋头大哭起来。 “咋了？弟妹怎么样了？你咋哭了呢？”吴忧一看见墨诗诗在哭，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不会是出啥事了吧？刚才赵大夫也急匆匆的跑出来。 墨诗诗满脸泪痕的抬头望着他，“弟妹……弟妹好可怜啊！” 吴忧：“……”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 女人生孩子不都那样，怎地弟妹就可怜了？ “她都痛成那样了，可还不愿意用药，还给赵大夫出主意……”墨诗诗有点语无伦次。 其实她这么难过，是因为想起了云氏当年生她和墨成章，也想起了身为女人的她们，真的太难了，一时没控制住才跑出来。 吴忧听见这话，立刻松了口气，将墨诗诗拉起来搂在怀里。 “那不挺好的吗？弟妹现在还能给赵大夫出主意，说明她好着呢！你就别难过了。” 很多男人永远都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特别吴忧这样的直男，他对墨诗诗还好，对外人那是一点心思都不想多花。 墨诗诗狠狠的瞪他一眼，推开他转身又进 屋了。 吴忧傻在原地，转头问身边的两位姐夫，“她咋了？我没说错什么吧？” 陈忠达和王进齐齐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墨诗诗为什么会哭，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 三个男人尴尬的在院里等着，眼看着天将大亮，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希望弟妹和孩子都好好的，不然小四该多伤心啊？ …… 二月十七凌晨寅时，北羌在损失了五万战力后，开始撤退。 不过他们并没彻底退兵，而是驻扎在临北城北城门外五十里处。 “小四，咱们怎么不追啊？”李二麻子甩了甩大刀上的血，不解的问。 墨成章昂首坐在战马上，盯着远处的滚滚尘烟，没说话。 这次他们能这么快打退北羌人，靠的是出其不意，和事先修好的各种陷阱和防御工事。 虽然北羌损失了五万战力，可他们也死伤了不少人，追上去并不是明智之举。 “回城！”墨成章调转马头高喊一声。 李二麻子和李小六连忙跟上。 可等他们回到驻地，一个噩耗猝不及防的砸在了众人头上。 “啥？颜将军中了毒，性命垂危？” 李小六和李二麻子异口同声的齐齐摇头，“这怎么可能？！” 第512章 前往寻药 颜秋思比墨成章等人先回军营，但是他还没进营帐就忽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当时现场自然一片混乱，不过众人还是很快就将颜秋思抬入了营帐中。 军医诊断过后断言，颜秋思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最多还有七日，毒性便会浸入肺腑。 “不能阻止毒性扩散吗？” 墨成章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水囊里的水喂给颜秋思，喂完了转头看向军医。 他的眼神冷得吓人，出口的话跟冰渣子似的。 军医被他吓得抖了抖，连忙道：“老朽无能，还请墨公子另请高明。” 这时，李小六喘着粗气扯着他们医疗队的人来了，“小四哥，问问蓝大夫。” 蓝大夫是赵岑手下的人，跟着赵岑的时间最久，也学了一些赵岑应对疑难杂症的法子，所以这次特地被派来跟着墨成章他们。 墨成章对蓝大夫拱手，郑重道：“还请蓝大夫仔细替颜将军再诊断一番。” 都是福泽山出来的，蓝大夫对墨成章非常钦佩，连忙摆手，没说什么，快步来到颜秋思的矮榻旁。 跟颜秋思军中的军医比起来，蓝大夫要谨慎许多。 把了脉后，又从药箱中取了银针出来，在颜秋思的手指上扎了一针，取了他几滴血到一个小瓷瓶里。 处理到这里，墨成章等人心下都是一凉——颜秋思指尖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墨公子，颜将军的确中了毒，只是老夫阅历有限，不识得此毒，且等我半个时辰，如果能分析出大将军血中的毒素，或许还能及时救治。” 蓝大夫不愧是赵岑带出来的，说话非常冷静，完全不因为患者的身份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而从血液反应来判断问题的法子，便是赵岑教的。赵岑则是受了郑清浅偶尔几句话的启发，再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种方法类似于现代的某些试剂反应，通过试剂结果来判断病理，以此来对症下药。 只不过如今这法子的应用面有限，因为就算是赵岑，在现如今的条件下，能够制作出来的试剂种类都很少，只能确定一些毒和排除一些常见毒。 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蓝大夫那边出结果，墨成章的脸色冷得可怕。 “肯定是北羌人干的！”李小六愤愤道，“打不过咱们就来阴的，太不要脸了！” 李二麻子和刀疤李对视一眼，刀疤李看向墨成章，犹豫着道：“小四，颜将军中毒，肯定要接触毒物，或者通过饮食，所以……” 不用他说，墨成章也早就想到了——下毒的只可能是颜秋思的身 边人。 颜朗闻言猛地睁大眼，“一定是他！” “谁？”墨成章直直的看着他。 颜朗恨恨道：“是将军的堂侄颜和！” “你为何怀疑他？”墨成章不动声色的问。 此时此刻，他对任何颜秋思身边的人都持怀疑态度，包括颜朗。 “前两日他来找将军，想领兵上阵，但是被将军拒绝了。颜和此人眼高手低，明明没什么真本事，却仗着将军的权威，在军中混日子。” 颜朗将颜和的情况简单道来，“若说将军身边有谁有机会和动机下毒，那只有他了。” “去把颜和带来。”墨成章对李二麻子道。 “是！” 墨成章的脸色并没有变好，微眯着眼看着营帐外。 就算找到了下毒的人，可毒药是谁给的？ 这种罕见的毒药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买到，那么颜和手里的毒药又是哪里来的？ 李二麻子很快就回来了，可他的脸色很难看，“小四，颜和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颜朗愕然的瞪着他。 李二麻子看了矮榻上的颜秋思一眼，沉声道：“中毒。” 而且还是跟颜秋思同样的毒，那死状之凄惨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墨成章看向颜朗，“颜副将，我要将颜将军身边的 人全部集中起来，你没意见吧？” “该当如此，墨公子尽管安排。”颜朗一点抵触的心理也没有。 现在将军身边亲近的人都有嫌疑，他除了担心此举会让战局发生改变外，完全没有意见。 而没人比他更清楚墨成章在颜秋思心里的地位，可以说如果颜秋思真的出了意外，那么能接手军中的人，一定是墨成章。 墨成章这厢刚安排好，蓝大夫那边的结果便出来了。 “抱歉，这毒我没办法解，如果赵大夫在，或许还能试试。” 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墨成章当机立断，将军中的一切事务全部安排下去，而后将颜朗等人放了，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说了自己的计划。 “据我所知，北羌九王爷拓跋兀思，便是大乾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圣君不思，如今颜将军中的毒很可能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墨成章心情沉重的道。 颜朗攥紧双拳激动道：“我这就去北羌找解药！” “我找你们来，就是要说此事。”墨成章扫了一眼营帐中的众人。 虽然只将他们关了很短的时间，但结合前世的记忆，他还是排除了这些人背叛颜秋思的可能。 如果他猜得不错，颜秋思的毒就是颜和下的，而颜和只 是北羌人选出来的棋子，在给他毒药的时候，便已经给他下了同样的毒。 “我等愿随墨公子前去取药！”颜朗等人齐齐拱手道。 墨成章摇摇头，“此时说取药还太早，军中离不开诸位，我希望你们继续留下各司其职，寻药的事交给我。” 论身手，他不管是拳脚还是轻功都不弱，一人前去反倒干净利索，有危险也能立刻逃走。 而且探子的消息表明，北羌王就在临北城五十里外，来去花不了太多时间。 若真是北羌人要害颜秋思，北羌王那里肯定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那怎么成？墨公子，还是我去吧，有你在，将军才能安心。”颜朗连忙出言反对。 墨成章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是颜将军的副将，他倒了你还能顶上，若是连你也不在，军心必定涣散。” 颜家军虽然钦佩墨家军，但他们信奉的还是颜秋思。 墨成章也从来没有接管颜家军的心思，在他看来，两军是友军，也是合作关系。 “此事不必再说，军中少我一人不会有事，若少了你们，北羌大军必定会即刻攻来。” …… 临北城内严阵以待，就怕北羌人知道颜秋思倒了后会立刻攻过来。 而墨成章则孤身一人前往北羌驻地。 第513章 神迹和灵异 说回福泽山。 最终郑清浅还是没用上古代版的侧切手术。 在墨诗诗跑出去哭了一场，又跑回屋里后，屋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赵岑刚踏入屋里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随即眉头一皱，“谁用了香料？” 是的，这会儿整个屋子里都弥漫起一股香气。 云氏母女几个都摇头，她们也纳闷儿呢，就这会儿的事，屋里好像突然就冒出了一股香味，那味道还是以前没有闻过的，很好闻。 郑清浅原本有些昏昏沉沉，可闻到这股味道后，她的脑子逐渐清醒，变得精神起来。 然后她慢慢发现，香味是从她身下冒出来的…… 赵岑提着药箱到床尾，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但是她什么都没说，立刻去替郑清浅诊脉。 “咦？”赵岑眼中闪过一抹愕然，脱口问道，“浅浅，你刚刚做了什么？” 郑清浅摇头，云氏已经替她回答了，“她没干啥，我们也没干啥。” “那……”赵岑立刻去看她身下，随即抬头，目光怪异的看着她，“产道开了。” 刚刚明明才开到一半，她去做准备的时间不超过两刻钟，产道居然全部打开了！ 如果不是身下的阵痛没有停过，郑清浅可能也会像云氏等人一样愣住。 可她现在哪里有时间 去想为什么，深吸一口气后，艰难的对赵岑喊，“岑姐……” 赵岑立刻回神，也顾不得许多，开始重新替她接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一切都变得无比顺利，没过多久，第一个孩子便落了地。 然而，孩子落地的瞬间，屋内忽然金光大盛！ “是个女……”赵岑刚张口就失了声。 云氏母女几个的嘴巴刚张成了“O”型，结果那金光转瞬即逝，仿佛刚刚的那道光是她们的幻觉。 一向冷静自持的赵岑都愣住了，和云氏等人面面相觑。 可郑清浅并没看见，因为当时她刚好闭着眼，再睁眼时，看见赵岑愣在那里，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喘着气问，“孩子还好吗？” 赵岑猛地回神，将孩子递给云氏，口中回道：“没事，你先别松气，肚里还有一个。” 郑清浅心里奇怪，既然没事，她们怎么是这样的表情？但她这会儿还疼着，根本没心思多想。 可奇怪的是，生第二个孩子时，明显比刚刚那个更疼！ “啊！” 郑清浅憋着最后一口气，尖叫一声后，身下一轻，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小四媳妇！”云氏一手抱着小孙女，一手抓着郑清浅的手，紧张的喊了一声。 赵岑连忙替她把脉，随即松了口 气，“她没事，只是晕了，休息一阵就会醒。” 说完，赵岑总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婶子，恭喜恭喜，浅浅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下您可是孙子孙女都有了。” 郑清浅的第二个孩子是男孩，这下儿子女儿都有了，直接儿女双全，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 云氏一听郑清浅没事，立刻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小四媳妇果然是个有大福气的！” 两个新生儿的平安出世，再加上郑清浅也没有伤了身子，让刚刚那个小插曲暂时被云氏等人抛到了脑后。 墨韵和墨琪帮着收拾，云氏把两个孩子放到她屋里，然后和墨诗诗赵岑一起，把郑清浅抬回了她和墨成章那屋。 等安顿好了他们母子三个，云氏又急急忙忙去厨房给郑清浅弄吃的。 墨琪和墨诗诗因为家里有小孩子，不得不先回去，墨韵则留下帮忙。 至于吴忧王进和陈忠达几个，因为都是男子，自然不能留下。 陈忠达最后走，离开前他顺口问了句，“媳妇儿，刚刚你们屋里是点啥灯了？怎么那么亮呢？” “你也看见了？”墨韵愣住。 陈忠达老实的点点头，“那么亮，我当然看见了。” 不过当时王进和吴忧在说话，没有往屋子的方向看，所以他俩 没看见，他问的时候，两人还说他眼花了呢。 墨韵犹豫了一会儿才讷讷的开口，“其实……不是点灯……” 她将刚刚屋里看见的那一幕，以及屋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奇怪香味都说了。 “真是奇怪，就在弟妹生孩子那会儿有香味儿，咱们抱着孩子出来就没了，你说这是咋回事呢？” 陈忠达不可思议的脱口而出，“那还能是咋回事？这是神迹啊！小四家这丫头以后怕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啊？” …… 就在郑清浅生下孩子的当天夜里，墨成章顺利摸进北羌军营，可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北羌王，正准备返回时，却被人发现了行踪。 按理来说，以他的身手要脱身很容易，但这次他却是中了北羌人的陷阱。 “哈哈哈……九王爷说得果然不错，大乾军中有个厉害人物，让我们小心防着，九王爷说的便是你吧？” 北羌营地的火光照耀下，一张巨网将墨成章困在其中。 墨成章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长得跟大猩猩差不多的北羌将领，没想到此人还会说大乾话。 是他大意了，这张网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他手中的武器对它莫可奈何。 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他被困住，输得不冤。 “你们那位颜 大将军是不是活不了几天了？”北羌将领笑得阴险，“中了九王爷特地制的毒，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所以他们在昨天攻城受挫后才没有硬闯，而是等待大乾人上门来寻解药。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在北羌人的算计中！ 墨成章紧抿着唇，脑中迅速思考着脱身之策。 然而，他还没有动作，对面的北羌将领就猛地变了脸，用北羌话大声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围着墨成章的北羌兵纷纷举起弓箭瞄准了他，无数羽箭急射而来！ 墨成章顾不得多想，迅速滑倒在地，同时甩出十几颗近战用的火药弹。 离他近的北羌兵被炸飞，可后面的人立刻顶上，依旧将他团团围住！ “你果然有些身手，不过……”北羌将领阴沉的一笑，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把黑漆漆的东西来，“在霹雳弹面前，我看你怎么躲过！”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霹雳弹便朝着墨成章扔了过去！ “哈哈哈……不管多厉害的人，在霹雳弹面前都会变成一堆烤焦的肉！”北羌将领放声大笑。 然而，等烟雾散去，原本还嗤笑着的北羌人集体愣在了原地。 困住墨成章的网完好无损，但网下……空无一物。 墨成章竟然凭空消失了！ 第514章 血脉 郑清浅再睁开眼时，茫然了一瞬。 下一刻，身边突地响起奶娃娃响亮的哭声，她循声偏头，就看见两个孩子并排放在她身边，一个哭得惊天动地，一个却在跟她大眼瞪小眼。 郑清浅心底蓦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牵绊，目光温柔似水的看着他们，以至于忽略了异样——哪有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把眼睛睁得这么大的？ 她正要伸手去抱哭得厉害那个，可刚刚还看着她的小家伙蓦地张开小嘴，也哇哇的哭了起来。 郑清浅刚要去哄，屋门就被推开了。 “哎哟，我的小乖乖别哭啊，阿奶这就来了……” 云氏端着碗快步进屋，反手就把屋门关了，一抬头看见郑清浅醒了，脸上喜道：“小四媳妇你醒了？”说完又连忙道，“你先别起来，我去让你大姐过来帮忙喂孩子。” 说着她扭头朝外面喊，“大丫头，快把锅里的糖水蛋端来，小四媳妇醒了！” 郑清浅喊了一声娘，为难的看着两个哭得跟接力赛似的孩子，“我还是坐起来吧，他们……” 云氏把碗放下，两大步到炕前，一边去扶她一边道：“你刚生完，还不能久坐，吃点东西就先躺 回去。” 正说着，墨韵就端着一个大碗进来了。 “弟妹，你先吃点糖水蛋垫着，锅里正在炖鸡，等好了我再给你端来。” 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郑清浅这会儿肚子里的确很饿，是那种恨不得立刻塞进一头牛的饥饿感。 但两个孩子还哭着呢，她哪里吃得下？ “大姐，还是先喂孩子吧？” 墨韵搬了炕桌放到炕上，将碗放上去，一边道：“你这会儿还没法喂他们呢，先把自己顾着，放心吧，我跟娘不会让他俩饿着的。” 另一头，云氏已经将两个孩子抱到炕尾，正用小勺子喂他俩喝着什么，“你大姐说得对，刚刚景小天送了牛奶过来，我先给孩子喂着，等你能喂了再喂。” 景小天他们村里养了奶牛，只因为郑清浅先前无意识的说过喝牛奶对身体好，云氏就记下了，前几天跑去景小天他们山上，交了定钱，让人从三天前开始给墨家送。 前两天都是郑清浅喝的，今天的云氏见郑清浅没醒，就打算先喂给孩子喝。 见孩子不会饿着，郑清浅又实在饿得很了，这才暂时丢开这些，开始吃糖水蛋。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女人坐月子 能吃的也就那么几样，鸡蛋能管够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不过云氏疼她，所以早就请墨韵的婆婆秦氏帮着养了二十几只鸡仔，长到现在正好能吃。 除此之外，家里鸡蛋什么的更是早就跟村里养鸡的人家打了招呼，先替墨家存着，可着郑清浅坐月子吃。 一口气吃了五个蛋后，郑清浅总算不那么饿了，这才缓了缓问云氏，“娘，我生的是两个女儿还是一儿一女啊？” 生完第二个她立刻就晕了，根本不知道第二个孩子的性别。 “呵呵，是一儿一女，小四媳妇，你可是咱们老墨家的大功臣！” 新生儿第一次吃奶吃不了太多，云氏已经喂完了，把剩下的推给郑清浅，一边道：“你还没好好看过孩子吧？快把这喝了，仔细看看他们，哎哟，长得可真是太稀罕人了！” 云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别提多高兴了。 郑清浅闻言也笑了。 刚刚她已经大致看过两个孩子，云氏的话可以说一点都不夸张。 别的新生儿她也是见过的，大多生下来时都是红通通皱巴巴的，说实话，真看不出来好不好看。 可她生的这两个，就像是已经过了满月的样 子，露出来的皮肤一点都不皱；眼睛也水汪汪的，看着还挺有神；小嘴更是红艳艳的，看着就让人想抱回自己家去。 “等小四回来看见，估计得乐疯了过去。”墨韵抱着小侄子，顺口道。 郑清浅脸上的笑一顿，垂下眼睑没有吭声。 云氏见状，一个眼刀过去，墨韵立马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将孩子塞给郑清浅，“灶上还烧着火，我先去看看。” 说完就匆匆的跑出去了。 孩子被猛地塞到自己怀里，郑清浅也顾不得再多想，脸色柔和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这是弟弟吗？” “是呢，我手里抱的是姐姐，他俩长得真不像，女娃像小四，男娃倒是像你。”云氏凑过来，将孙女递到郑清浅眼下，“你瞧瞧是不是？” 郑清浅一看还真是，顿时抿唇笑了，“人家说女孩像爹，男孩像娘才有福气。” “说到福气，”云氏听见这两个就不由得想起郑清浅生下女娃时候的那道金光，“咱们家妮子出生时，还有道金光闪过呢！” “金光？”郑清浅讶然的看着她。 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当初小金那个小金球的关系？ 云氏将之前 发生的事说了，补充道：“估计你那会儿闭着眼没看见，不过我们都看见了，赵大夫还有你几个姐姐，哦对，还有你大姐夫，他在屋外都看见了。”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肯定不是他们眼花啊！ 郑清浅顿了顿，随即把儿子放到里侧，伸手去接女儿，“我看看。” 可是这会儿小女娃已经睡着了，郑清浅自然啥都没看出来。 不过她却想起刚刚看见这孩子时，这小家伙跟她大眼瞪小眼的情景来。 好像……当时孩子在用打量的眼光看她？ 郑清浅拧眉，难道这孩子也是穿越或者重生的？ 如果真是，那他们一家怕不是气运逆天了。 “你能看出来啥？她还是个小娃娃呢，等以后长大了再看。” 云氏还以为郑清浅是想看看，孙女跟普通孩子有什么不同。 “这事儿听着怪神乎的，咱们还是别往外说了，以免以后给孩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郑清浅把女儿放在儿子旁边，一边低声对云氏道。 不管女儿出生时的异象是因为小金球，还是她也是穿越或者重生而来的，从她生下她开始，她便是她的女儿，是这个世上她要拼命保护的人。 第515章 你不会死 “我们几个肯定不会出去乱说，就咱家里人知道就得了。”云氏晓得轻重，她才不会往外说。 孙女出生时的怪事，有的人会觉得是吉兆，有的人却会觉得邪乎，说不定还会把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女儿当成怪物呢！ 云氏很快就把碗筷收走出去了，郑清浅之前睡了一觉，这会儿不困，虽然躺着，但还是侧过头去看两个孩子。 自己生的，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惜墨成章不在，不然他们两个还能讨论讨论。 如果他也能自由进出空间就好了，这样他们以后就不怕分离了。 之前她让墨成章试过几次，结果自然是不可以。 毕竟才生产完不久，郑清浅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 …… “什么？消失了？”拓跋兀吉霍地起身，虎目圆睁，瞪着来回话的人，明显不信对方的话。 “是真的大汗，那人前一刻还被网着，霹雳弹的烟雾散去，人就不见了！” 来禀报的北羌将领心里正在呕血，好不容易就要抓住九王爷说的那个厉害人物，结果却让人跑了，大汗不生气才怪。 拓跋兀吉皱着眉在营帐中走了几步，随后看向回话的人，“你确定那人就是小九说的那个？” “肯 定是，他是我见过的大乾人里长得最好看的，而且身手不凡，又敢一个人闯来，定是九王爷说的那人没错。”北羌将领言辞凿凿的道。 拓跋兀吉沉吟了良久，朝他摆摆手，“你先下去，等候下一步命令。” “是！”北羌将领连忙退了出去。 大汗居然没有惩罚他？难道是因为马上要对临北城发起进攻？ 这人明显想多了。拓跋兀吉之所以没有罚他，是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想有人在一旁打扰。 拓跋兀思潜伏在大乾多年，收集了许多大乾的消息。 而近一年来，他给的最多的消息却是闵州的。 墨成章他们曾经去颜秋思军中从军，以及福泽山对外都说的是颜秋思的产业之事，稍微用点心就能打探道。 再加上拓跋兀思又在福泽山呆了几个月，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些有关墨家军的事。 如此一来，他对墨成章会来帮颜秋思的事也就知道了。 而他曾经跟墨成章交过手，知道他的身手非凡，若颜秋思出了事，最可能到北羌来取药的，肯定是墨成章。 因此，拓跋兀思上一次离开北羌前，特地跟拓跋兀吉提了这件事，拓跋兀吉才会在算计颜秋思的同时，将后续墨成 章他们的反应一起算进去。 这也是为何北羌没有紧接着去攻打临北城的重要原因——拓跋兀吉想一举消灭大乾军中两个灵魂人物再出手。 草原男儿不怕死，但谁也不想自己手下的人做无谓的牺牲。 对拓跋兀吉来说自然也一样，一旦颜秋思和墨成章都死了，大乾军必定军心涣散，很难挡住北羌的进攻，那么他们就能花最小的代价拿下整个苍州。 可刚才手下人竟然来报，说墨成章凭空消失，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居然发生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墨成章的武功已经臻至化境，那就是出现了灵异事件。 拓跋兀吉顿住脚步，朝营帐外喊道：“来人，召各部那颜议事。” 不管那位福泽山的领头人是什么情况，既然没能杀了他，那就只能尽快出兵临北城，趁着颜秋思中毒时，势必要将临北城一举拿下！ …… 郑清浅半夜被饿醒了，可她不好意思叫醒累了一天一夜的云氏，只能自己进去空间，打算煮几个鸡蛋先顶着。 结果她刚进来，就看见一个浑身血迹的人趴在她家客厅地上，吓得她差点没忍住溜出嗓子眼的尖叫。 这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因为她看清了地上人 穿的衣服——分明是她亲手替墨成章做的玄色披风！ “四……四哥？” 郑清浅猛地睁大眼，蹲下凑近了看去。 真的是墨成章！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郑清浅的心一紧，颤抖着手去拍他的脸。 因为不明原因，她不敢轻易移动他。 “四哥你别吓我……”郑清浅的声音开始哽咽，带着哭声继续轻拍他的脸，“你怎么了？快醒醒……”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他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 “四哥……你不能离开我们，你做爹了，孩子们还没见过你……” 见他一直没动静，郑清浅又刚生产完，本就是情绪脆弱的时候，一时间悲从中来，哭得越来越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郑清浅想不顾一切的将他带出去找赵岑时，墨成章缓缓睁开了眼。 “别哭……坐月子不能哭的……”墨成章有些恍惚的冲她笑笑，“没想到死了还能见你一面……” 难道人死了也会产生幻觉？可为什么他的感觉这么真实？ 她的泪就滴在他的脸上，他抬手去替她擦泪，碰到泪珠的刹那，指尖的湿润让他一愣，随即他的手便被郑清浅握住了。 “你没死！你不会死的！”郑清浅 抓着他的手又哭又笑，激动的去吻他。 “感觉到了吗？你没有死，你在我的空间里！” 短短一个吻，让墨成章切实的感受到了她唇上的温度。 而她的话却让他诧异的张大了眼，“在你的空间里？” 郑清浅重重的点头，笑中带泪，“嗯！” 墨成章受了伤，但并不是太重，主要是被爆炸的余波波及到的，身上看着血迹斑斑，实际上都是皮肉伤。 至于为什么会昏迷在空间里，他也不知道原因。 反正他醒过来后，只感觉身体状态越来越好。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发现了一件事。 “在这里，我不用再牵着你的手了。”郑清浅喃喃道。 墨成章抬起手看了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真是。” 从前他只要到郑清浅的“家”里，如果没有她牵着，立刻就会失去意识，但这会儿他却好好的坐在她家沙发上。 “这个暂时不管，你怎么会进来的？还有你这一身伤，怎么回事？”郑清浅脸色一肃，直直的看着他问。 提起这个，墨成章立刻暗叫一声不好，脸色严肃的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有一章给投票读者的加更，不过会晚点，建议大家明早看哦】 第516章 暂时不能出去 “二月十九……”郑清浅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寅时。” 她心里奇怪，他居然最先问的不是孩子，难道临北城那边出事了？ 墨成章暗暗计算自己昏迷了多久，而后对郑清浅道：“秋叔中了毒，性命垂危，我去北羌打探时被人暗算，然后就到了这。现在秋叔的情况很不好，得先救他。” 而且他还得赶紧赶回去，北羌王绝不会放过这个进攻的最好时机。 还好他只昏迷了两个时辰，就看这空间让他出去的地点在哪了，若是在福泽山，那肯定赶不及。 郑清浅一听颜秋思性命垂危，瞬间就理解了他为何没有先问孩子，“那现在怎么办？” “浅浅，对不起，”墨成章抓着郑清浅的手，“我暂时不能去看孩子，眼下你先跟我一起确定一下，我从这里出去是在哪里。” “好，”郑清浅立刻反手牵着他，“先试试我能不能把你带回咱们家。” 事有轻重缓急，孩子什么时候看都可以，更何况如今墨成章能进空间了，他们一家四口随时都可以团聚，此时自然是北边的战事和颜秋思的性命更重要。 郑清浅抓紧他的手，念头一转，人已经躺在了他们的炕床上。 然而，身旁并没有墨成章。 下一瞬，郑清浅又从炕上消失，进了空 间。 墨成章果然还在空间里。 “看来我不能带你去我进来的地方。”郑清浅有点遗憾。 如果可以隔空带人，那她这空间简直太逆天了。 可惜，世界还是公平的。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空间的进出机制还是很严格的，简单一句话，在哪里进的，出去时就会在哪。 所以墨成章出去的话，大概率会出现在他进来时的北羌营地。 墨成章叹气，看来他这会儿不能出去了，因为天快亮了。 北羌营地肯定有人已经到处活动，如果看见他在原地再凭空出现，可能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既然暂时不能出去…… 墨成章压下心里的着急和担忧，伸手将郑清浅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没能陪你生产，孩子们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肯定很辛苦吧？还痛不痛？” “很痛！都怪你！”郑清浅板着脸重重点头。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以后咱们都不生了好不好？”墨成章又将她抱得紧了些。 他都不敢细想，她那么大的肚子，生产时得有多疼。 郑清浅绷不住了，好笑的看着他，“你连孩子好不好，是男是女都没问，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从始至终，墨成章关心的都只有她，虽然这让她心里很舒坦吧，可他 这个当爹的要是不疼孩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呀。 “我只要你好好的，”墨成章抵着她的额头，“陪我到老的人是你，他们有他们的路。” 经历过一世，他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是好是坏不是他担心就能改变的。 而且他没问并不代表他完全不关心，只看她的表现就能知道，孩子肯定很好。 再说了，反正他今天白天都不能出去，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找机会看孩子，现在当然是媳妇儿最重要。 郑清浅心里甜甜的，不过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她又累又饿。 “你饿吗？我给你弄点吃的。”郑清浅仰头看他。 墨成章摇头，眼带无奈，“就算饿，也不能让你给我做，你还在坐月子，该我照顾你才对。你要不要先去床上歇着？” 他记得坐月子好像不能老是下地的吧？ 想到这里，墨成章蓦地一把将郑清浅打横抱起，脸色严肃道：“你乖乖去床上躺好，等娘叫了你再出去。” 郑清浅抱着他的脖子，无奈道：“我们屋门没拴，娘会自己进来的。” 墨成章停下脚步，语气很是不舍，“那你该出去了，天快亮了。” 他娘本就起得早，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做早饭了。 郑清浅点头，刚 要说话，空间外就传来了婴儿哭声。 下一刻，墨成章手上一轻，郑清浅已经不见了。 他盯着空空的臂弯喃喃自问，“难不成以后我还得跟孩子抢人？” 墨成章已经能预见自己以后跟两个孩子争宠吃醋的画面了。 果然，孩子什么的，还是不要的好。 …… 云氏照顾着两个孩子喝牛奶，然后又教郑清浅怎么给孩子喂奶，完了还催着郑清浅多吃点。 “这鸡汤我在灶上煨了一晚上，可香了，你多喝点，又补身子又能给孩子下奶，一会儿你大姐还会拿一只鸡过来，你别怕不够吃。” 郑清浅盯着油腻的鸡汤犯愁，她不是怕不够吃，而是她吃不了这么多啊！ 昨天刚醒来时的确饿得不行，但也就那么一回，之后她就没那么饿了。 可云氏今儿端来的实在太多了，不但有六个鸡蛋，半只鸡和一大碗鸡汤，还有一大碗米饭！ “小四媳妇，我跟你说啊，你可是要奶两个孩子的人，一定要多吃。” 云氏将孩子放在她身边，一边道：“头两天给他们喝点牛奶没什么，但以后还是要你喂才成，你看你三姐家的晟哥儿，就因为没吃她多少奶，现在身子骨弱得，我看了都替你三姐愁。” 晟哥儿是墨诗诗的儿子，取名吴晟。 云氏 说了好大一通，见郑清浅还有大半碗鸡汤没喝，又催促道：“快喝呀，多喝汤才能让两个孩子吃饱。” 她可没说假话，只有亲娘喂养出来的孩子才更好养活，更何况小四媳妇还有两个孩子，要是身子不好，以后可咋整？ “娘，不是我不想喝，而是我实在吃饱了，真的再也吃不下了。”郑清浅苦着脸道。 云氏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看上去的确挺撑的，“那行吧，孩子睡了，你也再睡会儿，等他们醒了，你还得喂奶呢。” “好，我知道了。”郑清浅一听可以不用吃了，立刻松了口气。 等云氏出去，郑清浅等了一会儿，确定云氏暂时不会进来，然后才一手搂着一个襁褓，闪身进了空间。 刚进去，就看见墨成章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研究怎么使用那些厨房用具。 郑清浅直接呆住了，愣愣的看着他。 这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想想看，一个纯古人，抱着笔记本电脑，认真的研究怎么用电饭煲的画面，呃…… “浅浅？”墨成章察觉有人看他，抬眼就看见郑清浅抱着两个孩子定在那里，脸上立马浮现一抹笑，“你把孩子抱来了？” 【PS:这是给投票的小可爱们加更的章节哦，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517章 观念一致 墨成章说话的同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郑清浅身边，伸手去抱孩子。 “我来，你还在月子里，尽量别抱他们，不然当心以后胳膊疼。” 郑清浅听了这话，扑哧一下就笑了，“你怎么跟娘一样，不管看见我干啥，都要提醒一句。” 墨成章认真的看着她道：“你别嫌我们唠叨，我虽然不懂太多女人坐月子的忌讳，但几个姐姐因为没坐好月子落下的病根我却是看着的。” 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一点都不让她触碰到任何忌讳。 见他说得认真，郑清浅也正了正神色，“好，听你的。” 他和云氏这般紧张，完全是为她着想，有些她觉得不必要的事情，她可以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但话还是要听的。 墨成章左右看看自己两只手上抱着的孩子，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情绪。 他前世今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可对几个姐姐家的孩子也抱得不少。 抱外甥时他的心里很软，但抱着自己的孩子时，心底除了柔软和温暖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感。 “他们长得真好看。”墨成章不自觉的脱口而出，眉眼间尽是和煦的笑意。 这是 他和她的孩子，果然跟别人家的孩子不同。 郑清浅也凑过来，一边附和，一边将云氏说的，有关女儿出生时的异象提了一嘴。 墨成章闻言眉头一挑，“我们的女儿，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现在两个孩子都睡着了，他看不见两人的眼睛，但他听见这事的反应，跟郑清浅的想法一样。 他们本就跟普通人不同，也许老天就是偏爱他们一家呢？这样的话，送个不普通的孩子来，不是很正常吗？ “没想到你对咱们闺女还挺有信心的，你就不怕她以后给咱们惹祸？”郑清浅故意问。 本来嘛，如果女儿也是穿越或者重生来的，那变数就太多了。 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不怕麻烦的，就看墨成章怕不怕了。 “惹祸？”墨成章低下头，看着女儿可爱的睡颜，眉心舒展，勾唇一笑，“只要她真心认我这个爹，就算她把天捅破了，我也会替她兜着。” 说完，他抬眼看着郑清浅，“再说了，有你在，我相信他们的品性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无论如何，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不管她是不是有特殊来历，我们只当不知，将她当普通孩子养便是。 ” 郑清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脸，软软的触感提醒着她，孩子现在还很脆弱，他们现在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嗯，”墨成章低声道，“我先把他们放床上去。” 孩子睡着了，总不能一直抱着。 两人进了卧室，把孩子安顿好，墨成章才问郑清浅，“你昨晚便没休息好，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不用，”郑清浅摇头，他再过不久又要走了，她只想跟他好好待一会儿，“你再跟我说说话吧。” 一个多月不见，两人对对方的思念堆积如潮，这会儿好不容易能静下来独处，当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为了不吵到孩子，郑清浅带墨成章去了客房。 “你少走动，我去拿点厚被子来。”墨成章将郑清浅按在床上躺下，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又去主卧了。 郑清浅其实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会儿她就得带孩子出去，不然云氏偶尔进来没看见他们母子几个，怕不得把魂都吓丢了。 可他这样的表现，是真的处处为她考量。 墨成章很快就抱了一床被子来，“你家里好像没有很厚的被子……” “空间里不冷不热，也用不着太厚的，你拿来给我当靠 背吧。”郑清浅莞尔。 现代人家里一般都不会准备太厚的被子了，有空调，有羽绒被什么的，保暖的方式五花八门，比起古代人民来，在这一点上真是要幸福太多了。 郑清浅生完孩子后，腰上没力，坐得稍稍久些就会不舒服，得靠着东西才行。 墨成章也靠躺到她身边来，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浅浅，谢谢。”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郑清浅微微笑道。 墨成章也勾起一抹淡笑，“只说一次怎么够？” 他不但要说，还会用行动告诉她，他到底有多感谢命运将她送到他身边。 只不过有些事还没做到之前，就不必提前告诉她了。 而且，他想跟她说的其实是另外的话，可那些话到嘴边时，他又说不出口，原本的三个字，临时变成了“谢谢”两个字。 “好了，别贫，秋叔那边你打算怎么做？”郑清浅本来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但颜秋思的命和北边的战事哽在心头，不问又不可能。 说到这个，墨成章的脸色也是一变，抿了抿唇道：“晚上我会先出去看看情况……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倒是秋叔中的毒，还得你跟赵岑说情 况。” 他将蓝大夫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等我回到临北城，会将秋叔的血带进来，你拿给赵岑看看能不能尽快将解药做出来。” “好，”郑清浅点头，“等会儿出去，我就让娘把岑姐叫来。” 先告诉赵岑症状和基本信息，让她心里有底，等墨成章下次进空间拿来颜秋思的血液样本，再让她着手解毒。 在这之前，他们只能先用空间里的矿泉水替颜秋思吊着命。 也不知道空间里的矿泉水到底有什么功效，若说万能解药吧，又不是，要说它对毒药没用吧，它的确又能拖住毒素蔓延的速度。 不过墨成章当时带走的有限，又都给颜秋思喂下去了，应该能撑一点时间。 原本墨成章对颜秋思的情况并不乐观，但现在他可以进出郑清浅的空间，就算最终无法解毒，那他至少可以肯定，颜秋思死不了。 不过，他为何突然就能进她的空间了呢？ 郑清浅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两人居然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你怎么能进我的空间？” “我怎么能进你的空间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顿了顿，随即好笑的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后，郑清浅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第518章 血缘猜想 “当时我刚醒过来，看见孩子时就想你要是也能进空间就好了……” 墨成章打断她，“可之前你也想我可以自由进出你的空间。” 但是并不能，他不管怎么想都进不来。 “对，所以你想想，为什么现在同样是我想，你又能进来了呢？现在跟之前比，有什么不同？”郑清浅微笑着看他。 这还用想吗？最大的不同当然是孩子！ 墨成章立刻便想到了，恍然道：“原来如此。” 郑清浅点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按你说的时间来算，你进来时应该正好是我想让你出现在空间的时候，而那时孩子已经出生，我们之间有了血缘牵绊。” 墨成章若有所思的道：“当时我以为被那么多火药弹打中会必死无疑，脑中闪过的就是你空间的画面，”他深深的看着她，“我不怕死，但我想在死前可以见你一面。” 所以他才会在那时想起她的这个“家”，只因在这个单独的空间，两人曾经十指紧扣的做过许多事。 “那就是了，你想到的是我家，所以出现在了客厅，不然你现在试试能不能去外面草坪？”郑清浅忽然道。 客厅相当于游戏 里的“出生地”，她每次进来都是在差不多的位置。刚刚看见墨成章时，还差点踩他身上去呢。 不过，她还真有点好奇，墨成章在她的空间里，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好。”墨成章颔首，闭上眼想着外面草坪的样子。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在床上没动。 郑清浅：“……” 墨成章睁开眼，好笑的摇摇头，“看来，我只有使用权，没有控制权。” 郑清浅能在空间里随意移动，是因为她是空间的主人，而他只是能进出空间而已，估计空间里的“固定资产”他都带不出去。 不过这些还是以后再试，他现在只想好好的跟她在一起。 郑清浅想想也对，如果墨成章在这里的“权限”跟她一样的话，那空间到底归属于谁呢？ 而他之所以有空间的使用权，却是因为孩子的出生，让他们有了切实的血缘牵绊。 如此看来，这空间还挺有原则的嘛。 从理论上来说，她怀孕开始，跟墨成章就算有了血脉联系了，但空间不认，因为孩子没生下来就存在变数，万一小产或者难产，导致孩子没活下来呢？ 所以空间大神对这点 的触发条件就是，孩子必须平安出生，还得她这个主人愿意让孩子的爹进出才行。 “那一会儿你出去时，带点东西在身上，看看能不能带出去。”郑清浅提议道。 别他只能带进来，却不能带出去，那可完犊子了，就算赵岑制出了解药也没用。 墨成章颔首，“我明白。” 能不能带东西出去，关系着颜秋思能不能拖着不让毒素扩散，是他必须清楚的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郑清浅就带着孩子出去了。 墨成章虽然不能瞬移去草坪，但他可以从大门那过去。 所以郑清浅走后，他自己在空间里研究了一会儿，确认了一下他在空间里都能干啥。 不出所料，他果然只能取用东西，不能像郑清浅一样自由的随时出现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金和金丽看见他出现，带着一群猴小弟兴奋的围着他打转。 而墨成章此时也发现草坪变大了不少，并且都种上了作物。 墨成章皱眉，不会是她种的吧？那她得多累？就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这个疑问让墨成章如鲠在喉，匆匆扫了一眼草坪上堆积的粮食后，就回到了屋子里。 等郑清浅再进来时，还没张口，就被墨成章拉着问，“外面那些都是你弄的？” 郑清浅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我买了地，草坪这里变大了……” 她简单的将草坪扩容，和买下阿松一家的事说了。 “他们三个前几次进来都很惶恐，不过现在没事了。” 郑清浅对阿松一家的表现很满意。 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来了仙境，对着郑清浅磕头。 但郑清浅在他们喝的水里，放了一点赵岑特制的一种有致幻效果的药，暗示他们是在做梦，几人便谁也没起疑。 后面进来的次数多了，阿松一家都淡定了。 因为他们不会说也听不见，连做的梦也不会互相交流，所以这一家子还以为自己每次进来干活都是在做梦。 久而久之，这变成了一种习惯，就算他们心里有疑惑，也没办法拒绝。 郑清浅和福泽山里的人对他们太好了，虽然他们住在郑清浅买的地旁边，可山里人有的待遇，他们一样都没落下。 阿松他们只是老实，并不是笨，不管郑清浅有什么秘密，对他们来说，能一家人在一起，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的过日 子，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都说难得糊涂，阿松几人便是如此，到现在，他们对郑清浅时不时的将他们带进空间来干活的事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心里还以为自己在帮哪个神仙做事。 在他们心里，郑清浅是神仙的帮手，他们则是帮手的帮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跟大山哥提一下，还是让人暗中盯着些。” 墨成章听完，眉心却没舒展开，总觉得让那一家三口知道空间的存在不太好。 “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郑清浅点头，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在这一点上，她可比墨成章防得更严。 在空间里有小金它们看着，在外面她也找了人注意，除非阿松他们真的不想要现在的好日子，不然出卖她的可能很低。 时间总在人们不注意时溜走，很快就到了墨成章必须离开的时候。 郑清浅记挂着墨成章，确定云氏睡下后，便进了空间。 墨成章做好了准备，正在客厅等她。 “四哥，一切小心。” 郑清浅紧紧抱了抱他，松手后，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墨成章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走了。” 下一刻，墨成章便消失在她眼前。 第519章 惨烈 果然，墨成章出得空间一看，正是头一晚他消失的地方，而他从空间带的一些小东西也都好好的在身上。 如此便能证实，他的确可以自由出入郑清浅的空间，且可以拿取非空间的固定物品。 所谓的固定物品，是指那些不会被重置的东西。 不过此时北羌军中竟然没有多少人，都没人发现墨成章出现了。 墨成章心下一沉，躲过几个巡逻兵的视线后，飞速朝临北城而去。 营中没人，肯定是出兵了！ 这厢墨成章拼命往回赶，另一厢，李二麻子等人正在浴血奋战。 “这他娘的，北羌蛮子咋来了这么多人？”李二麻子一边奋力拼杀，一边自语道。 李小六就跟在他身边，同他背靠背的一同作战。 打退一个北羌兵后，李小六握紧了手里的刀，脸上没了平日里嬉笑的神色，反倒有些沉重，“他们想趁颜将军和小四哥不在，一举拿下临北城。” “啥？还想拿下咱们？我呸！”李二麻子顺手给了打过来的北羌兵一刀，神色有些狰狞，“做梦去吧！” 放眼望去，临北城外到处都是战在一处的两军将士，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都望不到头。 “他 们正面干不过咱，就背地里来阴的，咱不能大意。”李小六有些担心。 就从他们竟敢算计颜和给颜秋思下毒这事就能看出，北羌人这次对苍州是志在必得，因为他们从前可没搞过这些阴谋诡计。 李二麻子不喜欢去想那些，又打退一波敌人后才开口，“咱这里应该还能挡住。” 后面的话他没说，照这架势来看，北羌人肯定会对另外几个易于进攻的地方发起猛攻。 虽然墨成章和颜秋思之前就让人在那几处设置了陷阱，修了防御工事，但是经过了城门这里的战斗，北羌人肯定会有所防备，这样一来，那几处的将士们就不一定挡得住了。 如果将这次北羌人的进攻分为几个战场来看的话，城门这里就是正面战场，他们如果正面战场受挫，必定会加大对其他战场的攻势。 可军中因为颜秋思当众晕倒，哪怕墨成章已经严令不许议论此事，可消息还是在私底下传开了。 颜秋思是颜家军的魂，他出了问题，直接导致的就是人心惶惶。如今墨成章去寻药未归，更是让人心里不安。 而东面的蛮河谷和西面的刺罕镇的防御主要是步兵负责，一旦防线被攻破，后 果不堪设想。 拓跋兀吉此次亲自在后方督战，一改之前横冲直撞的打法，在正面战场迟迟不能突破时，开始不动声色的转移兵力支援蛮河谷一带。 刀疤李因为曾经伤到过腿，所以此次作战他没被安排到正面战场，而是领着一千多墨家军，联同一万颜家军的骑兵和两万步兵，镇守在蛮河谷最易被攻破的地方。 “报！北羌来了大量援军！” 拓跋兀吉是真没让墨成章算错，这次进攻将他带的几十万大军分成三路，分别从临北城北面城门、蛮河谷以及刺罕镇进攻。 只是先前北羌集中了绝大多数优势兵力攻打临北城，蛮河谷和刺罕镇的压力小些。 但这会儿斥候来报，北羌来了大量援军，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别慌，按照事先确定的打法来。”刀疤李拍拍神色突变的颜家军将领的肩，“无论如何，咱们弄的陷阱还是能撑一阵。”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因为他们如今定下的策略是针对来犯敌军数量不多的，现在来了超出预期的人数，就有了变数。 刀疤李现在担心的是，他们对刺罕镇也会加大兵力，这样的话，胡三他们肯定挡不住。 跟蛮河谷相 比，刺罕镇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可这个难是针对一般战力的，对北羌蛮子的效果得打折扣。 胡三的毒被赵岑解了以后，主动找到李二麻子他们，希望能加入墨家军，为山里效力。 鉴于他从前的误入歧途，李二麻子和李大山等人对他考核了一番，确定这人的确不会再乱来了，才让他加入。 又因为有胡小牙替他爹背书，胡三很快就融入了墨家军。 胡三曾经带着难民造过反，脑子比一般人都灵活，再加上之前在君不思手里吃过亏，进了墨家军后，踏踏实实的学习和办事，没多少时间就做了小头目。 这次出来，也是胡三主动带着胡小牙请战的。 父子两个都想好好表现，希望山里人能忘记他们过去做的错事。 而此次罗大宝伤重，手下最得力的李二牛也牺牲了，慎重思考后，决定提拔胡三接替李二牛的位置，跟着颜家军的五万步兵去守刺罕镇。 此时刺罕镇的防御工事外，快速奔袭而来了大量北羌军。 “儿子，怕不怕？” 胡三和胡小牙坐在马上，并排立在刺罕镇外。 “孬种才怕！”胡小牙大声道，“北羌蛮子要想过去，除非踩着我胡 小牙的尸首！” 胡三欣慰的看着他，“好样的！战场无父子，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多杀敌才是正事，千万不能感情用事，记住了没？” 从前他总想把儿子护在自己身后，但从他中毒以来，却发现他的儿子长大了，不但知道心疼他，同时性子也没歪，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小男子汉。 他曾做过错事，一朝醒悟，猛地明白过来，若是没有强大的朝廷，他们如何能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就算他们胡家绝了后又如何？这世上还有无数胡氏子孙。 胡小牙紧紧咬了一下牙，狠狠的点头，“记住了！” 他们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大乾百姓，哪怕他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能放一个北羌人从他手里过去！ 一场惨烈的，碾压式的战争一触即发。 刺罕镇的防御力量总共不到六万兵力，可来犯的北羌兵却足足有八万之众！ 北羌人这次实在够狠，竟然拿两万兵力来挡胡三他们的火药弹和各种陷阱，硬生生的用满地尸首铺出了一条路。 想当然耳，刺罕镇的防线很快就被攻破了。 肉眼可见的，无数大乾将士倒在北羌铁骑的铁蹄之下。 墨成章就是这时候赶回来的。 第520章 逃兵 “小四来了！” “是墨公子回来了！” 不管是墨家军还是颜家军，在看见墨成章的刹那，都迸发出了超出平时的潜力，硬生生将北羌人打退了几十丈。 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在这些人心中，看见墨成章，就表示颜秋思有救了，表示军中有了主心骨。 “都别慌！列阵！” 墨成章加入战场后，有意识的清出了一块安全地带。 他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冲着胡三喊道：“让所有骑兵顶着，其他人退到五里坡！” 说完，他自己就先开始清理起了周遭的北羌兵。 来之前，他特地去营中放了一批物资在空间，此时射杀北羌兵毫无压力，因为不用担心箭会用光了。 墨成章的箭法超绝，说是百发百中都不为过。 没过多久，北羌人就发现，不能靠近他，一旦跑到他周围，立刻就有被射杀的可能！ 除了用箭支外，火药弹自然也必不可少。 可惜营中剩下的火药弹不多，所以墨成章这会儿也只能省着用，时不时的丢一个出去，专门朝着北羌兵聚集的地方扔。 他扔的准，几乎丢出去一个就能炸翻几十个北羌兵。 原本北羌军也准备了霹雳弹的，刚才就是靠着他们那技术不成熟 的霹雳弹，才能那么快的破了刺罕镇的防线。 可现在他们手里的霹雳弹竟然成了帮凶——帮着墨成章炸他们自己。 没办法，墨成章不但扔的准，眼光还毒辣，次次都朝着拿着霹雳弹的北羌兵扔，而且他的动作还快，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没了。 轻功好的人在战场上，就是这么让人防不胜防。 北羌那边气得暴跳如雷，却拿墨成章没办法。 谁能想到，对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拖住，还特么拖了一炷香的时间！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前天晚上网住墨成章的北羌将领，就是负责此次进攻刺罕镇的将领之一。 此人名叫罕托刺，当时看见墨成章凭空消失就吓得不轻，这会儿见他竟然犹如天降，还一来就把他们的攻势挡住了，更是瞪圆了眼。 “耶天大神啊！他在这，我们还怎么打？”罕托刺喃喃道。 耶天大神是草原上多数部落信奉的神。 在他身边的另一位将领哲穆尔，烦躁的把脑袋上的婆焦（中间秃两边绑辫子的发型）都抓乱了，按捺不住的想冲到墨成章那边去，听见罕托刺的话后，紧急勒住缰绳，“罕托刺，你说什么？” 罕托刺飞快的将那晚墨成章突然消失的事说 了，“大汗就是因为这样，才决定立刻进攻的。”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这人分明就是耶天大神的使者，我们怎么能跟耶天大神的使者对着干呢？”哲穆尔严肃的道。 他们哲哲部落是耶天大神的忠实拥护者，刚才罕托刺说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所以那人肯定是耶天大神的使者！ “啊？不……不是吧？”罕托刺瞪大眼，不确定的道。 哲穆尔重重点头，“肯定是！” “那，那现在怎么办？”罕托刺语带紧张的问。 实际上，自从看见那人出现后，他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哲穆尔此时递了个台阶过来，他若是不抓住，那就是真的傻。 “退兵！”哲穆尔一脸严肃的道，“不能让耶天大神的使者回去告状。” 这次他们哲哲部落来了三万人，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损失了快一万！ 那些可都是他们部落里的好男儿啊！ 哲穆尔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时光倒流到答应拓跋兀吉的那天——那样的话，他坚决不会同意一起出兵大乾！ 撒达尔草原南部的肥美草原是很诱人，可他更不愿看见哲哲部落的男丁死在大乾人强大的火药武器下！ “退……兵？这这这… …大汗那里要怎么办？”罕托刺装作讨教的样子问。 哲穆尔无惧道：“我们哲哲部落为这场战争牺牲这么大，我不找他要补偿就算好的了，他还想怎么样？反正我们绝对不能和耶天大神作对！” 他不问拓跋兀吉要补偿，拓跋兀吉最好也别来找他的麻烦，否则，他有本事让更多部族退出拓跋兀吉搞得什么草原大联盟！ 说完这话，他不耐烦的瞪了罕托刺一眼，“你到底退不退？你不退我退！” “退，我们也退！”罕托刺忙不迭的点头。 能把做逃兵说得这样清新脱俗的，估计非哲穆尔莫属。 可那又如何？只要能保住部落里的实力，跑了也就跑了，反正打下大乾的领土，也跟他们没关系。 这两人就这样，没跟拓跋兀吉派来的主将商量，就把自己带来的人喊走了。 北羌这边突然退走了一部分人，胡三他们看得满头雾水，没人能想到，对面退兵的借口是因为给墨成章安了一个莫须有的身份。 而哲穆尔和罕托刺退走后，北羌这边瞬间就只剩了不到三万的兵力，同此时还有四万多的大乾军实力不相上下。 “小四，他们怎么走了那么多人？咱们还打不打？” 此时胡三等人已经在五里 坡处从新构建了新的防线，正摩拳擦掌的要跟北羌人决一死战，结果对面却莫名其妙的跑了一大批人。 这就让胡三他们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还怪难受的。 “打，争取把剩下这些人全都拿下！”墨成章目光微凝，斩钉截铁的道。 以他带来的物资和现在两军的实力来看，咬紧牙关还是能做到的。 胡小牙狠狠地点头，“管他们怎么跑了一部分人呢，刚才死在他们手里的弟兄们还在等我们报仇，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于是，在剩下的北羌兵还满脸茫然的时候，墨成章他们已经开始了反击。 与此同时，南疆战场也打响了这场联合大战的第一场战役。 杜傲双刚从第一轮的战斗中下来歇一口气，结果阿大就脸色突变的告诉他，“主子，阿二来了。” “阿二？不是让他守在小姐身边……”杜傲双喝到嘴里的水猛地喷了出来，“阿雪不会也来了吧？” 阿大垂着头回道：“恐怕是的。” 他从阿二的情绪中只感觉到了无奈，说明小姐现在没有危险，而且到靖州来也不是他愿意的，剩下的就只能是小姐非要来了。 “阿雪真是……”杜傲双脸色大变，在营中来回走了好几步，“太任性了！” 第521章 论追击 话分两头，且说墨成章离开后，郑清浅马上就让云氏请了赵岑过来。 赵岑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来得非常快。 “不是你不舒服就好，”赵岑舒了一口气，“你刚才说的症状，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曾经有个人跟我提起过类似的。” “君不思？”郑清浅立刻反问。 赵岑点头，“当时他常常找我探讨医理，但每次都是从毒入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你说的这个，是他制的毒吗？” 郑清浅斟酌着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中毒的是位非常重要的大人物，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实情，希望你能尽全力制出此毒的解药。” 赵岑理解的点点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日后你也不必告诉我，不过这毒要解并不容易。” 只凭症状，没有替中毒之人把脉，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更没有毒药的大致成分，真的很难配出解药来。 “如果有那人的血呢？是不是把握会大些？”郑清浅认真的问。 赵岑顿了顿，“若有他一天内的血液做样本的话，应该能增加制出解药的几率。” 而且有血液样本后，针对性更强，做出来的解药效果也会更好。前提是，需要十二 个时辰内的新鲜血液。 可是看郑清浅的样子，那人似乎并不在福泽山附近。 郑清浅一听这话，心下一松，“那没问题，我会想办法，等拿到了再交给岑姐。” 赵岑讶异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可以。” 奇怪，若是人就在附近，为何不把人带来给她看呢？ …… 刺罕镇一战打得异常惨烈，但墨成章他们还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拓跋兀吉派来的主将在最后时刻带着一小部分人落荒而逃。 再加上之前哲穆尔和罕托刺的叛逃，蛮河谷战场和正面战场都受了不小的影响，拓跋兀吉只能气急败坏的鸣金收兵。 “哈哈哈……赢了！我们赢了！” 大乾这边，所有人都弹冠相庆，又哭又笑又跳，还有好些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墨成章看着他们的身影，脑子里闪过前世战场上的一幕幕。 战争只会带给百姓数不清的灾难，但愿日后再也不会有战争。 想到这里，他立刻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回了颜秋思的营帐。 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有给颜秋思喂矿泉水，墨成章实在很担心。 告诉其他人不要随便进来后，墨成章又从空间里拿了一些矿泉水出来喂给颜秋思。 他暂时还不能进空间，一会儿颜朗和李二麻子他们肯定会来找他说事。只能等夜里再找机会进去。 没过一会儿，其他人陆续回营，不过回来的都是将领级别的，其他人还在打扫战场。 “墨公子，找到解药了吗？”颜朗冲进营帐就满含希望看着墨成章问。 墨成章摇头，“没有，我没见到北羌王，但已经确定了将军的毒，的确出自北羌九王爷拓跋兀思之手。” 至于他险些死在那里的事，就不必说出来了。 “果然是他们！”颜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替将军报仇！” 李二麻子插嘴道：“先别说这个了，小四没拿到解药，颜将军咋办？” 呃，他其实也不想提醒大伙儿，可是不说的话，指不定还把颜将军给耽误了呢。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墨成章。 “去请蓝大夫来。”墨成章看向李小六。 李小六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没一会儿蓝大夫就来了。 蓝大夫替颜秋思把脉，片刻后“咦”了一声。 “将军怎么了？蓝大夫，您一定要想办法救将军啊！”颜朗急切的道。 蓝大夫没理他，动手去翻颜秋思的眼，又掰开 他的嘴看了看，想了想后，再次拿出银针，将颜秋思的指尖扎破，取了几滴血。 “蓝大夫，将军到底如何了？”刀疤李都着急的忍不住问了一句。 蓝大夫将装着血的瓷瓶收好，然后才回答他们的问题。 “将军暂时无碍，而且他体内的毒素蔓延变缓，刚才我观他指尖血中的黑色也变淡了一点，等我回去再好好看看，若是情况能保持住，或许将军可以捡回一命。” 颜朗激动的道：“太好了！多谢蓝大夫！” 蓝大夫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开的药顶多只能暂时维持着将军体内脏腑所需的养分罢了。” 他也觉得奇怪呢，为何早上来看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变化，此时却是有了些微好转的现象。 不管如何，颜秋思的情况有了好转，众人便都高兴得比打了胜仗还开心。 而接下来的议事环节，墨成章说了他的新想法后，大伙儿又都高兴不起来了。 “墨公子，北羌人能退兵已经很不易了，我们真的要追到草原上去？”颜朗第一个提出疑问。 刀疤李也道：“小四，我们是不怕死的，但我也觉得既然他们都退兵了，我们也没必要再追。” 主要是经过了今天的大 战，他们原本的三十万大军损失了十万左右，剩下的二十万中，还有好几万伤兵。 而还有战力的这些人里，骑兵只有不足两万！就这还是包括了墨家军的三千多人。 “你们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退兵吗？”墨成章平静的看着众人问道。 他这一问，颜朗和刀疤李等人互相看了看，却是没人开口。 墨成章接着道：“你们应该知道，北羌从前的总兵力大概只有二十万，但此次他们号称带了五十万人来攻打我们，那么你们可知，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知道，是他们草原上零散的小部落集中到一起了！”李小六抢着道。 墨成章颔首，“没错，北羌王整合了草原势力，所以才能组织起这么多人。” “我明白了！”刀疤李托着下巴，“他们人多了，分歧也就多了，所以战场上很可能意见不合？” “肯定是！”李二麻子附和道。 墨成章摇摇头，“不全是。” 接下来，他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他们。 就今天他在的刺罕镇战场来看，最先离开的那部分并不是北羌王拓跋兀吉的嫡系部队。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他们之所以离开，是不想让部族里的汉子死在战场上。 第522章 脆弱的联盟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墨成章才想大胆的乘胜追击。 一直以来，大乾对北羌都是被动防御，从未主动出击，这一次却是难得的机会。 “就算他们的联盟关系不稳，可我们如今也是人困马乏，且伤兵众多，追击还是有很大风险吧？”颜朗犹豫着道。 好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但从军多年的他很清楚，手下兄弟的性命才该摆在首位。 墨成章看向他，“此次追击的主要目的，不是跟他们硬碰硬，而是震慑，让他们不敢再轻易来犯。”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将北羌人完全战胜的。 但可以用追击的态度，让北羌和草原上的部族看看，大乾军不是永远只会等着他们来侵略，同样也会主动进攻。 若是惹火了他们，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挥师百万，踏平草原！ “对啊！”李二麻子一拍双手，“咱不一定打得过他们，但可以吓吓他们。” 这次虽然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但北羌那边也没比他们好多少，绝对把他们打痛了的。 若是再声势浩大的追上去，估计对方很长时间想起他们都会心里犯怵。 颜朗还是觉得不妥，“墨公子的想法没错，但如果他们 拼死反击呢？” “咱们也拼死同他们干啊！”李小六一脸无惧的道。 墨成章也淡淡笑道：“没错，不管结果如何，得让他们看见我们的态度。” 当然了，他也会做足准备，尽量应对一切可能出现的状况。 除了颜朗之外，李二麻子等人全都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催着墨成章赶紧安排。 事情定下，墨成章看着颜朗道：“此次追击，还请颜副将做主帅。” “我？”颜朗诧异的看着他。 墨成章颔首，“组织剩余兵力追击的事，只有熟悉军中事务的人最合适。” 而颜朗是颜秋思的副将，不管是能力还是颜家军中的号召力，都肯定比他要强。 如此一来，让颜朗做主帅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颜朗没想到墨成章竟然会选他做主帅，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这次议事他一直在反驳，原以为追击这事肯定会由墨成章亲自带领，没想到他却将事情交给了他。 这就是将军常常说的“只用最合适的人”吗？ 同一时间，北羌军各个驻扎地也在开会，可惜他们的会就不怎么和谐了，尤其是北羌王拓跋兀吉所在的主营地。 “大胆！哲穆尔和罕托刺竟敢擅自退 兵！他们怎么敢？”拓跋兀吉震怒，一掌就拍碎了营帐内的矮桌。 他真是如何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临阵脱逃！草原男儿的血性就只有如此而已吗？ “大汗息怒！” 营帐中的将领跪了一地，大部分都是拓跋兀思的嫡系，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一些小部落的头人。 “报！启禀大汗，哲穆尔和罕托刺等人已经拔营回返了！”正在这时，营帐外冲进来一名报信兵，慌张的禀报道。 拓跋兀吉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出营帐，站在营中搭建的高台之上，放眼望去，只见草原北方有两队人马跑得飞快，生怕被人追上一般。 而周围的营地也有正在拔营的，看样子大有效仿之意。 拓跋兀吉攥紧双拳，眼中盛满血丝。 这些孬种！ “大……大汗，”有人战战兢兢的来到拓跋兀吉身旁，将两封信递给他，“这是哲穆尔和罕托刺给您的信。” 拓跋兀吉接过信一看，顿时狂怒道：“荒唐！什么耶天大神的使者，分明全是他们临阵脱逃的借口！” “来人，”拓跋兀吉很快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去将哲穆尔和罕托刺给本汗追回来！” 他的亲信应声而去，可还没走出营地，就有 报信兵飞快的跑到拓跋兀吉跟前高声禀报道：“大汗，大乾军追来了！”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不但让拓跋兀吉难以置信，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大乾人追来了啊！而且来了大批人马，我们初步估计应该有二十万兵力！” 报信兵的话才出口，所有听见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刚才跟着哲穆尔和罕托刺跑的都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再加上之前大战中损失的，如今还在这里的也不过十几万罢了。 而且他们剩下的并不全是骑兵，还有一部分步兵，在草原上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大乾何时有这么多骑兵了？”拓跋兀吉皱眉，对这个消息还是不敢相信。 报信兵没吭声。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草原上去，大乾人的火药弹太厉害，有许多跟他要好的弟兄都死在了火药弹下，他实在不想再继续跟大乾人打仗了。 所以，他们一致决定，不把具体情况告诉拓跋兀吉。 大乾人的确追来了，而且来的也确实有十几万兵力，可骑兵大概只有几万。 但他不想将真实情况说出来，一旦说了，那么他们这些人肯定还要再次面对大乾人的火药弹和火箭！ 就在拓跋 兀吉准备组织人迎敌时，本就不怎么坚定的部族族长，也在悄悄让人收拾东西，然后有志一同的趁乱跑路了。 等到拓跋兀吉反应过来时，他收拢而来的二十几万兵力，只剩了不到三万。 剩下的还是几个小部落，在草原上根本没什么影响力，留下也只是希望拓跋兀吉能够继续庇护他们罢了。 “大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拓跋兀吉的亲信，内心很焦灼。 谁能想到，他们的联盟竟然如此脆弱呢？只不过打了一场败仗，那些部落头领居然就受不了的跑了！ 难怪他们不能称霸草原，就这样的，下辈子也不可能让草原统一起来。 “战！”拓跋兀吉盯着远方，耳边响起熟悉的马蹄声，也已经能隐隐看见涌动的人影。 可惜，马蹄声不是出自草原的骏马，人影也不是他们草原男儿。而是那些占着大好江山却不知珍惜的大乾人！ 墨成章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等他们追到北羌人营地时，看见的居然只有不到十万的北羌军。 可这十万中，骑兵依然占了绝大多数，硬要打起来，他们也不占什么优势。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谁都不会再退，一场苦战拉开了帷幕。 第523章 平王登基 当北边和南边的战事传到朝中，林家自然也有了行动。 只不过，他们的算盘打得响，终究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二月十九，夜，林承继兴奋得一宿没睡。 “老爷，您早些歇着吧。” 林承继最宠爱的小妾，拿来一件外衫给他披上，窝在他怀里娇嗔道：“这些日子您都没来看过奴家，今晚来了也不跟奴家……” “哈哈哈，舞儿这是在怪我？”林承继抬着小妾的下巴，“莫急莫急，过了明日，舞儿可就真的麻雀变凤凰了。” 小妾娇笑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道：“老爷这话可是当真？您可千万别来哄奴家，奴家会当真的。到时候若是老爷做不到，岂不是让奴家伤心？” “本太师何时说话不算过？舞儿且放心，你且再等等，明日……”林承继顿了顿，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小妾捂住小嘴，眼露震惊。 “哈哈，舞儿不必惊慌，此事已经万无一失，你且等着做娘娘了！” 林承继原本没什么兴致做啥，可此时实在是兴奋得无处发泄，眼见小妾此时的模样，突然起了心思，拉着她就往床边走。 小妾半推半就的由着他，在他看不见时，眼中精光乍泄。 与此同时，林国舅带着十万兵马 ，直攻恒远县。 这次林国舅没有再混不吝的诸事不管，反而认真的带起了队伍。 可他能力有限，再认真也做不出什么成绩，小小一个恒远县，愣是打了三天还没打下来。 “怎么回事？为何还不能拿下恒远县？”林国舅不高兴了。 他爹说了，要是能把闵州抢回来，回头就封他做太子！ 这么大的事，他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国舅爷，不是咱们的人不好好打，而是西南军太厉害了啊！”手下的人苦着脸回道。 林国舅闻言怒道：“他们才多少人？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几倍于他们的？” 他承认对方的武器厉害，可只要组织一批炮灰去送死，难道还不能趟出一条路来？ 手下的人嚅嗫着，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国舅爷也不想想，谁愿意做炮灰啊？ 他们本来就是中途接手的，现在若是喊人去做炮灰，他敢保证，指不定他们都活不到明天。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明天若是还不能将恒远县拿下，我就亲自去！”林国舅不容置疑的道。 手下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要是他能亲自去那可太好了！正好让他看看，西南军都是怎么打仗的，好让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国舅爷体会下他 们的难处。 然而，世事多变，还没等林国舅有机会亲自上战场呢，京里就变天了。 当然，那是后话。 再说回北边，墨成章和北羌王拓跋兀吉命运般的正面对上了。 墨成章对此人半点也生不出怜悯之心，看准时机便将拓跋兀吉挑落马下，随即狠狠一剑刺了过去。 “大汗小心！” 谁知，拓跋兀吉的贴身侍卫突然挺身而出，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剑。 “明泰！”拓跋兀吉蓦地大喊出声。 然而，墨成章这一剑让明泰直接毙命，一个字遗言都没机会出口。 同一时间，拓跋兀吉的另一名贴身侍卫拦住了墨成章，回头冲拓跋兀吉大喊，“大汗快走！” “塔刺……”拓跋兀吉怀里是明泰的尸首，身前是塔刺悍不畏死的身影。 这一刻，他忽然心生退意。 此人难道真是耶天大神的使者？是他们草原人不该得罪的？ 他真的错了吗？不该为了利益和权力，主动出兵大乾？ 拓跋兀吉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被塔刺的怒吼声叫醒。 “大汗……快，走！” 墨成章沉着的应对着周遭对他的攻击，主要精力却是在面前这个身手不错，又不怕死的北羌人身上。 看得出来，拓跋兀吉身上那 个，和与他对战这个，应该都是拓跋兀吉的侍卫。 北羌人也是人，他们之中也不乏有情有义的汉子，显然他现在就看见了两个。 可战场不是其他地方，只要有可能，他都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墨成章的剑锋忽地转为凌厉，招招致命的刺向对手。 拓跋兀吉眼见塔刺撑不了多久了，只得咬咬牙，放开明泰的尸首，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重围。 不管他做得对不对，草原雄鹰都绝不后悔！ 墨成章见拓跋兀吉要跑，立刻就要去追，可与他对战这位北羌勇士，硬生生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将他缠住。 “起子，北羌王跑了，快让人去追！”墨成章没办法，只能对着刀疤李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刀疤李回头，却见墨成章朝他比了个手势。 “晓得嘞，我这就让人去追！”刀疤李精神一振，朝着周围大吼，“北羌王跑了！弟兄们，跟我去追啊！” 他这话看似在吆喝人去追拓跋兀吉，实际上是在告诉自己人，可以不用打得这么卖力了。 而另一厢的北羌兵看见他们的大汗都跑了，哪还有心思继续拼命啊？ 没过多久，北羌兵就且战且退的开始撤退了。 墨成章他们不是不想一举将他们拿下，可他们本身也 是强弩之末，根本撑不了多久了，要是再不自知的继续追着打，结果可能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于是，北羌兵溃逃之际，大乾将士们只是在后边吆喝得厉害，手上却在打扫战场。 等再也看不见北羌人的身影后，所有大乾将士们蓦地高声欢呼。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老子终于可以回去看儿子了！” “哈哈哈……” 众人一片欢腾，没人想到，他们拼死拼活的赶走了侵略者，朝中却已变了天。 …… 平王登基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盛京，随后又朝着其他州府蔓延。 除了支持平王的人外，其他人都觉得事情发生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事情的起因是林太师带来了北边和南边打仗的消息，痛心疾首的说了一通朝廷不能一日无君的话。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几个强烈反对和佑帝的庶长子继位的人。 再之后，和佑帝的庶长子不知何故忽然暴毙，林太师趁机上位似乎理所应当。 可事与愿违的是，平王手握林太师勾结北羌和南疆的证据上殿，狠狠的将林太师从龙椅上拉了下来。拥护平王的人便顺势力荐平王登基。 第524章 洗三 朝中的消息自然不可能那么快传到福泽山，更不可能传到临北城和靖州去，所以不管是墨成章还是杜傲双，此时都不知道大乾已经有了新的帝王。 二月二十这日，是两个孩子的洗三礼，古时候除非特殊情况，哪怕家里再困难的人家，都很重视这一天。 在现代的有些地方，认为人生有两件大事不可忽略，一是生下来三天的“洗三”；一是死去三天时的“接三”。不管哪家有了新生儿，这一天都多少有些行动。 只是后来大家都去医院生孩子，洗三这件事才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改为大肆操办满月酒。 墨家从前好歹做过京官，云氏对这天就很在意，早早就开始拉着几个女儿帮忙准备。 郑清浅这个产妇也没能逃过，被云氏拉着说了许多有关洗三的事。 “这事可不能省，在我老家就是有人省了孩子的洗三礼，结果那孩子都没活过七岁……” 云氏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怕郑清浅觉得她小题大做。 “娘，”郑清浅听这话头有些不对，连忙打断她，“这事儿您做主就成，我一个年轻媳妇，从小又没有亲娘教导，哪里懂这些？所以您只管按 照你想的做，不用特意来问我。” 反正都是为孩子好的事，只要云氏不怕麻烦，她干嘛要阻止？ “你晓得就好，反正咱家孩子跟村里其他家不一样，该有的咱都得有，就算多花点银子和心思，也是要做的。”云氏看似随意的道。 郑清浅心下一顿，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先不管墨成章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至少现在云氏已经在心里相信他可能是先皇的嫡子了。 对皇室血脉，云氏觉得不管怎样都不能怠慢。 “嗯，我都听娘的。”郑清浅扯出一抹笑。 看来云氏已经伤心过了，以后就算墨成章的身份被坐实，她应该也不会太难过了吧？ 云氏出去忙了，郑清浅也不敢随便进去空间，指不定啥时候就会有人要来看孩子，她不能冒险。 因为墨成章不在，云氏和郑清浅都没替孩子取名，不过，作为祖母，云氏还是替两个孩子起了小名。 女孩就叫妮妮，男孩子则叫安安。 妮妮且不说，安安很显然就是云氏希望墨成章能平安归来。 郑清浅生了龙凤胎的事，在整个福泽山都传遍了，所有人都替墨成章高兴，而且因为此事 ，仿佛更加印证了郑清浅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孩子洗三这日，墨家的小院挤满了人，最后还是李阿爷觉得大家都挤在这里太不像话，把人疏散到了墨诗诗和他家去。 “小四他娘，你也别弄太多东西，我家里早就准备好啦，晚点就让大伙儿上我家里去吃饭。”李阿爷乐呵呵的道。 洗三礼一般在午饭后举行，看情况主家招待午饭或者晚饭，云氏原本准备的是晚饭。 墨成章有后了，他真是比自家生了孙子还开心，所以早就让家里的儿媳妇和孙媳妇准备了一大堆吃食，就等着今天招待大伙儿。 主要他们家跟墨家没有血缘关系，不然他连满月礼都想一起帮着办了。 云氏闻言，还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她本来就是个爽快的人，立刻就答应下来，“那就有劳阿爷了。” 她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因为洗三礼这日一般只有近亲才会来贺喜，所以她只准备了两三桌招待自家人，谁能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呢？ 如今阿爷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女人们纷纷拿着礼物进屋去看孩子。 墨韵怕吵到郑清浅，所 以将孩子抱去了云氏那屋，可郑清浅这屋时不时的也会进来人，不过来的都是平日里跟她关系不错的。 “弟妹，哦不，阿爷说了，以后我不能再没大没小的喊你弟妹，该改口喊你小四婶。”全氏一边说，一边对郑清浅笑。 全氏是李阿爷的孙媳妇，按辈分的确该喊郑清浅婶子，毕竟墨成章是跟李大山他们兄弟相称的。 郑清浅闻言一笑，“不过是个称呼罢了，阿爷何必如此认真？” 她都叫惯全氏嫂子了，猛地让她换个称呼，真的会不习惯。 “我跟你想的一样，不过我们家里是阿爷说了算，以后我可就喊你小四婶了。” 全氏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和郑清浅的关系，不是一个称呼能改变的。 “真是……那我喊你什么？小虎媳妇？”郑清浅无奈的笑道。 全氏一挥手，“喊啥都行，直接喊我名儿也成。” “好吧。”话都所成这样了，她当然只能应下。 称呼问题说完，全氏又道：“小四婶儿你可真厉害，一下子生了两个不说，还是两个不一样的，你是不知道，村里……不，山里的女人们都羡慕成啥样了。” 她也羡慕得不行， 她想要个女儿，可自从生了李小柱后，她就再也没怀上过。 对郑清浅这样的好运，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郑清浅对这话只是笑笑，并没多说什么。 外人只看到她生了龙凤胎，却看不见她怀孕时的辛苦，和生产时的惊险。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太差，生孩子真的都是拿命在拼，说实话，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全氏等人待的不久，都是说几句话就出去了，不过这也耗了整整一天，等郑清浅终于能放心的进空间时，已经是晚上了。 墨成章不在，郑清浅就去卧室抱了床被子，靠在沙发上等他。 赵岑已经来问过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血液样本，所以她得等在这里。 生完孩子后，郑清浅的身体其实很虚弱，这会儿刚躺下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就在她快睡着时，突然睁开了眼，下一刻，她扬起一抹笑，“四哥，你来了？” “嗯，”墨成章点头，大步来到她身前，半跪在地上，“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孩子的洗三礼办了吗？” “有娘在，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郑清浅抬手去摸他的脸，“倒是你，这是熬了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第525章 尽在掌握 昨天她看着墨成章就很憔悴，看上去好像好几天没睡一样，今天的他更甚，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已经冒出了青茬。 “我没事，”墨成章轻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郑清浅猛地直起身，高兴的问，“你们赢了？” “嗯，”墨成章点头，笑得很轻松，“不止是赢了，北羌的联盟被我们打散，短时间内北方应该会安稳一段日子了。” 虽然他也觉得，当时刺罕镇那一拨人退得的确有点奇怪，可刚刚进来之前，他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北羌人的确一哄而散，拓跋兀吉的人也回去草原深处了。 “太好了！”郑清浅抱着他的脖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而且不用打仗，她就不必再整天提心吊胆。 墨成章脸上的笑一滞，转开视线，“我还要带人去南疆看看。” 从北羌那边传了消息来，拓跋兀思去了南疆，他直觉这人不好对付，肯定会有阴谋。 南疆的防线本就比北边要弱，杜傲双虽然是西靖人，但他长时间不在靖州，也不知能不能搞定那边的人。 所以，刚刚他已经跟颜朗他们商量好，大军从临北城出发时，他带着剩下的三千墨家军前往南疆， 颜朗则带人在距离靖州不远的贺州多等几天。 而颜秋思则由李二麻子等人护送回福泽山。 郑清浅脸色倏变，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好一会儿后，她忽然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闷闷的开口，“那你自己要小心，别让自己受伤。” 算了，反正他现在可以随时进空间，晚些回来就晚点吧。 而且能随时进出空间后，她也不用再担心他的安危——危急时刻他只要进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墨成章紧紧抱了抱她，随即松开，“我把秋叔的血带来了。” 说到这事，郑清浅立刻坐好，接过他递过来的瓷瓶。 “你空间里的矿泉水对秋叔有用，不过只是延缓了毒素蔓延的速度，不能解毒。”墨成章有些遗憾的道。 郑清浅对此颇为无奈，不过她也很知足，“能延缓已经很好了，至少给了我们时间研制解药，若是换成别人，或者我没有这个空间，秋叔只怕……” 早就凶多吉少了。 “嗯，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墨成章坐到她身边，暗笑自己不知足。 不止是对颜秋思来说是如此，对他来说何尝不是？ 若没有她的空间，他们有许多事根本都 做不了。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该知足才是。 正事说完，墨成章立刻道：“两个小家伙今天怎么样？洗三来了很多人，他们有没有被吓到？” 听他问起这个，郑清浅就忍不住笑了。 “吓倒是没被吓到，不过他们两个今天看着倒像是普通孩子。” 两个孩子都没哭，醒着的时候，对来看他们的人都睁着眼睛猛瞧呢。 墨成章听了她的描述，也笑了，“那咱们之前担心的可能都错了，说不定他们就是普通孩子呢。” 两个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些事，有点像不愿承认自家孩子不正常的父母，拼命把孩子往正常的方向想。 “嗯，不过……”墨成章顿了顿，“现在方便让我看看他们吗？” 郑清浅点头，“他们这会儿睡得正香，别把他们吵醒就行。” 说着话，她已经出了空间，片刻后就把孩子带进来了。 “对了，娘给他们起了小名，这个是妮妮，这个是安安。” 郑清浅指指红色的襁褓，又指指蓝色的襁褓道。 “妮妮？安安？”墨成章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娘也太随便了。”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不在家？你在的话， 取名的事就是你的了。” 墨成章连忙讨饶，“是是是，都怪我，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补偿你们。” 这个话题太不安全了，还是换个话题的好。 于是，墨成章抱着孩子边看边道：“你跟娘说说，把咱家的客房收拾出来，秋叔来了住在咱家。” 郑清浅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迟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墨成章惊讶的看着她。 郑清浅干笑了下，“秋叔这不是还没娶妻？咱娘又是……咳咳，所以你懂了吗？” 他们家当然欢迎颜秋思来做客，一直住着也没啥。 但时间长了，外人可能就要说闲话了。 毕竟云氏寡居多年，名声一直很好，颜秋思若是来住个几天倒是没什么，可看墨成章这意思，像是要让颜秋思长期住在家里。 “不必顾虑这些，”墨成章皱眉，“秋叔不是那样的人，咱娘也不是。” 云氏和颜秋思都是光明磊落又坦荡的人，难道还怕那起子多嘴多舌的？ 他都这么说了，郑清浅也就没再多说，她只是尽到提醒的义务，具体如何还要看之后的情况。 墨成章在空间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北羌人被击退，大军还要做一 些善后工作。 …… 朝中的变故在三天后传到了福泽山，所有人都没想到。 连张太傅和程韬都难得的聚在一起聊了聊此事。 “人不可貌相，此话诚然不假。”张太傅捋着胡须叹息道。 程韬如今倒是看得很开，淡淡笑道：“我倒是不怎么意外。” 平王能走上这个位置，同之前的他不是很像吗？ “也是。”张太傅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忽地摇头道，“也不知成章是如何安排的？为何任由京中大乱？难道他还有别的后手？” 程韬听他提起墨成章，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道：“他既然当初没有趁着盛佑暴毙接管京中，自然有他的打算。” 墨成章比他想的还要有魄力，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他相信，既然他这样做了，必定早就有了其他安排。 “哦？”张太傅眉头一挑，“老夫倒是很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打算。” 程韬举杯啜饮，没再开口。 郑清浅当天晚上便将此事告诉了墨成章。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京里做了安排，平王登基是你安排的吗？” 墨成章淡淡一笑，“自然不是，但此事你不必多虑，一切尽在掌握。” 第526章 打不起来 平王登基的确不是墨成章安排的，甚至平王这人会登基，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枢密使梁大人和开府仪同三司唐大人没有全力阻止这件事，就说明盛讳此人有些本事。 当初他跟梁唐两位定下的策略便是，坐观京中各方势力相斗，只要不是林家人上位，其他人若有那个本事，就让其上位又如何？ 墨成章从来想的都不是一定要自己去坐那个位置，看过郑清浅电脑里许多后世的资料后，对那个位置更是不怎么看重了。 为何？因为他所想所念的，不过是想要给这天下真正受苦受难的百姓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谁当皇帝不是一样呢？ 若是盛讳不胜任，他自然能将他从帝位上拉下来。 所谓的后手，其实也算不上。 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见《贞观政要·论政体》） 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国本不稳，如果盛讳上位后不能做到一个皇帝该有的本分，无需他站出来，自然会有人声讨之。 说到底，整个大乾百姓都是他的后手。 这些事墨成章并没对郑清浅说，她还在月子里，本该好好休养，这种劳心费神的事，还是不要说 出来的好。 这一晚，郑清浅和墨成章并排躺在她家卧室的床上，两个孩子放在郑清浅身侧，一家四口头一次在一起睡了半夜。 翌日一早，墨成章就出去了。 而郑清浅则等她定的闹钟响了，才带着孩子回到空间外的床上，没一会儿，云氏就端着糖水蛋进来了。 郑清浅现在是看见这个糖水蛋就发愁，试探着对云氏道：“娘，我还没那么饿，要不您帮着吃两个？” 云氏是每天早起都会给她做六个糖水蛋，说是吃这个补身子，而且这东西煮得快，能让她睁眼就能吃上，不至于饿着她。 可再好的东西，连着吃了几天，她也实在吃不下了。 “我身子好得很，你要这会儿不想吃，一会儿我再给你放鸡汤里端来。”云氏动作麻利的给两个奶娃换了尿布，头也不抬的道。 郑清浅：“……”救命啊！鸡汤她也喝不下啊！ 不是她矫情不知好歹，而是生理反应。 坐月子吃的东西味道特别淡，而云氏信奉吃得多喝得多才能有奶喂孩子，所以熬的鸡汤没有把表面的那层油撇掉，喝个一两顿的还好，天天喝，真是……谁喝谁知道。 云氏没听见郑清浅出声，把孩子放好后看过来， 见她苦着脸，这才叹了一声坐到床边来，拉着她的手道：“我是过来人，知道你现在的感觉。可是啊，我不想我吃过的亏你也来走一遭。” 云氏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将她年轻时候的事娓娓道来。 “小四他祖母当初并不怎么喜欢我，我生完你大姐，她也没好好给我坐月子，都是我亲娘背地里告诉我该怎么做。但那时候我跟你一样，觉得那些都是多余的，我不需要。结果……” 结果就是，云氏生完墨韵后，就觉得身体虚了很多，后来声墨琪她就开始注意了，但有些东西一开始没做到，后面做得再好都弥补不了。 直到生墨诗诗和墨成章，云氏彻底伤了身子，那真是怎么养都养不回来。 后来他们一家被赶到上阳村，没几年墨老爷子去了，云氏咬着牙才把几个孩子拉扯大。 说句实在的，其实这会儿云氏能忙里忙外的照顾郑清浅和两个孩子，都是硬撑着的，很大的原因是得了孙子孙女心里高兴，精神上支持着她的行动。 听了云氏的话，郑清浅垂着头，心里汗颜无比。 云氏说月子里不能刷牙，不然以后牙齿容易松动，可她这几天都有在空间里洗漱…… 看在云氏的确是 真心实意关心她的份上，郑清浅决定之后尽量忍着，不去做云氏说不能做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等下次再跟墨成章见面，她坚决不能让他靠近她身边。 “我知道你爱干净，可你也别嫌我啰嗦，说到底我不会害你，坐月子的女人不都这样？再说了，小四又不在家，你这还比别人好呢，不用担心男人以后对你有想法。” “还有啊，你别怕吃多了会长胖，多吃点不止是对你自己好，孩子也能长得好，等他们断奶你再慢慢减些饭量，多在外面跑跑，很快就能瘦下来。到时候小四回来看见了，你不还跟从前一样？” 云氏为了郑清浅能多吃点，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通。 可郑清浅听到这里，欲哭无泪的想：娘啊，我现在天天都跟他见面，那能一样吗？ 总之，云氏千般说万般劝的，还是让郑清浅吃了她本来饭量三倍的东西下去。 …… 平王登基后，迅速让人接管了京畿大营。 原本他要接管军队不可能这么顺利，但谁让他在林承继身边安插了一个有力的眼线呢？调动京畿大营的令牌早就被他掉了包。 林家倒了后，平王几乎毫不费力的接管了林家在京中的势力。 与此同 时，他连夜下令，追缉林国舅，收回他手中冀州的兵权。随着圣旨一起去的，还有接管兵权的人。 而这个人也有点意思，竟然是颜家还留在京中的一个小辈。 不得不说平王还是很有脑子的，知道颜家在军中的地位坚不可摧，并没有一上来就收颜秋思的兵权，而是采用迂回政策，让颜家其他人先上。 这些人毫无疑问，是被平王许下的权势诱惑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平王这个新帝上位却有点让人看不懂。 “梁大人，皇上想收回闵州，可那位……咱们如今可如何是好？” 如今调任兵部任侍郎的唐大人，忧心忡忡的对依旧是枢密使的梁大人道。 梁大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唐大人受委屈了，那位既然有那样的胸襟，我相信闵州绝不会是轻易能拿下来的。” “可要是打仗，我这个位置就很尴尬，如果不作为的话，皇上那里……” 唐大人很忧心，在其位谋其事，虽然他被降职了，但此时如果不按照朝廷的意思办事，那他在朝中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 梁大人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仗我看是打不起来的。” “此话从何说起？”唐大人一愣，连忙追问。 第527章 迁籍 “你想想，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梁大人一点都不担心。 唐大人蓦地睁大眼，脱口而出，“钱，粮，人！” “没错，可你觉得朝廷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多军饷？粮食从哪里来？北边和南疆都有战事，朝廷的几处大军大多都去了这两处，皇上此时想攻打闵州，人从哪里来？” 梁大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唐大人愣了一会儿，拧着眉反问，“颍州，云州和冀州等地不是有五十万大军吗？” “唐老弟，”梁大人语重心长的道，“你如今在兵部，难道还不知军中的真实情况？” 唐大人哑然，失神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对梁大人拱手道：“子良兄，还请给小弟指一条明路啊！” 兵部的机密他当然不会告诉梁大人，但梁大人显然有自己的渠道得知真实情况。 如今朝廷对外号称在云州等地还有五十万大军，可实际上，颜秋思带走三十万后，京畿附近的可战之力不足二十万！ 其他全是各地军户和杂役组成的临时军，实际战力趋近于无，也就能当个炮灰，真要打起来，这批人肯定溃逃。 这就是为什么林国舅在冀州这么久，还没把小小一个恒远县拿下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朝 中国库空虚，要打仗那得要银子吧？可朝廷拿不出来，就算以权压人，手握资源的世家大贾也会阳奉阴违，随便在什么事上卡一下，这仗也就打不起来了。 梁大人侧身避过了他的礼，微微笑道：“唐老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咱们如今不是已经在一条路上了吗？” “子良兄的意思是……”唐大人紧紧盯着他，“那位……” 梁大人点头，“不错，纵观如今天下局势，唯有西南那位是用心为民着想，以民为先，以史为证，难道老弟还看不出什么来？” 唐大人闻听此言，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张了张嘴，最终却扯出一抹笑道：“子良兄所言极是，以史为鉴，目前的确只有那位才能撑起这大乾的脊梁。” 先前是他被杂事遮了眼，没窥见如今之事的本质。 他和梁大人空有过人的头脑，却无法聚集人心，更无兵力相助，就算他们有野心，也不能成事。 反过来看，墨成章不但有勇有谋，还懂得收拢民心，更有颜家相助，可谓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如今只待天时一到，便能龙翔九天，开创留名青史的盛世。 “我等只管尽心辅佐那位，还怕不能青史留名吗？”梁大人笑得很含蓄，但说的 话却很霸气。 唐大人哈哈笑道：“子良兄此言在理，那小弟日后可就要多多仰仗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周成负责镇守恒远县，这些日子一直在跟林国舅那个蠢货周旋，平王登基后，林国舅直接怂了，连他的十万大军都不要，自己跑去躲起来了。 所以，周成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歇口气，顺便把堆积的公务处理了。 正端起茶杯喝水呢，负责给他整理文书的前恒远县师爷进来了。 “周将军，有个事儿恐怕得您拿主意，您看这会儿您方便不？” 这师爷是难得的几个干实事的，周成接管恒远县以后，因为暂时兼职县令的活，所以就把他提到了身边。 两人性情相投，很快他在周成面前就不再拘谨。 周成放下茶杯起身，“啥事？” “是这样的，咱们恒远县东边不是有十几里地跟冀州相连的嘛？孔老二是恒远县人士，但是他的亲家是冀州的，先前咱们跟冀州那边打仗，孔老二没敢来说这事，如今不打了，他领着他亲家来请罪。” 周成奇怪的问，“什么罪？” “这事说来话长，我简单跟您说说……” 接下来，师爷将从孔老二那里了解到 的事情挑重点说了。 原来，自从墨成章开始接管西南府后，对境内百姓的政策做了大幅度调整。 比如赋税从五成减至两成半；各地有条件的都可以申报学堂，让家中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不分男女）入学；六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可以去县衙申请救济金；无依无靠的还能去安济坊和慈幼局等等。 以上这些是一早就确定好的，比照着福泽山里的情况来。 但是，几个州的情况各不相同，要想百姓真的得利，最根本的还是要先让他们填饱肚子，所以这些都只是颁布了，执行得很慢。 可孔老二他们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自从地里种了福泽山里出来的红薯和土豆后，交了赋税，他们家里不但能全家吃饱，还能有剩余！ 这可让从没吃过饱饭的孔老二等人高兴坏了，口口相传的，这事就传到了跟他们不在一个州，但却相距不远的亲家耳里。 孔老二的亲家姓童，也是祖祖辈辈苦过来的纯正老农，听说孔老二他们的情况后，见天的跑到孔老二家求帮忙。 求啥呢？求孔老二替他想法子，把他们一家的户籍转到闵州来。 这事儿哪里是孔老二能办的？可自家闺女在童家饿得皮包骨似的 ，他也不忍心，思来想去的，就决定来县衙找人问问。 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孔老二还没往县衙跑，林国舅就带着人杀过来了。 这下子孔老二就不敢上县衙询问了，但他也不能眼看着女儿一家被误伤，所以就偷偷把人藏在他家。 这一住就住到了这场儿戏般的仗结束。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这个孔老二的亲家想搬到恒远县来？”周成听出了重点，开口问道。 师爷连连点头。 周成翻了个白眼，“这事儿你不就能做主？” 他给师爷的权利还是很宽松的，像这种迁户籍的事，只要确定人没问题，他就能办了。 师爷无奈的苦笑了下，“问题是，现在不止是童家一家人想迁过来，凡是知道咱们这边情况的，都想过来啊！” 说着，他眼角余光看见自己手上拿着的纸，连忙递过去，“您看，他们还给写了名单！” 周成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无语。 好嘛，光是名单都有好几张纸，这密密麻麻的看下去，少说也有几百号人。 “将军，咱到底要不要接收他们啊？”师爷略显小心的问。 战乱时，只要目的地肯接受，那就不用管原籍会不会放人了，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第528章 最合适的人选 这事周成也有些拿不准。 几百个人他当然有那个权利让他们过来，可万一后面还有呢？更甚者，西南府的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有这种情况？ 他在福泽山待了一段时间，可不是白待的，墨成章他们上课，他们这些老兵也被要求继续学习，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样，你先跟他们说，这事儿七日后再给他们答复。”周成想了想道。 师爷愣了一下，“为何要等七日？” 周成瞥了他一眼，“我要跟山里说说，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想法。” “啊？”师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是该问问。” 福泽山在师爷这样的人眼中，都有一种神秘感，觉得那位爷出来的地方，肯定不简单。 周成一说要跟山里说说，他立刻就懂了——重大决策肯定要那位爷点头才行嘛。 三日后，恒远县这边有关迁籍的事就传到了李大山手上。 “咋又是问这个的呢？”全氏手里也拿着一封越州来的信。 李大山看向她，“问的啥？又有人想迁籍到咱们西南府？” 全氏点头，“是啊，爹，这咋办呢？” 要依她的看法，有人要来是好事啊，全都接收 了就行了嘛。为什么各地管事的还要费事的来信问他们呢？ 以全氏的眼界实在看不出这事背后蕴藏的东西，只能看到最表面的东西。 李大山皱着眉想了半天，将桌上和全氏手里的，以及他自己手里的信拢到一起，“不成这事儿还得找弟妹问问。” “啊？问小四婶儿？可她还在月子里……”全氏犹豫着道。 李大山也顿了顿，“但这事的确该跟她说一声。” 可他一个大男人的，哪好意思去坐月子的女人屋里？ “那我去吧，弟妹看了应该就明白了。”全氏将他手里的信接过，转身就往郑清浅家去了。 郑清浅这会儿正在给两个孩子喂奶，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妮妮每次饿了都尽量不哭，除非实在饿得很了，才会意思意思的哭两声。 安安恰好相反，每次都哭得特别大声，让人莫名的有种他哭得理直气壮的感觉。 吃奶的时候，两人的反应也是南辕北辙。 妮妮哪怕饿得再厉害，都是一边吃着，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没错，一个奶娃娃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情绪！ 而安安则是没回都吃得特别满足，还没足月的娃娃，居然就已经能露出笑脸了。 这下 郑清浅算是确定，妮妮的确跟普通孩子不同了。 不过，之前她跟墨成章早就讨论过，不管妮妮怎么样，只要还认她这个娘，她就会把她当正常孩子看。 可惜的是，郑清浅没办法喂饱他们两个，两人都是母乳掺杂着牛奶喂的。 两个孩子吃饱喝足，眼珠转着在屋里看了几圈，没一会儿就睡了。 郑清浅刚给他们盖上被子，全氏就来了。 “小虎媳妇，你来啦？”郑清浅朝全氏调侃的招呼道。 全氏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四婶儿，为啥你喊小虎媳妇就这么好笑呢？” 郑清浅眨眨眼，“因为我脸嫩？” 全氏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很认真的点点头，“是挺嫩的，害我一直把你当妹子看，猛地一下换成按辈分叫，是有点不习惯。” 玩笑两句，全氏很快就说明来意，将手里的一叠信都递过去，“都是这几日送到山里，我估计还有没送来的。” 郑清浅接过来正要看，云氏就给她端吃的来了，见她要看信，连忙道：“你别看，让小虎媳妇给你念。” 郑清浅：“……” 云氏解释道：“看信伤眼睛，月子里还是别看的好。” 虽然少看一点也没事，但这不有人在这嘛， 让人读一下就行了。 郑清浅笑笑，“不碍事的，娘，我就看一眼，您可以在旁边盯着，真的只要一会儿。” “好吧，反正你自己注意着，我灶上还烧着呢，”云氏扭头对全氏道，“小虎媳妇啊，事情说完你就先回吧，有啥事等我们小四媳妇出了月子你们再谈。” 全氏尴尬的点头，都不敢说话。 她算看出来了，墨家大娘对儿媳妇那是真好，平时可以啥都不管，坐月子却卡得死死的。 云氏出去后，郑清浅才赶紧把信拆出来看。 她是学过速读速记的，刚刚可没乱说，这些信她的确只看了一会儿就全部看完了。 “各个地方都有人想迁籍到咱们这，小四婶儿，这事你给拿个主意吧。”全氏见她看完，立刻开口。 郑清浅理了理脑子里的思路，看着全氏道：“你去桌边坐着，我说几点你记下。” “行，我公爹就是想你来定夺呢。”全氏坐到桌前。 桌上本就摆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根炭笔，全氏直接拿起炭笔，准备记下郑清浅的话。 “可以接收各地有意愿迁籍的人，但是有条件……” 等全氏拿着记好的重点从墨家出来，转头就去找了张太傅。 “这是成章 媳妇写的？”张太傅讶然的问。 全氏不好意思的道：“是小四婶儿说，我写的。” 张太傅了然，他就说嘛，墨成章那媳妇看着就不是不通笔墨的，一手字怎么可能写成这样。 他讶异的并不是全氏的字不好看，而是纸上的内容。 全氏已经跟他说了迁籍的事，而郑清浅的意思是，希望张太傅能够总管此事。 整个福泽山里，论兼济天下的胸怀，张太傅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此事我应下了，你回去跟她说，我定会将此事办妥，让她好好养身子。”张太傅捋着胡须笑道。 墨成章的运道实在是好啊！能遇上这样心思细腻又胸怀大义的女子，他若不能成为这天下之主，只怕老天都不同意。 全氏连声道谢，从书院退出来，又继续去仓房处理事情，等晚上回去的时候，才跑了一趟墨家，将张太傅的话带到。 郑清浅得了准话，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等晚上见到墨成章时，就将此事跟他提了。 “太傅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浅浅，你真是找了个好帮手。”墨成章笑，伸手想来揽她。 郑清浅连忙后退一大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别，你还是离我远些，我怕熏着你。” 第529章 无人可用 墨成章的手停在空中，见她一脸自我厌弃的样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我都说了，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 他怎么可能嫌弃她？坐月子这事罪魁祸首是谁？难道不是他吗？ 郑清浅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不嫌弃我也不要。” 她可不想以后某天他想起这一茬，那简直就是黑历史时刻，所以坚决不要！ 墨成章的身形晃了一下，眨眼便到了郑清浅身前，强硬的将她拥入怀中，“几日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我？” 她身上哪有什么不好的味道？反正他是没闻到，他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跟她从前身上的气味混在一起，并不难闻。 郑清浅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略带不满的仰头看着他道，“这可是你自己乐意的，以后可不准拿这事笑话我。” 平王登基，还是给墨成章他们那边造成了一些影响，趁着消息还没传到北边，墨成章这几日都在忙着部署。 “你想多了，”墨成章轻轻捏捏她的脸，这几天总算是长了点肉上去，“别说这个了，赵岑那边怎么样？秋叔的解药能制出来吗？” 一说这事，郑清浅的面色就变得有些沉重，“我 给你留字条，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不得不说，拓跋兀思是个用毒的天才。 这几天赵岑已经根据颜秋思血液的情况，确定了他血液中的毒素来源。 可是…… “浅浅，你要让那人做好准备，这种毒很可能无解。”赵岑当时面色严肃的对郑清浅道。 郑清浅立刻追问，“无解是什么意思？会没命吗？” 赵岑摇头，“我可以让他一直活着，但是从此后他的身体会变得很差，甚至会差到连下床都困难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郑清浅不解。 赵岑没有丝毫隐瞒，“此毒乃是多种相生相克的毒物制成，一旦解毒，又会形成新的毒药，到时候又需要再次解毒，而这个过程会一直重复，直到最终完全解除，或者一辈子也解不了。” 郑清浅当时便哑然无语，除了替颜秋思担心外，还感叹拓跋兀思真是个人才。 她将赵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墨成章，而后道：“这样的话，秋叔必须要尽快来福泽山才行。” 只有在福泽山，颜秋思的性命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墨成章拧着眉沉思了良久，随即看着她问，“你觉得空间里的矿泉水对这种 毒素能不能有用？” 当初他和小金在山里中了那种不知名的毒时，全靠这个水才能最终活下来，颜秋思的情况应该也可以吧？ “我也不知道，”郑清浅诚实的摇头，“也许有用，但是时间肯定会很长。” 空间没有使用说明，对空间里的东西她也不能保证效果，只是经过她的实验和观察来看，这水对人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可赵岑的意思，拓跋兀思制的这种毒会随着解毒的情况而变化，如此一来，矿泉水对毒素的影响就说不准了。 但可以抑制毒素蔓延是肯定的，有这一点在就能让他们有时间解毒。 “无妨，只要赵岑那边找到了不能解毒的原因，我们能抑制毒素蔓延，就不怕解不了。”墨成章若有所思的道。 看来，他去南疆一定要设法找到拓跋兀思，争取拿到解药。 如果没有解药的话……那就只能想办法把人抓来，跟赵岑一起研究解药了。 …… 新上任的大乾皇帝平王盛讳，定年号为成安，将今年称作成安元年。 成安帝是知道所谓的福贼首领，的确就是先皇的嫡子的，因此上位后，除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外，首先想的 就是如何将墨成章除掉。 “皇上，此时南北两边的战事还未停歇，若再对闵州用兵，恐怕……” 成安帝的心腹，吏部尚书邱齐，闻听他要兴兵攻打闵州夺回西南府，连夜进宫求见。 “哦？你的意思是，朝廷几十万大军还奈何不了乡野出身的福贼？”成安帝眉梢微挑，不怒自威。 成安帝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甚至同墨成章还有几分相似，当他板起脸说话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流淌在皇家血脉中的威严。 “臣绝无此意！”邱齐跪在地上，直起身对成安帝磕了个头，“臣原为皇上分忧解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成安帝的脸色稍霁，抬手虚扶，“起来回话吧。” 对邱齐，他还是很信任，也很倚重的。 邱齐没敢起身，而是接着道：“臣之所以不建议皇上此时出兵闵州，是因为如今朝中百废待兴，国库空虚，良才难觅，实在不是再起战事的好时机啊！” 他说的是如今朝中最尴尬最无力的现实，无钱无粮，还无人可用，可以说成安帝接下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 只有沉下心来，休养生息，收拢民心，才是上策。 此时若再兴战事 ，征兵是必然的，一旦征兵征粮，民心不稳，随时都可能被拉下龙椅。 如果说成安帝此人还有什么优点的话，便是看人的眼光还挺准。 邱齐是他手下难得的几个会做实事的人，而且此人出身寒门，还有怜悯之心，会为百姓着想。从前在林家的压制下，不敢冒头。 后来跟成安帝接上了头，一直沉淀，如今成安帝上位，直接将他放在了重要的吏部尚书的位置。 也因此，邱齐对成安帝死心塌地。 成安帝闻言，目光几经变换，随后盯着他道：“你可知闵州那位是何来历？” “不管他是何来历，臣只认皇上！”邱齐一揖到底，斩钉截铁的道。 成安帝心头稍松，对邱齐更满意了，但他被林家防备压制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自己做主，如何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打算？ “你的顾虑朕都清楚，但那人一日不除，朕便一日不安。”成安帝缓和了语气道。 朝中如今都有人暗中想让先皇嫡子上位，不过他们并不确定闵州那位是不是先皇嫡子，这才没有什么行动。 “可……皇上真打算派颜志接管冀州的兵权？”邱齐皱着眉，很明显并不认同成安帝此举。 第530章 异变 成安帝淡淡一笑，“颜志是颜家人，颜秋思不是还在临北城对付北羌人吗？朕给颜家脸面，让颜家再出一员猛将，有何不可？” 邱齐还是太过中规中矩，也就适合在吏部待着了。 他会选颜志接管冀州的兵权，那也是因为他查到颜志对颜秋思不满，觉得过去二十年颜秋思只待在闵州做个参将，有辱颜家门庭。 两人都是颜家人，颜志的能力也不弱，他倒想看看这两人对上，颜秋思是会选择家族，还是倒向墨成章。 “但那位若真是……可就与颜家沾亲，皇上就不怕？”邱齐还是不放心。 成安帝大手一挥，“此事朕心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虑，还是尽快让礼部组织秋试，替朝廷选拔栋梁之材才是。” 当日林承继除掉了一批反对林家上位的，成安帝登基又除掉了一批反对他自己上位的，可想而知朝中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那是急需开恩科，尽快把重要位置的官员都补上。 邱齐在吏部，礼部负责科举，但科举选出来的人都要去吏部报道，说到底，安排职位的是吏部。 因此，这次科举，成安帝让吏部和礼部一同负责。 邱齐见成安帝铁了心要现在跟闵 州开战，心下叹息，却没办法阻止，只能领了旨意出宫。 …… 平王登基的消息传到靖州时，杜傲双已经带着人跟南疆人打了好几场小型战役了。 双方有输有赢，总的来说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可让杜傲双头疼的是，自己这个妹妹实在太不让人省心，整日里女扮男装混在军中，非说要天天看着他才放心。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平王还有这等野心。”杜傲双看了京中来的旨意，不以为意的啧啧两声道。 杜傲雪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谁还想让我嫁给平王的？幸好我拒绝了，不然现在你就该哭了。” 当初杜傲双是看上平王不受重视，想着他们杜家也被忌讳，干脆让杜傲雪嫁给平王做王妃，这样正好皆大欢喜。 谁知杜傲雪看不上这桩婚事，硬是给拒了。 “我哭什么？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若你当初嫁给了平王，咱们这会儿也不会在这。”杜傲双无语道。 如果不是她乱跑，他至于认识墨成章和秦昊这两个坑货吗？ 不认识他俩，他会答应跑到靖州来打仗玩？别逗了，他是那种人嘛？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但你总得 告诉我，你怎么突然跑来帮忙了吧？”杜傲雪盯着他，脸色严肃，“别告诉我你只是来玩的，我不信。也别说是墨大哥拜托你的，你哪有那么好说话？” 杜傲双左看看又看看，直接扯开话题，“快开饭了，你赶紧吃饭去，别一会儿又要饿肚子。” 靖州军可比临北城的颜家军苦多了，因为朝廷不给军粮，他们只能从附近的州县调粮，可人家哪那么容易给他们？ 能撑到现在，杜傲双没少自掏腰包。 所以啊，在这里要想吃饱，那就得跑得快——他可不是什么不能吃苦的大少爷，这种情况下，军中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包括杜傲雪，也是跟将士们一起吃大锅饭。 “不行！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爹娘不是不让我们回靖州吗？”杜傲雪看他又要逃避，连忙伸手拦住他。 杜傲双摊摊手，“爹娘去世的时候，你不是都听着的？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西靖跟南疆人的恩怨。 那些夹杂着无数人命和鲜血，混合着利益的恩怨，不适合自己这个傻妹妹知道。 这次他愿意来，也是因为想趁机了结此事。 而要了结这桩恩怨，就必须 得拿下南疆。 没错，他的目的并不只是抵挡南疆对大乾的进攻，而是要找机会反攻！ 这也是墨成章当日答应他的条件——只要他能抵挡住这次南疆的进攻，便助他将南疆拿下。 而这也是墨成章瞒着郑清浅的事。 “你骗人！”杜傲雪无语，“不说就算了，我自己去查。” 杜傲双蓦地瞪圆了眼，“你去查？不准！” 开什么玩笑，他哪里敢让她去查啊？就她这样的，查不到什么还好，若是查到了，那才糟糕。 “你不准？”杜傲雪挑眉，“有本事就一直派人看着我，不然我总能找到机会。” 杜傲双一见她那眼神，顿时头疼。 这可怎么办？ 正在兄妹俩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妥协时，阿大突地冲进营帐，“主子，不好了，南疆人在我们的水源处下了毒，现在有许多将士已经出现了中毒反应，军医处理不了！” “什么？”杜傲双神色一变，“可有查出是什么毒？” 阿大摇头，“不知，但中毒的人眼睛发红，还高烧不退，意识模糊……” “糟了！”杜傲双闻言大惊，立刻往外跑，边跑边对阿大道，“快让人把所有中毒者集中起来，蒙 住他们的眼睛！” 跑出营帐没多远，杜傲双又顿住脚步，神色凝重的道：“不止中毒的人要蒙住眼睛，所有接触过他们的人，都要蒙上！” 而且必须要快！ 阿大忽地反应过来，骇然的看着杜傲双问，“主子的意思是，他们中的是……醉红散！” “十有八九，”杜傲双点头，“所以你去传信也要小心，不可看他们的眼睛，还得将此事尽快传遍军中，从此刻起，封锁军营，所有人都不得进出！” “我立刻去！”阿大心头一紧，立刻便快步跑开。 杜傲双此时心乱如麻，没想到他还没动手，南疆竟然不顾当初同他爹的契约，违天逆理，公然使用醉红散！ “大哥，什么是醉红散？”杜傲雪追出来，疑惑的看着他。 西靖人其实也擅长用毒养蛊，不过她爹娘觉得有些事做得违逆天理，有伤伦常，当初便禁止西靖百姓再制毒用蛊，所以她家中虽然有书籍记载一些相关之事，她却从未听过醉红散这东西。 杜傲双深吸一口气，眼神颇为复杂的盯着她，“阿雪，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知道。记住，一定要离中毒的人越远越好！” 说完，杜傲双转身大步离去。 第531章 不让惨剧重现 许多年前，曾经的西靖是南疆的一个州府，是南疆开国君主亲弟弟的封地。 刚开始那几代，西靖和南疆皇室依旧保持亲密联系，双方同气连枝，共同将南疆治理得极好。 可从杜傲双祖父那一代开始，不知何故，西靖坚持脱离南疆，杜傲双的祖父自立为王。 当年的风起云涌，战火连天，不必细述，总之，最后南疆也没能将西靖再纳入版图。 杜傲双的祖父转头寻求大乾的帮助，自愿对大乾称臣，南疆也就更不敢来犯——当时大乾国力强盛，周边小国皆不敢轻易来捋虎须。 等到了杜傲双父亲这一代，特别是景仁帝继位，大乾国力开始衰退后，南疆又对西靖蠢蠢欲动。 景仁三年，西靖发生了一件大事，死了足足五万多人，但是在西靖的史料记载中却只是一笔带过，连具体原因都没说。 同年，杜傲双的父亲带着整个西靖皇室归顺大乾，自愿将西靖献上，举家搬进盛京城。 当年此事闹得举国上下都知道，景仁帝更是洋洋自得——这算是他替大乾开疆拓土了啊！ 因为儒家思想的影响，从古至今，正经王朝的统治者都很少主动去侵略外族， 开疆拓土这种事就要看机遇了。 比如哪个不长眼的小国主动撞上来，而当时王朝的实力又足够强的话，就顺势将对方的国土占领，并入自己的版图。 而景仁帝这里，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扩展国土，他都差点膨胀，以为自己的雄威震天下，周边小国都会来投靠归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让景仁帝对程家开始生了嫌隙——因为当时程韬的父亲还在尽心尽力的辅佐景仁帝，君臣之间总会闹些不愉快，景仁帝对程家就开始有意见了。 再加上当时程媛一直没能生下嫡子，景仁帝毫无心理压力的觉得该为以后的太子抑制皇后娘家的势力，因此明里暗里的打压程家。 总之，这事有点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说回眼下。 杜傲双之所以这般如临大敌，正是因为他恰好知道当年西靖为何死了大量百姓。 所谓的醉红散，可没有它的名字这样唯美。 这是一种融合了毒药和蛊虫的蛊毒。 如果单单是蛊毒也就罢了，坏就坏在，此毒有极强的传染性，而传染途径则是与中毒者视线接触。 中了此毒的人，眼睛的 红色不是眼睛红了，而是蛊虫当中的子虫聚集在中毒之人双眼。 可笑的是，这种蛊毒竟然是南疆开国君主和其亲弟（也就是杜傲双的祖先）研制的，并且无解。 唯一能够解毒的法子，是将中毒之人泼上油，用烈火烧成灰！ 这种蛊毒极其阴损，拥有者也不敢轻易用，毕竟稍不注意自己也可能被传染上，要是控制不住，那就是害人害己。 当年西靖死了那么多人，就是因为当时的南疆王怨恨杜傲双的祖父判出南疆，特意用这种蛊来报复。 杜傲双的父亲一开始努力想要控制蛊毒蔓延，但此毒因为传染途径让人防不胜防，没过多久就扩散开了。 犹豫不决给了杜傲双的父亲血一样的教训，最后他只得含泪让西靖的五百死士，将所有染上这种蛊毒的人集中起来，一把火烧光…… 那段历史是杜傲双的父亲去世之前，单独告诉他的，希望他和杜傲雪永远不要踏上靖州，因为这块土地上，有太多因他们祖上而死的冤魂。 他万万没想到，南疆这次对靖州久攻不下，竟然对靖州军用了醉红散！ 杜傲双心中异常沉重，思虑良久后，还是决定先给墨成章 送信。 此事关系太大，他无法替靖州军做主，眼下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封锁军营，不让任何人出入。 “阿二，一定要亲手将信交到墨公子手上！”杜傲双写好信，拍拍阿二的肩道。 阿二轻功好，路上若是无法换马，他还能用轻功跑，这样能尽快将信送到。 阿二点头，比划了一下。 “放心，你大哥知道轻重，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中的。”杜傲双看懂了，阿二担心阿大出事。 有他这句话，阿二就放心了，很快便骑着军中最好的马启程。 杜傲雪看着自家兄长异于往常的神情，难得的没有闹，也没追问。 “阿雪，从今天开始，你只能待在这座营帐中，哪里都不准去，”杜傲双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又缓和了下，“听话。” 杜傲雪乖乖点头，眨着大眼问，“大哥，这次的毒很厉害吗？赵岑能解吗？” 杜傲双微愣，随即立刻回到案桌前，提笔迅速的又写了封信。 他不想让惨剧重现，赵岑的确是他见过的，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不管有没有用，好歹让她试试。 “春梅，你将信拿给池奕，让他送去福泽山，给赵大夫。” 说完，杜傲双又看向杜傲雪，“春梅借我一用。” 杜傲雪摆摆手，“让她去吧，反正我待在这里，又不需要她跟着了。” 春梅是贴身伺候杜傲雪的，此时自然也在营帐中。接到杜傲双的信后，看了杜傲雪一眼，随即拱手退下了。 她是特地培养出来保护杜傲雪的，别的本事很一般，跟阿二一样，轻身功夫一流——便于在危急时刻带着杜傲雪逃跑。 这两封信送出去后，杜傲双想了想，又给朝廷上了一封奏折，请求朝廷援助。 这封奏折中，他特地将醉红散的情况加以说明，希望朝廷能够重视，可以派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相助。 送信的都是没被染上蛊毒的，等这些人走了，靖州大营彻底封禁。 …… 靖州距离临北城很远，但距离福泽山就近多了，从越州绕道的话，快马加鞭的赶路，不用十日就能到。 墨成章早几天就领着人南下，直奔靖州。 因为他们人数不多，而今他又能自由从空间中拿取非空间固定资产的东西，所以他们这一行算是轻车简从，行军速度非常快。 恰好在郑清浅他们得到南疆异变的消息时，墨成章也迎面撞上了阿二。 第532章 弃子 杜傲双的折子递到成安帝手里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就这，都还是送信的人跑死了好几匹马才能这么快送到。 和这本折子一起到的，还有苍州的捷报。 “好！不愧是我大乾男儿，又一次将北羌蛮子赶了出去！”成安帝抚掌大笑。 看到杜傲双的折子时，成安帝嗤笑一声，将杜傲双的折子丢在一旁，“醉红散？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毒？” 枢密使梁大人闻言，脑中念头一转，忽然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南国公的祖上便是南疆人，他既然说了此事，臣以为，朝廷还是应该重视。” 这封奏折的内容他们几个重要大臣都知道，因为事关重大，才会呈到成安帝面前。 成安帝眉头一皱，“梁大人，你的意思，是要让朕派太医去靖州？还要给靖州军拔军饷，调集粮草？” 杜傲双上折子不可能只说要太医，靖州军的粮草早就耗光了，朝廷欠着的都没给，如今整个军营又是封禁的状态，他当然要顺便催一催粮草了。 “臣……” 梁大人还想再说，成安帝却不耐烦是打断他，“太医可以派，但粮草还是让他们就地征调吧！” 现在他还愁着要给冀州 军调集粮草，好一鼓作气将闵州拿下呢，哪有多余的给靖州军？ 再说了，靖州军有大部分是颜秋思的旧部，之前林家人也插了一脚，甚至已经跟南疆谈好了条件，杜傲双不是一直在藏拙吗？他倒要看看，这次的事他要如何解决！ 简而言之，靖州在成安帝心中已经成了弃子，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都看他们的命，只要别打到大乾原本的地方上来，他就不会管。 若是打过来了，呵呵，杜傲双不是说了嘛，只要一把火烧了，就能将这种蛊毒消灭。 梁大人垂着头，眉头皱的厉害。 盛讳此人只有些小聪明，鼠目寸光，睚眦必报，根本不堪大任。 看来，得给那位去信了。 …… 此时的墨成章正连夜赶路到了靖州军营，只有他和阿二，他们两人先行，其他人还在后面。 “墨兄！”杜傲双接到通报后迎出来，语声略显激动。 见到墨成章时，他整个人看着异常疲惫和憔悴，再也不复昔日翩翩公子的风采。 “进去再说。”墨成章的神色也很疲惫，但精神还好。 杜傲双被他虽然风尘仆仆，却一身坚毅果决的气势影响，强打起精神同他一起进入营帐。 墨成章进帐后，立刻便张口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很不好！”杜傲双苦笑，“你进来时应该也看见了吧？一个时辰前，我们才打退了一波南疆的进攻，但我们自己也伤亡惨重，要是再来一次，我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挡得住。” “有多少人被感染了醉红散？”墨成章冷静的问。 南疆既然给靖州军下毒，肯定会趁机进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这并不是当务之急，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醉红散在军中扩散，更甚者，绝对不能传到外面去！ “已经有三千了。”杜傲双说得无比沮丧。 最开始中毒的只有几十人，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还是有人不小心中招，中毒的人数滚雪球似的翻倍增长。 他真的已经尽力在控制了，甚至将此毒的危险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所有人。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心存侥幸的，因为关心自己的兄弟或者生死之交，偷偷给送吃的喝的，结果出来就被感染，再传给别人，如此循环往复，很难杜绝。 “带我去看看。”墨成章沉思良久，忽地开口道。 杜傲双神情一顿，皱眉道：“不妥，你决不能去冒险。” 连他都只去 过两次，每次都是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出来后还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换下来烧掉。 墨成章身份特殊，他不敢让他去冒险。 “无妨，我会做好防护措施。”墨成章坚持道。 杜傲双又劝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只得退让一步，“那你在一丈开外看看便是，不要进去。” 墨成章没说话，只是看似自然的从身上拿出口罩戴上，又把薄纱做成的头套往脑袋上套，再将袖口和裤脚扎紧，然后才示意杜傲双带路。 口罩是这两天他自己用细棉布，把郑清浅空间里的现代口罩缝进去的，头套就更简单了，是郑清浅拿的她一条旧丝巾做的。 杜傲双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感情这位仁兄早就准备齐全了？ 既然都这样了，杜傲双当然不会再阻止，当下就带墨成章去了隔离中毒之人的地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墨成章不但做了这些准备，就连针对这种蛊毒的解药，也已经在研制当中了。 这就是他也能随意进出空间的好处，可以跟郑清浅“千里传音”，两人随时都能交换信息，干啥都比别人知道的快一步。 墨成章和郑清浅同时接到的消息，两个人当 天就找机会见了面，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他这边尽快赶到靖州营中，而郑清浅那边负责研制解药，一有消息，就在她家里的客厅茶几上放上纸条，约时间见面。 而昨天晚上，郑清浅告诉他，赵岑需要一个病人来研制解药。 因此，墨成章不但要去接触中毒的人，还得想法子把人带进空间，且还不能让空间曝光。 等杜傲双将墨成章带到地方，墨成章讶异的侧头看他，指着新修的地窖问，“你把他们集中在地下？”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杜傲双叹息道，“这种蛊毒的子虫会从人的眼睛里爬出来，若是让他们在地面上，真的防不胜防。在地下的话，还能减缓扩散的速度。” 墨成章赞同的点头，“的确如此。” 不得不说，杜傲双是真的有头脑，应变能力也很强，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可惜了，这法子只能减缓，不能根治。 “我需要一个人。”墨成章忽然开口道。 杜傲双没听懂，“什么人？” “中毒的人，需要清楚他们的症状，也需要他们的血液，这样才能研制出解药来。”墨成章大大方方的道。 杜傲双狐疑的皱着眉，“你能制出解药？” 第533章 两毒相关（加更1） “也许能，”墨成章面不改色的道，“我偶然得来的一个对付蛊毒的法子，必须中毒者配合才行。” 制药的当然是赵岑，其中的各种操作有些复杂，就不必告诉杜傲双了。 “可接触的人有极大概率被传染，你怎么能……”杜傲双不敢让他去冒险。 开什么玩笑，墨成章可是福泽山的支柱，他若是在这里出了事，福泽山那群人还不得天涯海角的追杀他啊？ “不碍事，我自有准备。”墨成章说得胸有成竹。 杜傲双也实在没办法了，若再不将解药弄出来，地窖里的三千人全都得没命。 “好吧，我会找个合适的人选出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最终杜傲双还是妥协了。 当天晚上，墨成章带着蒙着眼的感染者进了空间，出现在草坪上。 郑清浅已经全副武装的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出现，连忙对他抬抬下巴。 墨成章颔首，“我封了他的五感，你可以随便说话。” 进来之前他就跟此人沟通过，因为这是别人的不传之秘，所以要委屈他一下。 这人只希望能解毒，让他干啥都行。 “那就好，岑姐已经在山谷里等着了，我们这就过去吧 。” “等等，”墨成章张口问道，“娘愿意放你出来了？” 这个计策要想完整，郑清浅必须出门。 可她还在坐月子，云氏肯定不会让她出门。 郑清浅眉眼弯弯的笑道：“我让岑姐跟她说，山谷里的环境可以让我的身体恢复得快些，得时不时的来待上一晚。” 墨成章：“……”云氏竟然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估计也就只有对郑清浅才这样了。 所谓关心则乱，对如今的云氏来说，孙子孙女的健康成长才是第一位的，而要想孩子好，母亲就必须好。 再加上有赵岑背书，郑清浅今晚才能顺利出门。 不过就是浑身上下包得跟粽子差不多罢了。 郑清浅挽着墨成章的胳膊，墨成章则抓着中毒者的手臂，转眼间，三人便消失在草坪上。 …… 郑清浅将墨成章二人带到了福泽山上温泉山谷对应的地方，出现在洞口。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墨成章轻轻点头，随后，郑清浅便去牵中毒者的衣袖，念头一转，就出现在了山谷中。 “岑姐，我把人带来了。”郑清浅朝着山谷中的树屋喊了一声。 赵岑从屋里探出头来，也是包得严严实实的 ，对郑清浅招手，“过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下午的时候，郑清浅将她叫去，说有个跟春梅送回来的信上说的一样的病人，但是因为病人很特殊，不能在外面给他治病，特地请她来温泉山谷。 她到山谷后，郑清浅就将她带进了树屋。 自从春梅送信回来后，赵岑就在研究醉红散，而后发现，醉红散的情况和之前郑清浅让他解的毒有些相似之处。 可没有看见病人，没拿到血液样本，她不敢确定，研制解药的进度也耽搁下来。 直到此时，她亲眼看见了中毒者，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何？能解吗？”郑清浅看见赵岑在晃神，连忙问道。 其实赵岑这边还是很好操作的，毕竟温泉山谷是镜像出来的，里面的植物跟外面有些不同，其他都是一样的。 再加上她是将赵岑带进树屋以后，才把她带到空间里温泉山谷的树屋，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赵岑根本没有发现。 当然，在这之前，她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比如尽量在空间里的温泉山谷里种上同外面差不多的作物，又将树屋里布置得跟外面几乎一模一样。 这之中肯定是有疏漏的，不过 赵岑此时整颗心都在如何研制解药上，基本不会注意到其他东西，这才是郑清浅敢大胆这样做的根本原因。 “我对蛊毒研究不多，但有些药理是相通的，就现在来看，应该可以解。”赵岑点点头，说得不是很肯定。 在药没做出来前，她不会把话说死。 “那要怎么解？”郑清浅好奇的问。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蛊毒这种事呢，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赵岑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如果这个能解，那之前你让我解的毒，很可能也能一劳永逸。” 她这话让郑清浅更疑惑了，但她都这样说了，郑清浅也不好再追问，毕竟眼下还是解毒要紧。 赵岑具体做了什么，郑清浅不是很能看懂，但是大概半个时辰后，赵岑忽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 “可以了，明天我就去准备药材，最晚明天晚上应该就能拿到成药。” 郑清浅都震惊了，“这么快？” “对，”赵岑莞尔一笑，“这还要多亏你之前让我解毒的那个病人。” 因为那人提供了不同阶段的血液样本，她能清楚的观察到每个阶段毒素的变化，而那种毒跟这种蛊毒 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时两种放在一起，可不就容易多了。 “好吧，虽然我还是不懂，不过只要这毒能解，那靖州那边的危机就能解除，岑姐，谢谢！”郑清浅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赵岑轻笑，“你跟我客气什么？” 郑清浅也笑，没再多说。 以赵岑对福泽山和墨家军做出的贡献来说，给她颁发个最佳贡献奖都不为过。 等赵岑收拾好，郑清浅又不动声色的将她带出到空间外的树屋里。 “我把人送出去，岑姐你先睡。” 来之前她就跟赵岑说过，有些不便透露的情况，这人得她亲自接送。 “嗯，你快去快回，你比我更需要早些休息。”赵岑点头道。 郑清浅还在月子里，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她应该也不会为了这事而瞒着云氏跑到这里来，还拉上她作陪。 正是因为有赵岑的陪伴，云氏才愿意郑清浅出来，不然就算知道这里的环境对她好，云氏也会让墨诗诗或者墨韵跟来照顾。 “放心吧，我马上就回来。” 郑清浅将人带到山谷出口处才进去空间，出现在刚刚跟墨成章分开的位置。 “怎么样？”墨成章将人接过，忍不住问道。 第534章 竟然是女将（加更2） 郑清浅重重点头，“岑姐说可以解，最晚明天晚上就能做出成药来。” 墨成章心头一松，拉过她的手捏了一下，“你们辛苦了，你快去歇着，明日亥时后我再进来。” 郑清浅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目送墨成章离开，她才回了空间外的树屋。 然而，墨成章他们出去后，他都还没来得及解开这人的穴道，就听见外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南疆人又攻过来了！ 墨成章反应极快，迅速将身边之人的穴道解了，拎着他往地窖的方向跑，“你回去一定让他们藏好了，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知道吗？” 人的声音很急，也很严厉，被他拎着的人本能的点头应下，“听……听到了……” 他们现在是整个军营的累赘，就算想死也得选对方式，不然就是在害人！ 只希望刚刚这位墨公子带他去解毒的事可以成功，哪怕解了毒立刻就让他死了，也比现在连死都不敢死要好啊！ 墨成章自然不知道这人心中所想，把人丢回地窖后，他也杀到了前线。 杜傲双已经领着人在跟南疆人厮杀，墨成章到时，情况似乎不太好 。 “墨兄，今晚怕是撑不住了。”杜傲双斩杀几个人后，转头对墨成章道。 若他们真的撑不住，那墨成章现在就应该走。 墨成章手中长剑挽起一朵剑花，与他对战的两名南疆兵双双毙命，他却出声回了杜傲双一句，“不会撑不住！” 杜傲双也是回头才发现，墨成章今晚看上去有些不对，整个人好像都被一层浓浓的乌云笼罩一般。 而刚才见他杀人时，杜傲双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今晚的墨成章出手狠辣，每招每式都丝毫不留情面，让对手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杜傲双暗暗咋舌，看来南疆人这是把他彻底惹毛了，平时那样外冷内热的人，竟然被逼成了这样。 “他们的主将在哪？”墨成章狠狠甩掉长剑上的血水，冷冷的问。 擒贼先擒王，他若杀了对方主将，多少也能影响一些南疆兵的气势，缓解己方压力。 杜傲双目光一凝，“正南方向。” 墨成章抬眼望去，只见南疆大军后方，由八匹战马拉着一辆马车，车上的车厢装饰得异常华丽耀眼，车帘处挂着粉色薄纱，此时正随着战场上掀起的风沙，毫无规则的飘动着。 “竟然是名 女将？”墨成章挑眉，有点意外。 夜晚的光线不怎么好，但不妨碍他看清对面轻纱飘动的招摇样。哪有男人把自己的马车弄得如此招摇的？ 杜傲双点头，“南疆与大乾不同，继承王位的不分男女，既然有女王，自然也就有女将。” 之前那么多次交战，这名主将都没露面，没想到今天倒是出现了。 “战场不分男女。”墨成章抿了抿唇，从腰上解下一个包袱递给他，“你们撑住，我去会会她。” 说完，墨成章提气纵身，于千军万马之上，朝着南疆军后方快速而去。 “墨兄……”杜傲双只来得及喊个称呼，墨成章就已经跑远了，“这也太欺负人了，都欺负我功夫不好是吧？我偏要多杀几个敌人给你们看！” 杜傲双的自尊受到了暴击，本来已经有些力竭，此时却又生出一些多余的力气来。 再举起墨成章给他的包袱一看，顿时就乐了。 “不愧是福泽山的老大，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火药弹。” 杜傲双脑子快速转动，这些火药弹利用好了，搞不好还真能撑到墨成章击杀掉对方主将。 …… 南疆战场的情况还有变动，此时先按下不提，时间回 到几天前。 成安帝想法子要拿回西南府时，张太傅已经拟出了如何应对迁徙潮的布告。 临近西南府的各州，陆续涌来大量百姓，在各个接收点进行登记和调查。 这个所谓的调查，其实就是之前郑清浅在福泽山招人时用过的问卷调查。 张太傅在一次偶然下看到过，觉得这法子还挺有意思的，此次郑清浅请他帮忙安置迁籍的事，他就直接拿过来，改一改就用上了。 “当家的，咋样啊？咱家能迁进闵州吗？” “能！咱家世代都是老实的农民，种地那是一把好手，人家要的就是咱们这样踏实肯干的呢！” “那可太好了！” 一对夫妻拿着盖好印戳的接引书，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唉，真羡慕，我们家就不能搬到闵州去。”有人长叹道。 “你家咋就不能去呢？” “还不是我爹的错，谁让他之前跟着别人鬼混，不好好干活，人家说不要这样的，说啥……不稳定，对，就是这样说的，他们只要能老实干活，没有啥麻烦事的……” 因为都是拖家带口的迁籍，所以这次大面积迁籍的盘查是很严格的，一个家里有一个不靠谱的，就会连累全家都 不能进入西南府。 之所以会卡得这么严，是因为西南府如今并不怎么缺人——先前逃难到闵州的那批人都被安置下来了。 严格来说，是不缺普通人。 若是有一技之长的，那可以破例，让那人解决掉家里的不稳定因素后，再迁到西南府。 除此之外，这些被接收的人，也不是一来就可以有现成的地方住，土地也不是立刻就能分到好地，全要看他们过来以后的表现。 简言之，郑清浅给出的几个重点之一便是，让每个过来的人都明白，不干活就啥也没有，踏实肯干的，本地人有啥，他们今后也会有。 反正就是在这些人面前吊着一根有一根胡萝卜，就看这些人愿不愿意去吃了。 这样的条件，只有极少数不懂感恩的人觉得严苛，实际上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些条件就是应该的——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真那样的话，他们还怕人家把他们给卖了呢！ 迁籍的事进行得有条不紊，西南府涌进一批新鲜血液，让原本就生机勃勃的西南四府变得更加欣欣向荣。 可对成安帝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招不齐兵丁？为何？”成安帝盯着兵部尚书，一双厉眸让人生畏。 第535章 诛三族 “皇上有所不知，近来临近西南府周边的州府，有大批百姓携家带口迁往闵州，襄州，永州，越州四地。其中，不乏那些逃难归乡的青壮。”兵部尚书额上冷汗直冒的解释道。 他口中的这部分逃难归乡的青壮，按理来说在之前的几次征兵中，就该被征到朝廷的军中才是。 但这些人都很狡猾，哪里征兵他们就跑到别的地方去，等当地风声过了又回来，如果不能逃往别处，他们干脆躲在山里，或者想别的法子躲过去。 总之，这些人就是不想替朝廷效力。 如今的兵部尚书是成安帝的心腹之一，他想事情自然会从成安帝的角度出发，哪里会从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 朝廷如今动荡不安，成安帝不但不想着安抚民心，轻减赋税，竟然还要加税征兵！ 要说为国出力是每个百姓的义务和责任的话，前提那也得是让人家安心，不要有后顾之忧才是。 可现在的朝廷别说顾虑士兵的后顾之忧了，就是士兵眼下能不能吃饱饭都难说，只要有条件的，谁乐意给朝廷卖命啊？ “他们分明是受了福贼的鼓动！”成安帝咬牙切齿的道，“先前尔等还不让朕对闵州发兵，如今如何？” 金銮殿上鸦雀无 声，无人敢轻易开口。 成安帝平息了一下怒气，“由此可见，当务之急是发兵闵州，攻其不备，众卿再勿多劝！” 梁大人的面色忽变，正想上前谏言，可成安帝又开口了。 “颁布诏令，即日起，凡迁籍往西南四府者，诛三族！”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皇上三思啊！此事万万不可！” “若不想让百姓迁籍，皇上可以命各县严防死守，诛三族之事万万不可呀！” “皇上……” 金銮殿上，几乎所有大臣都站出来了，御史更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讲述此事诛三族的坏处。 总之，除了还在盛怒中的成安帝外，就连成安帝的心腹都没人赞成。 所谓诛三族，是指犯事之人的父族母族和妻族。 成安帝这条诏令一旦颁下，他将彻底被钉在暴君的名册上，抠都抠不下来那种。 只可惜，此时盛怒的他，说出这话时，并未细想。 但群臣全都反对，御史又一副要死谏的架势，总算让成安帝冷静了一小会儿。 “诛三族是有些过了，”成安帝淡淡开口，“但大量人口迁籍，对各地都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颁布诏令，不许任何人再迁籍到西南四府，违令者，杀无赦！” 这次没人再反对，但有点心思的人都安安叹气。 看来，成安帝与和佑帝并无不同啊！ 不管是中立派还是本就不支持成安帝继位的人，都忍不住自问：大乾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 南疆战场，杜傲双靠着墨成章给的火药弹，暂时顶住了南疆的猛烈攻势，而墨成章则一路杀到了南疆兵后方那架战车前。 车内，一名戴着面纱，却穿着一身劲装的女子忽地朗声笑道：“你说得没错，他果然来了。” 此女眉眼间尽是英气，但碍于南疆习俗，女子不得轻易见外男，因此一直戴着面纱。而她的声音也很特别，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属于中性嗓音。 “公主不亲自会一会他？” 女子对面坐着一名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对车外的腥风血雨毫不在意，兀自啜饮着手中碧玉盏里的茶水。 “你将他说得那般厉害，本宫自是要会一会的。”女子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这次南疆与大乾一战，是她好不容易求得父王准许才得来的带兵机会，当然不能无功而返。 而据面前这位所说，现在马车外正跟她的护卫战在一起的，是大乾的重要人物。 她若能将此人拿下，这场仗估 计也就结束了。 不过嘛…… “九王爷不想一雪前耻？”南疆公主眉头轻挑，眼中的笑不言而喻。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北羌王最宠爱的弟弟，北羌九王爷拓跋兀思。 “前耻？”拓跋兀思淡淡一哂，“不过是没能成功让他中毒，算不得什么耻。” 他的武功不如人不是很正常吗？至于下毒嘛，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当时又不知道墨成章的真实实力，没能成功对他下毒，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九王爷好气度！”南疆公主笑赞道，“既如此，那本宫便去会一会他。” 话音刚落，南疆公主的身形便犹如鬼魅般，晃了出去。 没错，是真的晃了出去！ 拓跋兀思像是并不怎么意外，慢悠悠的将自己的茶盏收起，转身正对着马车外，百无聊赖的看着车外已经交上手的墨成章和南疆公主。 车外，墨成章原本想速战速决，可这马车旁守着的都是南疆的绝顶高手，八个人围攻他一个，就算他再无所畏惧，依旧被拖住了脚步。 “让开！本宫来会一会他！” 直到一道特别的声音响起，缠着他的八人才同时撤退。 八人中的一人高声提醒，“公主小心，此人不好对付！” 南疆公主放声长笑，“好对付的话，也轮不到本宫出手了！” 墨成章正讶异，面前这位竟然是南疆公主时，这位公主已经招式狠厉的攻了过来。 让墨成章更为惊讶的是，这位南疆公主的武艺竟然比刚刚围着他的八名高手还要高！ 墨成章顿时心中一沉，眼眸微眯，一边闪躲，一边思考。 “大乾人，你长得这般好看，怎地还不敢出手？就这么看不起本公主？”南疆公主手下的攻势丝毫未减，还有余力去撩拨墨成章。 这男子长得真是好看，比她养在宫中的面首都要让人心动，怎么办？她突然有点不想杀他了。 她这话是用大乾话说的，墨成章闻言，面色一冷，一改方才的应对策略，由守转攻，更加凌厉的反击回去！ “哎呀，不是说大乾男子最会怜香惜玉吗？你怎么反着来？” 南疆公主嘴里嚷道，手下的招式却猛地一变，招招都是杀招的对墨成章招呼着。 墨成章暗暗冷哼，一手用剑抵挡她的进攻，另一手凭空握住了一枚黑球，毫不犹豫的朝着南疆公主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直接闪身进了空间！ 而以南疆公主为中心的半里地内，顿时浓烟大起，爆炸声也响彻天地。 第536章 让你们失望了 “啊……呃……” 周围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惊叫还没出口，就有人当即毙命。 而处于爆炸正中的南疆公主，以及不远处马车内的拓跋兀思等人，更是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被炸成了灰灰。 “公主薨了！收兵，收兵！”南疆兵懵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惊慌的扯着嗓子大喊。 另一厢，杜傲双手里的火药弹用尽，已经抵挡得非常勉强，正打算让人去将杜傲雪送走，结果就见南疆兵竟然开始退兵了！ “怎么回事？”杜傲双猛地看向远处正开始消散的浓烟，嗓子有些发干，“不……不是吧？墨兄他……” 难道墨成章跟南疆人同归于尽了？不要啊！ “杜公子，我们小四呢？” 这时候，北边突然冲出几千兵马，领头的人冲到前面，追杀一阵后，来到杜傲双面前，正是刀疤李和李二麻子。 李二麻子左右张望了下，“南疆人都跑了，咋没看见小四？” “不对！麻子你快看那边！”刀疤李忽然看见南疆兵后方的黑烟，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李二麻子望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口中喃喃道：“不是吧？小四用那啥实验弹了？” “ 什么实验弹？”杜傲双问道。 刀疤李没吭声，李二麻子脸都白了，“是我们新研制的一种威力巨大的火药弹，但那东西不敢人来用，得……” 简而言之，墨成章刚刚用的，其实是浓缩后的炮弹，人要是用手丢的话，根本来不及跑开，阎和良他们还在做发射装置，目前墨家军都还没配备。 “你们的意思是……墨兄他……”杜傲双问得很艰难，但却不得不问。 李二麻子呸了一口，“干他娘的！起子，我不信小四会出事，眼下咱还是赶紧跟这些南疆人干吧，别让他们跑了！” 要是小四没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他就算捅破天都要把南疆给灭了！ 刀疤李啥都没说，只是双腿一夹马腹，直接冲了出去。 有李二麻子这个大嘴巴在，没一会儿墨家军的人就都知道墨成章可能出事了。 于是，杜傲双微张着嘴瞪着犹如杀神的墨家军，硬生生将没来得及跑远的南疆兵拦下，一场新的战事开始了。 …… 墨成章掐着时间，百息之后才又出现在方才消失的地方，出来后立刻运起轻功快速往回掠去。 对墨成章来说，很想对南疆公主说一句：真是不好 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原本他也可以一上来就用阎和良最新研发出来的，威力比之前的火药弹强了五倍不止的火药弹，但他故意没用，就是为了迷惑对手，等机会让火药弹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再说了，他刚过来就被八个高手缠住，实在有些抽不出手。 没想到南疆公主这般自大，以为自己功夫了得就能所向披靡，竟然自己一个人来跟他交手。 论武艺，他的确不是她的对手，但现在是打仗，谁能打赢才能活下来。 而且这女人实在让他觉得很恶心，战场上竟然还在出言撩拨，私底下得是什么样？ 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再面对这种人，当即便找了个空档将唯一的一颗实验弹丢了过去。 刚刚他偶然看见，拓跋兀思也坐在马车里，那人醉心制毒，留着肯定是个祸害，今天正好一并除了。 看到拓跋兀思，墨成章就联想到了醉红散。 他几乎可以肯定，对大乾使用醉红散，绝对跟拓跋兀思脱不了关系。 不管赵岑能不能做出解药，拓跋兀思都不能留。 因为他知道，就算抓到拓跋兀思，对方也绝不可能说出解毒的法子来。 墨成章跑到一半，就 发现了墨家军加入了战场。 他嘴角轻勾，眼中带笑，心中一暖。 起子他们这得多担心他啊？竟然只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就赶来了。 “小四？”李二麻子长得高大，最先看见墨成章，顿时眼泪都快下来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这一喊，周围的墨家军也都看见了墨成章，纷纷解决掉自己身边的敌人，聚集到墨成章这边来，将他护在中间。 刀疤李大声道：“弟兄们，保护好小四，把南疆人赶回去！” “赶回去！赶回去！” 墨成章失笑，“我不用保护，你们自己小心。” 南疆主将和她的心腹已死，剩下的普通士兵不足为惧，他在不在都不会影响战局。 …… 郑清浅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家。 云氏老早就给她做好了饭，见她回来，免不了询问了一番。 “在那边住了一晚，感觉的确比家里好些，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住在家里，”郑清浅顿了顿，又笑着对云氏眨眼，“山谷里哪有被娘细心照料着好？” 云氏闻言心中高兴，嘴上却道：“你就贫吧，别人家儿媳妇都是巴不得不要跟婆婆住在一起呢。” 郑清浅连忙抱着她的胳膊， 露出一个忐忑的表情来，“娘，我可是要一直跟您住一起的，您别不是嫌弃我们母子三个了吧？” “嫌……你这说的都是啥啊？你又不是那起子不知好歹的，我嫌弃你干啥？再说了，我还能嫌弃我的两个大宝贝孙子？你少扮可怜啊，赶紧回屋躺着去。” 云氏看似不耐烦的拉下郑清浅的手，赶她回屋。 实际上，山里早晨的风很凉，她不想郑清浅被凉风吹着了。 “谢谢娘，那我先回屋了。” 一晚上没看见两个孩子，她心里挺记挂的，不知道昨晚两人没有母乳喝，光喝牛奶有没有闹腾？ 轻手轻脚的关好门，郑清浅走到炕床边，朝床上看去。 两个小娃娃一早就被云氏抱到她屋里，此时并排躺在里侧，正睡得香甜呢。 郑清浅将外衣脱了，躺到两人旁边，侧着身子碰了碰两人的小脸。 她的手还没收回，妮妮就突然睁开了眼。 母女俩突如其来的大眼瞪小眼，郑清浅看了她一会儿后，才似笑非笑的道：“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吧？” 妮妮直接眼一闭，根本不搭理她，没一会儿竟然又睡过去了。 郑清浅扶额，这孩子，看来以后有得磨了。 第537章 出个皇帝 有了墨家军的加入，原本已经军心不定的靖州军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追着南疆人打。 清理战场完毕，发现他们竟然灭掉了三万南疆军！ 南疆是小国，举国兵力也不过二十万，这一次竟然折了三万在靖州军手上，这梁子是彻底结大了。 打了胜仗本该高兴，可杜傲双却高兴不起来。 说到底，南疆和西靖同气连枝，都是他的族人。 “杜兄，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墨成章见状开口道。 杜傲双有气无力的问，“什么好消息？” “醉红散的毒，已经确定可以解了。” 杜傲双闻言，精神一振，“此话当真？” 之前墨成章还只是说“可能”能解，现在却说肯定可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自然当真，快的话，后天就能给中毒的人服下。”墨成章颔首。 他倒是挺能理解杜傲双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初逃荒路上，他也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互相残杀，却无能为力。 “那真是太好了！”杜傲双拿玉骨扇拍在手心上，难得的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醉红散能解，不但是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危机，更有意义的是，他总算可以告慰杜家的列祖列宗，以后不用再为提出和参与了醉红散的研制 而不得安宁了。 墨成章正了正神色看着他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墨兄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办到！”杜傲双的玉骨扇拍在自己的心口上，脱口便道。 墨成章的脸色却有些严肃，“我想乘胜追击，若是能一举拿下南疆更好。” 杜傲双：“……” 这件事他没法答应。 为何？ 因为他们家祖上便是因为不想有战端，才一直避着，甚至主动归顺大乾，也是为了不跟南疆开战。 这次南疆主动来袭，他想顺势解决有关醉红散的恩怨，这才过来相助。 但墨成章却想将南疆打下来，这就有些超出他本来的想法和认识了。 “实不相瞒，此次回去闵州后，我跟朝廷便有一战，北羌人已经被我们赶回了草原深处，南疆却会成为隐患。”墨成章解释道。 朝廷的大军他虽不怕，但不管是西南军还是朝廷军，他都不想牺牲太多人，如此一来，需要顾虑的便多了。 若再有个南疆在一旁虎视眈眈，会分掉他的精力，也会给朝廷别的可能，比如又像这次一样，借南疆之手来牵制他。 因此，若能乘胜追击，甚至一举拿下整个南疆，会为以后减少许多麻烦。 就算 不能将南疆打下来，也能让他们看见他的态度，将来不敢轻举妄动。 他将杜傲双当朋友，所以才会想先得到他的谅解。 “不是，就算我不同意，墨兄你只要想做，也没人会反对吧？”杜傲双轻叹道，“我们杜家人不爱争，此事我也没什么立场阻止，但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 他看着墨成章诚恳道：“南疆地形易守难攻，就算你们手里有火药弹，也不好打下来。”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要想拿下南疆，可能会花许多时间和精力。 就杜傲双来看，墨成章做事向来喜欢速战速决，如果真的要先拿下南疆再去跟朝廷对峙，这个时间可就说不准了。 墨成章抿着唇，久久不言。 的确，杜傲双说得不无道理，南疆多山，地形复杂，哪怕他如今有从临北城退回来的二十万大军，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在短时间内拿下南疆。 思虑良久后，墨成章只得暗叹，罢了，请颜朗派三万人过来驻守，防着南疆突袭便是。 …… 赵岑如期制出了解蛊的药，不过靖州军中有三千人中毒，需要的药量不小，墨成章拿到成药和制药的方子后，立刻着手让人准备。 制出来的成药的确有效，只是解毒过后 ，中毒的人身体已经坏了，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 “能留得一条命已是不易，不能在战场建功立业，总还有别的生存之道。”杜傲双感叹道。 墨成章想了想道：“问问他们有没有愿意去西南府的，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越州和襄州有许多无主之地。” 永州和闵州离得近，虽然也遭遇了灾情，但比其他地方要好许多。西南四府中，除了闵州，也就永州繁华一些。 “有你这句话，不管他们去不去，心里也都踏实了。”杜傲双笑道。 靖州军大部分出自颜家军，可不是朝廷那种草包军队，这里的人几乎都对军中有贡献，不能因为人家以后不能再上战场，就完全抛弃人家吧？ 墨成章这话，算是给了中毒的三千多人一条退路。 确定醉红散的毒能解后，墨成章等人便打算启程回闵州了。 杜傲双原本也该回去，但不知为何，他却婉拒了墨成章的邀请。 “有些事还得我亲自去办，就不跟墨兄同行了。”杜傲双朝着墨成章拱手，又看向杜傲雪，“舍妹就拜托墨兄和弟妹照顾，日后我回到福泽山，再找墨兄喝酒道谢。” 墨成章回了一礼，点头道：“杜兄放心，阿雪在山里会很安全。” 杜傲雪本来也不是爱惹事的人，又有郑清浅在，他都不用怎么操心。 “大哥，那什么事很重要吗？你就不能不去？”杜傲雪嘟着嘴，不太高兴。 她对这里没啥好感，大哥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想他出事。 杜傲双揉了揉她的脑袋，“当然重要，你乖乖跟墨兄回去，等事情办完我就去找你，这回肯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杜傲雪：“……”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被杜傲双这样一说，杜傲雪都不想理他，猛地放下车帘，重重的哼了一声，“还说我呢，你不也没娶嫂子？有本事你给我找个嫂子回来啊！” 杜傲双一噎，狠狠瞪着马车帘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啥好。 他不娶妻不也是为她好？她居然还不领情，他真是白瞎了这份为她着想的心意。 墨成章看着他们兄妹斗嘴，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姐姐，眼里浮现一抹笑。 …… 三月中旬，草长莺飞，颜秋思在李小六等人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福泽山。 远远瞧着一队马车上山，墨韵的嫂子吴氏，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弟妹，你说咱们山里，有个太傅不说，还有个程大人，现在又来个大将军，以后别不是还要出个皇帝吧？” 第538章 安置颜秋思 这话刚说完，吴氏连忙捂着嘴。 她咋嘴上每个把门的呢？这话是能乱说的？ 不过嘛……墨小四他们干的事要是真的成了，这山里可不就是要出个皇帝了吗？ 咦，这样想来，墨韵岂不就是公主？那她不就跟公主是妯娌？！ 哎呀，我的个娘耶，她要是跟公主做了妯娌，那不就是皇亲国戚了？！ 吴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跑偏的思绪怎么都收不回来，还是墨韵好笑的将她叫回了魂。 “二嫂，未来的事哪说得准呢？咱们只要做好眼下的事，让小四他们在外面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做到了咱们的本分。不管未来咋样，咱眼下的日子至少过得高兴。” 她又不傻，他们连西南府都握在手里了，小四以后当然有做皇帝的可能。 可在墨韵看来，别管未来怎么样，当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吴氏从美梦中惊醒，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咱是得把眼下做好了，万一咱们这事成了，子孙后代都有好日子过。” 要是不成嘛，那还能比从前更差吗？反正她觉得不会。 整个陈家，甚至整个福泽山的人都早就决定了，啥也不管，反正跟着墨小四走就行。 他 要是做了皇帝，那他们就给皇上做个下人也行嘛，只要不怕吃苦，难道小四还能缺他们一口饭吃？ 吴氏这样的人眼界有限，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可墨韵他们想的又更深一层。 小四能做皇帝当然好，那就是给墨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可万一败了，他们墨家以后恐怕还得改名换姓，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总之，不管咋样，他们都得把眼下的事做好，不然啥都别想。 …… 李小六一行人将颜秋思送到墨家。 此时的颜秋思已经醒了，但因为还没解毒，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虚弱，精气神完全被毒素磨光了，只有那双睁开的，还微微转动打量四周的眸子，证明他此刻是清醒的。 郑清浅还没出月子，后天才是两个孩子满月的日子，她要想出门，还得再熬上十来天。 按云氏的说法，郑清浅生完孩子得两个月后才能彻底解禁，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郑清浅的心思除了孩子外，也在山里那些事情上，她拦不住。 所以最终云氏让步，答应郑清浅只需待满四十天就能出月子了。 这个时间也是大部分农家妇人坐月子的时间。 当颜秋思被人扶下马车时，云氏和几个 女婿，以及赵岑和秦昊都等在墨家小院的门口。 “秦昊见过颜将军，将军安好。”秦昊人高腿长，又是曾经跟颜秋思有过交情的，自然第一个上前行礼问好。 颜秋思现在还不太能动弹，说话的声音也很虚弱，“无须多礼。”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罢了，他说起来听上去就很困难。 赵岑连忙上前，伸手就替他把脉。 “颜将军体内毒素未清，伤了根本，又赶路许久，不宜在外停留，”赵岑说完，直接看向李小六，“小六，你们先把颜将军扶到屋里去。” 李小六立刻应了一声，顺便对颜秋思介绍道：“将军，这位是赵大夫，咱们山里的神医，您安心在这里住着，有赵大夫在，肯定能替您解毒！” 秦昊也帮着扶人，当下自豪的开口，“内子医术精湛，颜将军大可放心。” 颜秋思打起精神看了秦昊一眼，“你小子成亲了？” 秦昊嘿嘿一笑，“赶在家父和祖母热孝中办的，没能告知将军，是小子的错，改明儿请您喝酒。” “嗯。”颜秋思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他便被安置在墨家的客房中，云氏按对待贵客的标准来招待他，将客房布置得 很舒适，病人看了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颜秋思扫了一眼后，看向云氏，语带歉意的道：“这位便是成章嫂夫人吧？颜某恐怕要叨扰些时日了。” 他的话让云氏连道不敢当，“将军尽管安心住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千万别跟我客气。不过……” “嫂夫人有话请直言。” 云氏嘴上虽然抱歉，脸上的笑却是遮都遮不住，“我们家里新添了两个小的，时有吵闹，恐怕会扰了将军的清静。” “添了小的？”颜秋思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可是成章的孩子出生了？是双生子？” 当初郑清浅产子时，颜秋思还在昏迷，而且两地消息往来不便，除了墨成章自己知道他已经有了一对龙凤胎之外，颜秋思等人都是不知道的。 云氏这会儿说出来，别说颜秋思惊喜不已，就连李小六都乐颠颠的嚷着要去看看小侄子。 “是两个，一儿一女，我们小四是个有福气的。”云氏说得无比骄傲。 颜秋思听说是龙凤胎，心中的喜悦更甚，刚刚还有些死气沉沉的脸，这会儿都焕发出了一层淡淡的光，“不知可否烦请嫂夫人将孩子抱来给颜某瞧瞧？” 云氏刚要点头，结 果颜秋思又开口阻止了，“不妥不妥，颜某现在是带病之身，可别过了病气给孩子。” “婶子，颜将军需要休息，还是先让我替他看看吧？”赵岑扯了扯云氏的衣袖。 云氏一拍额头，推了推赵岑，“瞧我，耽误颜将军看病了，赵大夫你赶紧的，不用管我们。” 赵岑要替颜秋思看诊，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除了秦昊。 “怎么样，小岑？颜将军的毒能解吗？”见赵岑收回手，眉头紧皱，秦昊连忙问道。 赵岑摇摇头，没有回话。 奇怪，为何颜将军中的毒，跟浅浅拿给她那个患者如此相似呢？ 这个念头在赵岑脑中转了转，而后她便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子和一根银针来，对颜秋思道：“将军，我需要您的几滴血。” 颜秋思当然不会不答应，很配合的让赵岑取了他的血。 此时颜秋思的心思都跑到墨成章有孩子这件事上去了，根本没有注意赵岑的异样。 小四那小子居然有后了！那可是媛姐儿的孙子孙女，媛姐儿也有后了！ 赵岑将颜秋思的情况了解清楚后，就跟秦昊一起告辞了。 郑清浅不能去看颜秋思，趁着云氏过来，问起了颜秋思的情况。 第539章 大佬齐聚 “我看他这病不好治，可是啊，”云氏一边利索的给两个孩子换尿布，一边道，“他知道小四有两个孩子时，看着居然比我还高兴。” 云氏心里嘟囔，就颜秋思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小四的亲爹呢！ 但之前外面传得风风雨雨的，说小四是先帝的孩子，那应该跟这位颜将军没啥关系的吧？ 反正云氏是想不通，为何颜秋思对墨成章有孩子这件事如此高兴。 可郑清浅知道啊。 只是她知道也不能说，只能感叹，颜秋思可真是个痴情种，对程媛的感情数十年如一日，前世今生居然都没有变。 “娘，颜将军的衣食起居就拜托您了。”郑清浅郑重道。 云氏白了她一眼，“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人家颜将军对小四，对咱们福泽山，那可是大恩人，当然要好生照顾了。” 阿爷之前知道颜秋思要住到她家，找了她好几日，想将人接到李家去，她都没答应呢。 这可是小四特地写信回来交代的事，她当然不能让出去。 再说了，人家颜将军身边有亲兵，贴身的活都是亲兵在做，又用不上她个老婆子。 郑清浅笑了，“还是娘明白，家里的银子若是不 够了，您到这屋来拿便是，就在桌上的木匣子里。” “晓得嘞，晓得嘞，你顾好你自己和孩子吧，过两天他俩就满月了，到时候你可以出去露个脸，不过绝对不能被风吹到……”云氏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叮嘱孩子满月那天的事。 郑清浅都一一应了，抱着孩子喂奶，心里温暖又安宁。 四哥，你一定要平安，我们等你回家。 …… 颜秋思的到来，外面的人不知道，但福泽山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张太傅和程韬程景灏几人，第二日便来墨家探病。 颜秋思原本并不想见程家父子，可思前想后，又觉得墨成章日后定然还需要张太傅的辅佐，还是见一见吧。 三人一起进屋，张太傅走在最前面，程韬和程景灏的神情都很自然，并没有什么特别。 颜秋思收回目光，靠在床头朝张太傅抱拳道：“太傅大驾，颜某实不敢当，还请太傅原谅颜某不能下榻行礼。” “大将军言重了，你为国牺牲良多，老夫自愧不如，如今你这般模样，也是为大乾百姓受的苦。”张之遥真心实意的赞道。 颜秋思自谦了几句，两人便寒暄开了。 程韬以前住过这个房间，此时见颜秋 思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也不恼，四下打量起来。 真是讽刺啊，他这个亲舅舅住到外甥家里都没这待遇，反倒是颜秋思一个表舅更像是亲舅舅。 可这事真是无从怪起，只能说他和墨成章相认在错误的时候吧！ 程景灏的心态也很平稳，并没有因为颜秋思的冷落就摆脸色，甚至还神色恭谨的听着张之遥和颜秋思两人浅说了几句如今的局势。 “先前我还担心墨家小子会没有助力，如今你来了，倒是不必担心了。”张之遥捋着胡须浅笑。 颜秋思长叹一声，“颜家满门忠烈，忠的是正统！可如今的大乾，平王一介庶子登基，若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倒也罢了，偏偏又是承袭了盛佑的残暴，至百姓生死于不顾，这样的人做皇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了朝廷前些时日发生的事，震惊之余，更是觉得没必要对这样的帝王效忠。 而墨成章不再坚持替他维护名声，跟盛讳继位也有关。 颜家效忠的是盛氏正统，之前的和佑帝好歹还有伪造的先帝遗旨，如今的成安帝又算什么？完全就是浑水摸鱼的小人！ 他们颜家怎么可能效忠这样的人？便是日 后史书记载了此事，他也能挺直了腰板，无愧列祖列宗和大乾百姓！ “唉！我等有心报国，无奈朝纲崩坏，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属无奈啊！”张之遥也叹息道。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墨成章不愿借用先皇嫡子的身份上位，而他们也不想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自然便要找个能服众的理由。 程景灏忽然开口，“小子听闻，朝廷颁布了诏令，凡是有想迁籍到西南府的，杀无赦。” 张之遥看向他，点头道：“不错，是有此事，我已经让下面的人针对这事重新做了布置。” “迁籍？”颜秋思并不清楚这件事，因此有些疑惑。 程景灏不卑不亢的对他道：“表叔有所不知，自成安帝上位，便开始加税征兵……” 程韬和颜秋思是表兄弟，论辈分，程景灏本就该喊颜秋思一声表叔，而墨成章因为是程媛的儿子，所以实际上该喊颜秋思表舅。 只是墨成章和颜秋思因为不想暴露两人的关系，私下里墨成章才会称呼他一声“秋叔”。 颜秋思看着面前的程景灏，再看看程韬，总算发现了两人异于往常的地方。 程韬从前对他一向是挑鼻子挑眼的，程景灏则是表面恭敬有 礼，实际上身上永远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可现在这两人在他面前，竟然收起了所有锋芒。 进屋问的也是他的身子如何了，对军中之事就像毫不关心似的，跟从前完全两个样。 从前的程家父子，眼里只看得见权势和利益。程景灏先前有段日子倒是看着有些改变，不过也不明显。 所以，这两人现在是改邪归正了？或者被福泽山里的人影响了？ 颜秋思暗暗想着，又觉得墨成章的气运真的很好，有张之遥的辅佐，还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起往前冲，山里的人又一心向着他，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如今更是儿女双全，要是大事可成，那就太圆满了。 不过他相信，墨成章一定会有那样的一天，媛姐儿九泉之下也能完全放心了。 …… 就在墨家大佬齐聚时，南疆发生了内乱。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南疆公主被墨成章炸死，南疆王要为女儿报仇，想举全国之力攻打大乾。 可火药弹的威力被南疆兵传回来，南疆朝廷中本就不想打仗的一派被吓得不轻，根本不肯再支持打仗。 两派相持不下，最后发生了流血事件，南疆王想要出兵的计划不得不搁浅。 第540章 起名 三月十七，春阳和煦，花香蝶舞，妮妮和安安满月，墨家的院子被福泽山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云氏和几个女儿忙得脚不沾地，两个亲家秦氏和唐氏也没落下，帮着招呼客人。 除此之外，凡是跟墨家有点关系的，基本上都主动在帮着端茶递水。 李阿爷和张之遥坐在堂屋里，两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往郑清浅那屋看，都想早点看见孩子。 “婶子，你这一身可真好看！” 屋里，耿蝶对着换上一身大红礼服的郑清浅称赞道。 郑清浅尴尬的笑了笑，她都要愁死了。 这身衣服是云氏准备的，说是今儿的日子穿红色的喜庆。 可郑清浅现在肚子还没完全消下去，这身衣服是按照她以前的身量做的，虽然古人的衣服大多宽大，可云氏做的这一身要收腰，腰带一绑，她的小腹就凸了一小块出来。 她犯愁的倒不是今日被人家看见，毕竟抱着孩子，或者宽大的袖子都能挡一挡，可墨成章再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啊！ “呀，安安是不是尿了？” 耿蝶忽然惊呼，将郑清浅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连忙将安安接过来，打开襁褓看了看，“这小家伙，还真是尿了。” 郑清浅好笑的看着笑得正欢的儿子，动手给他 换尿布和襁褓。 还好刚刚没有将他抱到云氏准备的襁褓里，不然一会儿可没有好看的襁褓抱着他出去了。 “婶子，安安好可爱啊。”耿蝶这会儿抱着妮妮，眼睛看着安安。 这两个孩子可真有意思，一个总是乐呵呵的，另一个不爱理人，但偏偏两人长得好，耿蝶第一次看见就想抱回家给她娘来养。 郑清浅给安安换好了襁褓，随口笑道：“你别夸他了，这小子一点都不乖。” “男孩子嘛，皮一点才好呢，我弟弟小时候老实，我娘都犯愁。”耿蝶笑着去逗妮妮，可妮妮完全不甩她，“婶子，妮妮怎么不笑呢？我看她也没睡着呀。” 妮妮是姐姐，看着长得跟安安差不多白胖，可不管她怎么逗，妮妮都不理她，甚至偶尔还会给她一个白眼。 耿蝶都惊呆了，这么小的娃娃居然还有这种表情，而且她总觉得妮妮对她很不耐烦，刚刚她想逗她笑，结果妮妮竟然直接眼睛一闭，彻底不理她了。 郑清浅闻言，若无其事的道：“她一直这样，可能还太小吧，等长大就好了。” 说着话，郑清浅已经帮妮妮也换好了襁褓。 就在这时，云氏推门进来，“好了没？该出去了。” “娘，已经好了。”郑清浅转头一 笑。 她手里抱着妮妮，又对耿蝶道：“小蝶，将安安给他祖母吧。” 耿蝶应了一声，正要将安安递过去，云氏却抢先一步到了郑清浅身边，伸手去抱妮妮，“我抱妮妮，你抱安安。” 郑清浅有点意外，云氏不是该最喜欢孙子吗？怎么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却不抱安安，却要抱妮妮？ 云氏抱着妮妮往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她还没跟上，“咋了？赶紧出去，他们都等急了。” “没事，这就来了。” 郑清浅暗暗摇头，管他呢，反正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云氏其实对两个孩子都一样，并没有偏袒哪一个。这样就很好。 婆媳两人抱着孩子到了堂屋，立刻引来众人的围观。 “呀，小四媳妇咋看着更好看了呢？” “哎呀，快让我看看小四的孩子，听说长得可好看了。” “都别挤都别挤，看了的往后让让啊……” 因为激动，屋里差点出现踩踏事件，还好有李大山家的高声维护秩序。 洗三那日见过孩子的是少数，又都是女人们，男人们还没人来看过两个娃娃，一时好奇，场面免不得乱了一下子。 李阿爷盼了半天，眼见都要瞅见了，结果被这么一耽误，又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看见，顿时就 用拐杖在地上重重的点了几下。 他年纪大了，平时跟村里开会也会这样，所以听见这个声音的都停了下来，朝他看去。 没一会儿，屋里竟然安静下来。 “大伙儿想看看两个娃娃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们好歹也收敛着些，张老爷子和程大人他们都在呢，别让人笑话咱们没规矩……” 阿爷一通话说下来，大伙儿都有些不好意思。 “阿爷，我们刚刚就是心急，没啥坏心眼儿，您老别气。” “是啊阿爷，我们就是想看看小四和弟妹的孩子，我家那口子上次回去跟我说，两个孩子长得可好看了，我才想看看到底多好看来着。” “要不，阿爷您先看？咱们一会儿再看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分辨道。 其实大伙儿真的就是好奇，毕竟墨成章和郑清浅两个人在他们心里地位特殊，这次又是生的龙凤胎，大伙儿替他们高兴的同时，免不了也想看看孩子到底长得咋样。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不让你们看，瞧你们……”阿爷一边说着，一边殷切的朝云氏和郑清浅望过来。 云氏和郑清浅刚刚真是哭笑不得，这会儿见状，赶紧将孩子抱过去。 张之遥好歹是一代大儒，表现得矜持一些，没有凑过来抢着 看孩子。 可他是两代帝师，墨成章的身份又摆在那里，他坐了没一会儿，也忍不住了，轻咳了一声，看向郑清浅道：“墨娘子，可否让老夫看看？” 郑清浅莞尔，抱着安安过来，将孩子递到张之遥面前道：“能得张老看重，是我们安安的福气。” “安安？可是起了大名？” 张之遥仔细看了看安安，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若好好教导，日后必成大器。 郑清浅摇头，“没呢，这是我娘起的小名。” 她们婆媳两个都想等墨成章回来再给孩子起名。 “不错不错。”张之遥连连点头。 可惜他同墨家没什么亲戚关系，不然他还真想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见张之遥这样，郑清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这会儿不是时候，还是晚些再说吧。 妮妮和安安的满月酒办得很隆重，整个福泽村都喜气洋洋的，山下来的人太多，没地方吃席，村里其他人家都主动招待来客，让所有人都能吃上席面。 虽然有的不是特别丰盛，但对此时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一天下来，云氏累得腰酸背痛，郑清浅在吃过饭后，还是将她喊了进来。 “娘，我想请颜将军替孩子起名。”郑清浅看着云氏，认真道。 第541章 出月子 颜秋思因为身体的关系，今日并未参加孩子的满月宴，直到现在都还没看过两个孩子。 但郑清浅在看出张之遥想给两个孩子起名的时候，忽然想到颜秋思。 前世颜秋思为程媛守了一辈子，将墨成章当成自己的孩子，这一世依然如此。 这样痴情的男人，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郑清浅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叹息。 所以那一刻，她特别想让颜秋思给两个孩子起名，也算是间接的替他圆和程媛那段有缘无分的缘吧。 而且刚刚她已经抽空写了纸条放在空间，告诉墨成章这件事，她知道，他一定会同意。 “啥？让颜将军给孩子起名？”云氏皱眉，“这不好吧？小四能愿意吗？” 郑清浅微微一笑，“这件事不着急，等他回来再提也不迟。” 实际上她一会儿就能知道。 “也是，反正孩子是你俩的，小名归我起，大名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云氏倒是很想得开，并不像有些人家的长辈，非要抢着给孩子起名，偏偏有时候起的名字那叫个一言难尽，啧啧，做晚辈的还不敢说什么。 这也是郑清浅跟云氏一直很融洽的原因之一。 当初她刚穿来那会儿，云 氏说话是真的不怎么好听，但她从来都是看结果的，只看原主在墨家除了听几句话之外，并未被亏待，就能看出这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 到的如今，郑清浅又发现云氏的一大优点，那就是适应力很强，思想比起普通村妇来说，更容易接受新的思潮和事物，而且还特别开明。 当然，之前对孙子的执念那一茬除外。 …… 郑清浅猜的果然没错，当晚墨成章在空间里等她，非常赞同她的这个提议。 “原本我也有这个打算，没想到却是你先提起。”墨成章捏捏她的手，心里被某种情绪填得满满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世间无数的圆满中，只有这一样最是难得：心有灵犀，不点自通。 郑清浅莞尔，“其实我也是见张老有那么点意思，才突然想到秋叔的。” 墨成章好笑的看着她，“我刚刚才想这次咱们是心有灵犀，你这话一说……反正我不管，我就当是了。” 郑清浅眨了眨眼，随即笑出声来，“你这硬凹的，是不是有点勉强了？” “勉不勉强的我不知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墨成章忽然靠近，与她鼻尖相触，眼带笑意的 盯着她问。 郑清浅这次是真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双灵动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脱口便道：“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虽然因为他在行军，他们只能夜里偶尔匆匆见一面，但那也是见着人了呀。 “这不一样，”墨成章飞快的啄了她的唇一下，“在空间里，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空间里的一切都像是画面一般，虽然作物照常生长，一切看上去都跟外面一样，但就是会让他有种缺少生气的感觉。 郑清浅下意识的闭了下眼，闻言睁眼，轻轻推开他一点，奇怪的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墨成章摇头，“不过我总觉得空间再好，终究也只是人为造出来的，也许某天就消失了也不一定，还是外面的世界更真实。” 郑清浅听了这话，不由得若有所思。 其实她也觉得这空间来得诡异，但几年来并没出过什么问题，她也就没再多想。 如今墨成章提出来，她忍不住又思考起了老问题：空间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呢？ 现在郑清浅可以肯定，空间至少暂时是属于她的，墨成章只有使用权。 所以这就很诡异，同样可以使用，但归 属权却是她，难道她还有什么吊炸天的身份？ 怎么可能？郑清浅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如今空间可以帮我们，咱们就多用用，如果哪天真的消失了，也不会遗憾没好好用它。” 郑清浅知道想不通，那就先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 墨成章轻笑，“是我多想了。” …… 都说时间转瞬即逝，可对坐月子的人来说，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两个孩子满月后，郑清浅就开始扳着手指数日子。 好不容易到了四月底，她终于可以出月子了，郑清浅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天一大早，她天不见亮就先跑到空间里去洗澡洗头换衣服，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算勉强将自己收拾利索。 要不是听到空间外孩子醒了，她还想再来一遍——没办法，这可是一个多月没怎么清洁自己啊，不多洗几遍，她心里都放不下。 等终于可以踏出房门，郑清浅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 “瞧你，至于吗？”云氏抱着妮妮笑话道。 郑清浅手里也抱着安安，闻言严肃的点点头，“真至于。” 她算是明白了，除了吃得好些，睡得差些之外，坐月子跟失去人身自由基 本可以划等号。 “得得得，别感慨了，你不是说要把孩子拿给颜将军看吗？”云氏催促道。 婆媳两个抱着孩子去了客房。 赵岑这段日子一直在研究颜秋思的毒，虽然她有些头绪，但是并不敢轻易给颜秋思用药。 只因这毒实在太过阴毒，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新的不在她控制范围的毒药。 因此，在没有把握之前，她不会给颜秋思用药。 虽然颜秋思的毒没解，但有郑清浅偷偷换的空间矿泉水一日一日的调养，颜秋思的精神状态倒是逐渐好转了。 颜秋思看见两个孩子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只连道了三声“好”。 “成章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见了这两个小宝贝疙瘩，不知道会有多欢喜。”颜秋思抱着安安看了又看，一直没撒手。 前两日赵岑说了，他的病不会过给别人，让他别担心。 而他之所以对安安更喜爱，则是因为安安长得跟墨成章很像，但又不完全像——安安的眼睛和嘴巴都像程媛。 “秋叔，等四哥回来，还得麻烦您给两个孩子起名呢，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郑清浅笑着开口。 颜秋思一愣，“让我给孩子们起名？” 第542章 归家 “是啊，这也是四哥的想法，他之前就跟我提过。”郑清浅张口便道，看着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颜秋思就当了真，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颇有点老怀大慰的感觉，“成章有心了，不过这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 不管他这一生最终会有什么结局，有墨成章如此相待，他便没什么可遗憾的，也没愧对阿媛。 郑清浅抿唇笑笑，点头应下。 …… 时间进入四月，福泽山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耕种浪潮。 今年来这里学习增产种植的人更多了，李大山和耿世勋一商量，干脆在福泽山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弄了一块十几亩的地出来，专门用作农业实验，展示，以及培训专用地。 四月初三这日，李大山和耿世勋正要去看他们先前种下的一批种子，刚下山没多久，就听见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 “这动静……”两人对视一眼，李大山面上一喜，“莫不是小四他们回来了？” 耿世勋连连点头，“肯定是！走，咱们看看去。” 说完，他抬脚就朝着大门那跑。 李大山也连忙跟上。 两人到门口时，果然看见福泽山大门打开了，郑智他们都迎出去，不久后，墨成章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 。 “哎呀，真的是小四回来啦！” 这一声过后，就有人四散着跑去报信。 墨成章他们临近入口处就开始减速，而后不紧不慢的进山，先去马厩放马，而后在校场集合，简单交代几句后解散，各回各家。 只是这次回山，墨成章他们并没有人特别高兴，因为这次出去，他们牺牲了一千多人。 死去战友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虽然他们平安回来了，但暂时还没人能开心得起来——他们此时的团圆，是那一千多将士拿命换来的。 死亡的话题总是很沉重，唯有新生能冲淡这份沉痛。 有人来墨家报信，云氏喜得立刻放下正在洗的尿布，中气十足的朝屋里喊，“小四媳妇，小四回来啦！你赶紧把孩子收拾一下，穿得喜庆点，一会儿让他们爹好好看看。” 因为要给孩子喂奶，郑清浅出了月子后，并没有下山去工作，而是请全氏把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拿来家里处理。 听见云氏的话，她脸上一喜，连忙放下手里的册子，跑到床边去亲亲两个孩子，“宝贝儿们，爹爹回来了！” 这会儿孩子们正睡着呢，被她亲了一下，安安扭了下头接着睡，妮妮却是睁开了眼。 郑清浅亲完 他们就起身去拿衣服，去里间换了一身颜色鲜亮些的衣服出来。 整理衣服时，她稍稍皱了下眉，肚子上的肉还是没有全消，不过已经比刚生产完那阵好多了，等她再努力几个月，肯定能瘦回从前！ 抛开这件让人沮丧的事，郑清浅的目光看见桌上的铜镜，突然福至心灵，浅浅一笑，再抬手时，手里已经提着她的美妆包了。 她虽然不喜欢在脸上涂脂抹粉，但职场上化妆是最基本的商务礼仪，她当然备着全套“装备”。 不过这里是古代，郑清浅只给自己化了个裸妆，遮了一下因为没睡好而冒出来的淡淡的黑眼圈。用了樱粉色的口红，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些。 郑清浅又给孩子们换了新的襁褓包着，两个小家伙长得好，稍微收拾一下，看着就跟哪位大仙座下的童子似的。 “好了，咱们准备去接爹爹了。”郑清浅抱起妮妮，小娃娃正巧打了个哈欠，看着就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郑清浅直接忽视她，反正墨成章也知道自家闺女可能有点问题，只要这小丫头自己不说破，他们也不点破就是。 云氏推门进来，见她收拾好了，上前将安安抱在怀里，回头一瞅郑清浅的打扮，打趣道：“ 哟，知道打扮了？你这口脂的颜色倒是好看。” 郑清浅大方一笑，“娘就别笑话我了，女为悦己者容嘛，如果娘喜欢，下次我也让人给您买点适合您用的口脂。” “免了免了，我个老太太用什么胭脂水粉？那不是给人笑话嘛？”云氏一脸敬谢不敏的样子，抱着安安就往外走，“咱先去外面等着，小四估计快到家了。” 颜秋思得知墨成章回来，也让亲兵扶着他出来，坐在堂屋里等着。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墨成章盼回来了。 “娘，秋叔，浅浅，我回来了！” 墨成章面上带着浅笑，大步进院朝众人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村里人，不过大伙儿也都理解，只跟到院门外就停了，没人进来。 云氏和郑清浅都赶紧起身迎上去。 免不了的，云氏微微红了眼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受伤吧？” 她一只手抱着安安，一只手去拉墨成章的衣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见他好好的，这才松手。 而后云氏笑得脸上开花般，将安安递到墨成章跟前，“快来瞧瞧你儿子。” 墨成章接过孩子，只匆匆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郑清浅身上了。 “ 那是……”他故作疑惑的开口。 因为郑清浅生孩子的事没有给墨成章传信，按理来说他不该知道孩子们的情况，所以此时才会这样。 这时，颜秋思忽地朗声笑道：“你小子真是走运，不但一举得男，还连女儿都有了，侄媳妇功不可没啊！” 墨成章立刻一喜，看着郑清浅问，“秋叔说的是真的？”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郑清浅笑眯眯的道。 墨成章将安安递给云氏，接过郑清浅手里的妮妮，仔细看了看。 偏偏这时妮妮睁着眼，同墨成章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妮妮撇开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父女俩早就在空间里见过了，墨成章这会儿再见女儿，感觉又是不同。 这小妮子，果然有问题。 “好了好了，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云氏见墨成章抱着孩子不撒手，连忙催促道。 墨成章点点头，又看向颜秋思，“秋叔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我没什么大事，你先去吧，咱俩回头再聊。”颜秋思摆摆手。 墨成章这才和郑清浅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房。 进屋刚把孩子放下，郑清浅就被墨成章抱住了。 “浅浅，我好想你……” 第543章 京中来信 郑清浅心中甜蜜，脖子上被他吻得有点痒，嘴上笑道：“不是昨晚才见过吗？” “那不一样。”墨成章继续亲，搂着她腰的手逐渐往上。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见面吗？ 墨成章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嗓音微哑，“只能看不能吃，自然不一样。” 郑清浅：“……” 好吧，虽然她也挺想他的，但是刚回来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等等……”郑清浅按住他的手，看向孩子们的方向，“现在不行，等晚点……” 还不知道自家闺女什么情况呢，要是他俩当着孩子的面那啥，她都不敢往深了想。 墨成章忽然轻笑出声，然后抬起她的下巴笑问，“浅浅，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搓搓背而已，你不会是想……”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对她眨了眨眼。 郑清浅的脸瞬间爆红，垂着头羞恼道：“你自己洗，我才不进去！” 说完就一把将他推开，往门口跑去。 身后传来墨成章的闷笑声，郑清浅忍不住回头瞪他，墨成章连忙正了正神色，“娘子辛苦了，这种小事当然不能再麻烦你，我自己来便是。” 郑清浅暗暗无语，这人出去一次变一次，现在竟然敢这样逗她 了。 好在这会儿孩子们都睡了，她不用在屋里面对他，不然真是要被他笑话死。 郑清浅到厨房帮忙，墨家三姐妹已经闻讯赶来，正在厨房里跟云氏说话。 “弟妹来啦？妮妮和安安睡了吗？”墨韵笑着回头，随口问道。 墨琪和墨诗诗也看过来，笑着跟郑清浅打招呼。 “刚睡，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郑清浅扬起一抹浅笑。 云氏刚给灶里添了把柴，抬起头对她摆手，“你赶紧回屋，看看小四需要啥，顾好你男人就成了。” 郑清浅：“……” 墨家三姐妹都在捂嘴偷笑，郑清浅被她们几个笑得脸皮都快挂不住了。 偏偏墨成章这时候提着木桶来取热水，泰然自若的跟墨韵她们打招呼。 郑清浅见状，忽然觉得，他都这么厚的脸皮，她为什么要尴尬？ 网络上不是有句话嘛：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没错，她以后在墨成章面前也要将这句话贯彻到底！ …… 郑清浅以后会不会把网络金句贯彻到底不知道，反正云氏等人第二天见她，总觉得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 墨成章则和颜秋思关着门在客房里谈了整整一上午，也不知道两人都说了啥。 几天后，墨成章就将福泽山里近来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他拿着有关迁籍的资料，若有所思的问李大山，“大山哥，朝廷颁布禁令后，还有人往西南府迁籍吗？” 这件事当时因为郑清浅还在月子里，所以请张之遥总揽，李大山等人协助办的。 听墨成章提起这件事，李大山就忍不住咧嘴笑道：“怎么没有？比之前还多呢！” 也不知道谁那么损，将成安帝在朝堂上提过的“迁籍诛三族”的话传了出来，临近西南府的百姓人人自危。 为啥？因为他们家里的亲戚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家跑西南府去了呀！ 新皇这么残暴，谁知道现在的迁籍就杀无赦，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就变成诛三族或者诛九族呢？ 于是乎，成安帝这道禁令不但没有起到阻止百姓迁籍的效果，反倒促使越来越多的人偷偷摸摸的跟西南府这边联系，希望能够迁过来，哪怕给分点荒地也行。 有荒地种，总好过哪天被砍头吧？ 但是，他们想迁过来，西南府这边也不是来者不拒。 这样一来，就存在了竞争关系，又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比如，会手艺的就会想办法表现自己，好增加迁籍成功的几率。 而啥也不会的，就会标榜自己的勤劳听话等等。 李大山去过一次闵州的边界接待处，现场见过那些人为了能迁进西南府有多拼。 “这样吗？那四个州府中，哪里想迁过来的人最多？”墨成章又问。 李大山脱口道：“当然是冀州，据说有许多人都是因为看见咱们这边种啥都长得好，而且军营的人还给老农们帮忙种地，他们羡慕得不行，都想过来呢。” “哦对了，”李大山顿了顿又道，“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是看了之前咱们发出去的单子，一路问来的，因为老家不靠近咱们这，又是拖家带口的，所以张老就做主先收下这些人。” 人家千里迢迢来投奔，要是被拒绝了，还能不能走回去都两说。 张之遥让李大山等人给这部分人专门挑出来，根据各人的特长分类，有隐患的都隔开，能直接投入西南府的大生产运动的，都安排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 基本上迁籍过来的人都按照一个原则，在劳动所在地就近安置，不能自己挑选。 每个地方都有好有坏，总不能大伙儿都去繁荣的地儿，荒芜一点偏僻一点的地方就没人去了吧？ 墨成章听了李大山的解释，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在他们之前发出去的那些传单上。 既然能吸引人拖家带口的迁籍过来，那说明已经初见成效。 看来，他想要减少伤亡的想法也不是不能实现，就是用这个法子慢了些。 不过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既然办法有用，那就接着做，他做两手准备便是。 “各地可有不能安置的情况出现？”墨成章又问。 李大山想了想后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闵州这边，有些村子比较排斥外来的，但张老拟出来的条件，让各个村长和里正都主动站出来帮忙处理了。” 张之遥的办法也很简单，凡是安置有外来人员的村镇或者县城，每年都能按人头减税。 如果新来的人能尽快在当地安家，且有特殊贡献的，还能给整个村子免一年的赋税。 这样的奖励不得不说，真的很诱人，反正因为这些原因，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因为不愿意接收外来人而闹事的情况。 “嗯，张老的法子很好。”墨成章颔首。 他很认同张之遥的怀柔政策，这对如今的西南府很适用，对新迁来的人更是能让他们看见生活的希望。 正在这时，刀疤李拿着封信从外面进来。 “小四，京里来的信。” 第544章 报仇不是现在 信是梁大人派人送来的。 墨成章接过信，看了片刻后，眉头轻皱。 “咋了小四？京里出事了？”刀疤李见状，连忙问道。 李大山也关心的看着他。 墨成章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梁大人希望我们能尽快出兵。” “啊？让我们出兵？他这是想让咱们打过去啊？”李大山瞠目结舌的道。 朝廷的官员居然想让他们打过去，这……新来的皇帝也太不得人心了吧？ 刀疤李倒是若有所思的道：“朝廷现在正乱着，要打也不是不行，但我觉得咱们现在实力还是不够，最好能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才更有底气。” 他们别的都不缺，最缺的就是粮食。 西南府的粮食总量，比不上朝廷产粮的江南水乡。再加上如今他们要养的人越来越多，又才经过了北边的战事，要是紧接着又跟朝廷杠上，他觉得可能会很难。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就算再无能，那皇帝被逼急了，还不得调集所有资源来对付他们啊？ 反正刀疤李觉得此时并不是跟朝廷开战的好时机。 墨成章赞赏的看了刀疤李一眼，“此时的确不宜出兵朝廷，但梁大人忧心百 姓，怕成安帝继续压榨下去，百姓活不下去了，会对大局有影响。” 这两年各地都闹了很多次民乱，成安帝现在又是加税又是征兵的，说不定会官逼民反，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万一出来几个能成事的，墨成章是放任这些人跟朝廷打个你死我活，还是跟这些人一起跟朝廷作对？赢了以后呢？他又调转枪头打这些穷苦出身的人吗？ 不管怎么打，都是大乾的内部矛盾，一旦权力分化过多，再遭遇外族入侵的话，大乾的江山就再也守不住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考量，墨成章才会皱眉。 梁大人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之前平王上位，他还猜想平王隐忍了这么多年，应该不是个傻蛋，好歹也能撑上几年，让他将西南府好好发展起来，可谁知平王依然是个鼠目寸光之辈。 刚刚刀疤李说得很对，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守成倒是没问题，要想主动出击，那得老天护佑才能一帆风顺的取得最后胜利。 除非……朝廷军不想跟他们打，只摆个花架子。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有许多人都有盲目的忠君思想。 更何况他并不想这场仗死太 多人，都是大乾的百姓，死在这种内乱中，实在很不值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刀疤李也皱眉。 墨成章沉吟片刻，“我先想想吧，明日再给梁大人回信。” 梁大人既然写了这封信来，必定是他们在京中的处境越加艰难，此事着实需要好好想想。 …… 四月初八，本该是个好日子，但此刻的北羌王庭中，却传来了北羌王悲痛的哀嚎，“小九！” “大汗您要保重身子啊！” “是啊，大汗，九王爷泉下有知，定然也不忍见您如此悲痛，还请大汗以自己为重，以北羌为重！” “……” 北羌的大臣们纷纷跪地劝道。 拓跋兀吉抓着拓跋兀思曾经穿过一件袍子，双眼通红，虎目含泪，扭头狠狠的瞪向南疆来使，“小九是如何死的？” 不，他不信，小九那般聪明，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南疆来使乃是南疆王身边的一名言官，此言官非彼言官，而是专门研究学习各国语言的人。 此时这名言官面露悲恸的回道：“大汗有所不知，在我军攻打大乾时，王上派公主殿下领兵，当时九王爷前去观战，谁知大乾那 些阴险狡猾之人，竟然用了威力巨大的火药弹，不止贵国九王爷丧命，我南疆的公主殿下也当场殒命了啊！” 拓跋兀吉知道南疆是出过女王的，所以见南疆来使这般悲痛，立刻明白过来，恐怕这位公主是南疆王当做下一任南疆女王来培养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没能当场替贵国公主报仇？”拓跋兀吉握紧拳头，问得咬牙切齿。 南疆来使擦了擦眼角，“大汗明鉴，我南疆在此次大战中，损失了三万将士，元气大伤，加之大乾人有威力强大的火药弹，朝中有许多大臣反对再战，我王迫于无奈，只能隐忍。” 这也是为什么派他来北羌的原因。 南疆朝中大乱，主战派和主和派相持不下，各种利益牵扯下，南疆王只能暂时妥协，按下替爱女报仇的冲动。 但他怎么能甘心呢？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北羌头上。 毕竟死在这场仗里的不止南疆公主，北羌的九王爷也是尸骨无存，既然他自己不能现在报仇，那就让北羌王去替他心爱的弟弟报仇吧！ 可惜，南疆王想得很好，却并不知道拓跋兀吉也在墨成章等人手中吃过亏。 果然，拓跋兀吉听了南疆来使的话 后，心头的悲痛没有减少，但是面上看着却平静了不少。 拓跋兀吉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他当然想立刻替小九报仇，可经过了上次临北城一战，如今的北羌也不安稳。 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能是现在。 “来人，将南疆来使好好安置。”拓跋兀吉冷静的吩咐道，而后又看向南疆来使，“来使辛苦，先请好好歇息几日，其他事容后再议。” 南疆来使刚才亲眼看见北羌王对北羌九王爷之死的反应，回去也能交差了，所以当下也没多说，行礼后退下了。 拓跋兀吉深吸一口气，眼底浮现一抹狠厉来。 大乾人能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他们有火药武器吗？只要给他几年时间，他一定要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打得不能还手的滋味！ …… 墨成章对梁大人请求尽快出兵的事无法定夺，思前想后，决定听听张之遥和颜秋思的意见。 颜秋思的毒未解，但这几日已经能下床稍稍走动，不过还不能出墨家的院子，所以墨成章将张之遥也请来了家里。 墨家堂屋里的大炕上，墨成章和郑清浅坐一边，颜秋思和张之遥坐一边，炕桌上放着一张彩色地图。 第545章 我有办法 郑清浅对这种事并不感兴趣，但是墨成章用“偶尔替我们添添茶水”的理由，希望她也能在场，所以这会儿她便乖乖坐在他旁边，给几人各倒了一杯茶。 张之遥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讶异的“咦”了一声，“这茶倒是跟平常喝的不同。” 郑清浅抿唇一笑，“让张老见笑了，这是我去年做的果茶，这时节喝正好。” 四月天已经有些热了，喝过茶清爽解腻，还不上火。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还有淡淡的果香，果酒我就喝过，果茶倒还是头一次，墨娘子真是心思灵巧之人啊！”张之遥对她赞道。 郑清浅连道不敢当。 颜秋思住在墨家有段日子了，果茶自然是喝过的，这会儿就并不觉得惊讶，喝了一口后看向墨成章，“小四，你喊我们来，不会只是喝茶的吧？” 在这里久了，他对墨成章的称呼也改了，毕竟村里的人都这样喊，他喊个文绉绉的名字就显得不太合群。 墨成章将梁大人的信放在桌上，“张老，秋叔，你们先看看这封信吧。” 张之遥将信展开，先看了落款，忽然笑道：“原来是梁兆的信。” 说完他便快速的将信浏览了一遍，看完 神情也微微一变。 颜秋思见状，直接从他手中拿过信来，很快就看完了，表情也有些不对。 郑清浅不由得好奇，什么事啊，竟然让两位大佬这么为难？ 之前墨成章并没告诉她梁大人希望西南军能尽快对朝廷出兵的事。 墨成章看见她的表情，便从颜秋思手里拿过信来递给她，“你也看看。” 郑清浅没拒绝，迅速将信看完，而后恍然。 她的想法跟墨成章差不多，他们现在就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对，步子迈得太大容易那啥，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你怎么想的？”颜秋思不喜欢拐弯抹角，张口便问墨成章。 张之遥捋了下胡须，也看着墨成章道：“子良此人做事周全，他既如此说，恐怕京中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梁大人名兆，字子良，曾经是张之遥的门生。 墨成章颔首，“我也料到梁大人他们若非必要，不会写这样的信来，只是两位也知道，如今整个西南府的情况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光鲜。” 说白了就是，他们看着好像搞得轰轰烈烈的，但都是在搞基建，最根本的粮食问题并没解决，因为粮食这东西需要生长周期。 也可以换句话说，他们缺的不是粮食，而是时间。 就算有郑清浅的空间在，可整个西南府有五六十万人需要养活，得屯许久才能让所有人吃得饱饭。 张之遥和颜秋思对视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墨成章，“你不会是想让所有人都吃饱饭后，再跟朝廷开战吧？” 墨成章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颜秋思捂着额头摇头，而后叹道：“你啊你啊，明明很聪明嘛，怎么在这件事上就钻了牛角尖呢？” 诚然能让所有人吃饱饭是件大好事，可现在这个时候根本不现实啊！ 郑清浅闻言，瞬间明白了张之遥和颜秋思的意思。 墨成章抿了抿唇，“我知道，可我不想有太多伤亡，更不想为了打仗而让一部分人饿死。” 他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但还是想要两者兼得。 “成章，你这样的想法没错，但是，”张之遥认真的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如今的狠心是为了以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颜秋思接口道：“是啊，现在朝廷乱成这样，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你还不如拿出当初拿下西南府的架势来，赶紧把成安帝赶下龙椅。再说了，你这样做也不一定会有人饿死 。” 这段日子他虽然没出门，但是亲兵却会将福泽山的事告诉他，所以他知道福泽山有高产的粮食，有各种外面没有的东西。 郑清浅很能理解墨成章的想法，毕竟她那个时代便是如此，能不打仗就不会打，甚至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也会忍着，等到实力强大了再反击。 可此时跟她的时代不同，这是乱世，需要有人终结这样的局面，再带领百姓从无到有的慢慢发展起来。 郑清浅在心中迅速的计算如今西南府的粮食产量，以及她空间里能提供的粮食极限。 阿松他们一家三口都是手脚勤快干活认真的，空间里的十几亩地对他们来说还很轻松。 之前她因为怀孕，没有买太多的地，现在倒是可以再买一些，扩大空间草坪的面积，也能增加粮食产量。 如果能再多些人进去干活就好了，那样的话，可就完全不用因为粮食问题而这般纠结了。 可惜，进去的人多了，空间的秘密就容易暴露，她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我不是反对出兵，而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最少……” 墨成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清浅抢了话头，“最少再等半年，半年之后我们就能撑起 一场大战了。” “半年？”张之遥不解的问，“为何是半年？” 颜秋思和墨成章也看向郑清浅。 “耿大哥去年研究的高产量种子已经实验成功了，再加上红薯和土豆，半年后必定收获不小，到时候我们便能存下一批粮食，不用怕朝廷会断了我们的后路。” 西南府的粮食不能自给自足，之前封锁后都是吃的从前存下的老本。 虽然现在西南府处于封锁状态，但外面的粮商也想赚银子，所以总有偷摸着卖过来的。但一旦西南府跟朝廷开战，那些外面的东西肯定会断掉，特别是粮食和食盐之类的必需品。 所以，在不能保证存粮的情况下，墨成章是不敢轻易跟朝廷开战的。 “半年的话……”张之遥闻言沉吟道，“应该能撑住吧？” 颜秋思大手一挥，“我有办法，肯定让盛讳那小子半年内不敢打过来。” 墨成章闻言，脸色一变，“秋叔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颜秋思瞥了他一眼，“又不用去管什么名声。” 墨成章不语，只是还是不赞同的看着颜秋思。 “哈哈哈……颜将军是明白人，老夫佩服，佩服！”张之遥忽地抚掌大笑。 第546章 话没说完 颜秋思也笑，不过是看着墨成章笑的，“小四，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想让我背上叛逆的名声，但如今情势不同，盛讳算哪门子的正统？既然不是正统，我们老颜家就算打着匡扶正统的名义，也敢反了他！” 莫说墨成章本就是大乾的正统继承人，就算不是，在盛讳也不是正统的情况下，颜秋思扶持德行兼备的墨成章上位，有何不可？ 若不是墨成章不想公开承认自己是先皇嫡出，颜秋思早就没什么顾虑了。 “不错，颜将军此言正是老夫所想。”张之遥点头赞同，看着墨成章道，“成章，我们知你心性纯良，但就算你想兵不血刃，也要看盛讳答不答应。此事拖得越久，受苦的百姓只会更多。” 墨成章闻言沉默片刻，抱拳看着对面二人道：“多谢两位先生教诲，先前是我想得狭隘了。” “你那也不叫狭隘，只是你生性良善，替别人想得太多，但你只想到了西南府内的百姓，西南府外还有十八州的百姓可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颜秋思意有所指的道：“你早一日坐在那个位置上，能够庇佑的人才会更多。” “秋叔所言极是。”墨成章叹道。 颜秋思说的，他何尝不知？ 只是人有亲疏，之前他 下意识的只将西南府的百姓考虑在内，虽然也怜悯西南外的人，可却不会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他们几个男人说得热闹，郑清浅却是有些没懂，忍不住问了句，“方才秋叔说有法子能拖半年，不知是什么办法？” 墨成章闻言，毫不避讳的握着她的手解释道：“只要秋叔将从北边带回来的二十几万大军带到西南府来，朝廷便不敢轻易对我们用兵。” 这样做唯一的坏处的就是，颜秋思会被按上一个叛逆的名声。 颜家军出了名的善战，又刚刚经历过跟北羌的大战，这样一支队伍落在西南府，就算盛讳再傻也不敢轻易来捋虎须。 郑清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同样的，颜家军到了西南府的地盘上，西南府就得供养这样一支军队，粮食问题依旧是大问题，这就又回到了刚刚，他们就算有人也不能立刻跟朝廷开战。 现在的局面便成了，朝廷有粮有兵却吝啬，还没大将可用；而西南府则是资源短缺，有实力没粮食。 “成章，颜将军的人过来后，你有什么打算？”张之遥问道。 墨成章想了想，“将士们的训练必不可少，但不能只训练，目前我想的是在各地驻扎的同时，帮助当地百姓开垦农田 ，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和基础设施。” 二十几万人不是小数目，而且全是青壮年男子，这样一支队伍的创造力和劳动力是惊人的。 西南府养着他们当然没问题，但除了让他们吃饱饭，还得保证他们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共同劳动就是很好的方式。 “好！”张之遥抚掌赞道，“你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朝廷的军队为什么这般松散还不能打？不就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白养着，而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了吗？ 他到福泽山之前，也觉得军队的职责就是打仗，保家卫国，不用管其他琐事。 可来了福泽山以后他才发现，墨家军跟朝廷军完全不同，穿上军装是铁血军人，脱下军装就能下地干活，干得还比一般人更卖力！ 所以方才颜秋思透露要将颜家军带来西南府时，他心里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等会儿，我话还没说完，你俩就开始安排上了？”颜秋思连忙插话喊停。 什么话？ 郑清浅等人都看着他，等着下文。 颜秋思却是看着墨成章，郑重其事的道：“小四，你也瞧见我如今的情况了，这毒就算解了，只怕此生我也再难上战场，所以，我想把颜家军交给你，还请你将他们编入墨家军， 对他们一视同仁。” “秋叔，这……”墨成章蓦地直起身子，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颜秋思摆摆手，“你不必多说，此事从我中毒醒来就在考虑了，如今已经想得非常透彻。” 不久的将来，墨成章极有可能坐上龙椅，到时候这大乾的军队不都是他的吗？那他早一步将颜家军交给他，让手下的弟兄们凭本事混个前程，岂不是更好？ 退一万步来说，万一墨成章失败了，没能坐到那个位置上，有福泽山的底蕴在，他们依然可以退守西南府，好好发展几年，以谋来日再战。 不管怎么说，他将颜家军交到墨成章手上都不是坏事。 关键他对墨成章很放心，不止是他，还有他这媳妇儿，都是做大事的人，绝不会亏待了颜家军。 “颜将军大义，老朽实在佩服！”张之遥侧身对着颜秋思拱手执礼。 颜秋思歪着身子避开他这份大礼，摇头道：“太傅可莫要折煞我，我是个粗人，别的都不懂，只知道谁对我的人好，我就乐意让他们跟谁。” 曾经的责任太过沉重，如今也该他跟着自己的心意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墨成章也只能先应下。 等颜朗带人过来，他再询问一下，如果有人不愿意被从 新编入墨家军的，再单独成军也可。 “好了，总算把这个包袱扔给你了，以后你想让他们干啥都是你的事，不用再来问我。”颜秋思像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 郑清浅暗暗觉得好笑，怎么感觉颜秋思把颜家军当成洪水猛兽似的？ 她不知道的是，颜秋思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 想想看，颜家军总共有三十几万，除了跟北羌作战时战死的几万人，还有二十几万要养着。就算颜家底蕴深厚家大业大，也养得很吃力啊！ 特别是近几年，本来就天公不作美，为了补贴颜家军，整个颜家都过得紧巴巴的。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和佑帝和成安帝这两个鼠目寸光之辈，又想颜家卖命，又不给足粮饷，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墨成章目光一转，忽然笑着开口道：“此事以后再说，不过有件事，秋叔可得费心了。” “何事？”颜秋思立刻反问。 郑清浅倒是猜到了一二，也笑着看向颜秋思。 果然，就听墨成章道：“我这对儿女还没起大名，请秋叔给两个小辈想个妥帖的名字吧。” 正常来说，儿女的名字是在满三个月后，由父亲起，但他们家情况不同，就不用守着那些虚礼了。 第547章 有大名了 墨成章回来这些天都忙着处理堆积起来的公事，还没来得及跟颜秋思提给孩子们起名的事呢。 这会儿张之遥也在，正好让太傅大人帮着参谋参谋。 颜秋思闻言倒是愣了下，先前郑清浅提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墨成章不一定同意，没想到现在墨成章却亲口提了这件事。 “你们的孩子，我来起名不好吧？”事到临头，颜秋思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下。 毕竟每个孩子的名字都是长辈送给孩子最重要也最珍贵的礼物，在外人眼中，他跟墨成章可没啥关系。 墨成章笑道：“秋叔于我，如同再造，此等恩情于我而言，恐怕此生难报，不过是两个名字罢了，秋叔不必多虑。” 今生报的是今生的恩情，前世的恩情他是无法回报了，只能尽可能的让颜秋思的晚年过得更加顺心如意。 而且他回报的只是自己这份，他的生母程媛和程家欠颜秋思的，那就是真的欠下了。 他的这番话，让颜秋思心里无比熨帖，也就不再多言，当下便将自己这几日想的名字说了出来。 “那就用墨沅和墨晟吧！” 张之遥原本就有心给两个孩子起名，这会儿很自然的接了话，“哪个元？哪个晟 ？” 颜秋思转头看向他，“正好您老在此，看看我这两个字选得好不好。” 说完，他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炕桌上写下了“墨沅”和“墨晟”两个名字。 天气逐渐热起来，水迹干得快，但炕上的几人都看清楚了。 写完后，颜秋思便解释道：“沅者，水也，为女子名，希望此女日后能有水的姿态，包容万物，也能坚守本心；晟者，光明兴盛之意。” “墨沅……墨晟……”郑清浅垂头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性格使然，想得难免多了些。 颜秋思给妮妮取的名字和程媛的名同音，这其中恐怕不止他希望妮妮以后能成为一个包容大度的人，应该还有缅怀程媛的意思在其中吧？ 至于安安的大名墨晟，毫无疑问，颜秋思用这个名字表达了他对未来墨成章接手大乾后的期望，希望大乾能在安安的手中变得富强兴盛。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名字在郑清浅看来都不错，颜秋思的确用了心思。 墨成章和张之遥也沉思了片刻，两人同时抬眼。 “没想到颜将军竟然能想出这两个字来，老朽甘拜下风。”张之遥笑捋者胡须。 让他来起也不会比颜秋思这两个字好太多， 因为他们对两个孩子的期望都是类似的。 张之遥家中晚辈的名字大多都是他起的，引经据典自不必说，比如张云兮的名字便出自“有人兮山楹，云卷兮霞缨”这句诗。 颜秋思给墨成章和郑清浅的孩子起名，出发点更多的是偏向对孩子们的期望。 “多谢秋叔赐名。” 墨成章和郑清浅一起下炕，两人恭敬的给颜秋思行了一礼。 “你俩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我还住在这呢。”颜秋思最不耐烦各种繁文缛节，见状直摆手。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妮妮和安安都有大名了，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知道了高不高兴。 时候不早，张之遥告辞离去，墨成章亲自送他下山。颜秋思则回了客房。 郑清浅回屋，看见两个小家伙醒了，连忙过去。 先看了看两人需不需要换尿布，又给两人喂了点水，见两个小家伙都没有闹着要吃奶，应该是不饿，就是睡够了，想玩一会儿。 想到刚刚得来的名字，郑清浅分别捏了一下他俩的脸颊，一边笑道：“你俩有大名了，妮妮叫墨沅，安安叫墨晟，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呀？” 妮妮原本兴致缺缺的表情好像 愣了一下，不过这一丝表情转瞬即逝，郑清浅并没注意到。 安安很爱笑，自从他会笑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醒着，基本都是笑呵呵的，不管谁逗他都不恼。 这会儿听见自己有大名了，安安笑得更欢了，两只小手还在空中瞎抓，看着像是想抓什么东西来咬。 “看样子，你们不讨厌自己的大名嘛。” 被安安影响，郑清浅也乐了，忍不住在两人额头上亲了一口。 妮妮挣扎着偏开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郑清浅看得好笑不已，故意把她抱起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着威胁道：“我是你娘，亲你一下怎么了？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一直亲。” 不管女儿什么来头，现在都是个小娃娃呢，要是这时候她都不能把她养服了，以后她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立场可言？ 她的话一说完，妮妮就睁开了眼，直直的盯着郑清浅，然后……翻了个白眼。 郑清浅：“……” 她居然被女儿给鄙视了！ 这怎么行？必须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啊！ 想都没想的，郑清浅捧着女儿的小脸，连着吧唧了好几口。 妮妮不停的挣扎，可完全没用，只能瞪着郑清浅，但却没敢再闭 眼装睡。 “这就对了嘛，”郑清浅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后，总算满意了，“咱们是母女，我是你娘，你是我闺女，这地位还是不能乱的，你说对吧？” “你在那跟个娃娃说啥呢？”云氏忽然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两碗牛奶。 这是孩子们每天最后一顿正餐，过了亥时，夜里再饿了就是郑清浅解决了。如果还不够，那不好意思，请明天白天自己多吃点。 郑清浅回头，若无其事的将妮妮放下，“没，我跟妮妮在玩呢。” 云氏闻言稀奇道：“这小丫头不是不活泼吗？她还能跟你玩？” 难怪是亲生的，她每天逗这小丫头，人家就是不理她这个祖母。 “当然会啊，我们妮妮只是性格腼腆些，可不是闷葫芦。”郑清浅立刻替女儿说话。 妮妮又将头偏到一边，表示并不想听见这样的表扬。 “也是，孩子还小，女大十八变，以后就好了。”云氏直接就被说服了。 他们这厢搞定孩子后，墨成章也送完张之遥回来了。 一家四口睡下不提，此时盛京中的成安帝却是睡不着了。 颜秋思的二十几万大军没有按时从北边回来，他能睡得着才怪！ 第548章 寝食难安 距离接到北方捷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成安帝早就给颜秋思下了诏令，让他速速带着人回京。 可现在眼看都要四月中旬了，传回来的消息还是大军正在路上。 先前颜秋思中了北羌暗算，据说中毒了，危在旦夕，但是一直也没消息回来说他死了啊！ 既然没死，难道不该星夜兼程的回京叙职？ 就算颜秋思的毒没解，那还有其他军中将领可以先行将人带回来吧？ 只要颜秋思的人一天不回来，他手中的兵权一天没有交出来，他这个皇帝就会做得寝食难安。 成安帝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任由事情继续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于是，第二日早朝之上，成安帝让兵部派人去接回程的大军，同时让皇后宣颜家女眷进宫作伴。 “颜大将军乃是我大乾的肱股之臣，如今被北羌暗算，命悬一线，朕心中焦急，实在不忍见他再多受苦，还是兵部派人带着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去迎一迎吧！” “皇后近来得闲，宫中笨嘴拙舌之辈甚众，朕听闻颜将军府上的女眷都是妙人儿，便宣进宫陪陪皇后，也让朕不要为后宫之事烦心。” 成安帝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可包括 梁大人和唐大人在内，脑子稍稍灵活的都能看出来，他这分明就是不放心颜秋思。 只是知道归知道，有些话谁都不会明着说出来。 然而，兵部的人和太医还没出发，皇后派去接颜家女眷的人就急匆匆的来回话了。 “你说什么？颜将军家的女眷都不在京城？” 新任的皇后，以前的平王妃王氏，惊得从软榻上坐起来，又连忙下榻，在寝殿内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最后顿住脚步道：“不行，此事必须立刻告诉皇上！” 未几，成安帝也得知了颜家的女眷竟然全都不在京中的事，当场大怒。 “为何会不在京中？巡城御史和刑部的暗桩都是饭桶吗？” 御书房中，书桌上的奏折被扫到地上，屋里的奴才们噤若寒蝉，没人敢回话。 巡城御史是负责京中平时巡逻，也是维护秩序的，这群人归属刑部，除了基本职责外，还负责盯梢有些重点在皇帝那挂号的人家。 刑部的暗桩顾名思义，那就是专门替皇帝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主要任务则是盯紧武将的家眷，还有一些跟朝堂牵扯颇深的文臣府邸。 “让刑部尚书来见朕！” 成安帝狠狠的发了一通火，知道 无济于事，只能找个人来出气，顺便问明缘由。 刑部尚书很快便擦着冷汗来了，一来就跪地求饶，顺带甩锅，“皇上明察啊！臣接手刑部时日尚浅，内里还有许多事都没理清头绪，颜将军的家眷一事，臣着实不知啊！” 他也是倒霉，跟着平王隐忍多年，结果居然接手了最没油水，还最容易得罪人的刑部，现在居然又碰上这种事，要是今日不把这事甩出去，估计他这刑部尚书也干到头了。 “你不知？那么大一家子人不见了，你跟我说你不知？巡城御史和那些暗桩都是死人不成？！”成安帝怒火中烧，心里对颜秋思的忌惮更甚。 “皇上息怒！按将军府上的家仆所言，颜家女眷并不是一起离开的，而是在正月底到二月中这段时间陆续出远门……臣已经派人去颜家人留下的地方寻人了，若是寻不到……臣但凭皇上处置！” 刑部尚书擦了擦汗，忍痛说道。 傻子都知道，颜家人肯定是在年初京中大乱时，趁乱跑了！ 那时候京中人心惶惶，不管哪个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谁还会去关注将军府里的人去哪啊？ 成安帝发了一通火，心里还是气得慌，但他明白，此 时再气都于事无补，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颜秋思的那二十几万人马去了哪里！ “立刻召兵部尚书，成国公，撼山侯……进宫议事！” 成安帝说了一长串的名字，有文有武，看来是真的对此事无比忌惮。 刑部尚书逃过一劫，忙不迭的退下。 要他说，这会儿颜家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还不如直接派人去接管颜秋思的兵权。 就算收不回来又如何？都这时候了，哪还管得了那许多？ …… 朝廷如何决议，此时的福泽山众人不得而知，总之短期内，朝中再没传出过要攻打西南府的消息。 颜秋思给颜朗去了信，本就驻扎在越州外的颜家军，当日便启程进入西南府。 墨成章在第二日便往越州去了。 如今从闵州到越州有直道可行，骑马或者驾马车往返，比从前快了三到五倍不止。 何为直道？就是字面意思，一条尽可能直的大路，途径永州和襄州两地有岔路，其余路段都是直的。 关于修建直道的事，是来源于秦朝时，由始皇帝支持的“车同轨”而建的秦直道。 当然，如今西南府的直道还没完全建成，只有部分路段符合墨成章提出的标准 。 但只是这样，也让墨成章在七日后到了越州境内。 颜朗见着墨成章时，神情很是激动。 “墨公子……不是，我该喊您将军了吧？”颜朗看着墨成章的眼里就差冒星星眼了。 墨成章淡淡一笑，“不用，按之前的，或者跟起子他们一样就行。” 其实西南府的兵丁数量，早就成师成军了，只不过亲近的人还是喊墨成章小四或者团长。 而他作为整个西南府的领头人，绝大部分人还是称呼的墨公子。 称呼问题并不是那么重要，众人团结一心才是他想要的。 “哈哈，好！我比你年长两岁，就托大喊你小四了。”颜朗也不扭捏，立刻便接受了。 墨成章点头，扫了一眼站得整整齐齐的，黑压压的人群，“秋叔手下的人都在这了？” “嗯，原本还有几万是朝廷的人，先前我都问过了，他们不愿意再回到之前的驻地，想一直跟着咱们，正想问你能不能留下他们呢。”颜朗解释道。 “自然是可以留下的。不过，”墨成章看着他问，“你们愿意编入墨家军吗？” 颜朗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的连连点头，“怎么不愿意？大伙儿早就羡慕墨家军羡慕得不行！” 第549章 整编 在北羌跟那几千墨家军协同作战时，颜家军就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他们比起朝廷军来说，不管在医疗还是军饷上都要高一层，可在墨家军面前，那完全就不能比。 举个例子吧，就像军医，颜家军差不多是每一万将士配备二十名军医，上战场前，每人都会发放止血绷带。 可墨家军呢？人家五千人就配三十个军医，还有若干学医的学徒，另外每个人身上还配备了医疗包，这个医疗包里除了止血绷带外，还装着常用的金疮药，退热药，止血药等等。 除了这件事外，墨家军还有一种干粮，颜朗尝过，那是真的又硬又难吃，可却十分顶饿，据说都是粗粮做的，吃一小块就能让人一天都不用吃饭。 这些也都不算啥，颜将军对他们也不错，最大程度的没让他们饿肚子。 可墨家军之间那种轻松的相处氛围，真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军中可不是没有竞争的，不管哪里都有，颜家军中自然也不少，甚至因为这些隐隐的竞争关系，有许多人都闹了不愉快。 颜秋思的信中没有告诉颜朗要重新整编的事，此时听见墨成章这样一说，他不但一点都不抵触，反而有种向往的感觉。 墨成章挑了挑眉，拍拍他的肩，“还是先问问其他人吧。” “不用问，他们肯定乐意！”颜朗拍着胸脯道。 墨成章被他的激动感染，笑容扩大，“那此事便由你来说吧！” 颜朗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当即便走到台上，对台下站着的阵长以上的将领大声道：“弟兄们，大将军的手书你们先前已经看过了，现在，墨公子邀请我们编入墨家军，你们愿不愿意？” 台下一片寂静。 可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愿意”两个字便此起彼伏的响起，喊声震天。 “好！”颜朗双手往下压，脸上带着大大的笑，“从此以后，咱们不能忘记大将军的教诲，不管日后如何，在墨公子手下都不能丢了大将军的脸面，记住了没？” “记住了！” 墨成章唇角微弯，看着面前这些毫不掩饰心中欢喜的汉子们，心中豪气顿生。 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得他们如对秋叔一般的对他。 因为要整编新军，墨成章在越州留了大半个月。 西南府原本有可战之力的兵丁，加上颜家军后，数量增长至将近四十万。 这个数量足以抵御朝廷的突袭，也跟朝廷有一战之力了。 眼 下最重要的，还是粮食问题。 西南军刚刚扩军完毕，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开垦农田，种下由福泽山运出来的土豆和红薯。 这两样高产作物，和耿世勋研究出来的高产水稻和小麦，到今年秋收时，整个西南府必定足粮满仓。 耿世勋弄出来的高产水稻和小麦，说是高产，实际上也只是比从前的种高出两成的收成。 但相比多年来没什么进步的米面产量来说，也算得上高产了。 人多力量大，这任务基本没什么难度，没过多久就干完了。 “颜副将，咱这眼看着就干完了，之后干啥啊？”有跟颜朗熟识的，忍不住来找他问。 颜朗瞥了他一眼，“你不想多干活？” “那哪能啊？我这不是怕没事可干了嘛。” 颜朗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西南府要干的事多着呢！” 从前他们只知道训练，每天都特别枯燥。 但干了几天地里的活儿，诶嘿，还别说呢，跟弟兄们在一起，干啥都快，还挺有意思的。关键他们训练也没落下，只是比从前累一点点罢了。 有暗地里抱怨的，都被很快镇压下去，理由是，“人墨家军都能干，咱们凭啥干不了？” 只这么一句话，好胜心强的就再也不敢多嘴，全都埋头苦干。 他们好歹也是颜将军手下出来的，怎么能比不过墨公子他们野路子出来的呢？ “那就好那就好。”来问的人得了肯定的回答，乐呵呵的跑了。 而此时墨成章已经启程回了福泽山，走之前，拿了一份计划书给颜朗，让他按照上面写的给越州的驻军派差事。 “垦田，修路，建水库，修河堤……总之，没有战事之前，将士们除了训练之外，不能闲着。” 在墨成章心里，除了特殊兵种之外，普通士兵本来就该多参与百姓的生活，跟老百姓有了紧密联系，关系处好了，打仗的时候心里有牵挂，有精神信仰，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潜力。 再说了，军中光棍众多，不帮着老乡们多干活，哪里有机会娶上媳妇儿啊？ 说起这个，墨成章都忍不住叹气。 前几年大乾天灾人祸，弄得大部分将士家中都没人了，还有的找不到人，那跟没人也没啥区别，所以这些人的个人问题便成了他的问题。 不对，其实他是想不到这些的，是云氏常常念叨，墨家军里那些光棍得有媳妇儿心疼，不然受伤啥的，瞧着就怪可怜的 。 时间长了，墨成章便被云氏影响，很多时候正事安排完，还会不自觉的替将士们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 忙碌的日子真是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六月底，妮妮和安安满百日了。 洗三和满月墨成章都没赶上，百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缺席的。 百日宴的前一晚，墨成章才从永州赶回来。 永州的雨季快来了，去年格物院那边派了人去永州实地考察，计划在永河修建水利工程。 今年开春就开始建了，预计六月底竣工。 因为这是西南府修建的第一个大型水利工程，所以福泽山这边很重视，墨成章十天前特地过去看看情况。 前两年，每到雨季，永州都会闹灾，如果遇上乾河决堤就更惨了，沿岸百姓十室九空，逃难的人都往闵州来。 这也是为何之前闵州难民众多的原因之一。 为了减少损失和人员伤亡，墨成章下定决心要把水利工程做起来。 乾河的问题太多，无法一次解决，只能徐徐图之。 永州的水利工程修好的话，最不济也能抵挡两三次乾河决堤带来的灾害。如果好好维护，这个时间还能拉长。 等到今后治理乾河，便能真的松一口气。 第550章 百日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呢。”郑清浅笑着替他将换洗的衣物拿来。 墨成章脱掉一身尘土的单衣，接过她递来的衣服往里间去，一边回道：“两个小家伙的百日宴我都不回来的话，这个爹做得也太不合格了。” 虽然郑清浅的空间里洗澡更方便，但为了不让云氏起疑，两人都很默契的，能在外面洗就在外面洗。 如今两个孩子渐渐长大，郑清浅也很少再带他们进去空间。 小孩子有口无心，万一以后两人说漏了嘴，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好在之前孩子们进空间都是睡着的状态，就连妮妮都没睁过眼，而且每次都是一醒来就被郑清浅立刻带出了空间，原则上来说，两个孩子应该不知道空间的存在。 虽然妮妮与众不同，可没见过空间的情况下，估计也想不到那上面去。 正是三伏天，赶了一路，浑身都是汗，墨成章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妮妮躺在那，安安则靠墙坐着对他笑。 郑清浅手里拿着墨琪送的拨浪鼓逗安安，“安安，看娘手里，你想不想玩？” 本以为爱笑，又对很多事好奇的安安会喜欢，结果这小子甩都不甩她，猛地一下朝前扑去，却是扑向墨成章的方向。 “呵呵，看来他不喜欢这种小东西。” 墨成章将还没干的头发拢到身后，上前一步把儿子抱起来，托着他的小屁屁举到头上，小家伙果然笑得口水乱流。 “看，他喜欢这样的。” 有了妮妮做对比，安安简直太正常了，两人都把他当成正常孩子看，对他偶尔一些反常的表现视而不见。 比如，安安和妮妮一样，两个多月就会翻身，也早就尝试着想要坐起来。 郑清浅将拨浪鼓放在一旁，叹气道：“咱家孩子跟别人家都不一样，妮妮整天都不愿意起来，安安倒是精力旺盛，哪哪都想去，可对一般的小玩意儿也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她这个做娘的，为了引起儿子的注意，还得绞尽脑汁。 “妮妮不愿意起来？这可不行。”墨成章闻言，连忙把儿子放下，转头去抱女儿。 妮妮懒洋洋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后，又直接闭上眼。 墨成章对她这样的反应不以为意，将她扶着靠在墙上坐着，在她身边和身前放了几个枕头，不让她倒。 “我听人家说，这个月份的孩子得开始学坐了，不然以后长大了软趴趴的可不好。”墨成章解释道。 比如李二麻子和刀疤李家的孩子，快满三个月了，脖子没那 么软，已经不用总是躺着了，那两人天天在他面前说自家孩子哪哪又长进了，听得他脑仁儿疼。 他家孩子两个多月就能翻身，他骄傲了吗？并没有，因为他不敢说出去。 因此，每次听见李二麻子和刀疤李吹嘘他们家孩子的时候，他心里都忍不住吐槽，恨不得把自家孩子的真实情况说出去。 但想到人家可能会有的怪异表情，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霍晴和王翠是前后脚生的，霍晴生的是女儿，王翠生了个儿子。 没想过还能有亲生孩子的李二麻子，得了女儿后，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刀疤李本就是大龄单身男青年意外脱单，能一举得子简直恨不得昭告天下。 墨成章能理解他俩的心情，但能不能别在他面前秀孩子？ 估计很少有人能体会他的心情，哪个当爹的不想在别人面前夸自己的孩子啊？可他不能。 本来以为安安是正常的，可这小子在成长这方面也异于常人，为了不让人乱说话，他只能把一颗想要显摆的慈父心藏起来。 郑清浅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整天那么忙，竟然还知道这种事。 可惜…… 郑清浅摇摇头，“这我也知道，但你女儿……” 她的话还没说完，妮妮已经 挥起小拳头，把挡在她左侧的枕头推开，下一刻便朝着枕头躺了下去。 墨成章：“……她也太懒了吧？” 郑清浅摊手，“真不是我的问题，娘也试过好几次，可完全无效。” 妮妮也不知是天生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能躺着就绝不会坐着，能靠着就别想让她立着。 这会儿在炕床上呢，她当然不会靠墙坐着啦。 但是，你要说她懒得啥也不干吧，人家偏偏早就学会翻身了，比安安翻得利索。 对这个女儿，郑清浅是真的头疼，也不知道以后怎么相处。 墨成章揽住她的肩膀，“既然这样，咱们也别替她担心，等再大些看看。” 孩子现在话都不会说，也谈不上交流沟通，又不能像对待普通孩子那样，不听话就揍一顿，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嗯，只能如此了。”郑清浅点头道。 …… 妮妮和安安的百日宴，又比之前的满月宴更加热闹，因为这次墨成章在家。 之前几乎都是福泽山里的人来贺喜，但这次就连西南府内的一些官员，有得了消息的也都赶来了，不能来的，也都派了人送贺礼上门。 云氏那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收那些人的礼。 “收下吧，记好礼单便是。 ”墨成章淡淡道。 这些人的心思不难理解，以后这样的事只怕会更多。 如今西南府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他接手后换上去的，表面上都是他的人，至于背地里有多少忠心的，他并不是很在意。 只要他们做好本职工作，有些花花肠子也是人之常情。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这个世上许多事都不是非黑即白。 人性便是如此，大多数人都是无利不起早，跟他们谈奉献谈分享都是瞎扯淡，得跟他们谈好处。只要好处给到位，他们就会将事情办妥。 当然，也有只拿钱不办事的，那种他是见一个灭一个。 郑清浅出来时，就看见墨诗诗在帮着记礼单，上前问了后才知道怎么回事。 “都是小事，记好便是。”郑清浅微笑道。 就墨成章如今的身份，不管是想要攀附的，还是想巩固自己地位的，只要知道墨家有喜事，肯定都会来贺喜。 礼尚往来嘛，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便是。 而且换个角度想，他们还能从这些官员送的礼来反推，说不定还能抓住几个贪赃枉法的呢！ 宴席开始，秦昊和赵岑坐了主桌，只是赵岑今日的脸色不太好，刚上桌，闻到菜香味就捂着口鼻。 “小岑，怎么了？” 第551章 情愫 赵岑摆摆手，脸色微红，“没事。” 郑清浅就坐在她对面，见状下意识的问道：“岑姐这是有喜了吗？” 秦昊一愣，猛地抓住赵岑的手，“小岑，嫂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此时他的心跳突地加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岑。 赵岑垂下眼，点点头，低声“嗯”了下。 还不到两个月，她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他的。 “哈哈哈……我要做爹了！”秦昊高兴得就差当场手舞足蹈了。 赵岑连忙拉了他的手，难得的娇嗔道：“你注意点场合。” 秦昊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我太高兴了嘛，四哥的孩子满百日，我也快做爹了，真是双喜临门啊！来来来，四哥，咱俩得喝一杯！” 这样的喜事，墨成章当然不会拒绝，当下就拿了酒杯，与他对饮三杯。 郑清浅也对赵岑欢喜道：“恭喜岑姐！” 赵岑腼腆一笑，“以后还要多跟你们请教，你可别嫌我笨才是。” “怎么会呢？我正想有人跟我一起商量着怎么管教孩子呢！” 赵岑和霍晴来福泽山以前，家里都已经没有亲人了，如今两人都在这里得了幸福，郑清浅这个领她们来的人也很欢喜。 霍晴今天也来 了，听说赵岑有喜了，连忙把女儿往李二麻子怀里一塞，就紧张兮兮的跑到郑清浅他们这桌来了。 秦昊看见霍晴，立刻起身打招呼，“表姐，我……” 他这还没报喜呢，霍晴就就把他拉开了，“你先找你表姐夫去，我坐这。” 秦昊：“……” 好嘛，他这家庭地位是彻底没有了，都沦落到跟表姐夫一个地位了。 山里谁不知道，他表姐夫——就是李二麻子，大名李胜那位——是个地地道道的媳妇儿奴。 不但媳妇儿的话言听计从，就连两个继子的话，他也每个字都放在心上，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秦昊原本以为，自己在家里好歹也是有点地位的，谁知道这马上要当爹了，还被媳妇儿的表姐给拉到一边去了！ “表妹，我跟你说啊，你这是第一胎，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要特别注意……”霍晴一坐下，就开始给赵岑传授一大堆怀孕注意事项。 墨成章看着蔫头耷脑的秦昊，见桌上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拉着他，再把李二麻子也带上，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娃跑院子外说话去了。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之后秦昊和李二麻子都是一脸崇拜的看着 墨成章，秦昊也没再抱怨自己的家庭地位了。 …… 谭氏今日也带着张云兮来了，听见旁人议论赵岑和秦昊的事，她忍不住叹道：“云姐儿，咱们在这什么都好，就是耽误了你和真哥儿的婚事。” 张云兮收回落在院子角落的目光，垂眼小声道：“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什么？”谭氏没听清，见没人注意她们，又继续道，“你爹娘如今都在帮墨公子做事，我让你祖父留意你们的婚事，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 谭氏这厢唠唠叨叨的说着，张云兮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又不受控制的飘到院子角落去了。 今天这个场合，能坐在墨家院子里吃席的，跟墨家的关系都很亲近。 坐在院子角落那桌的，是福泽村里之前跟墨成章他们从上阳村出来的两户人家。 不过这会儿桌上的气氛有些拘谨。 “程大人，程公子，您瞧这闹的，让您二位跟我们这些粗人坐在一处，实在是……”以前家里卖豆腐的陈为财，结结巴巴的说着场面话。 他家如今在山下集市有间铺子，除了卖豆腐外，也卖豆干之类的，比起从前在上阳村来，日子好过太多了。 程韬拱手笑道 ：“各位乡亲不必客气，我们父子都在山下书院任教，也算是半个山里人。今日大伙儿都是来贺喜的，这‘大人’两个字不提也罢。” 程景灏也笑得随和的开口，“什么公子少爷的，都是从前的事，我还是喜欢听人唤我一声先生。” 福泽山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从前那些名利权势之流，来了这里后，仿佛变成了天边的浮云，他已经许久没再想起过了。 而且他跟父亲程韬的关系也更加亲近，更像一对平凡的父子。不似前世，也不像今生之前那样，带着淡淡的疏远。 “呵呵，那我们就不客气啦？两位程先生请动筷！”另一家人比较马大哈，听见程家父子的话后，直接就喊上了。 陈为财暗暗白了那人一眼，随即也笑着喊了声“程先生”，然后这一桌才开始吃饭。 因为今儿人太多，上菜是分批的，主桌那边先吃，外面的是第二轮。 程景灏不好口腹之欲，但是桌上这些农家菜，看着就很有烟火气，再加上桌上的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他也不自觉的被感染，带着期待的心情夹起了第一筷菜。 这是一道小鸡炖蘑菇，鸡都是山里人养的，蘑菇也是这几日新鲜捡回来 的，纯天然无污染，只放了一点盐和一点点白糖提鲜，出锅的时候撒上少许葱花，离得老远都能闻到香气。 程景灏夹了一块蘑菇，放进嘴里的瞬间，汤汁的味道就让他大感意外。 等到一口吃完，他终于知道为啥桌上的人都吃得那么香了——因为本来就很香啊！ 书院平日里的伙食都是大锅饭，味道虽然也不错，但比起这桌上的，还是差点意思。 偏偏程家父子都是五谷不分的人，别说做饭，他俩连糖和盐都难分清。所以来了这么久，一直就没自己开过火。 另一厢，谭氏终于说完了，抬眼一看，张云兮的目光根本没在她身上。 谭氏皱眉，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恍然大悟。 云姐儿果然到了该出嫁的年纪，都不用她唠叨，这不就自己看上一个了？ 可是……谭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看上谁不好，为何要看上程家那个？ “云姐儿，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准备回去吧。”谭氏收回思绪，不动声色的对张云兮道。 张云兮瞬间回神，乖巧的点头道：“好的，祖母。” 低头的刹那，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意。 程公子脸上一直带着笑，应该很高兴吧？ 第552章 重开商道 要说以程景灏本身的长相和才华来看，他是许多京中权贵人家的乘龙快婿人选。 可坏就坏在，他先天不足，自小便不良于行，从前在京中时常都坐着轮椅示人，以至于许多夫人们替自家适婚的女儿扼腕，还有许多千金小姐暗暗垂泪叹息。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谭氏在福泽山见到程景灏以后，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了，刚开始也动过心思，但却被张太傅一句话堵了回来。 “程家是墨公子的外家，墨公子看着并不怎么待见他们，云姐儿的婚事还是另觅良人吧！” 不是张之遥趋利避害，而是在张云兮的婚事不是非程家不可的时候，他没必要把看重的孙女嫁给墨成章不待见的人。 况且，在张之遥心里，对程韬前些年帮着林家做的一些事，很是看不上。 再加上墨成章对程家父子的态度，他私底下也会揣测，是不是程家做了什么让人寒心的事，所以墨成章才会这样？ 总之，张之遥并不赞成张云兮跟程景灏在一起，在谭氏提起时就断了她的念头。 这会儿谭氏看见张云兮的样子，只能在心里暗叹，看来得加快给云姐儿找婆家的进程了。 祖孙俩出院子时，程 景灏刚好搁筷，抬眼就看见了张云兮。 因为张家也住在书院，程景灏和张云兮平日里也有见面的机会，见着了总是要打个招呼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他勾起一抹浅笑对张云兮轻轻颔首。 张云兮俏脸微红，迅速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匆匆跟上谭氏的脚步出去了。 程景灏不以为意的笑笑，并没将她的反应放在心上。 前世他是成过亲的，就在程家支持墨成章争夺帝位之后。他的岳父是如今的枢密使梁兆，而前世秦昊的夫人却是杜傲雪。 所以在看见秦昊和赵岑过得这般幸福之后，他对梁氏就更是没什么想法了。 今生所有人的命运都已改变，姻缘当然也不再相同，而他此生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当日他在金銮殿上，对和佑帝说的愿意终身不娶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从感情上来说，前世他一心扑在权势上，对梁氏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如今虽说偶尔想起时会觉得对她亏欠，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他还没见过她，自然谈不上什么别的。 看着墨成章和郑氏儿女双全，已经了了他心里最大的心愿。 墨成章不追究他前世对他的伤害，可他自己却不会轻易 放下，这一生无妻无子便算作对他的惩罚吧！ …… 孩子们的百日宴后，郑清浅逐渐减少了在家里的时间，在村里请了个妇人来帮云氏一起照顾两个孩子。 墨成章外出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每次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没办法，要想在对朝廷的大战中万无一失，他这个领头人就得顾虑到方方面面。而且除了筹备打仗的事情外，他还得为西南府的民生殚精竭虑。 七夕刚过，墨成章和郑清浅都陆续接到了从各州送来的，请求重开商道的信。 墨成章这几天刚好在山里，两人如今在一个屋里办公，又恰巧都看到了这样的信。 “四哥……” “浅浅……” 郑清浅和墨成章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墨成章笑道。 郑清浅莞尔一笑，举起手中的信，“闵州商会写来的，希望咱们可以重新开放商道。” 墨成章眉梢微挑，“巧了，我手里的是襄州商会写来的，也是希望可以开放商道。” 闵州和襄州是西南府最繁华的两个州府，整个西南府封锁了快一年，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是对那些大商家可就要了命了。 做生意会扩大规模简直太正常 不过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呀？只要能赚银子，这些人就会在大乾到处跑，俗称跑商。 而襄州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不但有在大乾境内做生意的，还有出海跟附近小国做生意的，海上贸易的利润比陆地上还要丰厚。 西南府被墨家军拿下后，很快就全面封锁，只准进不准出，外面的商品能进来，但是西南的东西出不去，这就把那些靠着远销西南特产的商家急坏了。 可当时形势紧张，没人敢出来说话。 现在嘛，颜大将军的颜家军都编入西南军了，朝廷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些人的心思立刻就活乏起来，各地商会迅速通了气，这不，请求重开商道的信很快就送到了福泽山。 “这件事你怎么看？”墨成章看向郑清浅，想先听听她的意见。 郑清浅斟酌了下才开口，“其实，上个月秦昊就来找我说过这件事，不过当时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哦？”墨成章轻笑，“那你是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郑清浅点头道：“没错，如今的确可以重开商道。” 很快就要到秋收时节，各地都要进行抢收，外地的百姓不会涌入西南府，那么在来往的人中，大多都会是商 户。 而朝廷若是想趁着这时候搞什么鬼，郑清浅估计大乾另外十八州的商户都不会同意。 为啥？因为西南府封锁得够久了啊！ 在这之前，由福泽山生产的“高端”产品，比如白糖，高度酒，简易版肥皂香皂之类的，才刚刚推往各地，把买得起的人的好奇心勾起来，结果猛地一下全断了。 商家赚不到钱，客户没有想要的产品，谁会乐意啊？ “那上个月开和这个月开，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墨成章故意道。 郑清浅抿唇轻笑，“当然有不同了，上个月西南四州的防卫还没安排妥当，现在各地的路障都设置好了，不管是来往商旅还是百姓的安全，甚至西南府的机密都更有保障，自然是现在开更好。” “你啊，果然还是想得这般周到。”墨成章笑着赞道。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可他在自家媳妇儿身上好像没发现。 “彼此彼此，四哥不也是早就想开商道了吗？”郑清浅微微偏着头，挑眉看着他。 如今西南府哪哪都要用钱，一直封锁下去，对他们也很不利。总不能一直让各地士绅豪商“捐”银子吧？ 归根结底，还是得把经济搞起来，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 第553章 刺杀 墨成章立刻就承认了，“是，唯有取之于民又用之于民，才能让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之前封锁西南府，是因为当时他们太弱了，根本抵挡不住朝廷的大肆进攻。 现在嘛，主动进攻他们会有压力，被动防御却是不怕的。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郑清浅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诚恳道：“四哥，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希望日后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她知道墨成章若是做了皇帝，肯定会是个好皇帝，但人心善变，人性也经不住考验，万一墨成章坐上高位后变了呢？所以这话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没穿越之前，她是无法想象古代人民过得有多苦的。如今接手一部分政务后，她许多时候都觉得心酸。 历史上对百姓的记载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关注的也都是那些历史上璀璨的明珠，对时光长河中的沙砾无人问津，自然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古代百姓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两人相对而立，她的话出口，便静静的看着他。 墨成章也回视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渐渐涌起无尽的笑意，声音轻柔而坚定，“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初心。” 原本便是因为她，他才有了夺得天 下护她一生的想法。只要有她在他身边的一日，这份心意便永远不会变。 郑清浅也笑了，轻轻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西南府重开商道，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盛京，成安帝的第一反应是： “所有西南府过来的商人，格杀勿论！” 可惜，他这话才说出来，就被人堵了回去。 “皇上，使不得啊！” “是啊皇上，西南府的百姓说到底也是咱们大乾的百姓，商人经商合理合法，若是朝廷连商人都容不下，恐怕会被天下人……” “臣以为，此乃好事，福贼开通了商道，那咱们就可以派人进入西南府……” 总之，西南府重开商道这件事，对除了成安帝以外的人来说，都是利大于弊，他们费劲唇舌的让成安帝不要为难西南府出来的商人。 还有人说出惊人之语的，“他们开了商道，正是咱们的机会，将各地的商品往西南倾销，赚西南府的银子，让他们没钱跟咱们打仗，到时候……” 还别说，这人的话居然入了成安帝的耳，让他下意识的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颜家军被编入西南军了，而朝廷现在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打过去，这段时间也不能干等 着啊，如果能从西南府赚钱…… 成安帝本身没什么经商头脑，以前家里的产业都是下面的人帮着办的，这会儿自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现在是皇上了，做生意的事当然就丢给户部了，那帮人反正连个粮草都筹不齐，给他们找点事做也好。 于是，向西南府倾销商品的事就此定下。 接到任务的户部尚书都快哭了，皇上一句话的事，他们却是要跑断腿都不一定能办成！ 做生意这种事，那是商户干的，户部可是朝廷的官方部门，哪能去干那种事呢？免不得要给各地商会下派任务。 但是，派了任务人家也不一定照办。 想想看，原本人家干得好好的，各家有各家的生意，甚至有些地方还有垄断某个商品的，他们这一下令，人家能乐意吗？ 再说西南府那边，别人本身也不是供应不了内部需求，皇上还想着倾销，他们不被人家反倾销就不错了！ 户部尚书虽然不做生意，但是市场上有哪些新东西他是知道的。 西南府没有封锁之前，他家里吃的糖，喝的酒，用的那种什么皂的，就那比澡豆好用多了的，全是闵州过来的。 如今人家重开商道，那是要赚其他地方的钱，皇上不想着从 别的方面找补，居然听信了某个大臣随口之言，真是…… 他要考虑一下跟着这样的主子到底有没有前途了。 是夜，成安帝的寝宫内一片漆黑，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才能看见，龙床上坐着一个人。 这时候坐在这里的人，当然不做他想，正是成安帝。 没过一会儿，屋里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另一个人。 此人站在成安帝的床前七尺远，一言不发。 “回来了？” “是。” “如何？” “无法近身。” 成安帝蓦地起身，压抑着怒气低声急道：“他一个农家出来的小子，竟然连你也无法近身？你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 地上的人声音很冷，没有一点情绪，“我回来，是要告诉皇上一件怪事，这件事不解决，我无法完成任务。” 是名男子的声音。 “什么事？”成安帝深吸一口气问道。 男子冷冷的开口，“墨成章可能不是普通人，我有几次都见到他在夜里忽然消失，过一阵后又突然出现。” 成安帝一惊，大步上前，弯腰急问，“真有其事？” “是。”男子很肯定的道。 成安帝也清楚眼前这人的能力，对他的话再不怀疑。 面前这名男子是他几年前无意中救 下的，他身上不知有什么秘密，白天不能见光，夜里的视力却极其惊人，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能看清两里地以外的东西！ 而且此人一身刺杀的本事，稍不注意便会着了他的道。 他既然说看见墨成章突然消失又出现，那肯定是真的看见了。 可墨成章怎么会不是普通人呢？他是先皇的嫡子，没听说先皇还跟哪位道长学了仙法呀？ 成安帝在屋内踱步，良久后才定下脚步，对男子道：“任务继续，但这次你要搞清楚他为何能突然消失又出现，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成安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男子很肯定的摇头，“我不会看错。” 对刺杀对象，他从来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不管你有没有看错，任务继续！”成安帝眼中厉芒一闪，“朕希望你下次回来时，能带回来好消息。” 男子应下，临走前又平静的开口道：“希望皇上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只要你能杀了他，欠朕的便一笔勾销。”成安帝爽快道。 男子闻言没有回话，眨眼便消失在成安帝眼前。 过了许久，成安帝才阴沉的低喃，“救命之恩岂是三条人命便能一笔勾销的？呵呵……” 第554章 带我飞 成安帝与神秘男子的约定说来也简单，只要这人替他杀三个人，就算报了这份救命之恩。 成安帝不傻，因为知道这人的本事，所以没有随意浪费这三个名额，之前只让男子杀了林承继和另一个当日阻止他登上帝位的人，剩下的一个名额给了墨成章。 只是这人派出去都快半年了，回来却说了这样的话，让成安帝心头更加烦躁。 墨成章只是普通人他都对付不了，若真是得了什么奇遇，那他干脆拱手把江山让出去算了。 可他不甘心啊！ 从出生起，他就在和佑帝和林家人的施舍下过日子，隐忍了这么多年，总算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让他什么都没享受到就交出去，他真的会死不瞑目！ 凭什么都是盛家人，他也是父皇的儿子，盛佑就能做皇帝，墨成章就能有争夺皇位的资格，而他却不行？他不服！ 就是因为这份不想服输的信念，才让他排除万难坐上了帝位。 任何人想要夺走，他都不会坐以待毙！ …… 因为墨成章也能自由进出空间，所以他回来后不久，就又替郑清浅买了二十亩良田。 原本郑清浅是想再买些人来打理，但被墨成章阻止了。 “空间外可以佃给山里人 种，里面的有我就够了。”墨成章顿了顿又道，“最好以后也不要让阿松他们一家进来了，播种有我，收获你可以靠意念自己来。” 郑清浅诧异道：“你一个人能搞定这么多地？” 收获的事本来就简单，一个念头的事，而且不让阿松他们进来也好，省得还要担心空间暴露。但他一个人怎么种这几十亩的地啊？ 墨成章啥也没说，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下。 看完后，郑清浅的眼睛直接变成了星星眼。 太特么帅了！ 因为空间的特殊情况，只需要将种子撒在草地上，就跟外面刨坑培土的效果一样，在这里种地真的太轻松了。 可再怎么轻松，那也得一步步的将整片地走一遍吧？二十亩地真不是一个小面积，反正郑清浅要是在这么宽的地方撒种子，她得累得好半天缓不过劲儿。 但人家墨成章不一样啊，人家有个郑清浅没有的技能——轻功。 只需要一手提着装种子的袋子，一边飞过去一边撒下种子就完事了。 甚至变通一下的话，直接给他个筛子，把种子放上面，他连“撒”这个动作都能省了。 最关键的是，墨成章的轻功也不知道怎么练的，以前还有些生硬，现在是越来越 潇洒俊逸，在空中时，每每举手投足间都飘逸洒脱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傻了？”墨成章撒完种子回来，落在她身边时，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郑清浅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双眼发光，崇拜的看着他问，“四哥，你说我现在开始学轻功还来得及吗？” 墨成章：“……” 被噎住一瞬后，墨成章啼笑皆非的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你如今事务繁忙，又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哪里还有时间学功夫？而且轻功需要基本功扎实，你确定要学？” 这下换郑清浅噎住了。 很不幸的，她这人吧，啥都好说，就是在运动方面缺了那么一点点天赋，真的只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到什么程度呢？咳咳，差不多就是瑜伽练起来都困难那种。 墨成章的话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因为之前她就很同情的看见过秦昊被墨成章训练基本功，那真是……现在去问秦昊的话，估计他都得做好几晚的噩梦。 墨成章见她一脸沮丧，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脸，“我是你男人，我会就行了，你有什么想用轻功做的都让我去做，不用自己会。” “真的什么都可以？”郑清浅一扫心头遗憾，眨着晶亮的眼睛问。 墨成章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当然。” 郑清浅眼睛一转，忽然玩心大起，笑得无比烂漫的道：“那你带着我在空间里飞几圈吧！” 墨成章：“……你确定只有这个愿望？” “嗯！”郑清浅用力点头。 她是可以在空间里随便移动，但那是瞬移，又不是飞来飞去。 之前她也被墨成章抱着飞过几次，但那都是生死之间，当时吓都吓死了，谁还有心情去体会那种感觉啊？ 刚刚看他在空中那般洒脱俊逸，让她也忍不住想试试看。 墨成章轻笑，一手揽住在她腰间，“娘子有命，莫敢不从。” 话音还没落下，墨成章已经带着郑清浅冲天而起！ 郑清浅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睁大眼四处看，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原来在空中是这样的感觉。跟坐飞机有点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特别是她半靠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也有他身上清冽的淡香萦绕，心中满满都是安全感。 而在高处看空间里的一切，观感又不一样。 轻微的风声在耳旁划过，脚下是长得欣欣向荣的各种作物，远处横梗着一条河，耸立着几座山…… 草坪上稀稀拉拉的种了一些果树 ，墨成章的脚尖在树叶上轻点借力，很快就带着郑清浅转了一圈。 两人落在地上，墨成章笑看着她问，“还要再来一次吗？” 郑清浅摇头，“不用了。” 据说用轻功很耗费内力，还是别让他太辛苦了。 “那……”墨成章忽然凑近她耳畔，“我这么听话，娘子今晚要如何嘉奖我？” 郑清浅：“……” 她这正回味刚刚在空中的感悟呢，这家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实在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见她不说话，墨成章紧接着又语带委屈的道：“自从有了孩子，你对我就大不如前了，晚上也不让我抱，在外面也不让我靠近，好不容易让他俩跟娘睡，你又要补觉……” 这话说得，郑清浅都觉得他的确是受了大委屈，连忙投降，“行了行了，今晚……” 后面的话她越说越小声，墨成章听了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娘子心中还是有我的。” 郑清浅面色微红，嗔了他一眼，“该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墨成章回应，径直先出了空间。 总之呢，自从那天过后，郑清浅就没再为空间里的种植工作操过心，她只负责收。 至于某人的奖励嘛，那自然是要兑现的。 第555章 不能留 西南府重开商道，不仅整个西南府的商户乐得合不拢嘴，就是其他州府的人也在摩拳擦掌。 在这样的形势下，西南府的治安被摆在了首位。 时间很快就进入八月，秋收进行得热火朝天不说，西南府的许多特产，特别是福泽山出来的东西，每天都被运往各地。 而就在墨成章前往襄州，想暗中规范襄州的水上贸易的途中，偶然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 “小六，后面有人跟着我们，一会儿你们各自散开，假装到处去买东西，我们在城外汇合。” 墨成章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西斜，快入夜了。 李小六刚要回头去看，就被墨成章按住了头，“别回头，按我说的做就是。” “可我咋没感觉后面有人呢？”李小六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想他六爷可是最厉害的探子之一，有人跟踪咋可能发现不了呢？ 墨成章沉声的道：“此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若不是刚才我们在吃饭时，他露了一点行迹，就连我也没发现。” 若不是刚刚在小饭馆出来时，他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酒楼，恐怕还要晚些才能发现了。 因为长期饮用空间矿泉水的关系，墨成章如今的五感非常敏锐，等闲之人根本无法跟踪或者 监视他。 习武之人本就对别人的注视很敏感，更何况是他现在的实力？ 但此人竟然能够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跟踪到这里，可见这人绝对不简单。 “这么厉害？”李小六惊讶的开口，“那咱得想办法把人抓住，至少得知道他是如何瞒过我们的。” 跟踪监视他们的不一定是坏人，但不敢上前招呼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墨成章摇摇头，“你们不要靠近，这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能跟踪他到这个地步，自身的功夫绝对不弱，李小六他们恐怕不是对手，还是不要徒增伤亡了。 “呃……那你自己可以应付吗？”李小六心里没有不服气，因为他对墨成章的本事很清楚，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估计后面那人真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没事，戌时正如果我还没到约定的地方，你们再来寻我。”墨成章淡定道。 不说他本身的实力，如今他能随时随地躲进空间，就算对方再厉害，除非一见面就让他意识不清，不然不可能会伤了他。 “那成吧，你自己小心啊！”李小六叮嘱道。 墨成章点头，不再多说。 一行人很快便分开，墨成章独自走在街上，看似若无其事的到处乱逛，实际上 是在确认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是跟的他还是别人。 不出所料，那人果然跟的是他。 这就好办了。 墨成章很快便随意买了些东西，而后牵着马出城。 夕阳很快沉入地平线，一人一马被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影子，画面很唯美，但很快这幅画面便被破坏了。 墨成章慢悠悠的牵着马绕到一个山丘后，随即连人带马进了空间，片刻后又从空间里出来，藏身在一旁。 未几，一名身穿灰布麻衣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墨成章刚刚消失的地方。 此人眼上蒙着一根白布条，此时眉心紧皱，思考片刻后，又抬手将眼上的白布条拉下，往四周打量。 “你在找我吗？” 蓦地，墨成章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 男子立刻摆出防御姿势，警惕的看着墨成章。 墨成章看了眼天边，这会儿天色已暗，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月亮正在缓缓升起。 “谁派你来的？”见对方不回话，墨成章又问。 这人的行为有些奇怪，大白天的蒙着眼，却能准确的跟上他们，这会儿天黑了，他倒是把白布条摘下来，难道他晚上看得更清楚？ 男子还是没有回话，只戒备的看着他。 墨成章摊摊手，“别紧张， 如果你不是来杀我的，我们还是可以谈一谈。” 男子的唇抿得更紧了些。 “看来你是来杀我的了。”墨成章叹了一声，话语中颇有些遗憾。 这人实力不俗，若不是品行不端的，还是可以努力让人改邪归正嘛。 没办法，现在西南府到处都是用人的地方，可人才真的太难找了。所以他们现在做事也不会一棍子打死，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都会再给机会。 眼前这人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如果能“招安”，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是来杀他的，这就没办法了。 男子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轻松，因为墨成章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他的直觉让他赶紧远离！ 可他知道，没有墨成章的同意，他走不了。 而且他的任务没有完成，一个刺客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成安帝，就要把事情办妥，如果不能……那就拿命去博！ 电光火石间，男子突地发难，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朝墨成章攻去！ 墨成章淡淡一笑，一边应对他的招式，一边感叹道：“我还想着能不能‘招安’你，结果你却这般急不可耐想要我的命。” 男子出手便是杀招，墨成章表面看着轻松，实际上心里非常重视，出手 毫不留情，很快就占了上风。 两人都是高手，又都是轻功卓绝之辈，打斗的过程普通人连看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怎么的，墨成章蓦地转到男子背后，几下点在男子的背上，随即飘然而下。 而男子却从空中重重落下，将地上的尘土砸得四处乱飞。 “你不是我的对手，”墨成章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男子，“说吧，谁派你来的？”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万一猜错了呢？ 男子依旧一声不吭，只是眼神怪异的看着墨成章。 “不想说？”墨成章挑眉，“是条汉子。”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墨成章也不想在男子身上耽搁太多时间。 不过一瞬间，男子便感觉到了墨成章身上的气息变化。 他终于开口了。 “你为何能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他知道，这个问题一出，他必死无疑。 但少时的经历和心中的疑问不解，他照样会带着疑惑死去，既如此，还不如问个清楚明白，做个明白鬼。 墨成章猛地闻听此言，一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是刚才他躲在一旁的事，但不过转瞬间他便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他进出空间的事！ 此人决不能留！ 下一瞬，地上的男子已然断了气。 第556章 反倾销 那日的事墨成章除了郑清浅之外谁也没说，李小六他们都只以为是个普通的跟踪事件。 但墨成章心里清楚，以后使用空间要更加小心了。 也不知道那人的主子知不知道此事？ 不过就算知道也没事，毕竟那人临死前还在问，就说明他最多只是看见过他进出空间，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 郑清浅听墨成章说了此事后，也是心有余悸，还好之前她都还算注意，而福泽山里的人对她颇为信任，从来都没怀疑过仓库的账目。 当然，她做的仓库账目，只会多不会少，就算有人查到了，也只是会疑惑，却不会去追根究底。 这年头吃饱饭是头号大事，至于粮食哪里来的，那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不过经过了这件事以后，阿松他们一家还是最好别再进去空间的好。 …… 墨成章一行人到了襄州，并没有急着去当地州府衙门，而是在码头附近找了家客栈暂住。 李小六是打听消息的一把好手，到了地方自然由他先出去打听消息，墨成章等人则在客栈楼下的大堂里要了壶茶，好整以暇的听着周围人闲聊八卦。 襄州是西南府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商旅众多，也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 。 墨成章他们选的位置好，背面是墙，左右和前面都有人，这客栈又是码头附近最大的一家，来来往往的人多，很是热闹。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得前面那桌的人说开了。 “两位管事的也是去闵州进货的吧？” “自然是，裴管事有所不知，我们东家去年就想跟闵州那边定一批高度酒，可人家那会儿没货，我们东家本来还想借此跟人砍砍价，结果就犹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边就封锁了！” “哎呀，那你们岂不是连排队都没排上？” “可不是嘛？当时还是他们的商队去我们那卖货，现在我们都没赶上下单订货，这不就派了我来，看看能不能去闵州想想办法……” 这桌说的是供货的事。 左边那桌则是西南府本地要出去跑商的，几个人说得很兴奋，言谈间全是自信。 而右边那桌就有点意思了。 “唉，真不知道我们东家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拉了两船货过来，还说要把东西卖完才能回去。” “卖完？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是做布匹生意的？” “是啊！” “那你这任务有点难了呀，人家永州就是出布匹的，你们外地来的想要卖光两船的布……我觉得 你还是给你们东家去信说说……” “别提了，据说，”他看了看四周，刻意压低了音量，“听说是朝廷下了死命令，让我们东家把东西尽量往西南府卖……” 他自以为声音够低了，但以墨成章的耳力还是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墨成章挑眉，盛讳居然让人把东西都往西南府卖？这人果然脑子不太清醒。 西南府最缺的就是物资，外面进来的货多了，自然会拉低本地同质产品的价格，表面来看是西南本地的商户吃亏，但背后收购这些东西的是西南官府啊！ 能用低价买到需要的东西，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墨成章脑子里稍稍转了转就微微勾唇，看来晚点将这消息告诉郑清浅，让她那边拟一份单子出来，趁这个机会多弄点东西在手里。 至于盛讳背后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赚西南府的银子嘛，可西南府也有东西要出去呀，而且他们出去的都是高价商品，赚回来的只多不少，两相抵消后，完全不吃亏。 此时的墨成章还没有后世反倾销的思维，只是根据正常推测来做的决定，不过这做法已经很接近了。 因着这一点，墨成章又让人特意去打听了外面进来的商品都有哪些，顺 便给水事衙门那边打了招呼，外面进来的船只要东西没问题，商税可以少半成。 这半成的商税其实不减也可以，但墨成章觉得，要给人家一些甜头，才能让人放松警惕自动送上门。 当晚，郑清浅得知这件事后，反应跟墨成章差不多，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盛讳是不是糊涂了？他之前不是一直想跟我们打吗？怎么还主动送东西来？” 因为墨成章私下都是直呼成安帝的名字，所以郑清浅也这样叫。 墨成章也笑道：“可能是没转过弯，也可能是我们的人故意给他下的套。” 说实话，京里的助力他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因为跟他接头的就是梁兆和唐大人，但这样的馊主意都能实行，不是友军出的主意都说不过去。 “那这个人也是个人才，以后得好好重用。”郑清浅抿着唇笑道。 墨成章点头，“先不说这个，你觉得襄州以后要怎么发展更好？” “怎么发展？”郑清浅微微一愣，“你之前不是想将襄州打造成一个商品集散地吗？” 对于水陆交通发达的港口城市，一般都是这样的定位。 墨成章先点头又摇头，“之前是我眼光不够长远，只是将襄州放在西南府来看， 如果将它放在整个大乾的话，我觉得襄州还能承担更重要的任务。” 还能？这两个字让郑清浅不由得多想。 如果他说的是还要，那就是以襄州如今的情况而论，可他说的是还能。 这就说明，墨成章想在襄州搞些新的东西。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郑清浅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襄州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 “如果放在整个大乾的话，襄州若只是作为商品集散地，的确有点浪费。”郑清浅斟酌着道。 墨成章含笑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襄州是连接大乾南北的重要枢纽，水陆交通都很便利，与其浪费它的地理位置只做商品集散，不如打造成一个贸易、军事、旅游和整个西南府对外展示的综合城市……” 之前墨成章说要将襄州当成商品集散地时，郑清浅就有想过一些，不过那时她没有想得特别长远，毕竟如今他们的条件摆在这里。 可现在却又不同，墨成章已经坚定了要坐上帝位的决心，而且将整个大乾都纳入了规划中。 换句话说，襄州的许多基础设施都会走在其他州县前面完善起来。 比如现在规划的直道，水利工程，陆路的官道，以及城市规划等等。 第557章 气炸了 墨成章等她说完，眼中的笑意更甚，“知我者，浅浅也。”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老是往襄州跑的原因，比起闵州，襄州更适合大力发展。 闵州也有码头，而且距离闽江更近，通往盛京的交通也更方便，最重要的是，福泽山在闵州，整个闵州都是他们的大本营。 郑清浅面不改色的笑道：“这话我就收下了，不过，这样一来，襄州便需要水师，还要大量驻军保证秩序。” 繁华的地方往往并不怎么安生，这就需要官府出面震慑。 襄州的确很适合长远发展，但大乾的水师向来都是弱鸡一样的存在，西南府如今仅有的一支水军，还是前两年林聪紧急训练出来的。 关键这支水军也没啥战斗力，要想护住未来的襄州，根本不可能。 “襄州已经增设了水师衙门，暂时跟水事衙门并在一起，先招募着熟悉水性的壮丁，等过些日子寻到合适的人，再正式成立西南水师。” 墨成章是知道水师的重要性的，毕竟前世后来大乾就饱受寇匪侵扰。 历史的血泪教训下，墨成章自然不会疏忽。 只不过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跟朝廷的大战，只有这场仗胜了，他们 现在说的才有可能。 提起这个，郑清浅就下意识的正了正神色，“已经八月了，你们准备得如何？” 反正她这边除了一些被服之类的，粮食方面，秋收后已经可以支撑三个月的战事了。 “秋叔的人还在适应中，而且他们跟我们的训练不同，还得磨合一段时间……” 墨成章很少跟她说起这些，不过只要她问，他便会如实相告。 郑清浅听了后，心下开始盘算。 按照墨成章说的，最快到十月便要开战。 十月……已经入冬，她还得替将士们考虑到长线作战的保暖问题。 盛京在偏北的地方，一到冬天就冷得不像话，保暖算得上是个大问题了。 唔……明天去找晴姐，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吧。 夫妻两个说了正事，又腻歪了一会儿，墨成章才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能自由进出空间后，两人就再也不怕分别了。 …… 墨成章在襄州的事办得很顺利，毫无压力的赶回福泽山过了个团团圆圆的中秋。 可成安帝就没这么好命了。 “户部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往西南府卖东西吗？怎么这个月的税银还是收不上来 ？” 原则上来说，户部是每个季度跟成安帝汇报一次全国的财政状况的，但这个月因为之前那位西南府的“友军”，导致成安帝一直想看看，能从西南那边赚多少银子回来。 所以，时间刚到，他就迫不及待的让户部出账目。 整个户部熬了五个通宵才把账本弄好，户部尚书顶着个大大的熊猫眼，欲哭无泪的跪在地上喊冤，“皇上，咱们的许多东西，西南府本来就有，所以……” 所以他们过去的东西都卖不上价。 卖不上价不说，折腾一路的各种花销也是成本，走水路和陆路都要付“过路费”，还要交商税……林林总总算下来，大部分商家都只是刚刚保本。 就这，还是襄州的水事衙门给减了半成商税呢。 这个且不说，他们这次真是走了步臭棋，非但没从西南赚着几个钱，反倒是在西南把兜底都掏了！ 为啥？那还用说吗？人家西南出的东西好啊！ 主要是人家新奇的商品多，又好看又好用，比如那个什么新出的香水，那味儿，啧啧，连他都觉得香，就算卖十两银子一瓶，也是有价无市。 “废物！你们是饭桶吗？不知道提价？不知 道把贵的东西卖过去？”成安帝想当然的道。 户部尚书都差点当场翻个白眼给他看，不过他立刻垂着头，把白眼翻给地板看。 贵的东西？那也要有人买啊！ 西南府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卖的就是高级货，买的却都是粮食布匹之类的消耗品。 而且对外面所谓的高档货毫不动心，赚了钱买了需要的东西就回去了。 眼见户部尚书和下面的人都不说话了，成安帝都快气炸了，重重的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去。 都是一群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这个皇帝做得真是越来越窝囊了。 本来想跟西南开战就艰难，如今人家赚得盆满钵满的，他手里反倒没几张能用的牌。 这一刻，成安帝不由得开始迟疑，他真的能将西南府顺利收回来吗？ 一定可以！ 很快，成安帝又坚定了信心，因为他想到了那名神秘男子，他去刺杀墨成章，肯定还在寻找机会！ 人在极度失望没自信的时候，往往都会将希望寄托在潜意识里，此时的成安帝便是如此。 实际上，神秘男子半个月没有来信，成安帝心中很是忐忑，不知道那人到 底把事情办得如何了。 但因为有前两次的成功，以及神秘男子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他私心里不想去相信神秘男子的刺杀会失败。 …… 中秋过后，妮妮和安安已经半岁了。 安安自不必说，早就在家里待不住，整天都闹着要出门。 妮妮这个做姐姐的，往常都是懒洋洋的，但每次安安要出门，她也会紧紧扒住云氏的衣服不放。 虽然没有闹腾，但是意思很明显：她也想出门。 郑清浅如今上午都在家里，只有下午会去山下处理事情，所以常常都是她和云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村里到处转悠。 没办法，妮妮还好，安安这小家伙真是让人头疼，如果不一直走着，他就有本事一直跟你闹。 偏偏这小子还不哭，就是怎么哄都不睡，非要到处逛得他满意了才会停。 郑清浅对此实在是头疼，墨成章却劝她道：“这么看来，安安至少是正常的。” 这话说得，好像不闹人的孩子就不正常了似的。 可对郑清浅来说，像妮妮那样的还真不正常，对比之下，安安的样子倒是让她心里平衡了一点点。 但是，这个平衡没过几天就被打破了。 第558章 是不是傻啊 事情是这样的。 八月底的某一天，请来帮忙看孩子的妇人家里有事，提前了一个时辰回去，云氏一个人在家带两个孩子。 到该做晚饭时，云氏将安安和妮妮放在婴儿背篓里，带到厨房，一边看孩子一边做饭。 墨韵家的大伯哥木匠活好，老早就给做了两个婴儿背篓送来，云氏抱不动或者不方便抱他俩时，就会把人放在里面。 这种背篓南方比较常见，跟普通的背篓相比，里面多了个坐的地方，在上面铺上褥子，小娃娃坐在里面一会儿并不碍事。 云氏这厢将菜择好，对着两人笑眯眯的说了句，“阿奶炒个菜就过来，你俩要乖啊。” 毕竟已经半岁了，妮妮再懒散也还是不可能整天都在床上躺着，主要是云氏不许，只要情况允许，她都是要将妮妮立起来一阵抱着。 就像这会儿，妮妮懒洋洋的转着脖子在厨房随意看着，不闹腾但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安安！”郑清浅带着焦急和惊吓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氏和妮妮都赶紧朝安安看去，这一看，云氏的呼吸都快吓没了，手里的菜直接扔了就往安安这边跑。 妮妮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便隐 没了。 郑清浅和云氏同时到了安安身边。 “阿奶的小祖宗哦，你怎么能碰刀呢？这可怎么办？”云氏急得额上冷汗直冒，看着郑清浅抓着安安的手，眼泪都要下来了。 郑清浅刚刚看见安安用拇指去碰凳子上的菜刀时，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会儿再一看，果然，安安的拇指正在往外冒血珠。 她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对云氏道：“娘，我先带他回屋包扎一下，没事的，您别着急。” “我能不急吗？都怪我，削了皮忘记把菜刀放回去，安安流了这么多血……” 云氏执意要跟上，心疼得恨不得这会儿流血的人是她，真是把她的魂都快吓丢了。 这么小的孩子，拿手去碰菜刀的刀刃，那小骨头多脆弱啊？万一把手指削断了，她怎么跟儿子和儿媳交代？ 然而，郑清浅婆媳俩都后怕得不轻，安安这个奶娃娃不但没有被吓着，反而盯着自己手指上流出的血欢快的傻笑。 郑清浅看见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哪个小娃娃遇到这样的事能不哭？那可是实实在在被割到了，手指上的血还没止住呢，更何 况她刚才大喊那一句，孩子居然没有被吓到。 云氏还在自责，这次她没敢把妮妮放在厨房，是抱着她跟郑清浅一起回屋的。 郑清浅压下心底的怪异想法，先给安安消毒止血，又把止血绷带剪成了小细条缠了几圈。 墨成章虽然不怎么受伤，但为了方便，郑清浅早就将空间里一些基本的医药用品拿出来放在她屋里了。 云氏看不懂这些，再加上着急安安的情况，都没问碘伏是什么，见郑清浅给安安包好，连忙问道：“安安没事吧？” “没事，只是割破了皮，过两天就好了。”郑清浅随口回道。 安安的手指的确没事，她现在心里压着另一块石头。 古代没有那么多的检查项目，安安一直表现得都挺正常的，可今天这一出真是让郑清浅看不懂。 就说孩子小不懂事吧，可割破手指总会疼呀，小娃娃都很娇嫩，一点点疼都会被无限放大，但是安安不但没哭，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都处理完了，他还在笑。 这画面，郑清浅莫名的觉得有点诡异。 “小四媳妇，刚刚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想着赶紧烧晚饭，结果就忘了……”云氏又张口解释。 郑 清浅扯出一抹浅笑安慰她，“没事的，娘，这只是个意外，您可是孩子们的亲祖母，谁都可能对孩子不尽心，您肯定不会。” 云氏这个祖母对孩子的心，比她这个亲娘都要上心，自从两个孩子出生起，云氏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两个小家伙。 郑清浅怎么可能怪她？ “哎，以后我还得再小心些，今天幸好没出事，要真的有什么，我真是……”云氏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郑清浅又劝了几句，然后云氏才出去，继续做饭去了。 等她走了，郑清浅把妮妮和安安都放在炕上，让妮妮靠在被子上坐着，她自己扶着安安的两条小胳膊让他坐好，跟小家伙四目相对。 “安安，你可以不笑吗？” 安安依旧在笑，与平日无异。 郑清浅的心揪了一下，沉默的看了他片刻，将姐弟俩安置好，然后进了里间，在里间进去空间。 安安的情况不对，她得查查。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安安天生爱笑，根本没有超别的方向想过。 但郑清浅刚好知道，有种先天性病症便是这样的症状，往往在孩子小的时候，家里人都以为是孩子爱笑，实际上那是一种病，这病在医学 上叫天使综合征。 这是一种遗传异常所致的神经发育障碍性疾病，属于非进展性脑病。特征表现为智力低下、快乐行为、严重语言障碍、共济失调、睡眠障碍及癫痫发作等。 郑清浅迅速的将资料浏览了一遍，然后整个人如坠冰窟。 虽然安安的症状跟这个病有些出入，但刚刚那一幕让她印象深刻，挥之不去。 安安……不会是天使宝宝吧？ 郑清浅神情恍惚的出了空间，来到炕床边，看着安安的眼神有泪光闪烁。 她把安安抱了起来，对着他的笑脸张了张嘴，轻声开口，“宝贝儿，你可以少笑一点的……” 正在这时，屋门被人推开，墨成章回来了。 “浅浅，娘说……” 墨成章的话还没说完，郑清浅已经回头朝他看了过来，但此时她已经泪流满脸。 “怎么了？” 墨成章一惊，大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安安，“他不是没事吗？” 方才云氏告诉他，安安受伤了，可这孩子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郑清浅带着哭音喊了一声，“四哥……安安他……他……” 没有哪个母亲能接受，自己可能生了一个傻儿子的事实。 第559章 做母亲的心 墨成章见状，心也提了起来，儿子怎么样暂且不说，看见她这幅样子，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似的。 “别急，你慢慢说，”墨成章揽着她坐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有我跟你一起面对。” 郑清浅很少哭，但这会儿情绪上来了，怎么都止不住，靠在墨成章怀里闷声好好哭了一场，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 此时她连妮妮也顾不上去顾忌，直接将手机里有关天使综合征的资料截图拿给墨成章看。 “很多父母都以为孩子常常笑是好事，开始不会重视……” 哭了一场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安安是不是生病，她都要做好面对最坏结果的准备。 墨成章听了她的话，又将资料都浏览了一遍，迟疑道：“不能就因为这样，就觉得安安是生了这种怪病吧？” 他看不懂什么基因遗传异常，十五号染色体异常之类的，但是他看得懂这病的基本症状。 安安除了爱笑，以及郑清浅描述的，刚刚手指割破流血都没哭之外，并没有其他症状啊。 郑清浅严肃的看着他，“很多疾病都是因为没人重视早期症状，才会导致耽误治疗。” 其实郑清浅此时的心情很好理解，就 是当局者迷，一旦把自己带到某个道上去了，那就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就像当初程景灏一直觉得是她重生，而非墨成章一样。 墨成章因为没有经历过信息社会的洗礼，对这件事的看法比郑清浅乐观，当下便道：“一会儿我们带安安去赵岑那看看。” 赵岑虽然不擅长儿科，好歹也是见过各种疑难杂症的，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郑清浅立刻起身，“现在就去！” 虽然她知道赵岑可能也看不出什么，但现在她急需专业人士的专业看法。 墨成章点头，“成，那我抱妮妮一起去，跟娘说一声，我们晚点回来吃饭。” 夫妻俩很快便带着孩子来了秦昊家里。 赵岑怀孕后，秦昊就不让她住在医馆里了，这段日子赵岑一直都在村里。 秦家这时候也在做饭，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来了，秦夫人热情的让两人进屋。 “小岑和阿昊还没回来呢，不过应该快了，你们先坐一会儿。” 秦夫人给两人上了茶，有些好奇的问了几句。 不过都被郑清浅敷衍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赵岑和秦昊就回来了，看到郑清浅一家都在，难免惊奇。 “四哥，嫂子，你们要过来吃饭咋不早说呢？ 兄弟我也好早些准备着嘛。”秦昊笑嘻嘻的道。 赵岑一看郑清浅的脸，就知道她哭过，瞥了秦昊一眼后，对郑清浅道：“我们去书房谈。” 一行人很快在书房坐定。 郑清浅立刻将安安的情况说了，着重强调了刚才割到手指流血也没哭的事。 赵岑点头，接过安安，仔细替他检查了一下。 “他很健康，也很正常，而且按照你刚刚说的他现在都能坐能爬，说明长得也比普通孩子好，不可能有什么病症。” 郑清浅张口道：“可是他常常都在笑……” “浅浅，”赵岑笑了，“小娃娃除了哭就是笑呀，哦不对，他们还会有别的表情，难道你还想让安安整天哭着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郑清浅很急，想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毕竟不是学医的，对这些事情可以说一窍不通，只是想到天使综合征，她的心就揪紧了。 墨成章揽着她的肩道：“浅浅，岑姐既然这样说了，安安肯定没事，而且他还小，咱们再看看，若一个月或者几个月后他还是没什么变化，再来想办法。” 赵岑十分肯定的道：“安安没问题，浅浅你真的不用担心。” 她看得出 来，郑清浅此时很着急，所以说得斩钉截铁。 郑清浅被赵岑的情绪感染，心里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太紧张的关系。 不过墨成章说得对，就算现在确定了又怎么样？古代这条件根本没办法治，别说古代，在现代这病也是治不好的。 到了此时，郑清浅忽然又开始埋怨自己，怎么能总往坏处想呢？万一安安就是不怕疼呢？ “不是，嫂子，我瞧着安安也没啥啊，你看，他这会儿不是没笑了嘛？” 安安这会儿在秦昊怀里，因为赵岑有孕在身，他不想让她抱孩子，所以刚刚赵岑检查完，他就把安安接过来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连忙看过去，果然，此时安安正好奇的转着脑袋到处看，并没有在笑。 “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笑……”郑清浅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 咦，现在想想，安安好像每每到了新的环境，都会好奇的到处看，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挺正常的？ 赵岑微笑，“本来就没什么。” “好了好了，既然没事，那四哥和嫂子就留下吃了饭再走，”秦昊一手抱着安安，一手去拉墨成章，“走走走，四哥，咱俩喝一杯去。” 墨成章摇头道：“改日吧，我娘还在家等我们。” 两人告辞离去。 秦昊和赵岑将人送到门口，见他们走远，秦昊才感慨道：“没想到嫂子那么聪明的女人，也有这么傻气的一天。” 在他眼里，竟然有人因为孩子爱笑和不哭，而怀疑孩子有问题，简直就不可思议。 “天下每个做母亲的，对孩子的事都是草木皆兵，你们男人怎么可能会懂？”赵岑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秦昊立刻跟上去，不服气的辩解道：“我怎么不懂了？以后你生了孩子，就知道我懂不懂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夜色降临，将福泽山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下。 墨成章和郑清浅回到家，云氏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了两人，连忙上前问道：“咋样啊？安安没事吧？” “没事，娘，先吃饭吧。”墨成章笑了笑。 郑清浅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不过已经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希望真的只是虚惊一场，她对孩子们的希望很小，只愿他们平安健康就足够了。 这件事暂且按下，且说此时此刻，前往福泽山新修的路上，有两名男子正在急速赶路。 “大哥，五妹妹真的在福泽山？那位真是咱们妹夫？” 第560章 要做国舅 “错不了。” 曾经的郑大少爷郑瑾，此时蓬头垢面，无比狼狈，但眼神却透着几分兴奋，“我都打听清楚了，福泽山那位墨公子，就是从越州商河县上阳村出来的，而他的妻子墨娘子姓郑！” “浅姐儿当初不就是被娘嫁到上阳村了吗？姓墨的本就不多，既姓墨妻子又姓郑的那就更少了，肯定是浅姐儿没错了！” 郑家老二郑钰双手一拍，“那可真是太好了！以五妹妹现在的身份，咱们找上门，怎么也能弄个一官半职的做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郑瑾一个爆栗敲在头上。 “哎哟，大哥你打我干啥？”郑钰委屈的抱着头，脚步也停下了。 郑瑾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是不是傻？五妹夫现在是啥身份你不知道？一官半职就把你打发了？” “大哥这话的意思……”郑钰眼睛都亮了。 郑瑾大言不惭道：“我可是听人说了，咱们五妹夫迟早要跟朝廷开战，要是赢了，咱们以后就是国舅爷，下面这些小官哪个见了不得矮一截？” 他才看不上什么一官半职呢！ 等他做了国舅，那还不是要啥有啥？ “可要是妹夫输了呢？”郑钰快言快语的道。 郑瑾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呸呸呸！妹夫那么厉害，西南府都能拿下来，还能拿不下盛京？” 就算为了让他能做上国舅爷，妹夫也必须不能输啊！ 郑钰捂着头不敢说话了。 可他心里并没有郑瑾这样乐观，不说这个便宜妹夫以后咋样，就眼下，人家能不能认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两人走了好几天，又饥又渴，但根据打探到的消息，知道福泽山就在不远的地方了，脚下又有了力气，竟然比刚才走得还要快些。 这样紧赶慢赶之下，兄弟俩总算在亥时之前到了福泽山门口。 “这门也太高大了吧？”郑瑾站在大门前啧啧赞叹。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福泽山可是墨家军的大本营，肯定得修得气派些。 “你们两个干啥的？大晚上鬼鬼祟祟杵在门口想干啥？” 守门的墨家军听见动静，打开门上的窗口往外看，见两人这形象跟难民似的，顿时皱眉大声问道。 自从墨成章接管西南府以来，早就将各地的难民安置妥当了，这个时间要是再出现难民，那肯定不正常。 郑瑾连忙上前，腆着脸搓着手笑道：“小哥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 “坏人 脸上又不会写字，我哪知道你们干啥的？”守门的看见他这张脸就觉得不喜，太谄媚了。 郑瑾心里有些恼，但脸上还是继续笑着，“那哪能啊？我是你们墨娘子的娘家大哥郑瑾。” “我是她二哥郑钰！”郑钰不甘落后的凑到前面喊了一句。 守门的闻言一愣，掏了掏耳朵问，“你们说啥？你俩是墨娘子的娘家哥哥？” “对对！”郑瑾连连点头，“这不是越州当时打仗，我们一路逃出来，结果跟妹妹和妹夫他们走散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在这，还请小哥帮我们通传一声。” 守门的怀疑的看着他俩，“你们真是墨娘子的娘家人？” 他是襄州那边过来福泽山轮训的，对山里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墨公子的妻子墨娘子的确姓郑。 “那绝对错不了！你把我们的名字告诉墨娘子，她肯定立刻来见我们。”郑瑾大大咧咧的道。 郑钰这次没开口，他心里正打着鼓呢。 守门的听了这话也没开门，山里的规矩，夜里不能随便开门。 就算真是墨娘子的兄长，那也不行。 “现在已经晚了，墨娘子他们住在山上，上山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明天早 上再来吧！”守门的说完，直接把窗口关了。 守门的转身就跑到后面去问跟他一起值夜的，这人在山里待得久。 “墨娘子的哥哥？” 巧得很，今晚是郑智带着几个来轮训的值夜，一听守门的这样说，他立刻摇头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来这么久，从没听谁提起过嫂子的娘家人。” “那外面那两人咋办呢？”守门的忙问道。 郑智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让他们等着，这件事不管真假，咱们都得跟嫂子说一声。不过就算是真的，你也没做错，别怕。” 守门的挠着脑袋嘿嘿干笑，“还是智哥懂我。” 郑智笑笑，“哪能不懂？其他人的亲戚要是被轻待了，或许守门的会受到牵连，但咱们这只要你按规定办事就没问题。” 安抚好守门的，郑智等到跟人交班，然后就直接往山上去了。 福泽村里他也有熟识的人，今晚过去凑合一下，明天早上他就直接上墨家去，把这事说说。 …… 郑清浅今晚心情大起大落的，一直无法入睡。 墨成章在空间里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她一直盯着两个孩子看着的画面。 “别多想了，没事的。”墨成章 掀被上床，长臂一伸就把郑清浅捞到了怀里。 这时候妮妮和安安早就睡沉了，不管是什么来头，他们此时是小孩子，就逃不掉小娃娃的大多数习性，比如要睡足才能长得快。 郑清浅回神时，人已经被墨成章抱到空间里了。 “进来做什么？”她不解的仰头看着他。 墨成章点了点她的鼻子，带着她往卧室走，“你说做什么？” 他的脚步平稳但是速度很快，郑清浅还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呢，人就被他压倒在床上了。 这会儿她懂了，顿时脸热。 前几日她大姨妈来了，今早才走。某人这是憋了几天，忍不住了。 她还没回神，他的吻就已经星星点点的落了下来。 “浅浅……”墨成章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落在唇上时，语气中满是委屈的道，“你都不想我。” 郑清浅：“……” 天天都见面，处理公事也在一个屋，就差上茅房也一起了，她想什么呀？ “这时候了你还走神，看来不让你长长记性，以后我在你心里都不知道排到哪个位置了。” 话落，他的吻忽然由缓转急，没一会儿便攻城略地。 郑清浅很快就溃不成军，断断续续的求饶…… 第561章 我的功劳 昨晚被某人折腾到很晚，郑清浅几乎凌晨才入睡，早上自然起不来。 墨成章却是神清气爽，梳洗妥当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后，才把两个刚刚醒来的小家伙抱出去。 云氏已经做好了早饭，摆在炕桌上。 “娘，浅浅昨天太累了，您别去叫她，让她多睡会儿。” 墨成章把孩子放好，一边喂两个小的喝奶，一边对云氏道。 云氏没在意，随口问道：“她昨儿去小天他们那山上盘库房了？” 墨成章的手一顿，很快又继续喂安安，“嗯。” 昨天当然没去，不过他今天会帮她去。 “难怪，她生妮妮时遭了罪，如今多走一些路就会累，还得养些时候才行。”云氏理所当然的道。 墨成章没说话，关于郑清浅生产的事，墨诗诗之前告诉过他。 本来他就对孩子没什么特别想法，这下是更坚定了不会再让她生的想法了。 等他喂完孩子后，云氏把两个小家伙抱去了她那屋，这时候郑智过来了。 “小智？”墨成章挑了下眉。 毕竟郑智是住在山下军营的，很少会出现在山上。 郑智咧嘴一笑，“四哥，你别这表情，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 报个信。” “怎么了？”见他这样，墨成章心里有底了，坐下招呼他吃饭，“没吃的话跟着吃点？” 郑智摆手，“我刚在明子那吃过了。” 墨成章也不强求。 “是这样的，昨晚山门外来了两个人，他们说是嫂子的娘家哥哥，一个叫郑瑾，一个叫郑钰，您看这要咋处理？”郑智三言两语说明来意。 墨成章神色微变，“娘家哥哥？” 郑智点头，“来人是这样说的。” 墨成章颔首，“我知道了，你先下山，把他们带去校场旁的客室等着。” “啊？他俩还真是嫂子的娘家人啊？”郑智都愣了。 他后来从小窗口那看了一眼，那两人长得跟郑清浅根本不像啊！ 墨成章没什么表情的道：“应该是，等你嫂子去确认。” 他前世跟郑家没什么交集，而且这一世郑家的情况发生了变化，那就更不确定了。 只不过郑瑾和郑钰这两个名字他倒是记得，无他，这两人当初在商河县可是名人。 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 郑瑾胆子不小，可脑子却不大，常常被人明褒暗贬，明着捧他，实则却是被人坑骗；郑家的生意突然败了，跟郑瑾的为 人也不无关系。 当初便是因为郑瑾被关进了大牢，郑老爷又久病不起，郑家人凑银子去捞郑瑾，所以他那张虎皮才派上了用场，最后给自己讨了个媳妇儿回来。 不过那时候的郑清浅还不是现在这个，他前世今生对那位郑小姐都没有男女之情。 而郑钰就是个矛盾的纨绔子弟了。 说他矛盾，是因为这人有时候胆子大得可以把天都捅个窟窿，有时候又胆小如鼠，完全没有男儿气概。 郑瑾是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郑钰比他小几岁，还没来得及干啥惊天动地的大事，郑家就完蛋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他对这两位舅兄都没什么好感。 不过这毕竟是郑清浅的“娘家人”，还是由她去处理的好。 …… 郑瑾和郑钰等了一晚上，两人心里都有火气，但他俩都不傻，很清楚这时候是他们求上门，绝对不能发脾气。 要是换在以前，这两人早就发火了。可经过了这几年的社会毒打，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时候不能闹。 等到郑智下山跟守门的打招呼，把两人带到校场的客室，这俩人彻底不敢发火了。 早上墨家军都是要训练的，刚刚郑瑾和郑 钰一路走来，看见威风凛凛的墨家军，两个人腿肚子都在打颤。 “两位先在这里等等，墨娘子下山就会来见你们。”负责后勤的小伙子给两人倒了杯白水就退出去了。 郑钰憋了半天的话，总算可以说出来了。 “天哪，大哥你看到了吧？五妹妹这是找了个什么夫婿啊？” 郑瑾咽了口口水，心里有点后怕，因为刚刚他差点就对守门的人发火了。 “五妹夫可是娘给浅姐儿找的，她自己哪里能嫁到这样的人？”郑瑾下意识的道。 郑钰深以为然，“说的是，五妹妹以前从来没出过门，要是没有娘，她哪里能有这么好的姻缘。” 郑瑾恬不知耻的道：“说起来浅姐儿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被关进大牢，娘哪里会因为一张虎皮把她卖，呃……嫁掉。” 好险，差点就把真话说出来了。 郑钰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五妹妹还真得感谢你，不过这话你可不能跟五妹妹说。” 不但不能跟郑清浅说，最好在这里也别提，毕竟坐过牢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当初郑家算是把郑清浅卖掉的，怎么说都不好听。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说的话 ，她怎么会对咱们好？”郑瑾不以为意。 这几年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脸皮什么的，哪有吃饱肚子来得好？只要浅姐儿能让他留下来，他啥话都敢说出来。 郑钰不说话了，反正他从前跟五妹妹关系也不怎样，这次来纯属碰运气，要是大哥能留下，他肯定也能。 兄弟俩全然忘记了，当初逃荒时，郑家人看见郑清浅他们的队伍，简直避之唯恐不及。 郑清浅听见墨成章说起郑瑾和郑钰找上门的事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郑家的确有这么两个人。 “你若不想见他们，我让人把他们丢出去便是。”墨成章看见她皱眉，立刻开口。 郑清浅抬眼，“见不见的其实都没什么，我只是有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当初逃荒路上，郑成富和郑清盈在一起，郑家其他人不见踪影，那么郑家当初是怎么散了的？郑成富还活着吗？” 其实这些问题她知道不知道都对她的生活没有影响，但那毕竟是原主的家人，若是能知道他们的情况，还是打听一下吧。 墨成章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想知道就去问问。” “嗯，”郑清浅起身，“那走吧。” 第562章 所谓兄长 郑清浅起得晚，再吃了早饭下山，山下差不多已经要吃午饭了。 郑瑾和郑钰等得着急，频频跑到客室门口张望。 “浅姐儿怎么还没来？这是攀上高枝儿就看不上我这个大哥了？” “五妹妹实在有些不懂事了，我们好歹是她的娘家哥哥，居然让我们一直从昨晚等到了现在。” 两个人正抱怨呢，郑瑾抬眼又往校场口看去，他的眼眸蓦地睁大，拉着旁边的郑钰指着那边道：“你看那，那两人不会就是妹夫和浅姐儿吧？” 郑钰一眼看过去，摇摇头，“看着不像啊，我记得五妹妹好像不长这样吧？” 在他们的记忆中，小时候的郑清浅玉雪可爱，他俩那时候也很喜欢那样的妹妹。 但七岁以后，郑清浅的脸上一直都有红疙瘩，看着吓人不说，盈姐儿还说那疙瘩会传给其他人，他们自然就不敢再跟她玩了。 如今的郑清浅的确跟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只以郑清盈为中心的原主差了很多，除了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当时的影子外，整个人的长相气质和气势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墨成章就更不用说了，虽然私下跟熟识的人相处时没那么冷硬，但他在外的一贯形象都是冷漠淡然的，如今更是多了几分威 严。 郑瑾都不敢跟墨成章对视，只扫了一眼就去看他旁边的郑清浅了。 “可他们的穿着打扮跟其他人都不同，看着就像是……”郑瑾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墨成章已经朝他看了过来。 郑瑾连忙拉着郑钰往屋里跑，“别管了，咱们就在这等，反正妹夫肯定是这里的主人！” 两人刚坐定，墨成章和郑清浅已经到了门口。 “四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郑清浅扭头对墨成章道。 墨成章微微勾唇，“不急，先陪你见见两位舅兄。” 他都这样说了，郑清浅也不好赶人。 两人进屋，抬眼看去时，发现郑瑾和郑钰正傻傻的看着他们。 郑清浅仔细看了看，很快就确认了两人的身份，的确是郑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 “大哥，二哥，近来可好？”郑清浅微微笑着开口。 郑瑾闻声回神，惊讶的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真的是浅姐儿？” “天哪，我家五妹妹竟然长得这样好看……”郑钰喃喃道。 郑清浅从七岁以后就一直顶着一张满是红疙瘩的脸，郑家除了郑清盈之外，没人跟她亲近，自然也没人知道她真正的长相。 郑清浅的笑容更大，不过唇角却 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大哥二哥不会连亲妹妹都不认识吧？” “不是……我们……”面对这样的郑清浅，郑瑾说话都结巴了。 郑钰这会儿倒是机灵了些，连忙道：“怎么会呢？我跟大哥打听到你们的情况后，立刻就赶来找你了。” 如果按照五妹妹小时候的样子长，那长成这样倒是并不奇怪。 “是吗？”郑清浅神情不变，像是随口一问似的，“那爹和母亲他们呢？” 郑瑾和郑钰：“……” 两个人这时候才猛地想起来，关于郑家其他人，他俩竟然还没对好词！ “怎么了？大哥二哥不是跟他们一起的吗？”郑清浅故作不知的眨眨眼，“我记得我们逃荒时还碰上过，当时你们就在一起啊！” 这实在是个灵魂拷问。 古人重孝，郑瑾和郑钰又是儿子，那就更得跟紧父母才对。 如今他俩在这，却不见郑成富和郑家女眷的身影，怎么看都有问题。 郑瑾眼珠一转，急急地开口道：“我们跟爹娘他们走散了！浅姐儿，大哥这几年真的吃了很多苦啊！好不容易找到你，咱们兄妹团圆实在不易……” 说着话，他还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郑钰被他这一说，也连 连点头，“是啊五妹妹，我跟大哥同爹娘走散，一直在寻找他们，可却没有消息，现在找到了你，我们兄妹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咱们一起找爹他们！” 郑清浅的嘴角抽了抽，没开口。 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嘲讽出声。 什么“再也不分开”，根本就是想赖在福泽山吧？ 还有一起寻找郑成富他们，这两人怕是以为郑成富早就死在逃荒路上才敢这样说。 不过她也不敢确定郑成富是不是还活着，因为她最后一次见到郑成富时，他还跟郑清盈在一起。 可后来郑清盈救了墨成章时，就没看见郑成富了，也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 “小四，那边要演练，你过去给把把关？”刀疤李突然在门口喊了一句。 墨成章回头，“推迟两刻钟，我一会儿再过去。” “得嘞。”刀疤李看了一眼屋里就走了。 他一走，郑瑾就壮着胆子，笑得让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的看着墨成章道：“想必这位就是五妹夫吧？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 郑钰也一脸崇拜的看着墨成章，但是他不敢说话。 墨成章对郑瑾稍稍点头，神色清冷，语气也很冷淡，“大舅兄过誉了。” 郑瑾有点尴尬，但依旧努力寻 找话题，“我在外面就听人说，五妹夫把福泽山经营得很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又绞尽脑汁的把墨成章和福泽山都夸了一遍，然后嘿嘿笑着问，“不知如今山里还要不要人？我跟二弟肯定义不容辞！” 郑清浅听了这话，连忙捂着嘴，差点笑出来。 以她记忆中对郑瑾和郑钰的了解来说，他这“义不容辞”四个字，完全可以换成“蹭吃蹭喝”，而且还是那种狐假虎威型的。 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真让他们留下，正经事估计做不了几件，借着她的名头偷奸耍滑绝对少不了。 可让郑清浅意外的是，墨成章竟然点头道：“如今整个西南府都是用人之际，两位舅兄若能参与其中，我自然欢迎。” 郑瑾和郑钰的眼睛都亮了，跟两个大灯泡差不多。 两人连连点头，异口同声的道：“愿意愿意，我们非常愿意！” 他们还以为要费不少口舌才能留下，没想到这么容易！ 墨成章继续道：“既如此，就请两位舅兄先下去安置，等我跟浅浅商量商量，再给两位安排差事。” 两人自然是高高兴兴的走了。 郑清浅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就让他俩留下了？” 她还什么都没问清楚呢。 第563章 没机会 墨成章勾唇一笑，“想必你也看到了，他们两人找上门来的目的是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呀，他们不就是想留下来嘛，而且说不定还做着什么狐假虎威的梦。” 郑清浅还是把郑瑾兄弟俩想得太好了，人家不是做的狐假虎威的梦，而是皇亲国戚的梦啊！ 墨成章颔首，笑看着她，“所以才更要将他们留下。”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原本郑清浅还没想到，可这下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你是想……” “差不多吧，”墨成章点头，“他们顶着你娘家人的名头，若是放在外面，保不齐给你招来多少麻烦，还是放在眼前好。” 郑清浅皱了皱眉，“就算是他们真的敢，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招摇撞骗？” 墨成章无奈的叹道：“且不说他们本就是你的娘家人，就算不是，也是有大多数人会上当的。” “为什么？”郑清浅不解。 现代当然也有很多诈骗的套路，但是随着信息越来越发达，基本上只要不是贪小便宜，上当的就不是太多。 “因为如今外面有许多想要跟我们搭上关系的人，但他们找不到门路。”墨成章只说了这句，郑清浅就懂了。 福泽山现在的情况，基 本可以算作古代皇帝的“潜邸”，而住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以后说不定都能飞黄腾达。 想当然耳，有点门路的都在开始打山里人的主意。 像郑清浅这样，很可能是未来皇后的人，那简直是无数人想要搭上线的对象。 可惜，别说郑清浅，福泽山里其他人也很少出去，基本上山里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除了一些比较费事的原材料需要出去买，其他都可以在山里搞定。 再加上今年开了集市，直接就是外面的货商进来买卖，出去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说是郑清浅的娘家兄弟，不用想也知道，只要郑瑾和郑钰稍微聪明些，都能把外面的人骗得团团转。 墨成章对郑清浅的感情毋庸置疑，只窥见了一点端倪，也要将这种会坏了郑清浅名声的事扼杀在摇篮里。 想通了这一点，郑清浅轻笑道：“那就让他们留着吧！” 这两人在山里绝对翻不出什么风浪，不说别的，就那些以李阿爷为首的老头老太太们组成的稽查队，都能让这两人老老实实的。 福泽山里可不讲什么人情，就算稽查队的是你亲爷奶，那你不干活也没饭吃。 不说别的，墨成章的三 个姐姐和姐夫都要遵循这个规矩，郑瑾和郑钰有什么资格不遵守？ 所以，他俩在山里没机会捣乱。 …… 郑瑾和郑钰暂时被安排到酒坊做事，因为从前郑家就有酿酒生意，郑瑾自告奋勇要到酒坊。 可来了酒坊以后，兄弟俩傻眼了。 “大哥，那是啥东西啊？”郑钰指着前面的大型蒸馏器问。 郑瑾哪里见过蒸馏器？当即摇头，“不知道。” 领着他们来的人，把人交给酒坊的管事就走了。 偏偏这时候有一批酒要装坛，管事的直接对两人道：“那谁，郑瑾郑钰是吧？你俩来帮忙装坛，一会儿还要出货，别耽误了。” 管事的擦擦汗，脚下不停的往后面去。 因为重开了商道，福泽山的高度酒那是供不应求，如果不是原材料吃紧，他们就得三班倒的干活了。 郑瑾和郑钰连忙跟上。 “大叔，我是郑瑾，是墨娘子的大哥，以后还请您多关照啊。”郑瑾客客气气的对管事的道。 他心里还有些得意洋洋的，毕竟特地提了郑清浅的名头，以后酒坊里谁敢对他不敬？ 可让他失望的是，管事的只回头瞥了他一眼，“我们这只看活干得好不好，跟你是谁没关系。” 嘁！这人炫耀个啥啊？刚刚带他们来的人都悄悄告诉他了，把这两人当普通人就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看墨娘子的面子。 郑瑾和郑钰不知道的是，墨成章和郑清浅在山里从来都不会徇私，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到目前为止，也没人让他们有徇私的机会。 …… 将郑家兄弟安排好，郑清浅和墨成章就继续投入工作中。 到了傍晚，两人携手归家。 进院子的时候，看见颜秋思居然抱着安安在院子里玩，墨成章连忙上前。 “秋叔，给我吧，您身体还没恢复，应该多休息才是。” 颜秋思哈哈一笑，“我都休息多久了？放心吧，这小子不重，我还不至于抱不动他。” 他不肯撒手，墨成章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时云氏抱着妮妮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俩回来了，对郑清浅道：“小四媳妇，妮妮今儿出来的时间还不够，你们带她出去转转。” 所谓的出来的时间不够，是指妮妮在家里躺得太久，不利于她的健康成长，每天云氏都会把妮妮直立着抱一个时辰，而且是在村里和附近到处转。 因为偶尔颜秋思和他的亲兵会帮着带安安，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云氏抱着妮 妮出去，只是今天墨诗诗家的小子生病了，她过去看了看，把这事耽搁了。 颜秋思闻言，顺势开口，“那我也出去走走吧。” 云氏立刻看过来，脱口而出，“你不行，赵大夫说了，你得在家里静养。” 跟颜秋思相处久了，云氏也没再把他当大将军，严格按照赵岑的叮嘱在照看他。 当然，她都是顺带的，主要照顾颜秋思的重任还是他的亲兵。 住在墨家，颜秋思别的都好，就是面对云氏有点束手束脚。 毕竟云氏算是墨成章的养母，他心里感激她养大了墨成章，就没想在她面前端什么大将军的架子。 可这样一来，云氏常常给他做的据说是对他好的吃食，以及阻止他外出，不让他在院子里练拳什么的，就不好拒绝了。 “秋叔，您身上的毒还没解，我跟浅浅去就行。”墨成章连忙道。 郑清浅其实可以看到颜秋思无奈的眼神，但这种事她不好插嘴，只能假装没看见，从云氏手里接过妮妮。 颜秋思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往外走，想跟上去，又怕跟云氏说话。 不过，墨成章他们刚走到门口，赵岑和秦昊就来了。 “小四，浅浅，可以替颜将军解毒了。” 第564章 解毒 赵岑的话让墨成章和郑清浅脸上一喜。 墨成章道：“已经找到解药了？” 赵岑的脸上也浮现一抹喜色，“找到了，不过解毒有些麻烦，而且对颜将军来说，可能不怎么好受。” 只要能解毒，墨成章相信颜秋思能受得住任何痛苦，但有件事他想现在确认。 “解毒后，秋叔的身体能恢复到从前的情况吗？” 他问起这个，赵岑脸上的喜色淡了，斟酌了一下道：“此毒太过阴狠，之前我尝试了许多法子都没办法根治，直到南疆那次醉红散蛊毒的事。” 赵岑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调配蛊毒，因为我发现，颜将军所中之毒乃是醉红散子蛊最爱的养料。” 所以她调配的是醉红散。 “醉红散？”墨成章和郑清浅异口同声的惊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不由得有些紧张。 这种蛊毒有很强的传染性，还属于防不胜防那种，上次好不容易解了南疆之围，现在赵岑为了替颜秋思解毒，竟然自己调配出了醉红散，郑清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听赵岑的意思，她调配醉红散只是为了替颜秋思解毒。 赵岑点头道：“是的， 颜将军的毒特殊，只有醉红散的子蛊可以随着血液流经他全身，将他体内所有的毒素全部消耗掉。” “可这样一来，颜将军不就又中了这个蛊毒吗？”秦昊不解的问。 赵岑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所以，我在醉红颜中加入了另一味药，此药对人体无害，却能让醉红颜的子蛊在吃下颜将军体内的毒素后慢慢死去。” 说白了，其实这个解毒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 两者都是极其阴毒的毒药，偏偏两个中和一下倒是可以互相解除，只不过需要再添加一些别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对秋叔以毒攻毒？可这两种都是剧毒，虽然最终都会解毒，可对秋叔的身体依旧会造成伤害？”墨成章皱眉问。 赵岑默默点头，“原本我也想替颜将军研制出更安全的解毒办法，但是他的身体等不了了。” 她估计除了颜秋思自己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表面看着的像是在恢复，可他如今的身体其实已经很差了，如果再不解毒，他很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这也是这种毒药的可怕之处，在中毒之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好转之后，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反扑，让人根本没有反应 的机会。 “小四，让赵大夫替我解毒吧！”几人身后忽然响起颜秋思的声音。 墨成章和郑清浅转身，赵岑和秦昊向他行礼。 颜秋思摆摆手，无所畏惧的看向赵岑，“那些虚礼不要也罢，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要解毒就别磨磨蹭蹭的，我颜秋思岂是怕死之辈？” 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后遗症不成？ 活几个月和活剩下的半辈子比，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墨成章暗叹，他只是不想颜秋思以后过得痛苦。 郑清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微微摇头，又眨了眨眼。 墨成章没看懂她的意思，但这会儿他已经接受了赵岑的话。 这事来得突然，今天的外出自然取消，墨成章和郑清浅把孩子放回屋里，郑清浅留下照看孩子，他则去了颜秋思住的客房。 郑清浅心里记挂着颜秋思解毒的情况，有些心不在焉。 妮妮和安安这会儿都没睡，已经过了半岁的两人，比起别家孩子来说，硬实了许多。 妮妮就不用说了，翻身什么的早就利索无比，最近都在偷偷练习想自己坐起来。 安安几乎一直跟她放在一起养的，自然是姐姐 做什么他就跟着学，所以这个小家伙看见妮妮想坐起来，他也翻腾着跟着学。 郑清浅眼角余光看见一个肉团子滚了半圈，连忙伸手不拦，“身子骨都没长好，不是说了现在不让你们学坐吗？” 她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可看见妮妮静静的看着她，安安望着她傻笑，她就想扶额。 郑清浅把两人又放到靠墙的位置，然后面色严肃的看着妮妮，“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以前是谁，但现在你是我的女儿，是安安的姐姐，就要听我的话，就得顾及你弟弟的安全。” 安安是不是天使宝宝她都还没确定，若是再有个什么，她肯定发疯。 妮妮和郑清浅对视了一阵，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眼，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但她也不再尝试坐起来了。 郑清浅松了口气，看见安安收起了笑，好奇的去拉妮妮的手，她又觉得安安应该就是正常孩子。 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碰上自家孩子的事时，就会胡思乱想。 可这能怪她吗？ 虽然生了龙凤胎，但女儿出生时就有异象，表现出来的也跟普通孩子不同，可以说妮妮的事一直藏在她心底，一不小心就会爆炸那种。 所 以安安出现了一点异常，她都草木皆兵的。 现在看见妮妮带着安安做危险动作，她终于忍不住对她摆了脸色。 郑清浅和墨成章已经确定，妮妮多半都跟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情况罢了。 以至于她对妮妮的感情有些复杂，有时候看见她可爱的模样，属于母亲的情绪就会在她心底泛滥；可有时候她表现得异于常人时，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担忧。 毕竟是她怀胎十月产下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可妮妮这情况……她是真的有些无从下手。 就像现在，板着脸警告了她两句，郑清浅自己心里反倒很不舒服。 因为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念想，觉得万一妮妮只是天性如此，并不是重生或者穿越的呢？ 做母亲的，面对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先妥协的一方。 郑清浅叹了一声，又把妮妮抱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没有怪你，只是希望你能有个正常的人生，无论如何，人活一世还是自在一些的好。” 她这话才说完，云氏就推门进来了。 “小四媳妇，老颜解毒没事吧？”云氏眉头皱着，脸上挂着明显的担心。 第565章 只能用行动表达 颜秋思一直喊云氏“嫂夫人”，云氏也不是扭捏的人，没多久就不再喊他大将军，按着村里的惯例，喊他老颜了。 刚刚云氏从厨房出来，听到颜秋思那屋传来几声痛苦的闷哼声，这才想着来问问郑清浅。 “没事的，娘，有岑姐在呢。”郑清浅当然不会告诉她，颜秋思解毒后身体恐怕会长期养着。 方才她对墨成章示意，其实就是在提醒他，空间里的矿泉水应该对颜秋思调养身体有用，情况估计不会有赵岑说的那么差。 云氏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她手里的妮妮，问：“你刚刚跟妮妮说啥呢？她这么小，能听懂吗？” 郑清浅神色一滞，随即垂眼道：“我就随便说说，她长大了就懂了。” “那你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不行吗？”云氏翻了个白眼，“这么小的娃娃，整天哄着逗着就行了，那些大道理还是算了吧。” 她不是反对郑清浅跟孩子说大道理，而是现在说啥孩子也听不懂啊，还不如逗逗笑笑，大人孩子一起开心。 特别是郑清浅和墨成章两人平时都很忙，她看了都心疼，只想他俩回家能好好休息。 “娘，您这说法对，也不对。”郑清浅看着她道，“小孩子虽说 听不懂大道理，但若是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以后长大了也不会长歪。” 老人都是隔辈亲，郑清浅看云氏对两个孩子的宠爱，有点担心，所以还是现在就开始打预防针吧。 云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了她的话，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没错，那这样吧，以后你负责讲大道理，我负责哄孩子和逗孩子。” 郑清浅：“……”云氏这是想让她一直扮黑脸啊？ 云氏说完，当下便笑呵呵的去逗安安，本来安安就爱笑，她逗一下，安安笑得更开心。 然后云氏又用安安去逗妮妮，把他的小胖手拿着去抓妮妮的胳膊。 妮妮一如既往的不予理会，目光转过来时，正好看见郑清浅的眼神。 母女两个对视了片刻，妮妮打了个哈欠，意思意思的回应了下安安的拉扯，然后又看向郑清浅。 她这萌萌的举动，让郑清浅哭笑不得。 因为她在妮妮眼中好像看见了“可以了吧”几个字。 云氏一边逗孩子，一边道：“晚饭烧好了，他们什么时候好？” “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 提起这个，郑清浅就有些坐不住。 按赵岑的说法，替颜秋思解毒的事都是她自己私下 实验过的，可实际情况怎么样，谁也不能保证。 “娘，您看着妮妮他们，我去看看。” 她快步出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颜秋思明显忍不住的痛苦低吼。 郑清浅心中一紧，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屋里传来赵岑略显激动的声音。 “毒解了！” 随之而来的是秦昊的惊呼声，“颜将军晕过去了！” 郑清浅闻言，抬手便要敲门，可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颜秋思的亲兵从屋里出来，眼圈红红的，看见郑清浅连忙问，“厨房有热水吗？” 郑清浅朝屋里看了一眼，见墨成章正在替颜秋思头上的汗，她便对颜秋思的亲兵道：“我去打水，你先进去帮秋叔换身衣服吧。” 她刚刚没仔细看，但想想也知道，刚才颜秋思必定经历了一场与毒素的搏斗，一身汗肯定少不了。 “多谢墨娘子。”亲兵对她拱了拱手，返身进屋，又把门关上了。 等郑清浅打了热水来，客房已经简单收拾过，颜秋思身旁放着换洗的衣服。 墨成章越过亲兵，接过郑清浅手中的木盆，“你们先出去，我替秋叔擦擦身子。” 秦昊扶着赵岑点头，“小岑刚刚太累，我先带她 回家，有什么情况四哥你过来说一声。” 此时赵岑的额上也有薄汗，并且脸色不太好。 她如今怀孕四个月了，的确不宜过劳。 郑清浅送秦昊和赵岑出门，回来后也不方便进客房，干脆去厨房将饭菜都端到堂屋里摆上。 云氏哄睡了妮妮和安安出来，看见她便问，“咋样啊？老颜的毒解了没？” “解了，不过……”郑清浅顿了顿，还是将赵岑之前的话告诉了云氏，并且提醒道，“娘，以后秋叔的饮食还得您多费心。” “你不说我也会注意的，他这个人啊，我瞧着脾气也不是太好，以后得让他好好修身养性才是。”云氏摇头道。 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了，她对颜秋思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只不过平时她忙着带孩子，跟他说话的时间都不多。 现在他的毒解了，又是要一直住在家里的，以后怕是要经常相处了。 墨成章早就跟云氏解释过，希望可以让颜秋思一直住在家里，如果换个人，云氏肯定不会答应，但这个人是颜秋思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颜秋思不但对墨成章照顾有加，还是整个福泽村乃至福泽山的恩人，那能是一般的贵客吗？ 要说她会不会 担心有人嚼舌根？云氏都能一口痰吐编瞎话的人脸上去。 颜将军是谁都能造谣的？更何况她家老头子走了十几年，从前没人敢吐她半个唾沫星子，她是那么好惹的吗？ 反正，之前郑清浅担心的事，在云氏这里完全不担心。 “谢谢娘，”郑清浅忽然抱了抱云氏，笑着道，“我跟四哥有您这样的母亲，真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云氏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一开始总是被人误会，但是相处久了，郑清浅心里只有庆幸。 还好当初她忍了下来，不然哪里再去找个比云氏还好的婆婆？ 云氏有点不习惯她这么亲密的举动，不太自在的瞪她，“都多大人了，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郑清浅偷笑，可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那可不成，我对娘的濡慕尊敬之情溢于言表，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了。” “哎哟，你可别说了，看，”云氏拉起一节袖子，“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嘴上说着不要，可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弯起，眼睛里都是笑意。 就在这时，墨成章从屋外进来，对郑清浅道：“浅浅，一会儿吃过饭我要下山，你替秋叔熬点粥，岑姐说三日内他只能喝粥。” 第566章 你走后的事 颜秋思的毒解了，身体会虚弱整整半个月，前三天都只能喝粥，之后也不敢大补。 墨成章让郑清浅去熬粥，是在提醒她用空间的矿泉水。 如今家里的水并不全是用的空间里的，因为颜秋思的亲兵太勤快了，每天都会给家里挑水，如果郑清浅再偷偷把水缸放满，肯定会被发现，所以她只能偶尔为之。 郑清浅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抢在云氏开口说话前，直接起身往外走，“我现在就去，娘，您和四哥先吃饭。” 云氏本来想自己去的，但郑清浅人都跑出去了，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看向墨成章道：“你喊一下小南，他也还没吃呢。” 颜南是颜秋思亲兵的名字，云氏喊他小南。 平时颜南一般都是跟颜秋思一起，在客房吃饭，墨成章在家的时候，云氏会请他们到堂屋一起吃。 不过，那得是颜秋思的精神好的时候。 “我给他拿屋里去吧，秋叔今晚得有人守着，等我晚点从山下回来，再换他。”墨成章一边说，一边开始给颜南准备饭菜。 刚才给颜秋思解毒，秦昊提起一件事，必须郑清浅今晚安排下去才行。 但他不想郑清浅 来回奔波，索性自己下山去处理，等明天再告诉她。 墨成章这厢匆匆下山，郑清浅也在灶上替颜秋思煨着粥，福泽书院中间的宽阔空地上，正有两人相对而立。 “程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张云兮手里抱着个包袱，跟程景灏说话时，目光不敢盯着他的眼睛，只停留在他的下巴处，手指有些紧张的抓着包袱皮儿。 程景灏淡淡笑道：“出来走走，”他扫了眼张云兮，顺口问了句，“张小姐这是要外出？可有人跟着？” 大晚上的，张云兮一个女子拿着个包袱站在他面前，也难怪程景灏会如此问。 可张云兮却摇摇头，贝齿轻咬着下唇，好一会儿后才忽然抬头看向程景灏，“我……我是来程公子的！” 程景灏一点也不惊讶，原本脸上还有些浅笑，现在却完全收敛了神色。 他看了张云兮片刻，随即淡淡道：“不知张小姐找程某何事？” 张云兮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俏脸微红，紧张得根本没注意程景灏变了脸色，将手里的包袱往程景灏怀里一塞，转身扔下一句话就跑了。 “给你做的鞋子，合脚你就穿，不合脚就扔了吧！” 程景灏下意识的挥手，差点将她塞过来的包袱丢出去，听了她的话后，五指猛地收紧，险险的将这个包袱又抓在了手里。 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子，程景灏有点明白为什么张云兮要给他送鞋子了。 自从在福泽山安顿下来，他们父子便过上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 从前家里用惯的奴仆虽然也在山里，但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墨成章他们不会帮他们养一群仆人。 所以程景灏父子如今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他俩再能适应环境，也不会干针线活啊。 在山里有集市之前，他俩都是请人帮忙做衣服鞋袜的。现在有了集市，方便了些。 不过，程韬和程景灏醉心教学，对自己穿的用的没有以前那么讲究，衣服鞋袜只要没坏，就不用买新的。 就像现在，程景灏脚上的鞋子有些磨损，与他本身的气质不符。 程景灏提着包袱在原地站了片刻，张云兮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女子给男子做鞋，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可惜，他已经下定决心，此生不会娶妻生子，用来替前世的自己赎罪。 这双鞋子，他会想办法还回去 的。 程景灏转身回屋，可没一会儿后，他又从屋里出来了。 刚才他没有对张云兮说实话，他之所以这时候出门，是因为要去校场那边，有东西要让人放到墨成章办公的屋子里。 …… 墨成章从山上下来，直奔校场。 远远的，他看见一身白衣的程景灏正在跟守夜的人说着什么。 墨成章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大步往前。 这厢程景灏正笑着将一封信递给守夜的墨家军，“还请将这封信放在墨公子的桌上，多谢。” 守夜的人一抬眼，刚好看见墨成章朝着这边走来，连忙把信推回去，“程公子还是自己给他吧，我们老大来了。” 过年那场联欢会后，山里人对墨成章的称呼就又多了一个，许多崇拜他的人，都会喊他老大。 程景灏转身，果然看见墨成章已经快到他身前了。 他的神色一黯，很快又昂首，浅笑着跟墨成章打招呼，“成章，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墨成章看了看他，冷着脸问他，“你有事？”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校场做什么？ 程景灏坦然的将手中的信递给他，“我是来给你送信的。” “什么信？ ”墨成章皱眉。 给他的信怎么会在程景灏手里？ 程景灏伸手按住他要拆信的手，摇头道：“你一会儿再看。” 墨成章的眼神立刻变得戒备，绷着脸盯着他，没说话。 程景灏苦笑，暗叹一声后，说了一句别有意味的话，“信里是你走后发生的大事。” 墨成章拿着信的手一紧，看着成绩的目光越发冷厉。 程景灏嘴里的“你走后”是指前世他死后，并不是别的时间。 “你慢慢看，我先回去了。”程景灏松开手，退后一步，转身离去。 他知道，墨成章永远不会再信任他，可前世墨成章死后有些事很重要，他自认有必要提前告诉他，所以将他能想到的，全都列在了信中。 墨成章心情复杂的进了办公的屋子，先将原本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让人立刻安排下去后，才将程景灏那封信放在了面前。 于他而言，程景灏是他的杀身仇人，他能让程家人还在福泽山生活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而他印象中的程景灏，也绝不是现在这样的。 墨成章将信打开，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前世大乾竟然到了那样的地步…… 第567章 前尘往事 按照如今的时间来算，四年后是前世墨成章去世那年，再过三年便是大乾覆灭之时。 而前世墨成章死后，程景灏并没有登上帝位，大乾帝位空悬了三年，而后毁在天灾人祸之中。 不过程家当时的权势，有没有坐上皇位都只是一个名分罢了。 墨成章死后，北羌大军来袭，程韬领着一众人等组织抵抗，结果因为大乾连连内战又被天灾肆虐，匆忙组织起来的大军被北羌铁蹄践踏得惨不忍睹。 再后来，程韬做主割让了北方五个州府给北羌，只换来了半年的和平。 与此同时，东南沿海地区也被寇匪盯上，趁着大乾朝中大乱，割地赔款人心不齐时，率领三万水军拿下了东南沿海的三个州府。 大乾总共二十二州，短短两年内就被割让出去八个！ 可偏偏老天就像是觉得不够似的，在墨成章死后的第三年的冬天，连续下了两个月的大雪，整个大乾冻死了无数百姓。无数的边疆战士在大雪停后原地掩埋，遍地饿殍，尸横遍野…… 每当程景灏回忆起当时亲眼见到的情景，他都无比后悔。 因为他觉得，这都是上天对他，对程家的惩罚！ 是他们偷了原本属于墨成章的天下，才会导致上天降下 重罚，整个大乾分崩离析。 而也是在这个冬天，程景灏心灰意冷，不吃不喝七天后，死在墨成章曾经住过的院子里。 …… 当晚，墨成章回去时已经是丑时末。 郑清浅被他带进来的凉气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口中问道：“怎么这么晚？” 墨成章凑过去亲了亲她，“我洗把脸换件衣服，还要去守着秋叔，你先睡，别等我。” “那你自己也别一点都不休息……”郑清浅的瞌睡都跑了大半，实在是心疼他。 墨成章看似每天都按时“上下班”，可他做的事比郑清浅费脑力和体力多了。 “我知道，你快睡吧。” 他顺手从桌上拿了两本书，又回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然后才去换颜南。 程景灏那封信，让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而且如果真像他信中说的那样的话，那么他就得调整一下之前的有些计划了。 好在这晚颜秋思的情况很稳定，后半夜醒了一次，墨成章把郑清浅替他熬好的粥端来给他吃了，他吃完后很快便又睡下。 翌日一早，赵岑来替颜秋思把脉，确定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只等三天后把子蛊排出来，他便彻底好了。 “将军，日后您的身子骨便没有从前硬 朗，还请您多保重。”赵岑临走前特地叮嘱道。 颜秋思此时还很虚弱，不过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只是确认了罢了，还不至于让他情绪低落。 “辛苦你们了，小四你赶紧回去休息，我也要再睡一会儿。”颜秋思道谢后，立即开始赶人。 墨成章哪里有时间休息？从颜秋思屋里出来后，就和郑清浅一起下山了。 郑清浅心疼他，不让他赶车，“我来就好，你在车里眯一会儿。” 从山上下去还要两刻钟，她走慢点，能让他休息得久些。 “不必，一宿没睡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墨成章不同意。 早上的山风还凉着呢，他才不想郑清浅被冷风吹。 郑清浅瞪他，“熬夜伤身，怎么就不是大事了？赶紧的，进去坐好。” 她一脸“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的表情，看得墨成章很无奈，最后还是妥协了。 只不过进马车前，他把郑清浅捂得严严实实的，只准她露出一双眼睛来。 墨成章在车里本来不想睡，想着再处理点事情，结果被郑清浅看见了，见她脸色不对，他才放松，靠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闭眼竟然还真的睡着了。 郑清浅将马车停好，掀开车帘 朝里看，发现墨成章眉头紧锁的闭着眼睛，额上还有细细的薄汗，看着像是做了噩梦。 她连忙进去，摇摇他的胳膊，“四哥，醒醒。” 墨成章的确做梦了，梦到的还是前世的事。 只是这一次梦境并没在他死后结束，反而将程景灏信中写的所有事都重现了一遍。 他亲眼看见程景灏绝食而死，又看见大乾遍地尸骸无人收拾，心头悲凉万分时，郑清浅的声音响在耳畔。 “四哥，你做梦了，快醒过来啊……” 墨成章睁开眼，眼前是她担忧的脸，他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我没事……” 他抬手想去碰她的脸，额上的冷汗却滑落眼角，他这才察觉自己做梦时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梦见什么了？”郑清浅有点担心的问。 就刚刚她看见墨成章的样子，喊了好几声才把人喊醒，实在不得不担心。 不会是跟朝廷开战的时间越来越近，压力太大了吧？ 墨成章见她屈着身子在马车里，原本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先出去，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原本昨晚他就想将程景灏的信给她看，但是时间太晚，他便想着今天找个机会跟她说。 两人到了校场旁的办公室，处理了几件要紧的事 后，墨成章将屋门关上，还在外面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郑清浅疑惑道：“你的梦是什么机密吗？” 居然还要关了门说。 墨成章今天下了马车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一直都是板着脸的，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他的脸色也没见柔和。 “我们进去空间说。” 郑清浅一听这话，更加吃惊，这还是墨成章在山里，第一次在外面让她进空间，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 墨成章紧抿着唇拉着她的手，念头一转，两人已经在空间里的客厅了。 “你先看看这个。”墨成章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 郑清浅拿着信，走到沙发旁坐下，就听墨成章又开口了。 “这是程景灏昨晚给我的。” 郑清浅的手一顿，她还真是没想到。 程家父子除了两个孩子的百日宴出现过，基本上从来不往他们面前凑。 郑清浅也只是从书院的人口中，特别是杜傲雪那，有时候能听见几句跟程家父子有关的事。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郑清浅低头看信。 这一看，她也愣住了。 不过她毕竟没有经历过墨成章的前世，所以很快就回了神，而后抬头看着他道：“难道你就没怀疑过，信上说的是假的吗？” 第568章 学子的烦恼 “当然怀疑过，可是，”墨成章顿了顿，“早上下山时，我在车里做了个梦……” 梦境很真实，醒来后墨成章对程景灏的怀疑就变淡了，但也不是完全不怀疑。 听了他的说法，郑清浅沉默了。 如果程景灏信里写的都是真的话，那大乾百姓未来的日子恐怕就太难过了。 “浅浅，若事情是真，那之前说的事，怕是要提前了。”墨成章拥着她沉声道。 他说的自然是跟朝廷开战的事。 原本是打算等入冬后再着手宣战，如今看来，如果不想大乾走程景灏信上说的前世的老路，那他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朝廷，以便规划整个大乾今后的发展。 郑清浅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后道：“我不太信任程景灏，所以我建议你将他信中跟天灾和人际关系有关的事情单独罗列，天灾咱们先防着，人际关系可以让人暗中查证，若是都跟他说的吻合，那有些人祸也必须防着。” 说实话，墨成章从没有告诉她前世他是怎么死的，可郑清浅从程景灏的信就能看出来，前世墨成章后来肯定很难。 她现在不想知道具体的了，因为只要稍稍想一想，她就忍不住心疼，眼泪都会下意识的涌上来。 所以， 不管程景灏如今表现得再怎么老实，她都不信任程景灏。 墨成章偏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都知道。” 她不信任程景灏，他何尝又会真的对他放下戒心？ 不管怎么样，程景灏这封信都是一个警醒，他会在能力范围内，提前预防某些事的发生。 “而且四哥你也别太担心，他信里说的有一半的威胁都来自外部，可我们如今同他前世已经不同了，至少北羌那边，暂时不会来犯。” 郑清浅想起他刚刚担忧的样子，忍不住的开解他。 云氏有句话说得对，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她不想看见他因为这些事而皱眉。 而且这些事又岂是几句话这般简单？如果墨成章上了心，那必定会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解决。 他本来就没多少休息时间，现在只怕又要更加劳累了。 墨成章笑了，转过身子，捧着她的脸笑问，“娘子这般关心我？” “我不关心你谁来关心你？”郑清浅脱口道。 墨成章笑得别有深意，“既如此，娘子是不是该用我喜欢的方式来关心我？” 那些问题太沉重，还是留着他自己伤脑筋吧！ 郑清浅被他套路过好几次，这回学聪明了，直接挑眉道：“我关心你当然 要用我的方式。” 墨成章放开她，叹了口气道：“果然，有了孩子后，娘子的心里只给我留了一点点位置，连关心我都不再用我想要的方式了。”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我哪有？你明明每天……” 有些话她都说不出口，某人真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脸皮越来越厚，要求也越来越过分，甚至有几次他兴起时还对她…… “浅浅，你脸红了。”墨成章突然凑近。 郑清浅连忙往后仰，暗暗唾弃自己，怎么能瞎想那些有的没的呢？ 感觉脸上还是热热的，只好急中生智的道：“你离我远点，抱着我太热了。” 说着，她还抬手在脸旁扇了扇。 墨成章闻言，不但没放开她，反而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理直气壮的道：“那可不行，我抱我自己的媳妇儿是天经地义。” 郑清浅真想翻个白眼给他看，“要抱回去再抱，这会儿还在做事呢。” “这都到饭点了，还做什么事？” 墨成章的脸挨得很近，说话时，气息全喷在郑清浅耳畔，她忍不住想扭头，“那我们先出去吃饭……” “不急，我想先吃点心……” 话声未落，郑清浅已经被他吻住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才 从空间出来。 墨成章殷勤的跟在郑清浅身后，低声赔不是，“浅浅，都是我不好，你别不理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郑清浅轻哼一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每次都这么说，哪次做到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朝食堂走，不过腿太软，身下某个地方很不舒服，实在走不快。 墨成章看见她走路都不太利索的样子，心虚的厉害，连忙追上去，揽着她走，嘴里还忍不住道歉。 “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没忍住。” 刚刚本来只想亲亲抱抱她就好，谁知一个没忍住，啥啥都干了，还把人欺负狠了，也难怪她生气。 郑清浅不理他，但也没有挣脱，有他支撑着，她能省点力。 墨成章也不敢说多了，都这个点了，先带她去吃饭再说。 …… 程景灏上完课，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东西。 那封信给出去三天了，墨成章一次也没来找过他。 他会怀疑信上所言的真假吗？还是根本就不会看那封信？ 程景灏拿不准。 前世他对不起墨成章，这一世被他这样防备，他也无话可说，但他信中说的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唉，希望他能好好做准备吧！ “先生，学生有一 事请教。” 正要走出教室，程景灏被一名学生叫住了。 他回身，脸上带着浅淡的笑，“但问无妨。” 这个学生名叫符成，是山外来的，家住闵州城中，家里算是小有资产。 符成有点紧张，双手捏着衣角，眼睛不敢看向程景灏的脸，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先生，学生想问……” 他顿了顿，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学生想问有关科举的事！” 程景灏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回道：“此事不急，以你们的情况，想要参加科举恐怕还要过些时日。” 不说这些学生的学习情况如何，只说如今西南府和朝廷之间箭弩拔张的关系，朝廷就不可能让西南府的人去考试。 今年的秋试已经过了，朝廷那边选了一批士子派往各地。 不过，虽然当时西南府已经解封，但西南府的学子却没有去参加科考。 符成闻言，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不能科考，岂不是说我等如今的苦读没了意义？” 他的声音放大，教室里的学生全都看过来。 符成的话也是他们心里想问的，特别是山外来的学子。 西南府如今什么都好，可对他们这种读书人来说，却有个大大的烦恼——不能科考。 第569章 备战 天下读书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为民服务的心，更多的是向往官场那片新天地。 许多人读了一辈子书，考了半辈子的科举，很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 在大部分人都想迁来西南府时，许多读书人就很纠结。 因为他们知道，朝廷存在的一天，他们就是朝廷的人，受朝廷管制，西南府就算再好，也不可能平白给他们一官半职。 所以，前段时间迁籍最火热的时候，迁来的人中，读书人最少。 而西南府本地的读书人则更犯愁。 所有人都知道，西南府如今的管事人墨公子，为人铁面无私，多为百姓着想，一上来就将这些年欺压百姓的几个大官全部砍了。 西南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从前的太傅张之遥更是在福泽书院做山长，还有前闵州刺史也在福泽书院任教，许多读书人趋之若鹜，都想去福泽书院求学。 但热度过后，特别是朝廷颁布了要重开科举的诏令后，这些人就开始忧心自己的未来了。 西南府是很好，可四个州府重要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四个州府有几大书院，每年培养出来的人才可不少。 有人不禁自问，自己能在这样激 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吗？ 这种时候，便有人希望西南府能跟朝廷和解，至少让他们可以科考。 于是才有了今日符成的一番发问。 程景灏看着符成，又看了看教室里的其他学子，而后回转身，重新站在了讲台上。 “符成的问题，是你们都想问的吧？”他开口便问。 底下的学生有的垂下头，有的却鼓起勇气点头应是。 程景灏笑笑，“你们班里的确是整个福泽书院中，学识最高的学生。” 这个班福泽书院对外招生来的学生，而且这些人大多都已经考中了童生，有几个还中了秀才，比如符成。 这个时代家里要想供一个读书人，其实非常不容易，看从前的云氏就知道。 所以，这些人都是带着家里的殷殷期盼来到这里的。 可今年秋试过后，福泽书院中冒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此时才有人明着问出来，他们也算憋得不轻了。 “你们中有童生，有秀才，也有白身，”程景灏不紧不慢的开口，又扫了一眼整个教室，“但我想问的是，你们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底下一片寂静，没人出声，大多数人都在皱眉沉思。 片刻后，符成最先开口，“我们读书自然是为了 光宗耀祖！” 有几个人随着他的话点头，显然是认同他的话。 程景灏颔首，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众人见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要怪罪他们的意思，有几个胆子大的才开口了。 “我爹说了，送我读书就是想让我以后做官，还要做大官！” “我读书是为了我娘，她一个人把我养大，我想出人头地，以后好好孝顺她。” “我读书是因为……” 有人开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张口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总结他们读书的原因，无外乎是光耀门楣，做大官，为了父母的期盼等等。 程景灏心中有数，等他们说完后才道：“你们的想法都不算错。但是，你们难道从没想过，做官以后要做什么事？你们今后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是浑浑噩噩度过一生，还是造福百姓留名青史？” 他的话说得不重，却敲在了几个明显更为拔尖的人心上。 是啊，他们读书找再多的理由，到最后不都是落在他们自己身上吗？ 特别是程先生最后一句话，谁不想青史留名？他们也想！但他们敢想吗？ 程景灏静静看了片刻，而后又道：“你们想要参加科考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读书不是读死书，每 个读书人都应该放眼天下，了解时事。西南如今没有科考，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你们只有时刻准备着，才能在将来一鸣惊人！” 若是墨成章取得了天下，这些人必定是他登上帝位后第一批参加科考的，如果能有些成绩，那便也算是留名青史了。 历代都会对参加科考获得功名的人登记造册，只要史料不被销毁，可不就是青史留名了嘛？ 他的话让底下的学子们心潮澎湃，可也有冷静的。 “先生，西南能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吗？” 程景灏轻笑，“你们这才多少人？”他看着说话的人道，“有本事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凸显出来。你们在山里这么久，难道还没发现墨公子他们的处事方式？” 只要有本事，福泽山从来不会亏待。 再说了，他对墨成章有信心，这天下迟早是他的，这些人以后绝对不用担心去处。 他说了这么多，前面的话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最后一句话才是让学生们安心的根由。 来这里上学的，虽然一开始基本都是冲着张太傅和程韬而来，但来了以后他们才知道，这座山里可比外面有意思多了。 不说那些新奇的东西，就说书院的管理和课程，比他们从前待 过的书院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再有张之遥偶尔开个大课，程韬的策论课，这些人都不想轻易离开这里。 符成还是很担心，但程景灏已经离去，他也只能叹气后继续捧着书本苦读。 不是他要挑事，而是他家里的情况今非昔比，若再不能科考取得成绩，家里就供不起他了。 …… 学子们的烦恼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墨成章自那日后，便让人去查了程景灏信中几个重要人物的动向，并且开始紧急备战。 “小四，不是说入冬后才那啥嘛？咋现在就开始了？” 一轮阅兵过后，李二麻子和刀疤李浑身是汗的跑来找墨成章说话。 墨成章头也没抬的盯着大乾地图，“情况有变，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这话自然是幌子，真正的原因他不可能告诉他们。 “啥情况？狗皇帝难道还敢主动来招惹咱们？”李二麻子立刻问道。 墨成章抬头看他，摇头道：“不是，但我不想再等了。” “现在打也行，咱们之前便在准备了，这时候就算开战也不怕，粮草方面紧一些也不是不能克服。”刀疤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 墨成章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然后对李二麻子道：“李胜，去请阎先生来。” 第570章 措手不及 从西南府到盛京所在的云州，总共有三条路线可以行军。 但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必然有重兵把守，要想达到墨成章想要的效果，正面硬刚肯定能打过，但是双方的伤亡必定都不会小。 所以，这次他想另辟蹊径。 阎和良很快就被带来了，墨成章也不客气，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从颍州，凉州和云州边界，这三个地方，能不能打通一条路？” 要想用最小的代价，就得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墨成章圈起来的地方，都是旁人绝对想不到的位置，而那几个地方都有小山丘挡着，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走那里行军。 阎和良皱着眉仔细将他圈起来的地方看了，心里计算着最近研发出来高能火药的威力。 过了半晌才开口道：“用最新的火药弹应该可以，不过得让格物院派人过去，但是……”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墨成章。 “阎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墨成章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阎和良摸摸脑袋，“我不懂行军打仗，不过你选的这些地方都不在西南府，咱们的人真能过去？” 墨成章还以为他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闻言淡淡笑道 ：“先生不必多虑，我既然选了这几处，自然有办法。” 如今的福泽山可不再是之前的情况了，特种兵的数量增加了几十倍，要想干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那就不用担心了，肯定能开出一条路来！”阎和良拍着胸脯道。 墨成章点头，“那此事还请阎先生下去安排，我们需要三组人分别前往各处，格物院那边就请先生费心了。” “成，那我现在就去安排。”阎和良说完就匆匆的走了。 墨成章这边也很快把事情安排下去，此事便算定了。 “小四，我还是没明白，咱们这是要兵分三路啊？”李二麻子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也就只看出了这一个点。 墨成章解释道：“我不打算跟朝廷耗着，直取盛京才能让伤亡降至最低。” 原本是要双方摆明兵马，还想着你来我往的打几场，看看盛讳会不会主动投降。 现在他不想再等了。 “你说说你，这都不明白，亏你上次测试还考了前十，莫不是作弊吧？”刀疤李对李二麻子翻了个白眼。 刚才墨成章安排特种兵去办事可没避着他们，他都听懂了，李胜居然没懂，果然是在家里待久了，他脑子里 难道只有家里的媳妇跟孩子不成？ 很明显小四是想用特种兵和格物院的人开路，西南军随后兵分三路跟上，要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起子你这话说得，我就是随便问问，等上了战场咱们不都得听小四的嘛？”李二麻子有点心虚。 测试他当然没作弊，死记硬背的东西他自己努把力就能行。 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有冲锋陷阵的能力，要说指挥才能，还是算了吧，有起子和小六他们呢！ 刀疤李暗暗摇头，算了，他也不说啥了，麻子跟他们一路走来，大伙儿都互相清楚对方的能力，他的确没有将帅之才。 墨成章对他俩的话不予置评，又把军中的将领叫来开了个会，而后便去找郑清浅，两人一起回家。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了后，墨成章将郑清浅带进了空间。 “四哥，我这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郑清浅知道，程景灏的信一出来，墨成章绝对不可能再按原计划等到入冬以后。 所以这几天她也一直在准备各种物资，其他州府也在协调中。 当然，趁人不备，她将有些东西直接放在了空间里。 如今墨成章可以自由进 出空间，能取用空间里的物品，对打仗来说，这简直就是个超级大BUG。 有她在后方策应，基本上有墨成章在的地方，怎么都不可能缺粮少水。 “最晚半个月后就动身。” 墨成章抱着她，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不舍。 “那你这些天岂不是会很忙？”郑清浅下意识的问，看着他的眼神，她又顺口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两个就算离得再远，都可以随时见面，根本没必要依依不舍吧？ 墨成章闻言很是受伤，脸上表情都带着几分委屈，“我都要走了，你难道都不会舍不得我？” 这个问题上次也问过，可他就是觉得，跟她在一个地方，和只能同她在空间见面是不一样的。 他心里很惆怅，自然也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跟他有一样的心理，可看郑清浅的样子，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真是……”郑清浅闻言，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仰头亲在他的唇角，“我当然也舍不得你啊，可我舍不得你就不用走了吗？” 要是这样，上次他也不会跑到临北城去。 郑清浅忽然觉得，自从她生完孩子后，墨成 章好像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当然，这种幼稚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在外人面前，他并没什么变化。 “可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走，看着就像希望我快点走一样。”墨成章说完，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 他并没用力，郑清浅没觉得疼，可觉得很痒，简直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哪有？你这是冤枉我！”郑清浅推他，可惜推不动，而且某人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墨成章埋首在她脖颈间，“那你得用行动来证明一下你的清白。” 郑清浅：“……” 他都要走了，她只是想好好跟他说说话，至少也得大概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啥的吧？可这人…… 墨成章根本没给她多少胡思乱想的时间，很快就把人压在沙发上，欺负了一遍又一遍。 临睡前，郑清浅恍惚想到，她这证明得是不是太彻底了点？ …… 成安元年九月二十八，西南军兵分三路直捣盛京。 因事前准备充分，直到三路大军进入朝廷地界，再也掩藏不住时，才被发现行踪，双方之战一触即发。 成安帝紧急将所有内阁大臣，各部尚书，甚至有好些不管事的勋贵全都宣进了宫。 第571章 仓促应对 “福贼简直欺人太甚！朕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骑到朕的头上来了！” 更让成安帝气急的是，朝廷养的这帮废物，居然让人打到家门口来了才发现人！ 可他也不傻，这时候绝对不能跟这帮人撕破脸，而今想办法对付西南军才是头等大事。 成安帝现在都怄死了，原本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结果他啥都没干成不说，还得整日里防着有人要抢他的皇位！ 史上最窝囊的皇帝估计就是他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盛佑好歹还得过景仁帝几年的教导，又有帝师辅佐，墨成章如今更是，张之遥和曾经是右相的程韬都在福泽山。 而他呢？他就算懂得隐忍，比大部分人聪明，可为君之道那是谁都能随便会的吗？ 所以他一上位才想先除掉墨成章，就是因为他知道，有墨成章在的一日，他这个皇位绝对稳不了。 世事难料，他越是想要除掉对方，人家就越是变得强大。 都到这个时候了，成安帝原本心里还抱着墨成章会被神秘人刺杀的希望自然也就破灭了。 总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调集人手抵挡西南军的进攻！ “皇上，臣以为，福贼如此嚣张，都是因为颜秋思归降了西南府，而能与颜家军一战的，非成国公莫属。臣恳请皇上，派成国公掌帅印，组织各州大军抵挡和反击！” “陈大人此言差矣，成国公当年固然骁勇善战，可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如何能担得起统领大军的职责？以臣看，王将军才更合适。” “老臣以为……” 朝堂上吵吵嚷嚷的，都这个时候了，他们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私利，只想将兵权抓在自己人手中。 梁兆和唐大人对视一眼，很快便错开视线，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得笔直，是殿上唯二没有开口的人。 成安帝看见这些大臣的嘴脸，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这幅样子，还打什么打？他干脆直接打开城门，欢迎西南军进驻好了。 成安帝揉着额角，目光一扫，正巧看见冷冷清清站着的梁兆，于是他重重的咳了两声。 大殿之上立刻安静了，所有大臣都看着他。 成安帝看向梁兆，语气称得上随和的问，“梁爱卿，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 梁兆早就对成安帝失望透顶，一点都不想出什么主意，但既然问到他头上了，那也 不能闭口不言。 梁兆上前，恭恭敬敬的对成安帝行礼，而后站直身子开口道：“臣以为，此时并不是讨论谁来领军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命户部和兵部紧急应对，户部筹备粮草，兵部调兵遣将，皇上您坐镇后方。” 他说得很笼统，眼见成安帝的脸色并不满意，顿了顿又道：“此战我们也并不是毫无准备，皇上年初便已经命人着手备战，若此时连西南的第一波攻势都挡不住，恐怕……” 梁兆很识时务，说到这里就不肯再往下说了。 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连人家第一波攻击都挡不住，那后面还打什么？直接躺平得了，或者赶紧奉上降书，让那位入京继位。 成安帝如何不知道他说的才是正理？可这大半年来，户部和兵部除了哭穷外，正事根本没干成多少。 别说对西南的第一波攻势了，但凡他们用点心，也不至于人家都打过来了才被发现！ 成安帝很心累，可也不能放任自流，这时候只能舍弃脸面，当朝对各勋贵世家打感情牌，话里话外无非是让他们都出力，不然等福贼进城，他们这些人都跑不了。 盛 京城中有许多根深树大的勋贵世家，这些人最是能见风使舵，成安帝一开始上台时，他们还敬畏几分。 可时间长了，这些人发现，盛讳根本就是个纸老虎，那他们还怕什么？ 所以，当接到宫里的圣旨让他们进宫时，这些人就都想好了应对之策。 “皇上所言甚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岂是不为大局着想之辈？还请皇上放心，我等回去便组织家仆统计物资，为朝廷尽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漂亮，可重点却是在最后四个字。 “绵薄之力”？那就说明，给朝廷多少帮助都是人家说了算，就算成安帝要找人算账，人家也能喊冤。 而且这些人打得如意算盘还不止。 现在他们少帮朝廷一些，如果朝廷胜了，他们跟着沾光与有荣焉，若是西南胜了，他们也能哭诉自己是被逼无奈才会拿出“一点点”心意资助朝廷。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没啥损失。 成安帝哪里知道这些世家心里打得这样的主意？还以为自己说服了他们，把事情安排下去后，就让人出宫了。 朝廷这边仓促应对着，西南军那边可不会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时间，依旧按 照他们的步伐，一步步朝着盛京而来。 墨成章跟的云州这支队伍，另外两支分别由颜朗和刀疤李等人率领。 计划很顺利，他们的行踪暴露后，西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颍州，凉州和云州的三个重要的战略要地。 以此为界，将盛京所在周边的五个州同其他地区割裂开来。 与此同时，大乾剩余州府的各大酒楼饭馆中，都有人有意无意的宣扬西南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原本接到圣旨想支援盛京的各个参将，眼见形势不对，一犹豫，就错过了最佳反击时间。 西南军是分开行军的，朝廷军的犹豫就给了他们会师的机会，等到朝廷各州府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西南军挡住了去路。 而西南府的防御体系再次发挥了作用，与朝廷接壤的地方，除了有重兵把守外，还有人换着班的劝降朝廷军。 两军对垒，军心极其重要。 西南军这边派出了三十万大军参与这次南征，实际上西南府内剩下的精兵不足五万，总兵力只有二十万，要守住所有接壤之处并不容易。 可他们胆子大啊，五万精兵带着十五万普通兵就敢挑衅接壤之处的朝廷守军。 第572章 大局已定 首次交战，西南军都是直接将对方打服，但不会去占领对方的城池。 打完了就在边界摆上扩音器——就福泽山开联欢会时用的那种——整天用扩音器轮番劝降。 “头儿，您看对面，”守着越州和成州边界的一名副将，朝着对面扬了扬下巴，“他们又在吃饭了。” 真特么香啊！对面绝对在吃肉！ 副将如是想着。 此处是冀州和闵州交界，也就是距离恒远县不远的地方。 被称作头儿的是年前才上任的一名小将，曾经被林家压制，后又被成安帝派来的颜家人忽视，到得如今才算冒头。 可经历得多了，这名小将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听到身边副将这样说，他吸了吸鼻子，状似无意的道：“人家吃肉也是人家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别说吃肉了，军中都快断粮了。 然而，朝廷承诺的粮草迟迟没有送来。 更无语的是，对面的西南军就像是知道他们的情况一样，每天到了饭点就看见一群大老爷们端着个盘子一样的东西，或盘坐或蹲在地上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而且人家顿顿有肉，不看他们的吃饭都能闻到饭菜香，把冀州军这边的小子们勾得够呛。 副将委屈道：“可是头儿，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啊，难道还真去老百姓地里抢粮食？再说了，秋收过了，人家地里也没东西给咱抢。” 这名小将抿着唇没说话。 其实以他来看，朝廷真不是西南军的对手，他也搞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想什么，之前还想主动攻打闵州，他都觉得皇帝脑子进水了。 但他一个小小的校尉，连进京面生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这种话绝对不能宣之于口了。 对面很快就吃完饭，校尉和副将睁大眼盯着他们走到一旁挖出来的水坑边自己洗吃饭的盘子，洗完顺手放在一旁，很快就有人把放盘子的筐拖走。 “他们居然自己洗碗，咱这点比他们强。”副将喃喃道。 校尉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洗个盘子的确没什么，但人家全程都规规矩矩的，没人打闹，丝毫不乱，只这份军纪就不是他们能比的。 西南军吃完饭就各归各位，副将又苦着脸对校尉道：“头儿，他们不会还要来吧？” 他这话刚说完，一个巨大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了。 “对面的弟兄们，咱们又见面了……” 校尉和副将的脸色都是一变，其他冀州军也是一副哭笑不得 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而西南军这边，负责劝降的是后勤队的人，每天除了吃饭之外，他们整个后勤队的人轮番上场，除了固定的劝降词外，还可以自己想到啥说啥，只要主题是劝降的就成。 于是，冀州军这些天已经将西南府的好日子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只要你们投入我们这边，以后就跟咱们是一样的，顿顿有肉……” 对面的劝降还在继续，校尉和副将却已经转身回去了。 任谁被这样整天的轮番轰炸，那意志也会动摇那么一丝丝，更何况是冀州军这样吃不饱也穿不暖的。 实际上这几日已经有许多人都在暗中试探，想要看看有没有可能过去对面。 这种情况发生在西南府与朝廷交界的各个地方，在成安帝还没反应过来时，发生了第一桩主动归降事件。 而第一个归降的，正是冀州府。 福泽山中，郑清浅接到这个消息时，高兴得拍着手笑道：“太好了！这下其他地方的劝降工作就更容易了。” 他们再不投降，西南府的肉食储备都要消耗得差不多了。 一旦有人开了头，就朝廷那鬼样子，其他地方的人除非脑子不正常，不然肯定有样学样，很快便 会投降。 张之遥此时跟她在一起，闻言捋着胡须笑，“此计还是你出的，丫头，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从之前的借鉴意识形态战争的思维，到现在兵不血刃的拿下冀州，提议的人都是郑清浅。 “张老您过誉了，我只是动动嘴，还是张真他们办事得力，不然哪里能这么容易做成？” 她不是一个贪功的人，特别是这种事，她基本就是一张嘴说几句话，剩下的都是别人在忙碌，有了成果当然也不全算她的功劳。 “哪里是我过誉，分明是你过谦了。”张之遥笑着摇头，“如果没有你提议，我们如今的形势不会这样轻松。” 郑清浅抿唇笑笑，没再多说。 她知道，张之遥如今看她哪里都好，是因为墨成章的关系，就算她推脱，他也还是会将这份功劳放在她头上。 “不过如今算是大局已定，只等成章他们的好消息了。” 张之遥笑得很轻松，丝毫不担心墨成章他们会败。 郑清浅想到昨晚墨成章在空间跟她说的事，脸上的笑收了收。 最多再有三日，他们便能到达盛京城下。 攻城战与其他战不同，特别是墨成章不想有太大伤亡的情况下，因为有所顾忌，必然比 正常的战斗难度更大。 虽然知道他身手好，可她依旧免不了的要担心。 刀剑无眼，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谁能百分百的保证不出事？ 所以昨晚她特别严肃的叮嘱他，如果遇到危险，直接进空间，千万别怕空间会暴露。 她的愿望很小，只希望他不要受伤，至于空间会不会暴露……跟他的命比起来，空间只是身外物。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等我拿下盛京，便立刻启程进京吧！” 想到墨成章让她进京，郑清浅不自觉的扬起唇角，耳后还微微泛粉。 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啊？就我自己进京吗？娘呢？妮妮和安安，还有秋叔他们呢？” 郑清浅当时还傻乎乎的问他。 结果墨成章怎么说的？人家直接来了句，“他们可以晚点来，可没有你我睡不着，所以你得早点来陪我。” 说完就让她好好感受了一下他有多离不开她。 郑清浅被他亲得五迷三道的，糊里糊涂就应下了这事。 等她反应过来还想问问，墨成章已经出去了。 …… 西南军势如破竹，朝廷军节节败退，在冀州归降的消息传到朝堂时，成安帝明白，大势已去。 第573章 太怂了 成安帝再不甘心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对他很不利。 要说这人不愧是个极能隐忍的性子，都这会儿了，他还能一边表现出焦急暴躁，一边暗中命人准备出逃。 是的，成安帝已经准备跑路了。 但是他很清楚，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所以这件事只有他的心腹和极其亲近的人知道。 不巧的是，梁兆买通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成安帝的异常被小太监察觉，立刻就给梁兆递了消息。 梁兆知道了，就等于墨成章知道了。 此时距离盛京不到八十里处，驻扎着八万西南军。 行军打仗之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此处便不细述，只说墨成章得知成安帝要逃的消息后，只震惊了一瞬。 “啧啧啧，这皇帝也太怂了吧？都还没跟咱们打照面就要跑？”李小六啧啧称奇，言语中十分看不上成安帝这副德行。 这次出征，李小六跟着墨成章，其余熟悉的人都被分到另外两路大军中了。 墨成章带着他也是因为李阿爷的嘱托，毕竟是幼子，他老人家心里哪能真的放下呢？ 不过李小六这小子，上了战场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住，关键这小子还胆大心细，一路打过来，军中 大部分人都多少挂了彩，他一点伤都没。 本来墨成章还会分心照看他，后来一见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也就没在他身上分神了。 听见李小六的话，墨成章眸中冷光乍现，“他跑不了。” 他怎么可能给盛讳逃跑的机会？ 若是他自己带着家眷偷偷逃跑的话，墨成章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两人怎么也算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可成安帝不仅带了家眷和亲信，还打算把国库搬空，这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李小六嘿嘿笑了两声，“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小四哥，让我带人去吧，他既然想搬空国库，怎么着都得去个咱们山里人，好好盘点盘点。” 开什么玩笑，等盛京打下来，国库里的东西那就是全天下百姓的了，他们福泽山里的人别的且不说，护短护东西可是出了名的。 就成安帝那样的，哪怕以后他不搞事情，那也不能让他带着一大批金银珠宝过好日子啊。 墨成章原本是想派一队特种兵去拦截成安帝，但李小六这样说了，他只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行，我立刻安排下去。” 有李小六在，能给成安帝留个裤衩就不错了。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反正李小 六做事，墨成章还是很放心的。 他们这厢刚刚安排完毕，李小六领着一队特种兵趁夜潜入京中，成安帝那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皇上，都准备好了。” 心腹来报，成安帝面色平静的让人退下。 等殿中只剩他一人时，他脸上立刻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也不知怎么的，昨日开始，禁卫军在宫中的巡逻加强了。 明明他已经吩咐不必如此紧张，可禁卫军前脚刚应下，夜里的巡逻却依旧没有半丝松懈，反而将他的寝殿守得密不透风。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斥责他们，毕竟人家这是尽忠职守，他若是表现得异于往常，那不是明摆着有鬼吗？ 可如此一来，他要怎么离宫？ 成安帝的力不从心越来越明显，但这并不妨碍西南军进攻的脚步。 成安元年十月二十这日，西南军兵临盛京城下。 西南军黑压压的一片，墨成章独自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立在最前方。 十月的天气，盛京的气温很低，他身上穿着将领的军服，外面披着一件红底黑面的宽大披风，寒风吹着披风在风中摆动，却吹不散他浑身上下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如今的墨成章内力深厚，身手不凡，面对任何 情况都可以凛然不惧。 “尔等主动开城门，缴械不杀！”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明明只是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却传到城墙上每个人的耳中。 守城士兵有些腿肚子都在发抖，可他们也不敢动，全都去看城墙上的守城将领。 守城的是成国公的嫡孙，年少气盛，听到墨成章的话，被激起了血性，完全没有顾忌当前形势，对着城下大喊。 “大胆福贼！竟敢谋逆造反，就不怕遗臭万年吗？我等将士保家卫国，岂会轻易认输？有本事就攻进来，死在战场上的才是真男儿！” 墨成章脸上带着铜制面具，闻言不怒不喜，只扫了城墙上的人一眼，随即抬起右手，在空中定格。 “我再说一次，开城门，缴械不杀，过时不候。” 他不认识守城的人，但此人还算有几分胆识，若是能收为己用，日后必能培养成栋梁之材。 但若是此人冥顽不灵，一定要阻挡西南军的脚步，他也不会心软。 “你这福贼头子休要猖狂！弟兄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啊！”这话喊完，他张口便要喊，“放箭……” 可惜，那个箭字还没出口，墨成章的右手便重重的落下。 墨成章身后，无数火箭齐发 ，直奔城墙上的守城兵！ 在守城兵还没反应过来时，墨成章也动了。 攻城战打响的同时，成安帝趁乱被人护着从皇宫西面出宫。 “快快快，福贼打进来了！” “皇上，娘娘，快啊！” “公主莫哭，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逃跑的队伍有点混乱，因为成安帝及其亲眷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这会儿让他们逃命，他们实在跑不快。 领路的暗卫和护卫急都急死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将成安帝一家背着走。 既然是逃命，肯定不会带太多奴仆，成安帝等人有护卫背着走，奴仆们可没有，没一会儿就跟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没人发现，有个小太监跑着跑着就不见了。 “皇上等等老奴啊！” 还有人呼哧带喘的在后面喊，只是成安帝哪里会等他们，很快就被护卫背着跑没影了。 “嬷嬷，这可怎么办呢？咱们不会被福贼杀了吧？” 有小丫鬟害怕的问身边的嬷嬷。 “你慌什么？皇上肯定会在宫外等咱们，快，咱们赶紧追过去！” 成安帝一行来到宫门处，却见一名男子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他身后是几十个浑身冷厉不苟言笑的黑衣人。 “哟，总算来了啊？” 第574章 入宫 成安帝一行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但这样一群人出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所以看见李小六等人挡在这，出来喊话的是一名护卫。 “你们是什么人？禁卫军办事，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护送成安帝等人的护卫全部穿的禁卫军的衣服，如果不是他们大部分人背上都背着人的话，一般人还真能糊弄过去。 可李小六不是一般人啊。 “哟呵，还无关人等回避？你们这是把谁当傻子呢？还抬着这么多箱子，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眼瞎？” 李小六呸了一口，“禁卫军这会儿怕不都急着守卫皇宫，你们这怕不是要跑路吧？” 领头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多说无益，动手！”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背着成安帝等人的护卫立刻将人放下，分出一半人手继续保护，另一半则直直朝李小六等人攻过来。 李小六很有自知之明，见状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口中嚷嚷道：“哟哟哟，这是被人撞破要杀人灭口啊？那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特种队出来的人，那学的就是杀招，再加上有赵岑配的药对体质的加持，成安帝的护卫哪里是对手？没一会儿就被全部撂倒。 成安 帝见势不妙，也顾不得隐藏行踪，上前大吼一句，“住手！” 李小六这边哪里会听他的，既然动了手，当然要把人拿下再说。 “朕让你们住手！”成安帝急了，想用身份压人。 李小六一直在后方看着，面上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却一直戒备着，听见成安帝的话，嘿嘿笑道：“咋地？不装啦？” 成安帝的脸绷得很难看，只看李小六这身穿着就知道，不是朝廷军中之人，而敢在这时候来堵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他不能点破对方的身份，不说破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说了…… 没等他开口，李小六的脸色忽然一变，“现在不装也晚了！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福泽山的一贯作风都是雷厉风行，抓成安帝自然也不例外。 把人都拿下后，李小六逼着人开箱子。 成安帝一听他这个要求，以为他就是趁火打劫的，立刻来了精神。 “只要你们放了朕，除了这些外，朕再赐尔等十万金！” 为了活命，那些被他提前运走藏起来的宝物总算派上了用场。 “十万金？”李小六检查完每个箱子，确定里面的确都是值钱的物件，听到成安帝的话，眼睛都亮了，“在哪呢？” 哎呀呀，十万金那得能修多少水库和路啊？要是真有这么多，小四哥前些天说的那什么交通网不就有着落了？ “你们放了我，我自然会让人带你们去。”成安帝心中一喜，脸上却端着，并不松口。 李小六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遍，随即呵呵笑道：“你虽然长得跟我小四哥有那么几分相像，但这脑子可就差太多了。” 成安帝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李小六对身边的黑衣人道：“时间不多了，抓紧。” 黑衣人没回话，只是不顾成安帝挣扎，点了他的穴道，将所有还活着的人全部绑成一串。 成安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脸上惊恐之色突现，却毫无办法。 李小六和特种队的人如入无人之境的在皇宫穿梭，两刻钟后来到了天牢。 大乾皇宫里的天牢，不是关普通犯人的，只关皇亲贵胄。 天牢门口，站着的正是刚刚消失那名小太监。 他略带惶恐的看着李小六，还没开口就跪下了，“爷，梁大人让小的给您带路。”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李小六没料到他会下跪，连忙把人拉起来，“说起来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不过现在办正事要 紧，过几天找春公公喝酒啊。” 小太监叫邓荣春，宫里人都喊小春子，梁兆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时，自然将他的情况也一并交代了。 邓荣春有些受宠若惊，连道不敢，“爷您随我来，天牢里有一处是关押重犯的，进去就出不来……” 邓荣春一边领路，一边介绍。 他心里之前是有忐忑的，怕梁兆卸磨杀驴，这会儿看见李小六，心下总算安定了几分。 …… 话分两头，李小六这边顺利拦下了成安帝时，西南军也攻破了盛京城的城门。 “所有人都听好了，缴械不杀！”墨成章站在城墙上高声道，“入城后不得惊扰普通百姓，如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得令！” 震天的应诺声中，西南军入城了。 原本还在拼命抵抗的朝廷军，听见墨成章这番话，手下的劲头一松，武器掉落在地，人也随即跪下。 他们会反抗，就是怕西南军入城后便烧杀掳虐，如今有福贼头子，呃，不对，是西南军首领这番话，那他们还拼命做什么？ 大乾百姓苦了这么久，若是这位能爱护百姓，他们给谁当兵不是当？ 大乾军的负责心情无人关注，西南军入城后很快便分散各处，把守重要关 口和各势力不俗的世家贵族。 墨成章则带着三万西南军直奔大乾皇宫。 在梁兆和唐大人的推动下，朝臣在今日大多得知了成安帝的懦夫行为，愤慨之余更是无心抵抗。 皇宫的大门在西南军军临护城河前时，由梁兆亲自下令开启。 墨成章隔着护城河看着巍峨庄严的皇宫，心中浮上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 前世他被程家认回后，一直都被灌输着要坐上皇位的观念。 但他那时无心于此，最后落得个被丢弃毒害的下场。 这一世重生而回，本想安顿好家人后去报仇，而后归隐山林，谁成想世事难料，他竟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恭迎西南王入宫！” 梁兆一路小跑着领着人过了护城河，一众大臣和侍卫跪了一地，齐刷刷的高喊道。 西南王？墨成章挑眉，这称谓倒也合适。 “诸位免礼平身。”墨成章抬手喊起。 梁兆等人自觉的分立在护城河上的桥两旁，中间可容三辆大马车通行。 墨成章轻夹马腹，一步步朝着宫门而去。 他身后的西南军随即分开，迅速将整个皇宫包围，只有小部分人跟着墨成章进去。 至此，成安帝彻底落马，墨成章正式接管大乾。 第575章 商量着办 自从墨成章说了让郑清浅先进京后，她便将此事跟云氏提了。 “让你先去？啥时候？”云氏惊讶了一瞬后，很快就淡定下来。 就小四宠媳妇儿那个劲儿，她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要让小四媳妇先去。 郑清浅看云氏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再过几天就要动身了。” 按照墨成章他们的情况，拿下盛京是必然的，她月底出发，路上再花掉十几天，到京城都十一月中下旬了。 云氏皱眉，“这么赶？孩子怎么办？给他俩断奶吗？” 她倒没担心过墨成章他们会输，只是两个孩子还小，不管是长途跋涉还是现在断奶，她都舍不得。 郑清浅也愁，先不提要不要给孩子断奶，就是跟他们分开，她也舍不得啊！ 墨成章的意思是，等京中稳定下来再让云氏等人进京，那这个时间就有些不确定了，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 想到要跟孩子们分开这么久，郑清浅就有些犹豫。 “让她去吧，小四一个人在宫里，我也不放心，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肯定无法兼顾后宫那一摊子事。” 这时颜秋思忽然进了堂屋，对着云氏道。 说完，他又看向郑清浅，“浅 丫头，如今盛京肯定百废待兴，你是小四的原配正妻，本就该替他分担，至于两个小家伙，有我跟你娘看着，你且放心。” 郑清浅听见他说“后宫”时，心里就冒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后面的“原配正妻”更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的，难道他还想让墨成章扩充后宫不成？ 但颜秋思是长辈，而且人家也没明着说什么，郑清浅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表现出来。 “老颜说得对，小四媳妇是该去，那成吧，你这几天收拾收拾，等你走了正好给俩孩子断奶。”云氏听颜秋思这样一说，顿时觉得郑清浅不管咋地都该去。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墨成章一个人在京中，又有那么多事要处理，没个人看着，身体熬垮了可咋办？ 趁她走时给孩子断奶，也就熬几天，孩子看不见亲娘，自然不会闹。 郑清浅本就答应了墨成章，现在云氏和颜秋思又都同意，这件事也就定下了。 只是她心里对那个还没见过的“后宫”不免有些抵触，一整天都有点不在状态。 墨家三姐妹得知她要先进京，一起过来找她说话，见她心不在焉，墨韵便问了出来。 “弟妹，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 墨诗诗也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妮妮和安安？你放心进京，他们两个有我们几个姑姑照看，不会有事的。” “是啊，弟妹你别为这事操心，赶紧收拾行李吧，小四还在京里等你呢。”连墨琪都看出来了。 郑清浅连忙收敛心神，对三人笑笑，“没有，我就是想到一些事，怕我去了处理不好。”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啥事能难住你？”墨琪脱口而出。 她这般信任的模样，让郑清浅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二姐倒是对我有信心。” “二姐说得没错，弟妹你本来就很好，咱们山里谁不知道？”墨诗诗也附和道。 墨韵毕竟年长几岁，看过的事多，听见郑清浅说怕处理不好，心里转了转，便大概猜到了些端倪。 她拉着郑清浅的手笑，“弟妹，你跟小四夫妻情深，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们？你进京后有啥事都跟小四商量着办，肯定错不了。” 她这话有深意，不过郑清浅这会儿并没有听出来，但她将墨韵后面一句话听进了心里。 的确，她和墨成章的感情并不是凭空得来的，而且什么后宫或者纳妾之类的事，归根结底还在墨成章身上。 墨韵说得没错，管它后面有什么麻 烦，只要他们夫妻不愿意，谁能奈何？ “多谢几位姐姐，我知道了。”郑清浅对几人道谢，而后又道，“我走后，家里还要姐姐们多上心，我和四哥在京中等你们。” 就现在的天气来说，云氏等人最快也要开春后才会动身进京。 “跟我们客气啥？你放心去，跟小四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就成。”墨琪快言快语的道。 可说完这话，她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了。 这几年她跟郑清浅等人基本每天都在一起做事，有郑清浅在，大伙儿心里也都有底，现在她要走了，也不知道山里的事他们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墨琪这话让墨韵和墨诗诗都有了离愁，两人拉着郑清浅又说了好一会儿后，等云氏喊她们帮忙做饭才止住。 郑清浅要提前进京的事，很快也在山里传开了。 霍晴当天下午就找过来了。 “浅浅，这次我也想跟你一起进京，你看看方不方便？”霍晴开门见山的道。 郑清浅免不得要问问，“方便倒是方便，晴姐你进京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忙。” 霍晴现在管着西南军中一切被服供应，还兼具新型布料研发，是山里的大忙人，她若走了，有些事 很可能就得搁置。 “这事儿得我自己去，”霍晴自家知道自家事，一听她这么问，又补充道，“你放心，山里的事我会安排好。” 说着，霍晴便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计划。 原来她提前进京是想将手下的布卖到京城去，也可以说是想提前去京城布局。 “我们的布比外面的有优势，耐磨耐穿，价格也不贵，若是能从京城往周边发展，肯定能给山里赚更多银子。” 跟着郑清浅久了，霍晴也学到了一些市场知识，而且朝廷打下来的话，山里肯定很缺钱，那他们这些一开始就跟着的人，就得想办法赚更多银子才行。 “晴姐，你……”郑清浅闻言，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江山打下来了，按理来说，霍晴他们就该过自己的日子，可眼下看来，连霍晴心里都想着山里，其他人估计也还没意识到，他们现在“自由”了。 这个自由，是说他们以后不用再处处为山里考虑，该怎么过自己的日子就怎么过，不必背负要养活多少人的压力。 “怎么了？哎呀，你快告诉我，能不能去啊？我那里还有事，得赶紧回去。”见她不回话，霍晴催促道。 郑清浅压下心头的感动，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第576章 用行动证明 既然要带霍晴去，郑清浅也顺便问了问其他人。 她其实是支持霍晴的做法的，不说以后霍晴能不能把布匹生意做起来，只说她为山里这两年的付出，就该给人家这个机会。 当然了，她会尽力让霍晴不会吃亏。 而其他人也一样，他们这两年为福泽山和西南府的付出，值得今后对他们进行的资源倾斜。 这些琐事处理完毕，郑清浅歇下来时，难免又想到了“后宫”这个问题上。 可能每个女人碰上这样的事都会这样吧，虽然情感上相信对方应该不会做什么，但理智上……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总之，郑清浅也无可避免的会去想，墨成章做了皇帝，会不会真的要广开后宫？亦或者迫于无奈，为了稳定朝堂而纳妃？ 对郑清浅来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别说他要纳妃了，就算他身边跟两个伺候的宫女，她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要想到他身边会有别的女人，郑清浅心里就忍不住的气闷。 所以在墨成章忙了好几天后，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进空间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媳妇儿给他甩脸色。 “怎么了？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墨成章大手一伸，就想把 人拉到自己怀里，可郑清浅直接躲开了。 “你还用得着我想？宫里伺候你的人那么多，你哪里还能想起家中的糟糠之妻？”郑清浅不自觉的轻哼一声，一个没忍住，说了心里话。 墨成章被她说得满头雾水，看着两人之间至少一丈远的距离，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他上前两步，再次伸手去拉她。 郑清浅下意识的又要后退，可这次墨成章没给她机会，眨眼间就到了近前，用了些力道将她禁锢在怀里。 “到底怎么了？什么糟糠之妻？这个词可不适合用在你身上。” 墨成章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郑清浅的语气泛酸，“如今你可是一国之君，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养眼的也不少，说不定朝中那些大臣已经憋着劲儿的要给你选妃呢，我算什么？孩子都生了，人老珠黄……” “停！”墨成章总算听明白了，哭笑不得的捏捏她的脸，“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郑清浅冷哼，“这会儿就开始嫌弃我了，我看我也不用进京了，以后我们娘几个就留在山里，你跟你后宫那些女人过日子去吧！” “不是，我哪里嫌弃你了？” 墨成章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他好容易搞明白自家媳妇儿这是吃醋了，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呢，就又被扣上了别的帽子。 郑清浅用力挣扎了一下，不想离他这么近，这家伙虽然满脸疲惫，可那张脸是真的好看，说话的声音又极富磁性，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时，太考验她的意志力了。 墨成章哪里敢放开她，她这样子明显在生气，放开了他估计今晚他得睡在空间外面去。 “浅浅，你先别气，告诉我是谁在你耳边造谣？我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身边只有小六和梁大人他们几个，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哪里有你说的这些？” 墨成章急急地解释道。 结果这话听在郑清浅耳里，立刻有了另一种解读，“哼，没看见女人的影子？你倒是想看见呢？放心，以后这天下的女子都任你挑选，不必急在一时。” 墨成章：“……” 媳妇儿吃醋本来是件让他高兴的事，可这无凭无据就给他扣帽子的做法，他可不能认。 “不是，咱俩成亲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除了你，哪个女人能入我的眼？”墨成章还是第一次碰上她这样，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郑清浅 撇开头，语气里有些委屈，“那是以前没这个条件，现在你都要做皇帝了……” 墨成章实在听不下去了，低头就将她微微嘟起的唇吻住。 “唔……”郑清浅双手抵在身前，用力推他，可这人跟块大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话都没说清楚，她不想让他亲！ 墨成章却顾不上这些，快五天没见，本就想她得厉害，现在见了人还被她各种冤枉，既然她这样不信任她，那他就让她好好感受一下，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这次的吻不同以往，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郑清浅刚开始还挣扎了一下，想躲开他的吻，可渐渐的，他的攻势太猛，她不自觉的软了身子。 两人的心跳都越来越快，郑清浅的手就放在他胸前，自然能感觉到，而她被他吻得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似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吻晕过去时，墨成章退开了一些，她立刻猛吸一口气，还没瞪过去，又再次被他吻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成章总算愿意放开她了，可也只是没再吻她的唇，转而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小没良心的，我整日里忙得吃饭都顾不上，却还始终想着你， ”他的嗓音有些哑，“感觉到了吗？” 郑清浅本就被他吻得脸热，这会儿更是脸颊爆红，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变得这么流氓？以前虽然在两人情热时也做过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但他从不会这样直白啊！ 墨成章从她的耳垂一路亲下去，郑清浅恍然回神，不对！话还没说清楚呢！ 她现在手上无力，推他的动作都带着欲拒还迎，“等等，把话说清楚……” 不等她说完，墨成章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卧室走去，“不等，有些事要用行动来证明。” 郑清浅：“……” 至于某人怎么用行动证明的，咳咳，反正这次之后，郑清浅再也不敢怀疑他了。 …… 墨成章进空间前，特意吩咐了人不要进屋打扰。 “春公公，这都卯时了，王爷还没起，会不会错过今日早朝？” 有名小太监小声的问守在墨成章寝殿外的邓荣春。 邓荣春也有点发愁，但却开口道：“王爷已经三日没合眼了，咱们做下人的得为主子的身体着想，这样吧，你去前面跟各位大人说说，让他们再等等。” 墨成章还没举行登基大典，因此所有人都以西南王称之。 第577章 后宫归你管 小太监闻言，连忙小跑着往前面去了。 邓荣春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寝殿门，暗叹一声，又转身继续守着了。 传闻西南王爱民如子，这几日他算是确认了。 这位比起之前的和佑帝和成安帝来，那可真是废寝忘食的处理朝政，而且几乎每件事都会先从百姓的利益为出发点。 邓荣春都被墨成章这拼命三郎的架势震惊了。 这哪里像个做皇帝的啊，分明就跟一头老牛差不多，每天都吭哧吭哧卖力干活，进宫这么几天了，连御花园在哪里都不知道。 宫里那些之前还六神无主的，见了这样的情况，都开始心思活乏起来，各种找人托关系，想要近身伺候，哪怕混个看门的活都乐意。 然而这位爷的简朴程度，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墨成章进宫五天了，每天都是召集各部大臣，几位阁老和梁大人他们议事，将之前成安帝没处理的所有奏折全理了一遍。 除此之外，还用雷霆手段把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强行镇压。 对墨成章来说，他现在可没时间去跟某些老顽固，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不想他坐上皇位的人周旋。 而朝中大臣在见了墨成章的真容后，原本还有小部分支 持盛家正统的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跟景仁帝长得如此之像，他们还拿什么理由来反对？ 总之，除了个别脑子抽风看不清形势的人外，墨成章接管整个朝廷还是很顺利的。 而邓荣春不知道的是，墨成章之所以这么拼，为的便是能早些进空间见自家媳妇儿。 结果进来一句话没说就被郑清浅扣了好几顶帽子，这就不能忍了。 哪怕他好几天没休息，也得让她长点教训。 于是，当郑清浅再次醒过来时，是被他吻醒的。 “别！我不要了……”郑清浅一看见他这张脸就一个激灵，连忙伸手推他。 墨成章轻笑出声，“就算你想要，今天也没有了，刚刚不是都给你了？” 郑清浅：“……” 好想在他脸上挠一把怎么办？ 端着这样一张俊脸，却笑得如此流氓，简直……太让人受不了了！ 墨成章笑完之后，又低头亲了亲她，“我要出去了，你也先出去吧，不然一会儿娘该起疑了。” 郑清浅闻言一惊，连忙问，“几时了？” “卯时了。” 郑清浅猛地推开他起身，“妮妮和安安快醒了。” 她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光着的，连忙到处找衣服。 墨 成章在旁边轻咳了一声，移开眼，不怎么自然的开口，“你还是出去重新找一身衣服穿吧。” 郑清浅这会儿手里已经抓过来一件里衣，但……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你……”郑清浅扭头瞪他，“要是有人问起，你让我怎么说？” 山里人过日子是很简朴的，就连她都没多少换洗的衣服，少了一套，万一被人问起，那还不羞死人啊？ 这人真是……昨晚的刺激就这么大吗？折腾她就算了，把她衣服都折腾没了！ 墨成章连忙凑过来，赔着笑脸，“你别生气，我让人再给你做新的。” 郑清浅哼了一声，手推在他脸上，“你别说话，我现在看见你就生气，你赶紧回你的后宫去吧！” “浅浅……昨晚你明明说不生气了的。”墨成章苦着脸，难道让他再来一次？ 再休息一会儿他倒是没问题，可她那小身板真能受得住吗？ 郑清浅都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你不是要去忙吗？再不出去，后宫那些小姑娘们可要伤心了。”郑清浅的语气还是酸溜溜的。 昨晚这人只顾着折腾她，正事根本没说几句，在那种情况下，她敢说生气吗？ 听她反复提起“后宫”，现在连“小姑娘”都出来了，墨成章总算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正了正神色，双手扳过她的脸，严肃又认真的道：“没有什么小姑娘，更不会有你以为的那种后宫，我让你提前进京，就是要将后宫交给你打理，整个后宫都归你管。” 郑清浅眨了下眼，试探的开口，“真的让我管？” “你是我媳妇儿，你不管谁能管？”墨成章挑眉反问。 郑清浅弯起唇角，笑得十分狡黠，“那我把皇宫弄成旅游景点给你创收，你也不管吗？” 墨成章：“……” 他的眼眸蓦地睁大了一瞬，随即却是笑出了声，飞快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随你，反正后宫交给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如果大臣们要给你选秀呢？还有娘，说不定她也想你多纳几个妃子，好让她儿孙绕膝。”郑清浅又问。 既然心中有结，那就一次说清楚。 墨成章叹气，将她抱紧了些，“你说的这些的确是有可能，但……如果我不能再有子嗣了呢？” 郑清浅一愣，“什么意思？” “等登基大典过后，我会让人放出消息，我在之前的战役中受伤过重，以后都不能再有 孩子了。”墨成章说得轻描淡写。 郑清浅却是一头雾水，“你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骗他们的，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不管是谁都别想往我身边塞人。”墨成章刮了刮她的鼻子，“现在高兴了没？” 实际上，自从他知道她生产时的情况后，就私下找赵岑配了药，是真的不会再让她怀孕了。 只是这件事他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妮妮和安安，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 就现在这两个都把她的精力分去了一半，要是再来几个，他在她心里还有什么位置？ 郑清浅听了这话，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心底涌上丝丝甜意，之前的酸意被冲得一干二净。 她主动吻了他一下，而后开口道：“我真的要出去了，你下次什么时候进来？”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感觉像是她在背着人偷情似的。 墨成章回吻了她一下，“以后我尽量晚上亥时进来一次，如果你不在，我给你留信。” 心结解开，两人又腻歪了片刻，随后各自出了空间。 郑清浅这边刚出来，就听见云氏在敲门。 “小四媳妇，快把孩子叫起来，该吃饭了。” “好嘞娘，我这就出来。” 第578章 烂摊子 墨成章从空间出去后，自己打理了一下，随后才唤来邓荣春。 “王爷，早膳是摆在这里，还是去珍膳斋？”邓荣春问道。 墨成章摇头，“不用麻烦，就在里吃。” 他习惯了福泽山中的快节奏，皇宫里的有些规矩他并不觉得讲究，只觉得麻烦。 随便吃了点，墨成章就去前面上朝了。 盛佑和盛讳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多，他要不见缝插针的赶紧处理了，别说应对几年后的极端天气，就是想跟自家媳妇儿亲热的时间怕是都不多。 墨成章虽然顶着西南王的头衔，可却泰然自若的坐在龙椅上。 下面的大臣们，都这么几天了，看到他这张脸，还有有些老臣会晃神。 实在是跟景仁帝长得太像了，一看见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景仁帝。 不过，墨成章一开口，这些人的心神就立刻收了回来。 这位长得跟景仁帝一模一样，做事的手段可是跟景仁帝完全不同。 说他冷酷霸道吧，对百姓的事他又会和声细语的处理。 要说他和善吧，一旦触碰到底线，他又会雷厉风行的处置挑事的人。 总的来说，虽然才短短几天，但墨成章的所作所为却是将一些不怎么老实的人镇住了。 下朝后 ，墨成章一刻没停的去了御书房。 梁兆以及户部的一名侍郎跟着他身后，李小六和内务府督办已经在那等着了。 “小……额，参见王爷。”李小六还是没习惯如今的称呼。 墨成章张口道：“不必多礼，盛讳说的宝藏问出来了吗？” 说起这个，李小六就气，“他说了，但这次也不一定能找到。” 那天他将成安帝拦住以后，就将人关进了天牢，但是他口中的“十万金”却一直没找到。 此人虽然怂，但这会儿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知道他们缺银子，就一直拖着没有告诉他们实话。 李小六被逼急了，用了些手段，可之前盛讳说了两个地方，他们派人过去却啥都没找到，很明显，盛讳是故意的。 昨晚他跟刀疤李一起，再次提审了盛讳，这次有刀疤李动手，盛讳总算说了个看似靠谱的地方。 可被骗了两次，李小六也不敢打包票。 墨成章没有说话，看向户部侍郎，“林侍郎，户部的账可算出来了？” 之前的户部尚书被罢免了，目前还没新的人上任，这位林侍郎是梁兆的人，算是值得信任的。 “回王爷，已经出来了。”林侍郎将手中的账目递给邓荣春。 邓荣春小跑着 将账本拿到墨成章面前。 墨成章打开，迅速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页时，皱起了眉头，“户部亏空如此严重？” “王爷有所不知，从和佑帝在位时，户部便一直处于亏空状态……”林侍郎不卑不亢的将缘由娓娓道来。 盛佑在时，一直私底下从户部支取钱物，而当时林家把持朝政，户部上下都是林家的人，没人敢说什么，国库也被盛佑看得死死的，完全不顾朝廷的情况，因此当时和佑帝连一场大战都撑不起来。 后来盛佑猝死，林家人明目张胆的将国库看做私有物，也不知拿了多少东西出去。 再之后成安帝上位，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户部和内务府的人却知道，成安帝拿备战做幌子，实际上也在偷偷转移国库和户部的财物。 林侍郎将此事告知梁兆后，梁兆让他暗中记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墨成章听林侍郎一条条的道来，只觉得无比心累。 难怪景仁帝不想将皇位传给盛佑，就那样的脾性……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而盛讳就更别提了，这哪里是想做皇帝，简直就是想做个最大的贪官！ 他都不敢深想，要是再让他做得久一些，怕不是整个国库和户部都得成他的私有物。 国库的确是皇帝的私人财产，但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没用国库贴补过？ “王爷，微臣这里也有一张单子，是自成安帝上位以来，内务府的财物进出明细。”内务府督办也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递上。 这位西南王跟前两个皇上完全不同，他整天担心地位不保。 可他也很难做啊！虽然他没有同流合污，但是之前两位他也没阻止，更没声张，也不知道西南王会不会治他个渎职罪。 墨成章将两张单子对比着看，看完后脸更黑了。 “小六，若是这次再没找到盛讳口中的宝藏，就不用对他手下留情了。” 李小六“啊”了一声，有些着急的道：“那他藏起来的东西就这样不要了？” 这可不是他们的风格啊！ 墨成章冷笑，“不需要他，总有人知道。” 要不说李小六还是太嫩了呢？盛讳不说实话，自然有人会说。 李小六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瞧我，咋就没想到呢？小四哥，我现在就去办！” 盛讳不说，不是还有他的心腹和亲信？他怎么就那么笨！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李小六这样了。 他做事风风火火的，当下便跑了出去。 梁兆和林侍郎等人看见李小六在墨成章 面前如此随便，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可墨成章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跟几人商议如何充实国库的事。 邓荣春有些羡慕的瞟了瞟门外，他啥时候也能跟王爷这样相处啊？ …… 郑清浅要进京，除了霍晴外，秦昊也要去。 “嫂子，秦家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当时秦昊找她时，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 可郑清浅却知道，当初倒戈相向的秦家人怕是要完。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离开前，郑瑾和郑钰竟然也找了来。 “浅姐儿，你要进京怎么也不跟我们说？我们可是你的亲哥哥。” “是啊，五妹妹，二哥小时候对你不错吧？我这辈子还没进京过呢，你就让我跟大哥跟你一起去吧。” “有我们两个在，你也能有个保障，毕竟外人哪里有亲兄弟来得亲近信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命推销自己，只为了能跟着进京。 这段日子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在福泽山里，他们根本享受不到半点特殊待遇。 别说受人尊重了，酒坊那边就连给他们安排的活都没人放水，害得他俩整日里都在酒坊里吭哧吭哧的干活，就连郑清浅要进京的消息，都是才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第579章 启程进京 两人都不傻，知道在这他们是别想被人另眼相待了，所以听见郑清浅要进京，两人立刻就把主意打在了郑清浅身上。 他俩要不出现，郑清浅都快把两人给忘了。 “大哥二哥也想进京？”郑清浅问道。 郑瑾和郑钰连连点头。 “可是……”郑清浅为难的道，“四哥只让我先去，就连我娘和两个孩子都还在山里，你们若是去了，我怕他会不高兴。” 她在“不高兴”三个字上用了重音，郑瑾想听不懂都难。 郑钰也听懂了，和郑瑾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后背一僵。 五妹夫今非昔比，那可是妥妥的大乾皇帝了啊！ 要是惹了他生气……两人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算了算了，反正五妹夫的娘和孩子还在山里呢，他们到时候跟着走就是，只要去了京里，等郑清浅坐上皇后的宝座，他俩就是妥妥的国舅爷！ 到时候……嗯嗯，那就再等等吧。 郑清浅轻轻松松就把两人打发回去了，还顺便敲打了一下，让他俩在她不在时别捣乱，不然以后啥都没有。 这兄弟俩自然拍着胸脯应下了。 殊不知，他们哪有做国舅的命，有生之年都没能再出过福泽山。 当然 ，那是后话，眼下郑清浅等人收拾妥当，明日便要出发。 “娘，妮妮不爱动不爱开口，您也别太勉强她，只要让她不饿着不冻着便好。” 临走前，郑清浅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安安好动，您得多费点心思，若是顾不过来，再多请两个人也成，您自己别累着了。” 云氏白了她一眼，“我自己的孙子孙女，还用你说这些？你放心进京，我肯定给你把孩子看好。” 郑清浅抱着她的胳膊，“您说哪里话？我也舍不得您，等京中一切稳定，我们立刻派人来接您。” 婆媳两个好歹朝夕相处了几年，云氏其实也舍不得郑清浅，只是她平时强势惯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听到郑清浅的话，她口中嫌弃，却没有推开郑清浅，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别的事我也不说啥了，你和小四都是自己有主意的人，不过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现在跟你说清楚。” 云氏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郑清浅下意识的问。 云氏斟酌了一下用词，而后才看着她道：“小四应该是要做皇帝的，你是他的原配发妻，皇后的位置肯定跑不了。” 郑清浅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云氏 竟然要说这件事。 云氏继续道：“后宫里女人多，你得自己多上点心，我可不想其他人做我儿媳妇，你听明白了没？” 郑清浅：“……” 所以，云氏的意思是，她不想墨成章以后纳妃？可……这不符合当下人的思想啊！ 说实话，郑清浅早就做好未来某天，因为纳妃的问题跟云氏对立的准备了，谁成想云氏居然不乐意墨成章纳妃。 这就有点……感动。 “娘，您放心吧，我跟四哥会好好的，不管咋说，我们肯定好好给您养老。”郑清浅笑着保证道。 云氏不太自在的转开视线，“你俩顾好自己吧，我有妮妮和安安呢，用不着你们。” 她家老爷子曾跟她说过，一生有一人相伴足矣，虽然小四不是她亲生的，可她还是希望他以后不会因为妻妾问题伤神。 再说了，小四媳妇这样的人，整个大乾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来。 反正她觉得有小四媳妇一个就够了，女人多了麻烦，孩子多了更麻烦，特别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孩子，那多了还可能要命呢！ 在家里的最后一晚，郑清浅跟云氏说完话后，没有进空间，而是陪着妮妮和安安一起睡。 翌日，郑清浅 将两个孩子好好的抱了抱，又悄悄跟妮妮说了几句话，然后亲了亲姐弟俩，秦昊那边便来人催了。 也许是相处得久了，这次郑清浅亲妮妮，居然没有得她的白眼和嫌弃，只不过她也没有很高兴就是了。 安安今天睁着大眼一直看着郑清浅，少见的没怎么笑了。 “嫂子，时候不早了。”秦昊在一旁提醒。 云氏和墨韵抱着妮妮和安安，其他人虽然很不舍，可还是对郑清浅挥挥手。 “弟妹，路上多保重，进京以后记得给我来信。” “小四家的，家里你别挂念，有我们看着呢！” “快去吧，别耽搁了。” 郑清浅看着一众人等，鼻子有些泛酸，眨了眨眼后，也挥手道别，“大伙儿别急，等京里一切安排妥当，你们大伙儿也一起来。” “那肯定的，小四在哪我们就在哪，你快去吧，帮我们先踩踩点，有啥好的不好的，到时候咱们心里也好有数。” 这话是李阿爷说的。 虽然他知道墨成章如今身份不同了，但还是没能改掉称呼，更不想跟他们分开。 “阿爷，您的话我记住了，肯定给您老看好。” 郑清浅上了马车，冲着乡亲们挥手。 赶车的是 郑智，马车很快就蹿出去老远，但郑清浅从车窗探头往后看，还是能看见云氏等人站在村口没回去。 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郑清浅才坐好。 到了山下，张太傅一家也等在那。 墨成章早就跟张之遥说好，等到盛京拿下后，请他回京。 不过，让郑清浅意外的是，今天竟然只有张之遥和他的几个儿子在，张家女眷却一个也没看见。 但这会儿急着赶路，也不好开口问，只能路上再找机会问问了。 他们这边启程，另一厢，福泽书院中，谭氏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张云兮。 “云姐儿，祖母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祖父不会同意的。” 谭氏看着张云兮呆呆的盯着桌上的一双男鞋，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 “你祖父昨晚跟我说了，日后如果可能，想替你说南国公府的亲事，你跟阿雪不是闺中好友吗？南国公的为人不必我多说你也知道，他不比程家那位差，若是亲事能成，肯定不会亏待你……” 张云兮听见谭氏的话后，总算转过脸来，眼中水光闪烁，开口道：“祖母，我不想嫁，还请祖母怜惜，不要替我说亲。” 第580章 只想嫁一人 杜傲双明显对她无意，只拿她当妹妹看，而且她心里有人，就算亲事成了，对人家也不公平。 这一生，她只想嫁一人，可那人眼中却没有半点她的影子，连她送的鞋子都退了回来。 “你……云姐儿，你可别做傻事，程景灏不值得，你以为你为他做鞋子我们都不知道吗？若不是我刻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能有机会送出去？” 谭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又心疼又无奈，“可你看看人家怎么对你的？” 她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但孙女是她自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若是程家那小子也对她有意，她也会尽力促成这桩两情相悦的喜事。 所以当她发现张云兮竟然在做一双男鞋时，没有阻止，就是想给她一个机会。 谁知程家那小子如此不识好歹，竟然把鞋子退了回来，她这个做祖母的都被气得肝疼，可怜她这个傻孙女，为了这么一个人都不愿意嫁人了。 张云兮低垂着目光，心头百般滋味却无法诉之于口。 谭氏见她这样，重重一叹，“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便起身出门。 张云兮缓缓抬头，泪珠自眼角滑落。 …… 与此同时，程韬和程景灏也 相对而坐。 父子俩许久没有谈心，今日郑清浅等人进京，程韬心中感慨的同时，将程景灏叫到自己屋里来说话。 “阿灏，你对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程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才开口。 他这一生已经没什么追求了，可阿灏还年轻，总不至于余生都在这山里度过吧？ “打算？”程景灏倒茶的手一顿，随即淡淡一笑，“如今的日子便很好。” 能跟墨成章和平相处，看着他将大乾打理得越来越好，此生足矣。 程韬闻言眉头一皱，“你还未娶亲，难道今后便不娶了吗？” 他一个大男人，此前为程景灏操心婚事是因为程家需要联姻带来的好处，自从来了福泽山，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此时看来，他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难道打算孤独终老？ 程景灏不紧不慢的放下茶壶，坐直身子，很认真的看着程韬，“爹，既然今日说起此事，那我便将我的打算告诉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缓缓道：“我没打算成亲，也不想娶妻生子。” 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用这一世的孤寂来赎前世的罪。 程韬一掌轻拍在桌上，“你怎能有如此想法 ？我们程家嫡支只有你一根独苗，你若不娶妻生子，我们这一支岂不是要绝后？” 程景灏依旧镇定自若的看着他，出口的话却差点让程韬一口老血喷出来。 “爹您正当壮年，要是您现在娶一门继室，想来也能替我们这一脉延续香火。” 程韬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抬手指着程景灏，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程景灏老神在在的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后，起身对程韬拱手道：“这事还得您老费心，儿子先去上课了。” 再过一刻钟有他的课，不能再继续陪老爹喝茶了。 程韬总算能说出话来了，吹胡子瞪眼的指着程景灏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三，还娶什么继室？” 说到这里，他顺了顺气，继续瞪着程景灏，“反倒是你，二十五岁的年纪却过得像是五六十岁的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若是想娶继室，至于等到现在吗？ 倒不是说他有多想抱孙子，只是不想让程家嫡支在他眼前绝后罢了。 程景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挥挥手，“我去上课，此事日后不提也罢。” 反正他爹要是再提，他就还让他自己上 。 也许他生性凉薄，对子嗣什么的完全没有什么想法，前世梁氏替他生的孩子，他总共也就看过几次罢了。 这一世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便别再去耽误人家姑娘了吧。 …… 话分两头，郑清浅他们一路上有西南军护着，走的又是官道，速度比往日里快了许多。 “太傅，您老辛苦了。”停下来休息时，秦昊给张之遥等人送吃的过来。 张之遥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你们不用顾虑我，只管按你们的计划赶路便是。” 在福泽山住了这些日子，他的身子骨倒是比从前好些，若不是朝中有些事他还放不下，这次他是断然不会进京的。 山里住惯了，出来还挺不适应的。 “没事儿，明天就能进京，您老也可以好好休息两天。”秦昊扬起一抹笑，总算能松口气了。 张之遥轻轻摇头，没再说话。 他如何能休息？大乾还有许多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只想尽快辅佐墨成章，让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秦昊回了自己的马车，一上车他的神色便冷了下来。 当初跟着秦炙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郑清浅和霍晴在一辆车上，两人一路 上有说不完的话，倒是不会觉得无聊。 唯一的不便是，这几天郑清浅都不能进空间。 也不知道墨成章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明日便要进京，她心里既期待又惴惴。 在现代时，她连旅游都没去过任何宫殿，如今居然要住进去，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浅浅，刚刚你说我也跟你住到皇宫里去？这……我心里有点慌。”霍晴突然开口道。 郑清浅抬眸浅笑，“晴姐，皇宫再大再好，那也只是一个住处，没什么好慌的。” 让霍晴跟她一起住在宫里可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墨成章说李二麻子他们都住在宫里，霍晴去了总不能让人家夫妻分开住吧？ 只是这话她这会儿却不能说出来，毕竟这情况墨成章他们没有来信说过。 “话不能这么说，”霍晴连忙摆手，“咱们平头老百姓一辈子能看一次皇宫就已经不得了了，住进去简直想都不敢想。” 郑清浅拍拍她的手，“那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了，说不定麻哥正在宫里等你呢。” 李二麻子要是知道霍晴去了，还不得高兴得傻笑大半天？ “他也能住宫里？”霍晴愕然的瞪大眼，“不是说皇宫里不让外人住吗？” 第581章 进宫 特别是男人，外男那是绝对不准在后宫住下的。 郑清浅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四哥说了算，以他做事的风格来看，他们多半都住在宫里。” 霍晴闻言点点头，“这倒是，小四……呃，不是，以后我们咋叫他啊？” 直到现在，霍晴才想起这个严肃的问题。 从前大伙儿都是喊“小四”，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呀，小四那是要做皇上的人，哪有普通百姓这样喊皇上的？ 郑清浅眨眨眼，对哦，以后墨成章做了皇帝，她要怎么称呼他？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不过对郑清浅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更关心霍晴的生意在京城能不能做起来。 京城繁华，商业发达是肯定的，外来的人想要分一杯羹，怕是不容易。 各种思绪在脑中翻转，这一晚郑清浅睡得并不踏实。 翌日，一行人全速赶路，终于在下午申时到了盛京城门口。 郑清浅等人下车接受城门口的盘问和检查。 没等她仔细打量盛京的城门，就有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对着张之遥提摆下拜。 “恩师，您老总算回来了！” 此人正是梁兆。 前几日王爷让 他们几个轮流到城门口来接人，今儿正巧轮着他，没想到就让他赶上了。 “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张之遥弯腰去扶他，梁兆没让他碰着，自己站了起来。 两人寒暄两句，梁兆又对着秦昊行礼，“见过侯爷。” 秦昊回了一礼，笑着纠正道：“我如今无官一身轻，梁大人可别给我招祸。” 梁兆正色道：“侯爷有所不知，王爷入宫后的第三日便让人将从前的靖安侯府收拾出来，说是等您进京以后能直接住进去。” 墨成章这个西南王的称号，已经传到了盛京周边，郑清浅等人一路行来，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王爷值得是谁。 秦昊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暖意横流，笑得越发灿烂，“王爷有心了。” 不愧是他的兄弟，一朝跃进龙门，也没忘记他这个朋友。 可既然墨成章把靖安侯府拿下了，秦炙等人又在何处？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秦昊很快便将此事按下。 不急，等见过墨成章后，自然能知道。 梁兆同秦昊说过话后，目光看向了郑清浅。 当下便恭敬的对她行了一礼，“下官拜见王妃，还请王妃随我入宫，王爷早就等着您了。” 郑清浅 对这个称呼有点不习惯，不过还是露出一个浅笑，对着梁兆点头道：“有劳梁大人了。” 她很清楚梁兆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不出意外，这位日后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梁兆心里，她给他的震撼更大。 难怪王爷在宫里不让任何宫女近身，瞧瞧这位西南王妃，哪点像是山里出来的，这气质，这神韵，都已经甩了京中闺秀一大截了。 在梁兆眼中，郑清浅给他的感觉就是端庄大气，跟墨成章浑然天成的气势相辅相成。 这些念头说来繁杂，实际上不过眨眼的时间。 郑清浅他们再次上了马车，被梁兆带着往皇宫而去。 盛京城已经建成百年，城中道路四通八达。 多年过去，城中商铺林立，除了本地人之外，不少从各地来的人也在此谋生。 郑清浅没有刻意去掀马车帘子往外看，仅凭偶尔被风吹起车帘时看出去，也能看见盛京的繁华。 霍晴紧张的小声问她，“浅浅，我能不能就在宫外找间客栈住着？” 那可是皇宫啊！ 她实在有点心慌，这会儿心跳跟擂鼓似的。 郑清浅安抚道：“没事的，晴姐你别怕。” 她心里原 本的忐忑，也被即将要见到墨成章的雀跃所取代。 快半个月没见了，她不想他是假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了。 郑清浅听见外面梁兆在同守卫交涉，很快马车便再次启程。 …… 梁兆先前便打发了人给墨成章送信，这会儿他和李小六等人正穿过崇华殿往皇宫大门而来。 “小四哥……呃，”李小六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王爷，嫂子……呃，王妃他们可算到了。” 李小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就不明白了，干嘛有这么多称呼啊？以前喊哥哥嫂子多亲热，现在这个喊法，他都觉得自己跟小四哥疏远了。 墨成章心下高兴，薄唇轻勾，没有说话，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好些天不见，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他媳妇儿了！ 李二麻子和李小六并肩走着，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这么久了，你咋还没学会怎么叫人？” 以前他还觉得李小六挺聪明机灵的，这次却是比他适应得还慢。 “你懂个屁！”李小六压低声音，“我这是念旧，念旧你懂不？” 李二麻子无语，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正在这时，前面有动静 传来。 两人抬眼看去，顿时脸上一喜。 李小六还没抬脚，就见李二麻子跑得飞快的冲到前面去了。 “你咋来了呢？”李二麻子抓着霍晴的手，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霍晴羞窘的甩开他，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老实点！” 郑清浅此时哪里管得了别人，她满心满眼都是墨成章。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着亲王的朝服。 原本就高大俊朗的人，如今这样一收拾出来，俊美中透着威严，看着她的眼里满含笑意，又让他整个人显得特别温润。 墨成章没像李二麻子那样失态，不过也快步走到郑清浅面前，握着她的手笑，“你来了。” 郑清浅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没有甩开他的手，点头应了一声。 墨成章牵着她转身，一边走一边替她介绍途经之地的情况。 梁兆等从没见过他这一面，在后面惊掉了下巴。 “王爷他……”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那些想把女儿送进宫的人见了，说不定明儿就能用奏折把勤政殿堆满吧？ 墨成章可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一路上都轻声细语的跟郑清浅说着话，不多时便将她带到了皇后的寝宫。 第582章 真的变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晚点我再过来找你。”墨成章不情不愿的松开郑清浅的手。 御书房中还有一大堆事等他决断，此时实在不是腻歪的时候。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郑清浅乖乖点头，手心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这会儿周围还有霍晴和几名宫女在，哪怕她有许多话想说，也不方便。 墨成章摸了摸她的发顶，忍住想抱她亲她的冲动低声道：“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李小六等人还在外面等他。 他刚走，霍晴就凑过来小声道：“浅浅，皇宫果然很大啊！” 从进宫门到现在，他们最少走了半个时辰。 郑清浅暗叹，地方大没啥好的，干啥都会慢一些，还是像福泽山那样好。 不过她开口却是笑道：“是啊，宫里人多，地方自然大。” 皇宫就是皇帝的家，除了日常办公场所，还得让皇帝后宫的女人孩子有地方住，再算上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以及宫墙附近的护卫等等，再来点人造景致啥的，这占地面积自然不能小了去。 两人这边刚说完话，就有一名管事嬷嬷上前，小心翼翼的给郑清浅问安，顺便询问了一番她接下来的打算。 “ 王妃安好，奴婢是坤凤宫的掌事姑姑梅蕊，负责这宫里下人的管教和琐事，王妃有事，但凭吩咐。”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郑清浅有些不习惯，不过她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将这位……”她看向霍晴，顿了顿，“先替这位夫人安排住处。” 宫里到底不比外面，郑清浅也拿不准要不要把霍晴和李二麻子安排在一起，还是先休息一晚再说。 赶了快半个月的路，郑清浅这会儿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他事等睡醒后再说也不迟。 梅蕊立刻恭敬的应下，让人将霍晴领走了。 临走前，郑清浅特地吩咐，不要让她住得太远。 把霍晴安顿好后，郑清浅屏退梅蕊等人，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既然是从前皇后的寝宫，寝殿内的东西自然都是精致又华贵的，不过郑清浅此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除了那张大床。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她再次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墨成章的侧脸。 郑清浅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她如今身在皇宫。 墨成章忽然翻身面对着她，睁开眼便对她笑，“醒了？饿不饿？” 他低头给了她一个吻，“亥时都过了，看你睡得这么香，我没舍得 喊你起来。” 今日是他进宫以来最早结束工作的一天，等他急匆匆赶过来，看见的便是她睡得香甜的样子。 看见她眼下隐隐的阴影，他不忍心叫醒她，干脆自己也上了床，抱着她眯了一会儿。 这段日子以来，他为了赶快将堆积的朝政处理好，也没好好休息过，有她在怀中，倒是让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郑清浅抱着他的腰，在他身前蹭了蹭，“饿，但不想起来。” 这么久没见，她只想赖在他怀里。 “饿着肚子可不成，”墨成章一手揽着她肩头，一手抱着她，“我去让他们送吃的进来。” 说完，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松开她下床。 床前的帘子被他拉上，没一会儿郑清浅便听见他让人把晚膳摆进来。 紧接着，墨成章拉开帘子进来，对她笑道：“你要不想起，就在床上吃便是。” “别，我还是起来吧。”郑清浅不好意思的摇头，很快便坐起身。 哪能一来就这样呢？她可不想被人在背后乱说。 等她起来，梅蕊已经带着人将晚膳摆上了。 看见一桌子的菜，郑清浅咋舌，“我们两个能吃这么多吗？” “你第一天来，我想让你尝尝 之前没吃过的。而且吃不完也不打紧，赏下去便是。”墨成章笑道。 郑清浅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别扭，也更直观的感受到，墨成章的身份是真的变了。 一个“赏”字，被他说得习以为常，可她听来却不习惯。 就好像一夜暴富的人，有那么一瞬会不知道该怎么花钱一样。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墨成章连忙凑近了问道。 郑清浅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 墨成章诧异了片刻，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你是觉得让他们吃我们的剩饭不好？” 他知道她的世界追求的是民主平等，可大乾还处在她那个世界说的“封建社会”，有许多制度都跟后世不同。奴仆制便是其中一种。 郑清浅点头，这的确是原因之一。 “你啊，”墨成章捏了一下她的脸，“可不能这样想。” 郑清浅不解的看着他。 墨成章想了想道：“对他们来说，能被帝后赏赐，是无上的荣耀，而且我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不想委屈你，所以今晚特意让他们按照正常的份例准备晚膳。” 朝廷这么穷，百姓都要吃不上饭 了，他怎么可能每顿大鱼大肉？ 墨成章进宫的第二天就让宫里缩减开支，所有不必要的花销全部取消，每日里的饭食更是卡死了，绝对不准浪费。 不过因为他的身份，虽说在数量上减了他的份例，可御膳房那边却是变着法子的给他换菜式。 进宫这么久，他就没吃过重样的菜。 今晚这桌是例外，都是他之前吃到过，觉得郑清浅肯定会喜欢的，特意记下名字让人今晚做的。 听了他的解释，郑清浅才想起，好像的确是这样。 “好了，这都是小事，再不吃，菜可就凉了。”墨成章催促道。 “我知道了，你也没吃吧？那陪我一起多吃点。” 郑清浅没再纠结，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美食上。 算啦，既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以后肯定还会有许多类似的事情发生，既然不可能改变，那她就得快点习惯才是。 当晚，墨成章宿在了坤凤宫。 梅蕊今日负责值下半夜，天还没亮就有人来交班了。 “梅姑姑，您去歇着吧，一会儿我跟琴音伺候王爷和王妃起来。” 梅蕊看向来人，眉头不自觉的一皱，“司棋姑娘并不需要当值，不必来抢琴音等人的差事。” 第583章 要慢慢习惯 作为坤凤宫的老人，若说梅蕊最不喜哪位宫女，那便非司棋莫属。 严格来说，司棋不是宫女，而是景仁帝某位妃子的远亲。 据说她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自小便被接进宫来陪伴那位娘娘，虽是干的伺候人的活，但名义上却是那位娘娘的侄孙女。 宫中惯来捧高踩低，但也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混得风生水起，司棋便是这样的人。 那位娘娘死后，司棋也不愿出宫，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后来和佑帝暴毙，她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求了内务府管事让她留下，之后又几经辗转到了坤凤宫，先前还伺候了成安帝的皇后几日。 当初成安帝等人逃走，宫中人心惶惶之时，司棋和梅蕊等人顶住了压力，继续留在了宫里。 直到墨成章进宫，内务府那边安排梅蕊管理坤凤宫中的一众下人，司棋是最让她头疼的一个。 这之中有些弯弯绕绕，梅蕊没有细究，但让她毫无戒备的用司棋，她是不愿意的。 司棋好像早就知道梅蕊会拒绝，脸上的笑一点都没变的道：“梅姑姑这话说的，我跟琴音等人都是这坤凤宫的人，伺候王爷王妃再正常不过。” 宫中的人说话向来只说半句，话中 深意得看别人能不能懂。 梅蕊当然听懂了司棋的话。司棋的意思是，她自己都不介意做个奴婢了，梅姑姑拦着挡着的，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司棋姑娘是司太妃的娘家人，并不是坤凤宫的下人，且往常也没见你如何积极，如今这般却是为何？” 梅蕊值守了一夜，不想跟她兜圈子，直接将话挑明。 西南王入宫后，从未踏足后宫，只前几日过来坤凤宫看了一眼，也是那时让司棋见着了。 梅蕊在宫中多年，哪里能不清楚司棋的心思？ 可如今西南王妃刚来，她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属实不像她从前的作风。 “姑姑您……怎可如此误会于我？”司棋泫然欲泣，掩面道，“今晨奇鸢闹肚子，怕姑姑责罚，这才托了我来替她一日，姑姑却这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梅蕊打断，“明人不说暗话，司棋姑娘有什么心思我不想知道，但在这坤凤宫却不能坏了规矩，你请回吧。” 少个奇鸢她再安排一个人顶上便是，为何要用明显居心不良的司棋？ 这时，一名年轻宫女匆匆跑来，对着梅蕊连连道歉，“姑姑，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人便是司棋口中 的琴音。 “无妨，你带人守着门口，等王爷和王妃起身，绝对不可让无关人等进去寝殿，知道吗？”梅蕊严厉的道。 琴音连忙点头，“奴婢记住了！” 梅蕊瞥了司棋一眼，后者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司棋，你跟我来。” 说完，她抬脚便走。 司棋顿了顿，也转身跟上，临去前，回头对琴音露出歉然一笑。 琴音朝她摆摆手，无声的对她说了句：没关系。 刚才她隐隐听到了几句梅姑姑跟司棋说的话，可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梅姑姑这么讨厌司棋呢？司棋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啊！ 只是不等她多想，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琴音急急地收敛心神，轻轻敲了敲门，“王爷，王妃，可是要起了？” “你们都退下，一刻……半个时辰后再来。”屋内传来墨成章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喑哑。 琴音蓦地张大眼，脸颊腾地红了，忙不迭的应下，随即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快速的退到了寝殿一丈开外的地方。 寝殿内，郑清浅正被某人压得死死的。 “别闹了……再不起，让我以后怎么见人？”郑清浅一边推着墨成章，一边试图让自己别被他影响。 墨成 章忍了这么久，终于不用吃素了，哪里愿意轻易放人？ “没人敢乱说。”他手下动作不停，随口道。 郑清浅气急，张嘴刚想说话，却被他忽然吻住，下一刻，她口中的不满变作轻吟，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一双眼又嗔又怨的对上他深沉的眸子。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暖阳高照了。 意识回笼，郑清浅猛地坐起，暖被滑落，露出她脖子以下斑斑点点的红痕，一看就是某人昨晚和今早没控制好留下的。 冬月的天气可不暖和，郑清浅顾不得埋怨，连忙把里衣找出来穿上。 等她穿好衣服下地，敲门声响起，随即有个年轻的声音问道：“王妃，您可是起了？” “嗯，进来吧。”郑清浅坐在梳妆镜前，转着头看脖子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还好，某人还算有分寸，并没在显眼的地方种草莓。 琴音领着一众宫女推门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东西，全是洗漱需要用到的。 “给王妃请安，”琴音福身行礼，“奴婢琴音，擅长梳妆。” 其余人将东西放下后，也依次简单的介绍了自己。 郑清浅倒是把他们的名字记住 了，可还是很不习惯被一群人伺候。 稍稍沉思片刻后，郑清浅道：“琴音和画意留下，其余人先下去吧。” 琴音擅长梳妆，画意则对着装搭配很在行。 郑清浅留下这两人，是怕自己初来乍到，万一在穿着打扮上不合规矩，那不是白白被人笑话嘛。 经过了昨晚，郑清浅深知她得尽快习惯这样的生活，现在便开始慢慢习惯和改善吧。 “王妃，您脸上不用上妆就很好看呢。” 琴音替郑清浅梳了个符合宫中规矩的发型，转到前面来一看，有点无处下手。 郑清浅的皮肤太好了，脸上连个毛孔都看不见，五官也长得精致，连口脂都不用抹。 “那就不上。”郑清浅莞尔一笑。 琴音看见她的笑容，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您笑起来真好看！” 难怪王爷早上还…… 想到这里，琴音连忙垂下头，耳朵都红了。 画意在一旁连连点头，显然也这样认为。 而且王妃好和善啊，对她们一直客客气气的，一点主子的架子都没有。 郑清浅笑笑，没说话。 这种夸赞她听得多了，早就免疫。 “王妃，李夫人求见。” 这时，有小宫女迈着小碎步进来通报。 第584章 登基 李夫人便是霍晴，因为李二麻子等人都还没正式授予官职，因此只以姓氏称呼其妻。 郑清浅听说她来了，让人先招呼着，又吩咐画意快些替她选好衣服，等穿戴好，由琴音领着去了待客的偏殿。 “晴姐。”郑清浅看见霍晴正在打量着殿中摆设，笑着出声唤道。 霍晴扭头就看见了她，霍地起身，眼露惊艳的看着她。 “浅浅，你穿这身衣服可太好看了！” 大红绣金丝的面料，只在衣襟、袖口和裙摆处绣了繁复的花纹，华丽又精致。再加上郑清浅本就生得好，不管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好看。 郑清浅展开双臂左右瞧了瞧，抬眼笑道；“是吗？我没怎么注意。” 刚刚急着过来见霍晴，她的确没关注画意给她挑的什么衣服。 这时画意忽然开口，“启禀王妃，您所有的衣服鞋袜，都是王爷吩咐织造局做的，前两日才送来。” 郑清浅闻言诧异了片刻，想起之前墨成章说会给她做衣服的事，当时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还真做了。 心里忽然就觉得甜滋滋的，唔……她就暂时不怪他昨晚和今早折腾她了。 霍晴打趣道：“瞧瞧，小四 ，呃……王爷对你多好，哪像我家那个。” 李二麻子这人吧，过日子什么的都没得说，就是对她没什么小殷勤，简单说就是不会来事儿，看看人家小四，还知道给郑清浅做衣服啥的，她家那个就不会。 郑清浅唇角轻扬，睨着她反问，“麻哥对你还不好啊？” 霍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她这样看着，想到李二麻子为自己和几个孩子做的事，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两人互相打趣了几句，郑清浅就让伺候的人下去了。 “晴姐，在宫中还习惯吗？”没有外人在，郑清浅说话也没什么顾虑。 霍晴一听这话，顿时一拍大腿，“哎哟，你可别提了，那啥……呃，等等，”她猛地顿住，忐忑的看着郑清浅问，“我跟你说话还可以跟从前一样吧？” 郑清浅轻笑，“那是自然的，如果我们这样的关系都不能放开了说，那这宫中我也不乐意待着了。” “那就好，”霍晴松了口气，“昨儿我不是被安排住在隔壁的，呃，好像是叫观秋殿？哎呀，反正就是在你这院子旁边。” “那个院子里也有好些宫女，还有几个公公，我这刚住进去，就被他们旁敲侧击的普 及了一大堆规矩……” 霍晴将昨天跟郑清浅分开后发生的事挑拣着说了一遍。 她本来住进宫里就很忐忑，可这宫中的下人们说的那些规矩，让她更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一晚上都没睡好，今早想过来找郑清浅吧，结果他们又说郑清浅还没起。 等到这会儿，她憋不住了才坚持跑过来。 郑清浅听得皱眉，看来这宫里的下人表面看着规矩，实际上并非如此。 按理来说，霍晴是她留下的，这些人本该小心伺候着，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内涵”人家。 霍晴自己可能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但她说的有些事听在郑清浅耳中，那些下人就是在欺负霍晴不懂。 虽然郑清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某些规矩，但她至少能分得清哪些是好话，哪些是故意说出来敲打人的。 “……我实在住不惯这宫里，浅浅啊，你看能不能让我出宫去住？”霍晴说完后，眼巴巴的看着郑清浅。 在这虽然有一大堆人伺候，但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享不来这个福。 郑清浅拉着她的手道：“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但过几日要举行登基大典，你现在出宫的话，到时候就看不见四哥登基了。 ” “啥？小四，呃……王爷要登基了？”霍晴瞪大了眼。 郑清浅笑着点头，“嗯，就这几天的事，所以你要不要再等几天？” 这是墨成章昨晚临睡前告诉她的。 “那必须的啊！”霍晴激动的点头。 这可是一辈子，哦不，可能几辈子也不见得有机会看见的事啊！ 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去做，亲眼见证墨小四登基，那可是抢都抢不来的机会。 想想看，山里那么多人，只有她和郑清浅他们少数人能看见墨小四登基，以后不管在哪里，说出去都是引以为傲的事。 这个消息让霍晴立刻打消了想出宫的念头。 不过，高兴过后，她又眼神复杂的看着郑清浅。 “怎么了？”郑清浅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霍晴摇头，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晴姐，有话直说，我们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郑清浅无奈道。 霍晴纠结了一会儿后开口道：“那我就说了啊，不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听了千万别多想。” “没事，你说吧。”郑清浅颔首。 “按理来说，王爷登基，应该立你为皇后，可昨儿我在观秋殿听他们的意思，王爷好像 没有立后的意思。” 霍晴一边说着，一边去看郑清浅，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才接着道：“嗐，我就是瞎想的，也许王爷有他自己的打算呢？反正你别多想。” 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在霍晴看来，墨成章做了皇帝后，那肯定是要纳妃的，不过郑清浅这个原配理应做皇后。 只是她自己心里暗暗替郑清浅觉得不值，如果墨成章没有做皇帝，她本可以不必与人共侍一夫的。 但郑清浅要是做了皇后，很多事就由不得她了。 所以这人啊，有得必有失，等下次再见着李二麻子，她可得敲打一下他，别以后有了身份地位，就想着往家里抬人，她绝对不会同意。 霍晴的话对郑清浅的影响并不大，别人可以怀疑墨成章，她自己却能感觉到，他不会负她！ 至于立后的事，他应该有他的考量，她并不想去质疑什么。 登基大典在即，墨成章忙得脚不沾地，郑清浅也开始着手处理后宫事务，两人都无暇他顾。 之后的几日，墨成章都只有中午抽出时间来跟郑清浅一起用饭，晚上直接宿在御书房那边。 成安元年冬月（十一月）二十五，墨成章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第585章 我来娶你了 这日，丑时刚过没多久，郑清浅就被梅蕊叫起来了。 “皇上祭天，不是说我不用去吗？”郑清浅揉揉惺忪的睡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从今天起，所有人都要改口了，只是郑清浅自己还不习惯自称本宫，总觉得怪怪的。 反正是在她自己宫里，暂时先这样吧。 画意上前替她更衣，梅蕊张口解释道：“娘娘今日要见各位诰命夫人，需得盛装打扮才是。” 毕竟是第一次在朝中的诰命夫人们面前露面，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梅蕊此人责任心极强，做事沉稳细致，既然在坤凤宫做事，就自然而然的将郑清浅看成了自家主子，奴婢替主子着想是最基本的素养。 墨成章进宫后，有关闵州，有关福泽山的事也随之在宫中传开。 当然，都是私下流传，没人敢在明面上乱说什么。 而在梅蕊看来，自家主子从前没有经历过这些，怕郑清浅被某些不长眼的诰命夫人冲撞，更怕她被看轻，那势必要拿出皇后的架势来。 只是郑清浅进宫时日尚短，根本来不及学习宫中礼仪，这一点估计是无法避免。 好在她这几日观察过，郑清浅虽然不懂宫中的规矩礼 仪，可她本身的修养就不错，不用严苛要求的话，大面上也能过得去了。 郑清浅听梅蕊这样说，也就没疑问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只有正经册封的皇后，才有资格让一众诰命同时进宫谒见。 等到画意帮她把衣服穿好，郑清浅才打起精神睁眼。 低头一看，顿时“咦”了一声，“穿这么繁复吗？” 刚刚她就觉得今日画意给她穿衣服的时间久了些，但她太困了，没数身上被穿了几件。 而且……郑清浅抬起胳膊，又转了一圈后，心里的疑惑更甚。 这穿得是不是太正式了一点？ 梅蕊侧头对琴音使了个颜色。 “娘娘稍安，等奴婢替您上完妆。” 琴音接收到梅蕊的眼神暗示，连忙上前扶着郑清浅在梳妆镜前坐下。 郑清浅心中疑惑，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 今日墨成章正式登基，她这个原配又要接见命妇，要是穿得太随意，必定有损他的威望。 饶是这样，等琴音替她上完妆，画意小心翼翼的捧着一顶凤冠过来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戴常冠就好了吧？” 又不是什么国礼，带着这么正式的凤冠，也太……累了。 一 顶凤冠少说也有两公斤，画意手上这个，她目测最少有五斤重。 想想看，她得顶着一个五斤的帽子正襟危坐一整天……光是想想她的脖子就忍不住缩了缩。 “这是皇上的意思。”梅蕊一看郑清浅的神色，立刻就把墨成章搬了出来。 郑清浅一听是墨成章的意思，顿时就不说话了，任由画意将凤冠戴在她头上。 不过她还有个疑问，“梅姑姑，为什么这顶凤冠前面有珠帘？” 她没记错的话，凤冠要么是两侧有坠下来的珠帘装饰，要么就是后面有珍珠穿成的装饰，她还没见过前面有的。 一排珠帘在眼前，也太阻隔视线了，她穿得这么繁杂，头上又重，万一不小心摔了可丢大脸了。 “回娘娘，这是皇上为您挑的。”梅蕊不卑不亢的回道。 实际上，不仅仅是墨成章亲自挑的，还是他让内务府的能工巧匠加班加点赶工出来的——在他进宫后的第三天。 又是墨成章？郑清浅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 他什么时候对她的穿着打扮这么上心了？ 着装完毕，又吃了些点心垫底，再一看，居然快到辰时了。 至于为什么不吃饭，梅蕊是这样解释 的，“娘娘今日要在命妇面前立威，若是频繁出恭，实是不妥。” 行吧，这个理由郑清浅暂时无法反驳。 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她自己虽然觉得没什么，可在外人看来，面子工程可是很重要的。 梅蕊和琴音等人扶着郑清浅往外走。 为了不在外人跟前出丑，郑清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也就没再细想今天的异常。 大乾的皇宫很大，从坤凤宫到乾翔宫要走将近半个时辰，脚程快的，也要两刻钟多一些。 郑清浅如今自然不用自己走过去，有身强力壮的太监用八人大轿抬着她走。 她在轿中正襟危坐，思绪却跑远了。 也不知墨成章去祭天顺不顺利，中午之前能不能赶回来？ 从墨成章想到两个孩子，再从两个孩子想到云氏等人身上，等她回神，轿子已经停了。 郑清浅连忙端正神色，等着梅蕊来扶自己下轿。 然而，片刻后，她却听见外面有一名大嗓门的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奏乐！” 随即郑清浅就听见了她从没听过的乐曲，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可以听出这曲子很热闹喜庆。 正当她诧异时，乐声减弱，刚才那名 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皇上射轿门！” 下一刻，一支精致的钝箭射入轿中！ 郑清浅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将这支箭捡起来又反掷出去。 这都搞得什么……郑清浅皱着眉头正想出声，却猛地顿住，一双美目蓦地睁大。 刚刚那太监喊的“请皇上射轿门”？所以那支箭是墨成章射进来的？ 等会儿！射轿门……这不是古代成亲时的一种风俗吗？！ 就在她总算搞清楚今天这一出又一出的是什么时，轿子厚厚的帘子被人拉开。 墨成章身着帝王朝服，头戴王冠，脸上绽着温朗的浅笑，朝她伸着手，“浅浅，我来娶你了。” 郑清浅愣仲的望着他，鼻尖泛酸，眼底泪意上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怎么对她这样好？他们明明已经成过亲了呀？ 为什么今天…… 是了，曾经他问她此生有没有什么遗憾，她当时说了一大堆，最后开玩笑般的说，跟他成亲的不是她，而是从前的郑清浅。 谁能想到，在他登基这一日，他竟然给了她一个婚礼！ 郑清浅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右手递给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我愿意！” 第586章 封后 郑清浅不是全知全能的人，古代的皇室婚礼更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所以一早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没多想。 直到此刻，墨成章没用红绸，而是直接牵着她的手，站在金銮殿外的台阶上，接受着朝臣的朝贺时，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众爱卿平身。”墨成章抬手。 紧接着，宣旨太监上前，面对着朝臣大声诵读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咨发妻郑氏，共朕起于微末，念天下之疾苦，德行兼备，端雅娴淑，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即日起，立之为后！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刚刚起身的大臣们，这会儿再次跪下，齐声高呼，“参见皇后娘娘！” 一长串的立后诏书，郑清浅没怎么听明白，但看着下面齐刷刷跪拜的群臣，她心里也难免起了波澜。 “平身。” 她的声音没有墨成章那样浑厚，叫起后，身边的太监上前一步，拉长声音道：“起！” 众臣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在台阶之下。 至此，今日的典礼完毕，墨成章侧头在郑清浅耳边小声道：“你先回宫，我还有事要处理，晚点过去找你 。” 他的登基大典与史上的其他帝王都不相同，有些规矩没遵守，反倒加了一些新的东西进去。 只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实力，这种任性程度还是能被接受的。 郑清浅反握了一下他的手，“你早些过来。” 她实在有太多话想跟他说，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想跟他分开。 “嗯，我会尽快。” 墨成章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随即松开她，大步离去。 郑清浅被一众太监宫女送回了坤凤宫。 简单来说，今日并不能算作正常的帝后大婚，只是墨成章补给郑清浅的一个婚礼，因此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规矩礼仪。 回到坤凤宫后，坤凤宫里所有的下人又集中起来拜见了郑清浅，所有人正式改口唤她“皇后娘娘”。 这么一耽搁，已经过了午时，梅蕊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人们做事，忙完后又进入寝殿，跟郑清浅汇报了一番。 末了，梅蕊关心的问道：“娘娘可要吃些东西？” 今天既然是墨成章安排的婚礼，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比如郑清浅需要坐在屋里等墨成章来替她摘下凤冠。 此时的规矩，新郎没来之前，新娘子 不能吃东西。 但郑清浅这情况不同，梅蕊觉得不必那么严格。 郑清浅闻言，轻轻摇头，“不必。” 他能摒弃一切规矩礼仪的补给她一个婚礼，她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自然要遵照此时的习俗。 梅蕊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 坤凤宫偏殿隔壁的一间厢房中，有两名宫女正在小声说着话。 “司棋姐姐，皇后娘娘的命可真好啊！” 从前也不知道什么出身，如今竟然名正言顺的做了皇后，世间女子谁能不羡慕？ 说话的宫女名叫奇鸢，今年只有十五岁，是成安帝带进宫的家奴，成安帝出事时，并没将这些下人全部带走。 没被带走的下人跑了一部分，还有一小部分留在宫里。 墨成章入宫后，命人盘查了一番，将没有过错又愿意继续留在宫里的人留下了。 奇鸢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此女明面上乖巧懂事，实则私底下十分嘴碎。她也不是有什么坏心，就是喜欢说闲话。 之前坤凤宫没有主子，她这样的人也就无所谓去留，这才留到了现在。 司棋神情严肃的看着她道：“妹妹说话还是注 意些的好，如今咱们可是有主子的人了。” 奇鸢连忙捂着嘴，无辜的看着她，很快又放下手道：“我也就是跟司棋姐姐说说，其他人面前我可不会多嘴。” 司棋自然知道她的为人，闻言没有多说，反倒拉着她的手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皇后娘娘她……” “娘娘如何？”奇鸢追问道。 司棋面带为难的摇摇头，“算了，这些话日后是万万不能说的。” “哎呀，司棋姐姐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跟我说说嘛。”奇鸢摇着司棋的胳膊撒娇。 司棋看了看门窗，确定都关严实了才开口，“你也知道，娘娘出身乡野，我听说乡野之间多泼妇，妹妹你以后说话还是多多注意，免得被娘娘不喜，到时候我也没能力护着你。” 奇鸢张大嘴，好一会儿才道：“娘娘还真是……乡下来的啊？” 可不对啊，皇上不也是从那个什么山出来的吗？ 奇鸢有点迷糊。 司棋见她面露狐疑，靠近了低声对她道：“你有所不知，据说皇上是景仁皇帝的嫡子……” 奇鸢问景仁皇帝是谁，司棋解释了一下景仁帝跟和佑帝和成安帝的关系。 “啊？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咱们皇上才是正统？可为什么这事没人提起啊？”奇鸢还是不明白。 司棋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因为从前在司太妃她老人家身边见过景仁皇帝的画像，再看见咱们皇上才确定的。” 是的，司棋见过景仁帝的画像，而墨成章又跟景仁帝一个模子出来的，她第一眼就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段日子司棋各方打听后，得知了先前有关先皇嫡子的传闻，立刻就确定了墨成章的身份。 “妹妹，这件事你知我知便是，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司棋最后叮嘱道。 奇鸢自是连连点头，至于会不会告诉其他人……要是她不小心说漏嘴，或者说梦话的时候被人听见了，这也不能怪她吧？ …… 一直到戌时末，墨成章才来了坤凤宫。 听见外面一叠声的“给皇上请安”，郑清浅忽然有些紧张，手心都开始微微冒汗。 没等她多想，寝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你们都下去吧，夜里需要伺候，朕再叫人。” “是。” 寝殿的门又被关上。 片刻后，郑清浅抬眼，透过凤冠上垂下的珠帘看见他步履稳定的朝她走来。 第587章 不能省 很快，他站在了她面前。 两人就这样隔着凤冠上的珠帘对望，谁都没有开口。 好一会儿后，墨成章才很郑重的拿起一旁小桌上的喜称，轻轻抚开凤冠的珠帘，入眼便是郑清浅含笑的眼睛。 “浅浅。” “四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落，相视一笑。 墨成章俯身，将她头上的凤冠摘下，温声道：“今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郑清浅锤了锤肩，又转了转脖子，“就是肩膀和脖子不太舒服。” 任谁顶着五斤重的凤冠正襟危坐一整天，他那脖子和肩就好不了。 墨成章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又将凤冠放到床头的桌上，随后才坐到郑清浅身边，一边帮她揉捏着脖颈，一边说着话。 “原本我也想过，不想让你如此辛苦，可别的都能省，只这件事不行。” 他之前其实是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的，三书六礼全部走齐。 但想想如今两人的身份，若真的弄成那样，她只会比现在更累。 更何况，朝中请他登基的声音越来越多，登基大典不能再拖，他又不想委屈她，想着要在同日封她为后，给她这个国家所有女人都羡慕的身份。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昨 晚他便去了太庙附近，子时刚过就开始祭天，又在辰时前赶回宫中。 坤凤宫中，除了郑清浅本人外，其他人都知道今日会做什么，召见诰命夫人只是瞒住她的借口。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想替她弥补没有婚礼的遗憾，想将天下所有最好的都摆在她面前…… 郑清浅靠在他身前，嘴角轻扬，心里甜蜜蜜，口中却道：“其实这件事也可以省的。” 都老夫老妻了，何必大动干戈嘛。 不过，他做了这件事，她是真的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只觉得这辈子能遇到他，也不知是她曾经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墨成章将下巴放在她肩上，语气认真的道：“不能省，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她说起没有参与过婚礼的遗憾时，眼中隐隐的憧憬。 的确，这一世她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郑氏拜过堂了，不过那晚他自己也刚刚重生，连郑氏的盖头都没揭，就去县城确认一些事去了。 今日这场简单的婚礼，是他本就欠她的，如今虽然补上了，他也并不觉得完美。 他不觉得完美，郑清浅却觉得此生无憾了。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郑清浅凑上去， 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虽然可以省，但你做了我会更高兴。” 女人嘛，总有那么些时候会口是心非一下下。 只是有些小遗憾，没人会真的放在心里，但当有人把这些小遗憾弥补上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会比正常情况下来得更猛烈。 “所以……你这么高兴，是不是该给我些奖励？我的皇后娘娘？”墨成章抵着她的额头，微微侧身去吻她。 如此明显的暗示，郑清浅岂会听不出来？ 只听她一本正经的道：“奖励自然是有的，只是要看我的皇帝陛下还能不能拿到了。” 问过梅蕊今日事情的始末后，郑清浅很清楚，墨成章基本上从昨天到现在都没休息。 这种时候他需要的不是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而是好好休息，所以郑清浅才敢如此挑衅。 “皇后娘娘这是对我以前的表现不满意？” 墨成章愕然了一瞬，随即眉梢高挑，轻笑出声，下一刻，郑清浅便被他压在了宽大的床上。 郑清浅被他这笑弄得心虚了一瞬，不过想到他两天一夜都没休息，应该没力气折腾她，立刻就胆大了起来。 “满不满意又不是我说了算，得……”她的身体说了才算。 不过这 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哦？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墨成章已经在解自己的衣服了，目光也变得幽深，将他心底的念想藏得严严实实的。 今晚怎么说也算是新婚夜吧？他对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昭告天下册封的皇后，做点什么夫妻间本就该做的事，没人敢说他过分吧？ 他这个眼神郑清浅简直太熟悉了，刚刚还大着胆子挑衅的人，立刻就怂了。 “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郑清浅下意识的否认三连。 怎么有种她要完蛋的感觉？ “现在才讨饶，晚了……” 尾音没入她的口中，今夜才刚刚开始。 …… 霍晴今日出宫了，是被李二麻子接走的。 宫中被翻红浪之时，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刚结束一场友好交流。 霍晴平息了一下不太稳的气息，随后枕着李二麻子的手臂问，“你说你现在是个什么官来着？” “羽林中郎将，”李二麻子抱着霍晴亲了一口，“就是替皇上管着皇宫安全的。” 他是自己知道自家事，有勇无谋，只偶尔有点小聪明，就算给他个大官做，他也不可能做好。 反倒是现在这个职位他挺满意，只需要忠心，按规矩办事就成。 “这是几品官啊？”霍晴对这些是一头雾水的，少不得要问问。 “正五品。”李二麻子随口道。 霍晴一惊，“五品？天爷哦，就你这样的还能做五品的官？那小六他们呢？” 李二麻子想了想才道：“小六去了刑部，是刑部郎中；起子去了兵部，是兵部侍郎。其他人我记得不太清楚。” 他就跟这两人关系最为亲近，自然记得清楚一些。 “小四，呃，皇上给你们都封了官啊？”霍晴不知道这些都是几品官，只是暗暗咋舌，怎么感觉他们这伙人当官这么容易？ 李二麻子摇头，“当然不是，以前表现出众的封了，其他的都是吏部那边之后再任命。” 现在朝廷的官职空缺的确不少，但皇上并没有逮着个人就封官，每个位置都是几经确认以后才决定的。 比如他，这段日子本就在宫里负责宫中的安全，对其中的一些规矩和门道了解得很透彻了，经过吏部考核之后，今日才能被封做羽林中郎将。 “我就说嘛，做官哪有那么容易。” 这话说完，霍晴忽然想起，她男人不就成五品官啦？哎哟，那得赶紧敲打一下，免得以后给她带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到时候她肯定跟他没完！ 第588章 不是软柿子 墨成章登基，改国号为齐，年号彰和，定次年为彰和元年。 更改国号可是大事，自墨成章第一天入宫接管朝政起，便提了出来。 反对自然是少不了的，但他的态度很坚决，跟朝臣拉锯了这些时日，最终还是他赢了。 乾朝留给他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如今他做了皇帝，想的是如何让百姓吃饱穿暖，并不想走历代帝王的老路，整天陷入党政和平衡士族门阀的破事里。 更改国号只是他对朝臣的第一步试探，若连国号都能改，之后他要推行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时，便会顺畅许多。 郑清浅是在墨成章登基次日才得知他改了国号的事，很是震惊了一番。 他谨记墨老爷和云氏的养恩，不愿公开承认自己是景仁帝嫡子的事，这个她可以理解。 毕竟景仁帝和程皇后只生了他，没有养过他一天，反倒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痛苦经历。 只是他这样一上来就把国号给改了，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对郑清浅来说，这件事对她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从大乾变成大齐，在她这里就是变了个称呼罢了。 不像礼部和吏部的官员，因为更改国号的事，据说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改了国号可不是说 几句话就完事的，之后一系列的印章和标志的更改，还有许多政令颁发需要用的东西啥的，都得一并改了。 而这些都是吏部和礼部要忙的事。 郑清浅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宫里这一摊子事理清楚。 墨成章没有姬妾，云氏和墨家三姐妹又没进京，而且墨家三姐妹已经嫁出去了，不必住在宫里，也就是说，只说需求的话，他们一家根本住不了几间屋子。 可皇宫中最多的就是各种宫殿，还有一大批太监宫女，光是这些人每天的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福泽山习惯了节俭，郑清浅看见送过来的账目就头疼。 如果她是个老学究，这会儿就该痛心疾首的高呼：“穷奢极欲，穷奢极欲啊！” 若是这些人都有正事做的话，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关键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在宫里混日子，吃空饷的！ 难怪之前的和佑帝和成安帝干啥都喊着没银子，自己家里都浪费成这样，能有银子才怪。 所以，郑清浅理清了基本情况后，第一件事就是“裁员”。 先把一批完全没必要留着的放出宫去，剩下的再分批按情况处理。 很不幸的是，司棋就在这第一批名单之中。 “让我进去！我 要见娘娘……” 郑清浅正对着皇宫地图和手里的名单，脑子里想着先前梅蕊说的哪些地方是干什么的，打算再打发一批人出宫，结果就听见外面的喧闹。 “外面发生了何事？”她皱眉看向梅蕊。 梅蕊连忙福身行了一礼，“奴婢出去看看。” “嗯，问清楚什么事，坤凤宫不能有冤假错案。”郑清浅淡淡道。 她以为在外面闹着要见她的估计是受了什么委屈，想请她主持公道。 梅蕊：“奴婢晓得。” 应下后，梅蕊转身出去，刚转身，她的脸色就变了。 这个声音分明是司棋那个不安分的，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她还能闹到娘娘跟前来，可真是有本事啊。 思忖间，梅蕊已经来到了院中。 此时司棋已经被人堵住了嘴，还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押着她。 “怎么回事？她不是今早就该出宫了吗？”梅蕊作为掌事姑姑，面对一众下人时，自带一股威视。 “回梅姑姑的话，不是我们办事不力，而是这司棋姑娘性子烈得很，非要见过皇后娘娘才肯出宫，我们一个错眼她就跑回来了，这才……” 两位嬷嬷也很气，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差点就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害了。 梅蕊皱了皱眉，对两人道：“将她带去我屋里，我跟她说几句话你们再来带人出宫。” “好好好，辛苦梅姑姑了。”两人连连点头。 回了屋，司棋被推倒在地，自己拿掉了口中堵着的帕子。 梅蕊没去扶她，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司棋，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自知之明，你说对吗？” 司棋眼带祈求的看着她，“梅姑姑，您说的这些我自然知晓，可娘娘都没见过我就要将我赶出宫，我实在……” “所有被送出宫的人都没有见过娘娘，你执意要面见娘娘，安的什么心思，别人看不出，以为我也看不出吗？”梅蕊冷笑。 这女人无非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想从娘娘身边开始，一步步接近皇上罢了！ 还有之前她言语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坤凤宫的人，皇后来自农家，必定不懂礼数又没有见识，以为她都不知道吗？ 所以，在娘娘询问哪些人在宫中混日子时，她毫不犹豫的把司棋的名字报上去了。 其实这件事若是换成娘娘来办，她相信娘娘也能一眼看出司棋的心思，毕竟以她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这位农门皇后根本就不是软柿子。 司棋被说中心事，但她自小便学会了 不将真实情绪显露在脸上，此时亦然，“姑姑冤枉啊！我想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完全是因为自小长在宫中，若是出宫，根本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掩面而泣，“姑姑自来便得主子们喜欢，哪里能体会我们这样只求有个立身之所的人。” 梅蕊嘴角微勾，一抹讥讽的笑跃然脸上，“哦？你只是想找个立身之所？那前些日子我派你去浣衣局时，你是怎么说的？” 司棋闻言一噎，哭声顿止。 梅蕊一看她这样就反感，当下不想再与她多言，直接道：“我既然是娘娘的人，就不会让她身边留下任何隐患，至于你出宫后如何立足，那是你自己的事。” 说完，梅蕊抬脚就往外走。 司棋被她一席话说得心寒，一时间目光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 门外的两个嬷嬷立刻推门进来，其中一个道：“司棋姑娘，走吧，可别惊扰了娘娘，我们可不想再对你动粗。” 这话带着警告。 司棋惨然一笑，“好，我走！” 梅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宫里谁不想往上爬？她想亲近皇上有什么错？ 踏出坤凤宫大门时，司棋回头看了一眼，拢在袖中的手攥紧。 总有一日，她一定会回来的！ 第589章 恩威并施 梅蕊回到主殿汇报，只轻描淡写的说是有人不想走，想到郑清浅面前来求情。 “听琴音说，刚刚在外面的是司棋，她不想走？”郑清浅头也不抬的道。 她对司棋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想来是平日里不怎么在她面前出现的人。 梅蕊心中一凛，斟酌着要不要将司棋的情况告诉郑清浅，可郑清浅接下来的话让她立刻就安心了。 “有人不想走很正常，不过既然你们递了名单上来，便说明这些人在宫中无所事事，不管他们如何说，我都不会留这样的人。” 现代裁员的时候不也会这样嘛，因为各种原因不想离职，然后跟公司起冲突打官司的大有人在，刚刚外面来闹这个，都是小场面。 她这样，主要还是因为对梅蕊的信任。 这些日子若是没有梅蕊的全力配合，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把宫里的情况理清楚。 “娘娘明察！”梅蕊立即跪下，对郑清浅磕了一个头。 郑清浅抬眼看见，惊讶的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动不动就有人跪她，这一点还是挺难习惯的，不过现在她正在适应中，不像一开始，总会忍不住想要去把人扶起来。 梅蕊没有起身，而是看了看在一旁伺候的琴 音和画意，抿了抿唇才将司棋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出来。 郑清浅听完，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司棋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上前将梅蕊扶起，“你做得很好，若是这坤凤宫中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也不用那么伤神了。” 她拍拍梅蕊的肩，很是感叹了几句。 说实话，听了梅蕊的话，她还挺意外的。不是对司棋想勾搭墨成章的事意外，而是对梅蕊竟然会不声不响的替她解决隐患的事意外。 难道这就是生长在奴仆制度下的人的思想吗？任何事都以主子的利益为上，不容任何人侵犯自家主子的权益？ 感觉有点像某些信仰，但又不完全是，毕竟梅蕊他们是有身契的，而这些身契如今在她手中。 不过不管如何，梅蕊能这般替她着想，实在是件值得褒奖，并且在坤凤宫内大肆宣扬的事。 “虽然是件小事，但此事该赏。” 郑清浅褪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支镯子，亲自套到了梅蕊的手腕上，拍拍她的手道：“本宫日后还有许多依仗之处，希望你不要忘记今日的所作所为。” 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这个道理郑清浅从前就知道，但现在才算是把这八个字彻 底落实了。 “谢皇后娘娘赏，奴婢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忘今日娘娘的赏识！”梅蕊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郑清浅笑笑，“好了，那些小事日后不必再提，你快来看看，这处是干什么的？” 她得赶紧把宫里哪些地方有用，哪些地方可以作为备用之类的搞清楚，之后的事情还多着呢，哪有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郑清浅这边刚刚定好初步计划，就进入了腊月，转眼就到了腊八。 前几年腊八节都是在福泽山过的，山里人多，大伙儿处得也好，一到这种节日，都是热闹兴奋得不行的。 今年的腊八在宫中，郑清浅举目四望，也就墨成章是她熟悉的人。 这日一早，郑清浅还在被窝里，听到他起来的动静，嘟囔着说了句，“中午我去找你一起喝腊八粥啊……” 墨成章正在理腰带的手一顿，随即笑着应道：“好。” 穿戴妥当后，他回身亲了亲她，然后才出了她的寝殿。 历朝历代的帝王和皇后都是分开住的，但墨成章跟其他皇帝不同，他是绝对不会跟郑清浅分开住的，因此，从郑清浅进宫起，他就自动自发的搬到坤凤宫来了。 至于原本的皇 帝寝宫乾翔宫，则被他当成了中午跟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为着这件事，他还跟郑清浅抱怨过一回。 “坤凤宫距离乾翔宫和御书房都太远，实在太不方便了。” 本来他是想让郑清浅住到乾翔宫去，可是那样更不现实。 首先，朝中那些老古董肯定会拿“后宫不得干政”来反对；其次，郑清浅如今要打理后宫的一应事务，住在乾翔宫并不方便。 所以，他不想她辛苦，就只好自己辛苦一些，每天来回跑。 墨成章走后不久，郑清浅也起来了。 “中午让小厨房熬腊八粥，我带去皇上那喝。”她对梅蕊吩咐道。 梅蕊下意识的想说“于理不合”，但想到皇上和娘娘的相处情景，又把话咽了下去，“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熬得香气四溢的腊八粥，被装在精美的食盒中，郑清浅提前了一会儿，带着梅蕊和画意等人往乾翔宫而去。 除了之前封后那日，她这是第二次过来。 不过那日的情形特殊，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座宫殿。 今日却是不同，望着这座雕梁画栋又威严雄伟的建筑，郑清浅也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和工艺，真不比现代的差。 守门的侍卫见到她来，立刻 让人进去通报。 “娘娘稍等，皇上正跟太傅和丞相等几位大人议事。”侍卫们低着头，没人敢看郑清浅。 皇后的威仪是他们这样的侍卫不敢亵渎的。 郑清浅笑笑，“无妨。” 国事重要，她等一等也不打紧。 可侍卫进去通报后，没过一会儿，郑清浅就看见墨成章大步朝她走来，后面还跟着荣升丞相的梁兆和官复原职的张太傅。 郑清浅暗暗扶额，这人怎么还是如此不注意场合？他这样特殊的对待，纯属给她招黑啊！ 哪有做皇帝的亲自来迎接皇后的？ “臣妾参见皇上。”郑清浅对着墨成章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墨成章连忙扶住她，“皇后免礼。” 他脸色不是很好，因为之前他告诉过她，不用对他行礼。 “多谢皇上。”郑清浅站直，对他笑笑，“今日腊八，不知皇上可否赏光与臣妾一起用午膳？” 呃，这文绉绉的话，她也不想说啊！但没办法，这里除了熟人张之遥外，不是还有梁兆和一众侍卫和下人们嘛？礼数总还是要做全的。 “皇后有请，莫敢不从。”墨成章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暗叹一声后，只能无奈的配合她，不过他说的话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第590章 一言堂 张之遥捋着胡须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对大齐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太傅，既然皇上跟娘娘去用午膳了，咱们也走？”梁兆邀请道。 乾翔宫中也有小厨房，不过那时皇上专用的，他们这些臣子就算留在这里用饭，也都是吃的御膳房那边端来的。 “丞相大人客气，请。”张之遥收回视线，对梁兆道。 梁兆之前是枢密使，因一直坚定的站在墨成章这边，且帮着墨成章做了许多事，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再加上他本人也有手腕有才干，自然就被当成了墨成章的心腹大臣。 大乾时期曾经有过左右相，但当时左相和右相不合，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在朝堂上吵得天翻地覆，所以和佑帝上位后，直接废除了丞相这个职位。 成安帝的心思根本不在治理国家上，上位后除了拼命往朝中安排自己的人外，其他都没动。 而墨成章上位后，需要一个有能力有实力的帮手，这人还必须是年纪不大的，能够多辅佐他几年，又不会急着培养自家的后辈，符合这些条件的最佳人选便是梁兆。 所以，墨成章又设了丞相这个职位，只是不再设左右相。 一切跟财政和军政挂钩的，必须墨成 章同意才能最终生效，其他人有参与讨论的权利，若是政见被采纳，还会获得一定的赏赐。 只不过如今大齐百废待兴，墨成章几乎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并且还将他处理过的每种类型的事件让人做成模板，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事件，优先按照他提出的几种决议来选择性处理。 当然，所有重要事项都比他亲自过目才能最终定下。 简而言之，现在的大齐基本上算是墨成章的一言堂。可他每次做出的决定又能让人心服口服，挑不出毛病，就算有个别不满意的，也没人明着说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跟郑清浅见面的时间都只能在晚上的原因，而且两人每次说不了几句话，就又该休息了。 郑清浅和墨成章在乾翔宫的偏殿用膳。 皇帝用膳是有许多规矩的，正常情况下，从出菜到吃到嘴里这段时间，基本都耗费在各种验菜试菜，以及从御膳房出来这一路上。 等皇帝吃到菜时，除了不容易冷的粥汤类，大多都凉了。 因此，绝大多数帝王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让他最喜欢的厨子在晚上时再补一顿。 墨成章对这些繁琐流程很是厌烦，把除了试毒外，其 余流程基本全部砍了。 郑清浅带来的粥也被负责试毒的太监检测过，然后才摆到桌上来。 “你们都下去。”墨成章端坐着，冲邓荣春看去。 邓荣春会意，立刻将屋里的下人全带了出去。 正常来说，皇帝是不会跟任何人独处一室的，屋里怎么都会留一两个贴身保护的人。 所以墨成章看邓荣春那一眼，也只有他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皇上明显想跟皇后娘娘单独说说话嘛，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有点眼力劲。 等屋里只剩下墨成章和郑清浅，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同时轻笑出声。 “看来这个皇上也不好做。”郑清浅张口道。 墨成章轻叹一声，“的确如此，”他伸手将郑清浅的手握住，“只是辛苦了你。” 普通人家虽然不会有这样大的权利和荣华富贵，可按照他们两个的能力，要想过得自在又潇洒，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倒好，两人算是困在这宫里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没有这些束缚的日子。 “算不得辛苦，”郑清浅摇摇头，“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罢了，适应一段日子就没问题了。” 不是有句话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他们既然 有许多事放不下，不坐到这个位置也就没办法去实现心中的理想。 其实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随着自己的不断成长，总会迈进更高层次的圈子，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进去了就得学会适应，不然就会被排挤出来。 “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墨成章淡淡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等吃完了，郑清浅才开口，“也不知道娘他们怎么样了？妮妮和安安……算了，妮妮肯定不会想我们，安安那小子整天没心没肺的，肯定也不会……” 她越说越觉得忧伤，敢情她拼死拼活生了两个小家伙，却是这么个结果？ “等过完年他们就进京了，也没多长时间，不急。”墨成章倒是并不担心。 山里那么多人呢，云氏又是个仔细的，还有几个姐姐和村里人帮着照看，妮妮他不去妄加揣测，安安肯定得玩疯。 郑清浅轻叹，没再多说。 …… 此时福泽山中热闹非凡，比之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山，你们好了没有？赶紧的，给你墨婶子……不对，是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家送些过去。” 李阿爷拄着拐杖，站在堂屋门口高声喊道。 全氏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对李阿爷道：“阿爷，爹已经给送过去了，外面下雪呢，您赶紧进屋上炕吧。” 李阿爷摆摆手，“不碍事，你忙吧，我再站会儿。” 全氏应了一声，回厨房继续忙活了。 李阿爷腿脚不太利索，前些天摔了一跤，家里人就不让他随便出门，不然今儿腊八，他还想去看看妮妮和安安。 那两个小家伙，不愧生来就是富贵命，长得比别人家孩子好不说，就那本事，也比普通孩子大。 如今的妮妮和安安九个多月大，除了不会走路和说话之外，坐，爬，直立活动啥的都比一般孩子看着硬实。 有人来跟云氏调教养孩子的秘诀，云氏半开玩笑的说，多半是两个孩子每天都要喝牛奶的关系。 她不知道妮妮的异常，只从表面来看的话，墨家养孩子除了精细之外，好像也就只多了每天早晚的牛奶。 至于安安，在云氏看来，大人之间有竞争，小娃之间也有，安安看见姐姐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这不就姐弟俩一起进步了嘛？ 为这，山里人也开始给自家孩子喝牛奶了。 不过这些琐事现下先不提，且说说墨成章登基的消息传回来后，山里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591章 对饮 几天前墨成章登基，郑清浅封后的消息传来时，福泽山众人欢欣鼓舞，整整庆祝了三天。 李阿爷当时喜极而泣，对着老家越州的方向长跪不起。 不过，他老眼昏花，没跪对方向，起来后才被李大山悄悄在耳边提醒，当下气得揍了李大山一顿。 “你咋不早说？还要我再跪一次不成？” 李大山大喊冤枉，“我刚刚扯你衣袖好几次，是你自己让我别打扰你的啊！” 类似这样的小插曲还有很多，这个消息让福泽山每个人都感到骄傲自豪与有荣焉。 特别是那些曾经跟墨成章一起做过事的，又哭又笑的跟自家婆娘孩子“遥想当初”。 “咱老于家也出了个跟皇上一起办过事的人了！那人就是我！” 这样的经历，都能写进家谱或者地方县志，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说，都能让人刮目相看。 张之遥的夫人谭氏，接到消息后，用最快的速度备上厚礼，领着儿媳和孙女上山去见云氏。 程韬和程景灏父子二人欣喜的同时，很快又冷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去墨家道贺。 这个节骨眼上，墨成章当初又那般排斥自己的身世，他们并不适合上门。 都这么长时 间了，程韬和程景灏这样的人精，如何看不出墨成章的心思呢？ 他分明就是不想让云氏知道真相。 程景灏当晚一反常态的提着一壶酒来找程韬对饮。 “爹，成章能有今天，儿子真替他高兴！” 程韬点头道：“你姑姑在天有灵，若是看见她的儿子这般出息，不知有多高兴呢，可惜……” 他叹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程景灏心中的执念放下了一些，这会儿脸上尽是笑意，“往事不可追，爹也要早日看开才是。” 墨成章登基，他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余生只愿他能将大齐带向盛世。 “有些事从前不觉得如何，如今老了却是悔不当初啊！”程韬有感而发。 要他看开谈何容易？而且就算他看开了，颜秋思那个老顽固能看开吗？ 程媛的事，要说影响最大的，就是颜秋思了。 因为程媛，颜秋思终生未娶，颜家嫡支自此绝后。 前些日子他碰上下山来走动的颜秋思，还试探着问过他可有成亲的打算，结果被对方狠狠的甩了几个大白眼。 “无妨，以后咱们父子相依为命，在这福泽山中也能过得自在逍遥。”程景灏替他倒了一杯 酒。 父子两人正喝着，忽然听见敲门声。 程景灏起身去开门，诧异的看着门外来人，脱口道：“表叔？您怎么过来了？” 颜秋思将手中的酒坛子提起在他眼前晃了晃，“咋地？我还不能找你爹喝几口了？还是说你们不欢迎我？” 他一脸“不欢迎我立马走人”的表情，程景灏连忙将人让进屋。 程韬听见动静已经起身，上前对着颜秋思拱手，“稀客啊，快请上坐。” 颜秋思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坐在之前程韬的位置，看着这桌上的酒杯和酒壶，挑眉，“哟，你俩倒是先喝上了？” “呵呵，这不是成章登基，我跟阿灏替他高兴。”程韬呵呵一笑。 父子俩再次落座，看着颜秋思那坛酒，有些为难。 程景灏问，“表叔，您身体还未大好吧？赵大夫可是允许您喝酒了？” 颜秋思一噎，视线看向别处，“她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我早就好了，喝点酒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云氏不让他喝酒，他能跑下山偷偷买酒来找他俩吗？真是不识好歹，有酒都不知道喝。 “这……”程景灏面露无奈的看着他，“我去给您泡壶茶来。” 程韬掩面 轻笑，没有出声。 “泡什么茶？别磨磨唧唧的，给我拿个大碗来，我少喝点还不成吗？”颜秋思瞪了程景灏一眼，并不想放弃喝酒的机会。 程景灏并不理会，起身出去拎了茶壶来，先替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又从炕柜中取了一只精致小巧的玉杯出来。 “你就用这打发我？程景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表叔？”颜秋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程景灏拿来倒酒的杯子，中看不中用，真正装下的酒也就大拇指尖那么多点，喝这顶个屁用啊？ “就这个，而且您只能喝三杯，若是超过，明日我便去找赵大夫给您开药，顺便去跟墨婶子说说，请她看着你些。”程景灏不为所动。 颜秋思：“……”这小子，简直太不知道尊老爱幼了！ 早知道他今晚就该在外面找个地方喝一顿，不来找他们父子说话了！ 程韬连忙出声道：“仲羽，你就听阿灏的吧，咱们这个年纪了，别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自然明白颜秋思为何而来，墨成章的身世也就只有他们几个最清楚，如今他登基为帝，颜秋思怕是比他这个亲舅舅还要高兴。 “什么年纪？我又不是你， 正值壮年好吗？”颜秋思立刻顶了回去。 话虽如此，但颜秋思终究没有再吵着要喝酒，只慢吞吞的将程景灏倒在玉杯中的酒喝了，之后便一直饮茶。 来之前，颜秋思是有许多话想跟程家父子说的，可来了以后，看见他们父子二人也在喝酒，他忽然就觉得，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了。 三个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时不时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亥时前，颜秋思离去。 程景灏睡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好觉，一觉到天明。 这一晚福泽山下雪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让整座山披上了崭新的白衣。 赶在小年之前，李小六带着三千兵马回到了福泽山。 “六爷回来了！”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座山，李阿爷他们接到消息时，李小六已经骑着马回了村里。 “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阿爷眼含热泪，笑骂道。 李小六翻身下马，扶着李阿爷进院子，边走边说：“爹，我得先去太后娘娘那，您先在家等我，等皇上吩咐的事情办完，我就回来。” 李阿爷脚步一顿，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说你是不是傻？皇上的差事没办完，你回什么家？还不赶紧滚！” 第592章 议搬家 李小六都被拍傻了，委屈巴巴的看着他道：“这不是看见您老站在院门口嘛。” 李阿爷瞪着他，“你都多大人了，还不知道个轻重？既然皇上给你派了任务，当然以皇上为重！” 说着还觉得不解气，又用手里的拐杖朝着李小六的屁股抽过去，“还不走？” 李小六捂着屁股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道：“爹，大哥，你们等我一会儿回来再说啊！” 李阿爷举起拐杖就追，吓得李大山连忙拉住他，“爹，您消消气，小六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他现在好歹也是做官的人，您给他留点面子。” 就刚刚那一幕，院子外好些人看见了，都在偷偷憋着笑呢。 “哼！我这是让他长点教训，别以为做了官就了不起，要是他不认真给皇上办差，看我不把他屁股打开花！”李阿爷哼了一声。 他这都是为了谁？以为现在还跟从前一样呢？人家小四现在可是皇上了！ 皇上是谁？那可是能随时砍人脑袋的！ 李家这边李大山等人轮番劝着阿爷，李小六已经到了墨家。 “见过太后娘娘！” 云氏听见有人敲门，跑去开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队人哗啦啦给她跪下了 。 “太后”这个称呼这些天她都听习惯了，只不过耳朵习惯了，身份上还没适应过来。 而且山里人基本没人跪她，大伙儿也就对她更尊敬，说话更客气，胆子小的不敢往她跟前凑而已。 所以，眼前这一出还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人跪在她面前。 再听声音，居然是李小六，云氏就更是有些无语。 “小六？你跪着做什么，赶紧起来。”云氏上前几步，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 李小六嘿嘿笑着起身，“多谢太后娘娘，我是来给您送信的。” “你一个人回来的？”云氏朝他身后望去，没看见熟面孔，“小四他们咋样啊？” 称呼什么的，她倒是不关心，她只想知道她儿子媳妇好不好。 “好着呢，您别担心，”李小六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递过来，“这是皇上和娘娘让我带给您的，您看完以后先跟颜将军商量一下，我先回家，明儿再过来。” 云氏抓着包袱的手有点抖，知道李小六回家心切，连连点头，“成，那你先回去，我要有啥不懂的再问你。” “好嘞，那我先走了。”李小六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留下保护太后娘娘 和大公主大皇子的安全。” “是！” 云氏本来都打算转身回去了，听到这里，立刻回头，有些懵的看着这些穿着威武侍卫服，戴着头盔的护卫，又把李小六喊住。 “不是，小六，他们这是干啥啊？我们住村里还需要什么保护？”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咋现在就需要保护了？ “是这样的，皇上希望您尽快习惯随时有侍卫保护的事，所以特地派了他身边的近卫军过来，他们的吃住我那边安排，您别理会他们就成。” 李小六解释了几句。 他没说的是，郑清浅原本还想派几名宫女回来，不过被墨成章阻止了。 以云氏的性子，妮妮和安安她都想亲自照顾，不想别人插手，更何况还是不认识的外人。 宫女太监之类的，还是等进宫后再慢慢适应吧。 再说了，这次搬家去京城，福泽村里至少有一半的人家会跟着去，实在不需要再增加几个宫女。 侍卫就不一样了，让云氏适应是一个方面，路上再近身保护云氏等人的安全，他也能更放心。 云氏：“……” 从前她的确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先习惯一下好像也挺有必要的。 颜秋思听见动 静从屋里出来，云氏招呼他一起进堂屋。 “小四让李小六带回来的。”云氏一边打开包袱皮，一边道。 这个包袱里有三封信，两封是墨成章写的，一封是郑清浅写的。 云氏把其中一封递给颜秋思，“小四给你的。” 颜秋思接过来，一点都没避着云氏，直接打开就看。 云氏也没避着他，先打开墨成章的信看了看，又去看郑清浅写的。 墨成章的信主要强调了搬去京城的时间，还有一些宽慰她的话，云氏看得心中熨帖不已。 果然是自己养大的儿子，如今身份转变这样大，都还记得处处替她着想。 郑清浅的信除了关心云氏最近的身体外，也大致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况，跟墨成章一样，让云氏放宽心进京。 另外就是提醒她不要带太多东西，宫里什么都有，只把重要的东西带上便可。 云氏看完信，浑身舒畅，抬头一看，颜秋思竟然皱着眉。 “咋了？小四跟你说啥了？”她倒是想看看他手上的信，但终究还是没好意思伸长脖子去看。 颜秋思抬眼看向她，“他让我跟你们一同进京。” “这是好事啊，你干嘛这副表情？”云氏奇怪道。 原本不就是要一起进京的吗？ 颜秋思闭口不言。 他没想过再回京城。 先前也跟墨成章说过，可墨成章此次来信，却言辞诚恳，希望他能进京去帮他。 颜秋思的身体因为中毒的关系，如今就算解毒了，也实力大减，上战场是不可能了，可他本身在军队管理上是很出众的。 墨成章之前是想让他好好歇下来，可接手朝廷后才知道，之前和佑帝和成安帝把整个大乾弄得乌烟瘴气，特别是军队方面，他都觉得深感无力。 没办法，思前想后，只能请颜秋思出山。 墨家这边在说搬家的事，村里其他人家也在谈论这个话题。 李阿爷家，李小六进了刑部的事之前没有写信回来说，现在由他亲口说出来，一家人都高兴不已。 “刑部好，替百姓伸冤，是个好差事！”李阿爷呵呵笑道。 主要是刑部不用上战场，以后他这颗心可以放下了。 果然，还是小四明白他的担忧啊！ 这一刻，李阿爷又对墨成章感激涕零。 “小六，你做了京官，带着你媳妇儿搬过去就得了，为啥咱们全家都得搬去啊？”李大山不解的问。 李小六神秘一笑，“你猜猜？” 第593章 女官 李大山一愣，“难道你想让咱们去京城做生意？” 听说好多京官的花销都很大，也许是小六怕以后家里揭不开锅，所以才想着让全家都搬去，这样可以互相照应吧？ 说实话，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住在福泽山挺好的，没想过搬去京城。 李小六摇头笑道：“大哥你想啥呢？” 家里其他人都看着他，纷纷催促。 “快说快说，到底咋回事？” “是啊，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想搬家，咱们好不容易在这安定下来。” 李家人还是很知足常乐的，而且他们现在的见识多了，没觉得去京城就一定能过好，毕竟前有小侯爷秦昊，后有当朝太傅张之遥，可都在山里住得乐呵着呢。 另外，对目前家里只有李小六有正经官职在身，也没人羡慕嫉妒恨。 主要是他们天天要干的事太多，回家就想好好歇着，也没时间去多想，而且山里人团结惯了，也没人去在意这些，反正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让家里人吃饱穿暖，要是还能存下一点钱就更好了。 山里的生活充实稳定，大伙儿干劲十足，对于习惯了这里的人来说，真心不想瞎折腾。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皇上那意思是，要给咱爹封个什么爵位……” 李 小六的话还没说完，李大山等人就炸了锅。 “啥？小四，呃，皇上要给咱爹封爵？” “天爷哦，咱家这是要成公候家庭啦？” “可是不对呀，我咋听说皇上登基后好像没有给任何人封爵的吧？而且还有好些人家的爵位被撸下来了。” 墨成章上位后，的确没有给任何人封爵，只封赏了有功之臣，把有能力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对于某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勋贵人家，直接夺爵或者降了等级。 福泽山里的人得到消息的速度要比外面快，这些事他们倒是知道一点，李家人猛然听见墨成章要给李阿爷封爵，自然是又诧异又激动。 “不是，你们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李小六无奈的打断热烈讨论的众人。 李大山连忙看着他道：“你接着说。” “皇上可不只是要给咱爹封爵，就是大哥你，也有官职在等着呢，还有二哥，三哥……哦，还有柱子他娘，你们这么多人要做官，咱家能不全搬到京城去吗？” 这次李小六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可李大山等人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全氏指着自己愣愣的问，“我也要做官？” 女人能做官了？ 李小六嘿嘿一笑，“是啊，你也有份，还有赵大夫，吴忧他媳妇 儿，陈家的那谁……” 他说了一连串的名字，听得李家人张大了嘴巴。 李小六说完，拿起桌上的碗喝了好几口水。 他这些话直接让家里人傻住了。 要说给家里的男人们官职，他们都能理解，毕竟他们家从上阳村出来时，就一直旗帜鲜明的跟着墨成章，不管干啥也是第一批站出来积极响应的人。 而且他们家的人干活不偷懒，做啥都实在，不是他们自夸，论干活，村里人中，他家要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所以，给男人们几个无关痛痒的官职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全氏她们又是咋回事？从前可从没听过女人还能做官的！ “小六，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啊？”过了好一会儿后，全氏才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的问。 她自己有什么本事，她自己最清楚，可就这样还能做官？关键她是女人啊！ 其实，在郑清浅的影响下，福泽山的女人们对女性地位的认识，要比外面高出许多，但这个高度还没到达女人也可以做官的程度。 “当然是皇后娘娘说的。”李小六理所当然的道。 他回来之前，被墨成章和郑清浅喊去叮嘱，让全氏等女子做官的话就是郑清浅说的。 “宫中还缺一些女官，别人 我不放心，还是让小柱他娘来帮我吧。” “女官？是女管事吧？”李小六下意识的问道。 郑清浅摇头，开口向他解释。 她说的女官并不是梅蕊那样负责宫里主子的日常生活的，而是要在吏部登记造册那种，这也是之前她跟墨成章商量过的事。 大齐是一个新的王朝，墨成章和郑清浅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女子不能为官的事，就要从后宫开始打破。 李小六把郑清浅的话又转述给全氏等人，李家人恍然大悟。 李阿爷当下拍板，“小柱他娘，这事儿你得多用心，皇后娘娘既然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用意，咱们怎么着也得支持。” 全氏连连点头，“阿爷，我晓得的。” 她跟郑清浅的关系本就不错，如今女官一事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她无论如何都得站在郑清浅这一边，做出点成绩让那些人赶紧闭嘴。 “那大伙儿这是确定要进京了？”李小六笑嘻嘻的问。 李阿爷白他一眼，“你这不废话嘛？皇上要给咱家人加官进爵，我们要不去，他那面子往哪摆？” 虽然他心里这会儿美得冒泡，但是当着一众儿孙的面，还是要说点场面话。 再说了，就他这样的，估计小四也不会给他封个太大的爵位。 李阿爷本身做过里正，多多少少听过那么点官场上的事，在他看来，墨成章没有给别人封爵，很大程度上是不想走前朝的老路，让许多世家大族占着爵位不办事。 给他封爵就不一样了，既能堵住那些说墨成章忘恩负义的人的嘴，又让曾经跟着他打天下的人看见，他并不是不给功臣封爵，而是要看情况。 李家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典型，李阿爷的年纪摆在这，最开始对团结村里人的贡献突出，有些爵位他是担得起的。 当然，这都是李阿爷自己的想法。 李家这边确定了，李小六就给家里人分配任务，让去给村里的大伙儿送信，除了他自己去的那几家之外，看看还有哪些人愿意跟着进京的。 这些事办完，天色也暗了，各家今晚都是不眠夜，都在讨论要不要去京城。 而李小六跟自家媳妇儿腻歪过后，想起包袱里的一封信，不情不愿的嘟囔道：“明天再送过去好了……” 翌日清晨，李小六随便扒拉几口饭就跑了，给李阿爷气得不行。 “这一天天的不着家！” “爹，小六这么大人了，肯定是有事才急着走，您老别气。” 与此同时，李小六已经快马加鞭的跑到福泽书院，将一封信交给了程景灏。 第594章 任命信 临近过年，福泽书院前几天就放了假。 “多谢小六兄弟前来送信。”程景灏接过信，客气的道。 李小六从前不太看得上程景灏，主要是因为他曾经说话太让人难受，还有他的暗卫之前妄图潜入福泽山的事，让李小六对他没啥好感。 这会儿李小六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想起离开前墨成章的话，他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只干巴巴硬邦邦的说了句，“皇上让你好好考虑，机会只有这一次。” 程景灏拿着信的手一紧，随即浅笑道：“好，我会的，多谢提醒。” 李小六把话交代了，也不多留，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就走。 “有决定了记得跟我说。” 程景灏看着李小六的身影消失，然后才转身回屋。 进屋后，他把信放在桌上，端坐了许久才将信拆开。 刚把信纸展开，程景灏就愣住了。 竟然是一封任命信！ 这封信是吏部开出来的，任命程景灏为礼部侍郎。 礼部看似在六部中没什么实权，可却掌握着科举选拔人才的命脉，从这个角度来说，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这两个职位极其重要。 而且礼部侍郎在大乾时期是从三品的官职。 程景灏如何都没想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后，墨成章竟然还愿意让他做一个从三品的六部堂官， 正大光明的让他再次进入官场。 “成章……”程景灏低声呢喃，“我不如你良多。” 这一刻，程景灏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墨成章的胸襟和气魄，天下恐怕难有人能及。 难怪，张之遥和梁兆那样的人，都心甘情愿跟着他，颜秋思就算要背着叛徒的骂名，也要替墨成章拿下江山。 程景灏苦笑，果然，前世的他错得极其离谱。 没有野心的人，并不代表不胜任。 一个帝王，如果只有野心，并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反之，若只有仁慈，依旧不可能让王朝走得长远。 如今程景灏才看清，墨成章其实天生就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他不但有勇有谋，更有其他身在高位者少有的仁义之心，那是一种他前世看不见的大爱，对天下百姓的爱。 枯坐片刻，程景灏蓦地一笑，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 谭氏刚跟两个儿媳妇说了回京的事，又让人将张云兮叫了过来。 “过完年我们就要回去了，云姐儿，你也该收收心了。” 谭氏的话意有所指。 张云兮恭敬有礼的福身行礼，“孙女明白。” 既然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家的生养之恩她不能不管，祖母已经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没能耐让人喜欢 ，今后便将一颗真心都藏起来吧！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谭氏拉着她的手，“每个女子出嫁前总有这样那样的旖旎心思，但成亲后，都会被后宅琐事磨得什么都不剩……” 恍惚间，谭氏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对京中富有才名的才子动过心的。 张云兮静静的听着，心如止水。 谭氏感慨了一阵，随即笑道：“不说这些了，咱们要回京，阿雪那边怎么说？是跟咱们一起走，还是等南国公一起？” 这话说完，谭氏就皱了眉，“说起来，南国公也好一段时间没见人了，他就这么放心把亲妹妹留在山里？” 张家的男人们回京了，好歹还有她这个当家主母和几个儿媳妇在这，杜家那边却是只有几个护卫在，让杜傲雪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就跟没人管的野丫头似的，她看了都觉得有些可怜。 “此事我还未问过阿雪，祖母且等我问过之后再给您答复。”张云兮想了想道。 如果郑清浅他们还在山里，张云兮是绝对不会担心杜傲雪的安危的，但如今不但郑清浅他们不在，山里还有许多人应该也都会进京，杜傲雪再留在这里，她心里就有些放不下了。 “好，依我看，她还是跟咱们一起走的好。”谭氏点头道。 反正在她看来，杜傲雪一个 女孩子，真的不适合单独留在山里。 张云兮没有多说，很快就告退出来了。 其实，以她对杜傲雪的了解，能阻挡杜傲雪离开的，只可能是福泽书院的这些孩子们。 杜傲雪被南国公护得太好，性子天真烂漫，喜欢自由自在，跟书院的学生们关系特别好，若是让她选择，张云兮觉得杜傲雪可能不会想走。 张云兮脚尖一转，朝杜傲雪的住处去了。 沿着回廊一路往前，张云兮看着外面的雪景，心中开阔。 可刚转过拐角，迎面走来一人，她看见时就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程景灏看见张云兮，脚步顿了顿，很快便继续往前，走近了才毫无芥蒂的开口招呼道：“张姑娘。” 他做了决定，正打算去校场那边找李小六。 张云兮垂下眼，福了福身，“程公子。” 简单的招呼过后，两人都没再出声。 程景灏想走，但对方是女子，按理来说应该让她先走。 思索片刻，程景灏侧开身子，伸手道：“张姑娘先请。” 张云兮垂着头，咬了咬唇，低低的说道：“年后我们便要进京，还请程公子多保重。” 说完，她头也不抬的快步往前跑了。 以墨成章对程家人的不待见，程景灏肯定不会进京，今日一别，他们此生恐怕再难相见。 程景灏闻言却是微愣了下，随即摇头暗叹。 她的心意他都懂，只可惜他们注定无缘。 …… 等张云兮跑到杜傲雪的屋子门前，堪堪停住脚步，心跳还在狂跳。 她苦笑了下，很快整理好情绪，敲了杜傲雪的房门。 “云兮？你怎么来了？快进屋。”杜傲雪欢喜的将她拉进屋。 张云兮甩掉那些失落的情绪，很快便说明来意。 “唉，果然啊，你们都要进京了。”杜傲雪长叹了一声，“我大哥现在不知在哪里，就算回京，我也不知道该干啥啊！” 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过年她一个人，现在局势稳定了，她还是一个人。 杜傲雪唉声叹气，张云兮被她的样子逗笑，“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先住在我们家里，我祖父祖母他们肯定都欢迎的。” “还是别了，住你们家多不方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受不得拘束。我看我还是先在这里等我大哥的消息，回京的事以后再说。” 张云兮早就想到了这点，摇头道：“你啊，还是要多替自己着想……” “喂喂喂，你这口气，不会是想说找婆家的事吧？”杜傲雪连忙打断她，“我大哥都没管我，你……” 这话还没说完，杜傲雪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谁说我不管的？” 第595章 远行 杜傲雪和张云兮抬眼望去，门口站着的，正是杜傲双。 “大哥！” 杜傲雪飞奔过去，停在杜傲双身前，“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你不想我回来？”杜傲双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说你怕我给你找婆家？” 杜傲雪一拳捶他胸口，“能不能别一见面就说这个？” 按照现在的风俗，她都是老姑娘了，不过她自己并不觉得，反倒觉得自己现在活得自在潇洒，一点都不想成亲。 “好好好，不说这个。”杜傲双温润的笑道。 许久不见，阿雪还是跟个孩子一样，不过周身的气质看着又带着一点沉稳，看来这段时间她在书院过得很好。 “杜大哥，好久不见。”张云兮见状，连忙出声告辞，“你们肯定有话要说，我就先回去了。” 杜傲双对张云兮拱手道：“多谢张姑娘这些时日对舍妹的照顾。” 张云兮莞尔一笑，“杜大哥客气了，阿雪很好，是她照顾我才是。” 杜傲双又跟她客气两句，张云兮便回去了。 走之前，杜傲雪对她挤眉弄眼的道：“明天我再找你说说那谁的事啊！” 张云兮脚步微顿，随即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你俩还有秘密了？什么事不能跟大哥说的？”杜傲双挑眉问道。 杜傲雪嘿嘿一笑， “这个你就别管了，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还是赶紧给我找个大嫂，日后我有什么秘密也好有人分享。” “我这个哥哥就站在你面前，你居然要跟不知道在哪里的嫂子分享秘密？”杜傲双一脸无语，“我到底是不是你哥？” 杜傲雪捂着嘴偷笑，“男女有别，你就别想了。” 杜傲双摇头，忍不住再次伸手去揉她的脑袋，“你啊……” 果然是长大了，有秘密也不跟他说了，以前她喜欢秦昊都还会告诉他呢。 杜傲雪嘟着嘴把他的手拿开，“人家都这么大了，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 “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所以，我可以开始给你找婆家了吧？”杜傲双忍着笑道。 杜傲雪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她怀疑她大哥是不是到了爱给人做媒的年纪，不然怎么每次见面，他几句话就离不开这个话题呢？ 反正杜傲雪是绝对不会想到，是她已经将近二十的高龄，杜傲双暗暗着急，又不敢随便给妹妹找个不靠谱的婆家才这样的。 不过，兄妹两个久别重逢，自有一番家常要叙，此处便不一一道来了。 这个年，福泽山过得格外隆重，而最开始到这里定居的一批人也格外的感慨。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 有如今的造化呢？ 山里出了个皇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福泽山的人都身价倍长。 特别是福泽村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当时跟着墨成章一起从越州商河县上阳村出来的，也是这山里的第一批居民。 这次要去京城的人中，这批人是最多的，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去。 接到李小六带来的消息后，许多人都跑到李阿爷家里来。 “阿爷，我们跟您一起走。” “我家也是，咱们从前是一起的，现在也不能分开！” “我们家没人做官，但是咱们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去京里做点小生意也不会饿死吧？反正我不想跟你们分开。” “……” 当初上阳村出来的，哪怕家里没有人在这次的封赏中有人做官，他们也没有抱怨，只是不想跟大伙儿分开。 而这些人之所以不去墨家说这些话，自然是因为如今云氏的身份不同了，外加颜秋思也住在墨家，他们下意识的不怎么敢往前凑。 李阿爷看着这些老邻居，还有好些是他的老友，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话，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好好好，你们想去的咱就一起去，当初是我跟小四把大伙儿带出来的，如今咱们这些人自然一个都不能少！” 这几年来，福泽村的人非但没有变少，反倒 是每家每户基本都有新生儿出生，可以说是子孙满堂，日子过得欣欣向荣红红火火。 众人听了这话，家里没人做官的都心中大石落地，其他的也都纷纷感慨。 不过，李阿爷说完这话后，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无比正经，“可咱们丑话要说在前头。” “阿爷您说，咱们都听你的！”众人齐齐道。 李阿爷没跟他们嬉皮笑脸，严肃的道：“咱们这些人进京是去帮皇上做事的，就算家里没人在朝廷当差，你们也不能在外面坏了咱大伙儿的名声，若是有人做不到，还是尽早别跟着去了。” 他是去给小四帮忙的，可不想有人去捣乱搞破坏，要丢人在山里丢就算了，大老远的去京城丢人现眼算咋回事啊？ “嗐，我还以为啥事呢，阿爷您就放心吧，咱们这些人您还不知道？那是一般人吗？” “是啊是啊，我们没啥大本事，但咱们逃荒那会儿就练出来的东西可没丢，不管到了哪里，咱们这伙人都是一个整体，谁要是敢仗着皇上的面在外面闹事，我第一个打上门找他算账！” “没错！” 众人纷纷出言，还有人提起逃荒时的各种情况，让大伙儿又好一阵感慨。 “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以后要是出了事，可别怪我不给你们情面！” 李阿爷总结道，随后又笑开了，“既然决定要走，你们还是赶紧回去收拾吧，别过完年还让大伙儿等。” 一众人等闻言又一窝蜂的回去了。 这厢众人做了决定，另一厢云氏和颜秋思也在说搬家这件事。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挺舍不得的。” 颜秋思这几天已经想好了，决定答应墨成章的请求，进京替他打理大齐的军队。 反正他这辈子不可能结婚生子，阿媛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为他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你现在是太后，等去宫中安顿下来，过两年还是能出来走走的。”颜秋思难得的出言宽慰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话其实没什么效果，因为太后要出行可不是小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宫的。 云氏自然也知道，闻言心里好受了点，很快便抛开这些，往自己屋里看了一眼，“现在我只希望两个小家伙路上别出什么岔子。” 说起孩子，颜秋思笑了，“放心，就安安那小子那样的，肯定没事。” …… 彰和元年正月初六，云氏等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因为都是拖家带口的去，所以上车时很是乱了一阵。 而没人注意到，妮妮趴在墨诗诗肩头，一直望着句芒山深处，眼神中不见奶娃娃的纯真，反而深不见底。 第596章 织造 云氏他们出发的时候，郑清浅和墨成章也刚过完彰和元年的新年。 大齐初建，朝政堆积如山，墨成章只恨不能赶紧把这些事办完，自然不可能早早就给大臣们放假。 所以，直到腊月二十八这日才封印，且定的是正月初六开始上朝。 懒怠些的官员少不得暗自抱怨，但绝大部分大臣却对墨成章此举大力支持——对他们来说，有个勤政的皇帝简直让人潸然泪下。 之前的和佑帝和成安帝让许多人心灰意冷，并不是他们不想理政，而是真的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表明立场，只能明哲保身。 墨成章登基后，大刀阔斧的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员全部裁撤替换掉，又大胆的启用年轻官员，将在闵州施行的一些新政试探着开始推向全国。 总之，看见他对朝政如此严谨认真又热衷，大臣们虽然累得不轻，可心里却是欣慰得很。 郑清浅是在除夕那日召见的五品以上诰命夫人们，言谈间暗示了几句有关“女官”之事，让一众原本心底看不起她出身的人顿时变得心头火热。 女子的地位在乾朝被打压得很低，对这些诰命夫人来说，哪怕她们的身份再风光，可实际上也只是家里男人的附 庸。 现在新上任的皇后娘娘居然想要让女子为官——虽然可能只是很小的职位，但那可是吏部经手下发任命书的！ 只这一项就具有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且不说她们自己能不能捞个一官半职的，若是家里有能力出众的女儿或者亲戚能赶在这第一批，以后到哪里都能抬头挺胸，就算在婆家，也不会轻易被刁难。 郑清浅是点到即止，因为这是件大事，朝堂那边的反对声音还得墨成章去解决。 不过，通过这些夫人的嘴，让她们家中的男人知道此事，也算是提前给朝堂那边打了招呼。 女官这件事是郑清浅和墨成章商议的结果。 不管是福泽山里，还是之后在西南府推行的各种政策中，其实都有女子主事的影子。 如今只是把此事摆在明面上。 初六这日，墨成章去上朝，郑清浅则在坤凤宫的寝殿中见了霍晴。 “啥？让我去做织造？”霍晴听完郑清浅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她口中的织造，是沿用大乾的一种官职，专指负责宫廷布艺研发和相关业务的人。此前一般是太监担任此职。 霍晴家里原本就是做布匹生意的，对织造这个官职算是早有耳闻，并且也 有一定的了解。 因为，要做皇商，最需要巴结的就是织造这个级别的人，甚至同织造扯上关系的人。 “没错，晴姐有能力有实力，这个位置非你莫属。”郑清浅点头。 之所以第一个找的就是霍晴，自然是因为几年后的极端天气，她和墨成章已经商议过了，要让信得过的人带领一批敢想敢做的织户，用最快的速度研发出能够抵御严寒的布料。 能力比霍晴强的肯定有，但郑清浅在这件事上能信任的却只有霍晴。 而且霍晴不但自己有研发新布的实力，也有管理能力，为人爽朗豁达不输男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霍晴心中惴惴，忐忑的开口，“可我只会做点小生意，顶多还会织布罢了，这样会不会……” 在她看来，这分明是郑清浅在给她开后门，而且她想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还有做官的一日！ 织造可是正五品官，她要做了这个织造，岂不是跟家里男人一个等阶了？ 郑清浅轻笑，“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件事不止是我的意思，皇上那边也对织造局交给你很放心呢。” 主要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整个织造局都要大改造，不止是对皇家供应，更重要的是要 做出让百姓也能用得起的御寒布。 到时候直接由官方发售，避免中间商的暴利，将程景灏信中提到的前世惨剧发生的可能降到最低。 霍晴的人品无需质疑，甚至李二麻子的品行都绝对没有问题。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霍晴一惊，下意识的坐直身子。 说实话，她虽然对墨成章没有坏印象，但因为他本身的气场，从前她可是连跟他说话都不怎么敢的呢。 没想到这件事连墨成章都知道并且还同意了。 “是，难道晴姐还信不过我？”郑清浅好笑道。 霍晴不好意思道：“那哪能啊？既然你们这么信任我，那我肯定尽全力把事情办好！” 说完这话，她又好奇的问，“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有别的女官吧？” 以她对郑清浅的了解，女子的地位在郑清浅那是跟男子平等的，既然她能做官，那之前山里的其他人应该也有可能。 郑清浅点头，“自然是有的。” 比如赵岑，她的医术出神入化，不放到太医院就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除了福泽山里出来的，她也准备了相应的考核标准，会从京中识文断字的女子中挑选一批人出来，培养一两年后，便能有更多适合女 性的职位可以放出去了。 当然，这其中必定会遇到许多阻碍，但郑清浅相信，只要她和墨成章始终一条心，这些都不是问题。 霍晴从宫里回来，晚上跟李二麻子一说，给李二麻子乐得，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嘿嘿，不愧是我媳妇儿，就是能干！” 霍晴笑着睨他一眼，“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啊？” “闲话？”李二麻子哼了一声，“他们那都是嫉妒！” 霍晴见他一点也没反对，心里对他的感情更深，主动亲了他一口。 这给李二麻子撩的。 腻歪一阵后，霍晴才道：“孩子们应该快进京了吧？” “嗯，小六走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几日从山里走，算起来再过十来天吧，就能到。” 这是因为路上有孩子老人，不可能跟他们行军一样的赶路，不然以他们的速度，快马加鞭也就七八天就到了。 霍晴叹道：“也不知道喜儿怎么样了，韩婶子应该会好好照看她吧？” “肯定没事的，咱们等着就成。”李二麻子安抚道。 宫里墨成章和郑清浅也在说这事。 “等娘他们来了，妮妮和安安肯定住在坤凤宫，只是不知道娘能不能习惯一个人住到荣坤宫去？” 第597章 效率 对于郑清浅的疑问，墨成章心里也拿不准。 而且私心里来说，他也更喜欢一家人住在一起。 只是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不但云氏得自己住一座宫殿，等以后妮妮和安安大一些，也得住到别的宫殿去。 当然，他也可以不按这些规矩来，只不过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国事上。 墨成章想了想道：“这样吧，等娘来了后，你跟她商量着办，她若是不想一个人住到荣坤宫去，那就在坤凤宫附近找一个宫殿先住着。” 说到底，后宫的事是皇帝的家事，郑清浅和云氏就有决定权，外臣想要干预也得她们真的有矛盾才能挑拨得起来。 郑清浅闻言一拍额头，“瞧我，这么简单的事，我竟然还要你提醒，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不怪你，”墨成章揽着她的肩头心疼的道，“这段日子你可没比我轻松，一时间没想到也很正常。” 后宫的一大堆烂摊子可不比朝堂那边少太多，而且郑清浅曾经说的，要把皇宫改造的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她是真的在有意识的去规划。 郑清浅叹了一声，“要想把后宫好好利用起来，真的是件大工程啊！ ” 因为没有先例，她现在做的每件事都没有任何参考，而且还要多方面的考虑，得小心着别触碰到什么绝对不能碰到的禁忌。 她下意识的将荣坤宫和另外几座宫殿放在规划外，就是因为顾忌着朝臣的反应。 不然，按照她原本的意愿，直接将他们一家规划住在一处，其他的都纳入二次开发范畴，那才是商人的本性。 “辛苦你了。”墨成章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倒是没什么辛苦的，不过你确定后宫这边不管我怎么做都可以吗？”郑清浅再次确认道。 墨成章眉梢一挑，“怎么，你觉得我会屈服在他们的反对声中？” 郑清浅老实的点头，“历史上太多的经验教训了，就算我相信你始终跟我立场一致，但朝臣们若是大力反对，我想做的事也不可能顺利推进的。” 墨成章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以为我为什么留着那么多爵位不封赏下去？” “啊？”郑清浅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想……” 墨成章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身份和地位，不管对哪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许多人毕生追求的，墨成章想用爵位来换朝臣 们对即将到来的革新的支持，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又会有新的变数。 不过，郑清浅相信，他既然敢这样去做，必定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郑清浅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她这边一切准备妥当，结果却不能推行下去，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我说过，后宫交给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墨成章笃定的道。 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不能让她随心所欲的去做想做的事，那他这样累死累活的图的什么？ …… 今年的元宵对云氏等人来说是特别的。 走了快十天，他们已经到距离京城不远的锦荣镇了。 说是不远，但因为跟京城还隔着一座山，需要绕道而行，快马加鞭也就一天的路程，但是他们这样的大部队则需要三四天，甚至五天才能到。 “亲家，我这心里咋越来越激动呢？”墨韵的婆婆秦氏，正跟云氏说着话。 他们刚在锦荣镇的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这会儿刚吃过晚饭，秦氏和唐氏相约来找云氏说话。 一路上众人对云氏的态度自然是恭敬有加， 不过她本身不是喜欢摆谱的人，直接让村里人私底下还跟从前一样同她相处，等进京后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就行了。 特别是对几个亲家，云氏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跟从前完全一样。 “谁不激动？我也很激动啊，你出去看看，大伙儿都激动得睡不着呢。”唐氏埋头做着鞋垫，头也不抬的道。 离京城越来越近，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激动的。 不对，准确的说是，这一路上他们就没有不激动的时候。 想想几年前他们还是一群逃荒的难民，如今却是由三千将士护送的“皇上亲眷”。 这差别，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路上经过的城镇，凡是听到风声的大小官员，都巴巴的跑过来跪拜，他们急着赶路，都不怎么理会那些人呢！ 身份太低的，连出现在他们队伍前边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那些对他们家小四感恩戴德的百姓了。 除了沿途的官员会来跪拜行礼之外，所过之处还有百姓自发的来送他们。 没错，对老太太们来说，墨成章依旧是那个小四，只不过身份变得更尊贵了些罢了。 主要是这些老太太天天跟云氏待在一起，而云氏 又对他们跟从前无异，原本还有些别扭的心思，这下也没了。 百姓们其实很现实也很单纯，哪个皇帝好，哪个皇帝不好，他们从新颁发的政令就能判断。 比如墨成章吧，还没登基的时候，就在积极的促进高产作物的推广，等到登基后，更是雷厉风行，立刻就下令减免未来三年的赋税。 如果只是听闻，百姓们也不会这般感恩，毕竟以前他们见过的空口承诺太多了。 之前的和佑帝和成安帝也会象征性的颁布一些惠民政策，但是这些政策十件有一件能落实就不错了，更多的反而是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对百姓们来说，刚得知新上任的皇上颁布的政令时，大伙儿没啥反应。 可墨成章让他们看见了新的朝廷班子的办事效率，赶在年前就让以闵州为中心的附近十几个州府的农民，拿到了高产作物的种子和藤苗。 随之而来的还有户部派下去的专业人士，教大伙儿如何种植。 这可是实打实的东西，所有人都欢欣雀跃，期盼着今年秋收能够大丰收。 也因此，知道云氏路过，才会有百姓自发的来送行，言语间都在称赞她养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儿子。 第598章 团聚 云氏对此颇有感触，但她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墨成章自己得来的，跟她关系不大。 “早着呢，这才哪到哪？等真的到了京城，我再带你们去皇宫里逛一圈，那你们到时候岂不是要高兴得晕过去？”云氏摇头笑道。 秦氏一拍巴掌，“说得也是，咱们现在还是先别太激动，皇宫都还没看过呢！” 唐氏也点头，“要我说，老姐姐你得开始学着那些贵夫人的样子，端着点。” “为啥啊？”秦氏纳闷道。 唐氏抬起头冲她笑，挺了挺胸，扬着下巴道：“咱们可都是公主的婆婆，怎么着也不能给儿媳妇丢人呐！” 秦氏一愣，随即拍着腿道：“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咱丢脸倒是不怕，可不能给皇上和老三家的丢脸。” 她口中老三家的就是墨韵，墨韵的丈夫陈忠达在家中排行第三。 秦氏和唐氏从前对墨韵和墨琪就很好，逃荒以后就更好了，如今墨家姐妹的身份随着墨成章登基，变得让人高不可攀，两人之前还很是担忧过一阵。 做娘的当然会替儿子多想一些，所以秦氏和唐氏私底下找陈忠达和王进谈过这件事。 陈忠达和王进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夫妻这么多年了，就算身份再怎么变，难道夫妻 间的感情说变就能变？孩子能说不要就不要？ 所以两人反过来把自家老娘劝服了。 然而，云氏听见两人的话，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没过一会儿，就说自己想休息了。 秦氏和唐氏没有多想，很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这一晚云氏却是睡得不踏实。 她很清楚，墨成章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如果他只是对她孝顺，她心安理得的接受倒还无可厚非，可墨韵等人也能受得起这份恩情吗？ 说到底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墨成章报到她一个人身上也就够了，墨韵她们三姐妹真的可以平白担着公主的头衔，顺带让她们的婆家也沾光吗？ 那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几大家子人啊！ 这一刻，云氏有些不确定了。 …… 往年朝廷正式开工的日子都在正月二十左右，可今年不同，初六那天，朝廷官员就开始上朝议事处理公务了。 正月十九这日，天朗气清，端的是个好日子。 “都准备好了吗？” 坤凤宫中，郑清浅频频看向门外。 梅蕊福身回话，“都备好了，荣坤宫和坤凤宫东面的景清宫都已布置妥当，只等太后娘娘和小主子进宫便能安置。” 除此之外，坤凤宫 西面的观秋殿也打扫好了，准备用来暂时安置皇上的三位姐姐。 “那就好，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郑清浅定了定神，继续低头翻看督造处送来的册子。 三日前他们就接到了李小六传回来的消息，云氏等人今天便会到京城。 两个多月没见到妮妮和安安，郑清浅心中记挂，一早就盼着他们赶紧进宫。 她跟墨成章约好，接到消息后，会一起去宫门口接人。 谁成想，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申时。 “启禀娘娘，太后娘娘的车驾已经过了东门大街。” “他们快到宫门处了？”郑清浅一喜，连忙丢下看了一半的册子。 她起身朝外走，梅蕊立即跟上前，琴音和画意等人紧随其后，主仆一行急匆匆的往正阳门赶过去。 正阳门就是这座皇宫的正门，一般情况下，只有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可以从这个门进出。 墨成章办公的乾清殿就在正阳门正对面的太和门之后，所以他离得最近。 郑清浅的凤驾走到乾清殿外时，墨成章正从乾清殿出来。 帝后相遇，自然要停下招呼一番，然后郑清浅就被墨成章光明正大的邀请上了龙辇。 所谓的龙辇其实就是皇帝坐的马车，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装 饰得富丽堂皇，让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郑清浅小声问道。 龙辇四周有厚厚的帘子，放下来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墨成章握着她的手，语气轻快，“是你想太多了。” 他们可是正经的夫妻，一起坐个马车怎么了？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身边的邓荣春就不会经常提醒你？” 反正她是被梅蕊提醒怕了，偏偏梅蕊忠心耿耿，时时提点着她也不是坏事。 “提醒什么？他敢吗？”墨成章反问。 郑清浅：“……” 行吧，做皇上的果然不一样。 不过想想他在外一贯的清冷形象，虎着脸时只怕邓荣春根本连话都不敢说，怎么可能提醒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说话间，龙辇已经停下了。 墨成章先下来，随后亲自扶着郑清浅下车。 两人并肩走到正阳门外站定。 很快就有小太监搬来两座椅子，墨成章和郑清浅分别落座。 之所以说是“两座椅子”，是因为这椅子做得跟卧榻差不了多少，只是高了一些罢了。 在外面时，郑清浅几乎从不主动找墨成章说话，特别这会儿还有不少文武百官也在等着迎接云氏等人。 反倒是墨成 章，时不时的跟郑清浅低语几句，让等待的时间没那么枯燥。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到福寿街了。”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已经进长春坊了。” “启禀皇上……” 小太监们每隔一刻钟前来禀报一次云氏等人的位置。 直到听见云氏他们进了皇城，郑清浅和墨成章才起身走上前。 不一会儿，一长串的马车印入眼帘。 郑清浅紧抿着唇，但渐渐弯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原因无他，只因云氏等人的马车并不是宫中规制，全是他们在福泽山时自己置办的，各家各户都不一样，此时整整齐齐的串成一串缓缓而来，看着竟然很有几分喜庆的味道。 咳咳，其实就是挺搞笑的。 没过多久，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便停在了墨成章和郑清浅面前。 李小六翻身下马，快步跑到墨成章跟前，半跪在地拱手，一本正经的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臣幸不辱命。” 这还是郑清浅第一次看见李小六这样，眼眸微弯，唇角轻扬。 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就越过他，落在了正在下车的云氏身上。 “母后！” 一看见云氏和墨诗诗怀里抱着的小人儿，郑清浅站不住了，提起裙摆快步走了过去。 第599章 真是个废物 一家人分开了整整两个多月，不仅郑清浅思念孩子，云氏何尝不思念她和墨成章？ 不管在路上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暗示，此时见了穿着朝服的两人，百感交集，眼泪盈眶。 “母后。”墨成章也跟着郑清浅的脚步上前，对云氏恭敬的行了一礼。 实际上他更想喊一声“娘”，奈何此时此地并不合适。 “好，好……”云氏好险才忍住不掉泪，口中一个劲儿的道好。 郑清浅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妮妮，又看向站在云氏身后的墨诗诗道：“三姐，一路辛苦了。” 墨韵和墨琪并未跟云氏在一辆车上，这会儿还在后面，没走到前面来。 墨诗诗屈膝行礼，“见过……”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成章托住了手臂，“三姐无须多礼。” 墨成章顺势接过她手中的安安，微笑着对众人道：“母后，大伙儿一路劳顿，还是先进宫安置，晚些时候再叙旧也不迟。” 云氏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一行人跟皇宫，跟此时的墨成章和郑清浅格格不入，本就不自在，听见墨成章这话，心中一松，连忙点头。 很快便有专人引着云氏的马车往正阳门去，其他人的马车却是走的另一道门。 郑清浅陪着云 氏坐在马车里，妮妮和安安分别被琴音和画意抱着。 “娘，路上辛苦了，一会儿您先好好休息，晚点咱们再聊。”郑清浅一如既往的对云氏道。 云氏心里正感慨，听了这话，张口便道：“小四媳妇……呃，我是不是该喊你皇后？” 郑清浅笑着摇头，“不用，您想怎么喊就怎么喊，现在您可是太后。” 说完还冲她眨眨眼。 历史上，如果太后要插手宫务的话，就没皇后什么事了——一个“孝”字就能压得皇帝和皇后无话可说。 当然，那种另有隐情的不算。 云氏愣了一瞬，随即笑开了，“你真是跟从前一点都没变。” “娘，”郑清浅双手握着云氏的双手道，“您要记住，不管我跟四哥的身份如何改变，您都是我们的娘。” 她的掌心温暖有力，让云氏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渐渐的平稳下来。 是啊，不管什么时候，墨成章都是她的儿子！ 哪怕是养子，可这么多年来，她自认从未亏待过他，甚至若不是他那张脸，她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和小四都是好孩子。”云氏总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婆媳两个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 时，福泽山中有两个人正在互相埋怨，互揭伤疤，最后差点打起来。 “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之前把爹娘他们害了，五妹妹怎么可能不理我们？”郑钰指着郑瑾的鼻子怒道。 郑瑾可不是骂不还口的人，当即就还了回去，“你还有脸说我？你这么能耐，当初怎么不阻止我呢？再说了，当时那么乱，我又不是故意的，爹自己身子不好，娘的嫁妆被人抢了，她自己伤心过度病倒，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呵呵，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被拖累，让你手下的人把家里的东西哄抢了，没给爹他们留下什么吃喝的，现在你倒是把自己摘干净了？”郑钰一反常态的指责回去。 他是真的绝望了，以至于不管不顾的跟郑瑾翻脸。 年前他们兄弟两个都知道了墨成章登基和郑清浅封后的消息，当时的喜悦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本来他们都伸长脖子等着人来通知他们搬家，可左等右等的，等到初六那天都没动静。 结果这兄弟两个因为贪睡，中午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云氏他们已经启程进京了！ “你！我告诉你郑钰，你别血口喷人，爹娘他们的事跟我可没关系，你要怪就怪……怪盈姐儿好了！” 郑瑾 突然想起郑清盈来，越说越顺嘴，“都是盈姐儿得罪了浅姐儿，不然当时他们逃荒就会带着咱们了，浅姐儿也不至于对我们有什么误会，以至于现在她做了皇后都不拉拔咱们。” 他还记得当时郑清盈说郑清浅如何不好的话，现在想想，那姐妹俩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反正绝对不是他的错。 郑钰冷笑，“爹和盈姐儿他们生死不知，当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这些咱能不能先别提？”郑瑾不耐烦的道，“难道现在不该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去京城找浅姐儿吗？她做了皇后，咱俩那可是正经的国舅爷啊！” “国舅？呵呵……”郑钰嘲讽一笑，“你别做梦了，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五妹妹根本不想认咱们，别说让你做国舅，没让人把咱俩解决了就不错了！” 这么长时间过后，他算是彻底清醒了。 若是郑清浅有一点点把他们当成娘家兄弟的样子，他们何至于在酒坊做了这么久的苦力？ 做苦力也就罢了，在她封后的消息传来后，酒坊的人还把他们打发出山，表面说的是让他俩去外面拓展生意，实际上根本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云氏他们什么时候会进京！ 所以，等他们 两个初四从外面赶回来时，还有人特地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息，过两天就会有人来找他们。 他们不知道云氏等人的计划，再加上在外面跑了大半个月，累得一连睡了两天，结果醒来的确有人来找他们，可告诉的却是云氏等人已经离开的消息。 这才有了兄弟俩此时争吵的一幕。 郑钰清醒了，所以将话挑明，正面反驳郑瑾。 可郑瑾依旧做着国舅的梦。 郑钰懒得理他，转身出门，头也不回的道：“你要做梦自己去做，我要离开这里！” 他忽然明白过来，当初墨成章和郑清浅之所以留他们在山里，其实应该是不想他们在外面惹事，并不是真的想帮他们。 既然这样，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等等！”郑瑾追出来，抓着他的胳膊，“我跟你一起走，咱俩一起去京城找浅姐儿！” 郑钰甩开他的手，讥讽的看着他，“大哥，从前我还觉得你有几分小聪明，所以事事以你马首是瞻，可现在看来，你果真是个废物！”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清浅如今是皇后，墨成章是一国之君，从前或许他还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外面惹事，可今日过后，他会当跟这个妹妹没有缘分。 第600章 要开创盛世 话分两头。 云氏等人进宫，郑清浅早就安排好了洗尘宴。 不过，在此之前，郑清浅询问了云氏对住处的想法。 “我住哪里都可以，不过我想跟我的乖孙住得近些。”云氏如此答道。 她虽然没来过皇宫，但是就刚刚郑清浅介绍的情况来看，那个什么荣坤宫距离坤凤宫很是有段距离。 要是他住到那里去的话，想看妮妮和安安一眼都难。 “那就住景清宫吧！”郑清浅立刻道。 本就准备了两处，而且她和墨成章也更倾向于一家人住得近些。 云氏这边安排着的同时，墨家三姐妹也正心情忐忑的凑在一起说话。 她们被暂时安置在观秋殿。 “大姐，皇宫真大啊！咱们以后不会也住这里吧？”墨琪觉得，要真是这样，她得先搞清楚哪里是哪里，不然肯定走丢。 墨诗诗扑哧一笑，“二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只是暂时住在这，过些时候应该就会出宫去住。” 墨琪不怎么喜欢读书，所以学会常用字以后，就丢开没管了。 但墨韵和墨诗诗都是爱学习的人，特别是墨诗诗，常常找各种书来看，论知识面来说，是三姐妹中最广的。 墨韵也笑道： “如今咱们身份不一样了，但我们都是成了亲的人，二妹，你听过哪个公主跟驸马是住在皇宫里的？” 墨琪不好意思的干笑，“那啥，我这不是没想那么多嘛？” 他们住在村里时，大伙儿住得都不远，刚刚一路过来，她下意识的就以为他们一家子还会住在一起。 “我猜弟妹和小四估计已经在安排，或者安排好了，等我们在宫里住几日，就会让我们出宫去安家。”墨诗诗道。 小四现在做了皇帝，她们姐妹几个就是公主，就她所知，公主都有自己的府邸，是跟驸马一起住的。 “哎呀，这些事我懒得去想，反正跟着你们做就是了。”墨琪大喇喇的道。 她是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反正跟着大姐和三妹做就是了。 墨韵闻言，严肃的看着她道：“二妹，本来我想明日再同你说这件事，可现在既然提到了，那我现在就得告诉你。” “大姐，你这么严肃干嘛？”墨琪捂着心口，做出一脸怕怕的样子，可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墨韵皱眉，还没开口，就被墨诗诗接了话。 “二姐，我知道大姐要说什么，我跟大姐一样，希望你能好好听。”墨诗诗也正色看 着她。 墨琪这下老实了，立刻坐直身子，“什么事啊？我听还不行吗？” 她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对姐姐和妹妹的话却不会不听，特别是她们说得有理的话。 墨韵张口道：“现在我们的身份不同了，小四刚刚登基不久，朝中的事我们不懂，但是我们自己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在外面惹事，千万别给小四和弟妹他们丢脸……” 她这话让墨琪心里不太舒服，立刻打断她道：“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不管小四和弟妹坐到什么位置上，我们都是他们的姐姐，亲姐姐！哪有嫌亲姐姐丢脸的啊？” 墨韵眉头一皱，语气转为严厉，“二妹！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且不说小四和弟妹的为人，光是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就开始担心日后你可能会给他们惹祸了。” “是啊二姐，大姐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就不把一些规矩之类的当回事，小四才登基，根基不稳，若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给他惹了祸，岂不是拖了他的后腿？”墨诗诗解释道。 墨琪瞪大眼，心中惴惴，“这么严重啊？” 她好像也不会闯什么祸吧？她们至于这么严肃吗？ 墨韵和墨诗 诗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就是有这么严重！” 特别是，她们自己能管住自己，可她们的婆家人呢？万一有人因为如今突然拔高的身份发飘，在外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到时候难道都要小四来给他们擦屁股？ 反正墨韵和墨诗诗对自己的婆家人都已经叮嘱过了，可看墨琪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她们才这样着急。 “行吧，你们说的我都记住了。”墨琪连忙道，“放心，我肯定跟进哥他们说好，不给小四惹事。” 唉，做了公主好像也没什么好的呀，说不定以后说话做事都不能随性了。 …… 墨成章和郑清浅在坤凤宫附近的一处宫殿替众人接风洗尘，对李阿爷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洗尘宴上没有朝中大臣参与，都是从福泽山出来的，所以大伙儿很放松。 墨成章特地让大伙儿今晚不用喊他皇上，这一举动让那些心中不安的人又激动又感慨。 李阿爷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看见墨成章一如既往的态度后，变得热泪盈眶，拉着他说了好一阵掏心窝子的话。 “小四啊，”李阿爷拉着墨成章的手，眼泪都要下 来了，“以前我天天盼着天下太平，可从前的皇帝总是让人失望……现在我终于盼来了你！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好皇帝，绝对会带着天下的百姓丰衣足食的！” 他的话引来大伙儿的一致认同，纷纷出言附和。 “阿爷说得对，咱们小四就是最好的！” “那必须的，有小四在，我看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会变成盛世了！” 宴席上准备了不少好酒，有些喝得上头的扯着嗓子跟着喊，他们要跟着墨成章开创盛世。 这些话把郑清浅等人引得抚掌大笑。 “他们肯定喝醉了，虽然这话听了让人高兴，但是盛世哪里是那么好遇上的？”有老太太一边 喝着果酒，一边道。 主要是大乾建国以来的几百年，其中能称得上盛世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持续时间都很短。 不过，不久的将来，墨成章真的带领大齐的官员们，开创了一个繁荣昌盛的盛世，史称彰和之治。 当然，那都是后话。 眼下的洗尘宴很是欢乐，福泽山过来的众人放下了心中的不安，被妥善安置在宫中各处先行歇下。 然而，云氏却在墨成章和郑清浅将她送到观秋殿时，特地将墨成章留下单独说话。 第601章 永远都是 “娘，您有什么不好跟浅浅说的，都可以告诉我，儿子给您办。”墨成章等屋里只剩两人时，立刻笑着开口。 他以为云氏要跟他说什么不好跟郑清浅开口的事。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最让男人们头疼的事，墨成章虽然没有这样的烦恼，但他心思通透，在云氏撇开郑清浅要单独跟他说话时，很自然的就想到这上面来了。 云氏看着面前穿着帝王常服的墨成章，脑中浮现的是他从小到大留在她记忆中的画面。 当年那个生下来身子骨并不怎么健壮的孩子，如今不但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还成为了一国之君！ 作为养大他的人，云氏心中无比自豪。 可想到这样优秀的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云氏心中又难免遗憾。 当然，这个遗憾不是说她后悔养了他，也不是其他的负面情绪，就只是单纯的作为母亲的遗憾罢了。 “娘？” 云氏久久不说话，墨成章眼中掠过一抹疑惑，忍不住出声唤道。 云氏立刻从跑远的思绪中回神，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小四，娘真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能住到皇宫里，而且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此时墨成章心里已经知 道，云氏要跟他说的肯定不是这些，不过他面上却笑道：“都是娘教导有方。” 云氏没有否认，只是脸上的笑意淡去，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复杂之色。 她这样的神色是从没有过的，墨成章免不得要去猜测缘由。 左思右想之下，眉心隐隐一跳。 难道，云氏要说的是那件事？ 当初程家放出他跟先皇关系的消息时，云氏就知道了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件事还是郑清浅告诉他的。 正想着，云氏开口了。 “我知道你不是我们老墨家的孩子。”云氏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莫名的哀戚。 墨成章想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云氏又接着道：“你不用费尽心思来解释这件事，其实从前我也怀疑过，因为你跟我们家的人长得都不怎么像。”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可我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刻意不去想那些。” “娘……” 墨成章张口刚说了一个字，云氏就打断了他，“你先听我说完。” 墨成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依了她。 “我之所以不愿意去想，是因为还抱着一丝希望，可就在外面都在传你跟先皇长得一模 一样，张老爷子又住到山里来之后，我总算可以确认了，”云氏看着他，眼里含泪带笑，“你真的不是我的儿子。” “再之后，程大人他们也来了，我就更加确认了你的身份。” 云氏从前也是住在京里的，墨老爷子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当时皇后是哪家的，云氏还是知道的。 只不过程韬父子第一次出现在福泽山时，她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不然她能发现得更早。 云氏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去摸墨成章的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没有把你教坏，见到你如今这样，我真的很高兴。” 墨成章蓦地撩起衣摆，直直的跪了下去，仰头看着云氏道：“娘，您别说了，您永远都是我娘……” 他的眼睛又酸又涩，眼底泪光隐现。 对墨成章来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云氏对他的爱和支持从未变过。 甚至前世若不是为了让他活着，云氏根本不会活活饿死！ 这份养育之恩，他无论怎么报都不为过。 云氏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但她没有去扶墨成章起来，继续摸着他的头道：“我懂，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所以这次进京我来了。” 说完这话，云氏才将 墨成章扶起。 他这一拜她受得起，但她只受这一次。 墨成章握着云氏的手，“娘，您不要多想，只管安心住在宫里，我跟浅浅会一直孝顺您。” 云氏轻轻一笑，“我知道，不过今天我要跟你说的是别的事。” 墨成章大概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抿着唇没开口。 “你大姐他们……”云氏斟酌着，顿了顿还是道，“还是别给什么封赏了吧！” 若是亲生的，她倒是无话可说，那也算墨韵他们该得的。 可他们明明跟墨成章没有血缘关系，这一个封赏下去，那可是子子孙孙的事，云氏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墨成章这样的回报。 墨成章心道果然，脸上却哭笑不得的道：“娘，您怎么能这样想？不说大姐她们一直拿我当亲弟弟对待，就是几个姐夫这几年也付出了许多，除了公主和驸马这样的虚名外，他们本来就该有封赏。” 想来云氏急着今晚就找他说清楚，就是怕他明天就开始封赏福泽山过来的人。 只是墨成章很清楚，什么人该在什么样的位置，哪些人又是两面三刀偷奸耍滑的。 他的几个姐夫和他们的家里人都没问题，前世他已经印证过了。 “ 给你几个姐夫封官我不管，但是韵儿她们的身份你还是不要……”云氏不知道这个该怎么说。 在她的认知里，公主这个身份虽然有限制，但也有许多好处。 “娘，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墨成章无奈道。 “你知道就好，”云氏见他听进去了，也就不想再多说，“你快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现在的确不早了，墨成章很快便告辞出来。 其实云氏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能保证吴忧他们的品性，却不能保证以后他们的家族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这件事不急，墨韵他们配得上现在的身份，他不会因为云氏的话就真的不给封赏。 那样的话，外人将会如何看待她们？ 总之，墨成章对云氏说的话记下了，但并不会因此改变眼前的情况。 …… 洗尘宴的时候，妮妮和安安都睡了，等郑清浅从云氏那回到坤凤宫时，两个小家伙已经醒了。 两个多月没见，小孩子长得快，两人比郑清浅记忆中长大了两个号。 妮妮看见她进来，倒是没像从前一样撇开眼，反倒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安安表达情感就直接多了，对着她笑得口水直流。 第602章 知人善用 两个人都已经长牙了，不过出牙的速度不一样，安安的牙齿只有六颗，除了上下四颗门牙之外，还有两颗下牙。 妮妮长了八颗牙，是上下对称的四对。 除了这些，两人也长开了些，看着就惹人喜爱，郑清浅就没忍住，一进门就快步上前，轮流抱着两人各自亲了一口。 “沅姐儿，晟哥儿，你们两个有没有想娘啊？”郑清浅笑盈盈的在两人脸上看过来看过去，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下意识的没喊两人的小名，毕竟现下两人的身份不同，以后得习惯喊他们的大名。 妮妮脖子一歪，拼命想离她远点。 安安没什么特殊反应，正用手去抓郑清浅衣服上的金丝绣火凤。 今晚这样的场合，画意给郑清浅准备的是一身大红色的常服。 虽然是常服，但衣服上的图案和刺绣工艺，都是外面见不到的。 安安对金灿灿的凤凰很感兴趣。 郑清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妮妮的额头，“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还嫌弃上你娘了？” 妮妮瞥了她一眼，头一偏，眼一闭，直接不理她了。 郑清浅：“……” 这丫头，故意气她的吧？之前跟她说的话都白说啦？ 这么久没见，郑 清浅的慈母心泛滥得无处安放，结果妮妮还给她摆脸色。 郑清浅眉头一挑，伸手就去扳妮妮的脸。 她还不信了，难道她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不成？ 母女俩最后大眼瞪小眼，安安在一旁笑得欢快，画面有些一言难尽。 她这跟女儿正较劲呢，另一厢，墨成章却是没有回坤凤宫，而是改道去了御书房。 李二麻子守在御书房外，满脸严肃的目视前方。 而御书房内，墨成章坐在龙椅上，李小六正在跟他汇报这次福泽山的人迁进京中的情况。 “这次进京的大部分是咱们村里的人，还有一些是想进京来看看的，他们的临时住处我之前就安排好了，若是想要在京城安家，他们得在三个月内找好房子搬过去。” 虽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但每家每户都得自己立起来才行，所以李小六并没有让大伙儿一直聚在一起，而是给了个安家的期限。 在李小六看来，他们山里出来的，不至于在繁华的京城活不下去，皇上能给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很充足了。 原本墨成章是想这几个月的吃住都由他自掏腰包，但李小六给劝住了。 住的地方可以提供，吃喝啥的，还是各家自己解决 吧。 三个月呢，万一给人养懒了，再出点啥事，那还不如留在山里呢。 “阎先生他们都安置在工部翻修的宅子里了？”等他说完，墨成章问道。 李小六点头，“是，今儿大伙儿在宫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带他们出去安置。” 墨成章颔首，小六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李小六挠挠脑袋，“程……程大人不用咱们安排吧？” 既然程景灏接了任命信，也跟着来了京城，他以后就不能直呼其名了。毕竟人家也是正经的从三品礼部侍郎呢。 像阎和良那样的，都被安排住到工部重新翻修的，从前那些犯事官员的宅子里，算是赏赐的正经府邸。 但李小六知道程景灏是特殊的，所以这会儿才单独把他提出来问。 墨成章闻言，淡淡道：“程家在京中有产业。” 如今再听见程景灏或者程家有关的事，他心中已经不再有波澜。 会起用程景灏，不是因为原谅了他，而是知人善用。 程景灏这人撇开人品啥的不说，他一身的才干要是不拿出来用用，墨成章都觉得浪费。 再说了，既然他说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那墨成章倒想看看他今后到底会怎么做。 “那就成，今儿下午入宫前，他就让人来跟我说了，明儿会按时去礼部报道。” 李小六察言观色，约摸着墨成章对程景灏估计还是不怎么待见。 但他能一来就做上从三品的礼部侍郎，说明墨成章是看重他的能耐的。 不过，这些就不是他能过问的了，以后就把程景灏当成同朝为官的普通官员好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给你三天假，跟阿爷他们在京里四处看看再回来办事。”墨成章淡淡笑着开口。 李小六笑嘻嘻的谢恩，“多谢皇上！我爹他们就等着我带他们去玩呢。” 今年，在重要位置上的官员是大年初六就开始上朝，普通官员却是正月二十才开始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李小六刑部郎中的职位不高也不低，晚几天再去也没什么影响。 …… 从御书房出来，墨成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由圆变缺的明月，微微摇头后，抬脚往坤凤宫行去。 人活一世，有无数的变数和不确定，昔日的仇人说不定是唯一能救你的人，而曾经有恩于你的，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将那份恩情变作催命符送给你。 早在他将程家父子留在福泽山中时，他对前世的执念就 逐渐消散了。 但消散并不代表遗忘，曾经历过的苦痛变成了心上的疤，结痂后不会对新的人生造成影响，但若是有朝一日不小心揭开，那些伤痛依旧清晰如昨。 只希望程景灏是真的变了，莫要辜负时势给予他的机会。 墨成章回到坤凤宫时，郑清浅正坐在那叹气。 “怎么了？谁敢惹咱们皇后娘娘生气？” 墨成章迈步过去，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怀里。 郑清浅抬眼看过来，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闺女，哪有她这样给人做女儿的啊？” 一听这个，墨成章便明白了，心里好笑，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你不是说想他们了吗？现在见着人了，又不高兴了？” 郑清浅嘟了一下嘴，“我高兴有什么用，人家对我这个娘可一点也不稀罕。” 虽然知道妮妮是特别的，可到底是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郑清浅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你啊，”墨成章点在她的唇上，失笑道，“之前不是说过的嘛，等她长大一些，能说话了再好好跟她沟通。” 提起这个郑清浅就觉得郁闷，“还说呢，谁知道她会不会好好跟我们说话？万一还是跟现在一样，只管摆脸色给我看怎么办？” 第603章 改名 墨成章起身，一边脱着身上的外袍，一边道：“这种事你现在想再多都没用，还是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他脱完，转身就来解郑清浅的衣服。 郑清浅瞪了他一眼，但却没阻止他的动作，“道理我都懂，但就是忍不住要多想啊。” “那你晚点再想……” “等等……你不先去看看他们……” “都睡了，明早再去，”墨成章手下动作没停，很快就把人扑倒了，“专心点，不然……” 郑清浅：“……” 墨成章今晚喝了些酒，兴致上来了，难免失了分寸，到最后郑清浅只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腿上没力踹不了。 悲催的是，第二天早上墨韵三姐妹很早就来坤凤宫求见，郑清浅困得眼都睁不开，却不得不起来陪她们说话。 李阿爷等人今儿一早就跟着李小六一起出宫去安顿了，这会儿后宫里就剩了云氏和墨家三姐妹，以及她们的孩子们。 墨韵她们跟郑清浅说上几句话后，就看出来她精神不济了。 墨韵：“弟妹，你在这宫里很辛苦吧？” 墨琪：“是啊，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墨诗诗：“要我说你还是得多注 意自个儿的身子，有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 郑清浅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窘迫，心里把墨成章骂了一顿，嘴上却道：“没什么辛苦的，这不是昨儿你们来，我太高兴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墨琪恍然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太久没见妮妮和安安，猛地见着，高兴得睡不着吧？” “是呢。”郑清浅顺着话头应道。 这种事她能咋说？都怪墨成章，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好的精力，她都累得动都不想动，他倒好，寅时不到就精神抖擞的起来去上朝了。 墨诗诗听墨琪提起妮妮和安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弟妹，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三姐请说。”郑清浅笑盈盈的看着她。 不过她怎么觉得墨诗诗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是这样的，吴忧年前给我家小子改了个大名，叫吴琛，如今家里都喊他小琛。” 墨诗诗家的儿子原本小名叫晟哥儿，大名就是吴晟。 郑清浅闻言一愣，随即无奈道：“三姐，你跟三姐夫这是做什么啊？晟哥儿和安安的名字重了也没什么啊，干啥还给孩子改名了？” 本来吴晟就比安安 大，人家先用了这个名字，只是后来颜秋思给安安起的这个晟字，张之遥又觉得很好，当时也就定下了。 但后来发现跟吴晟重名了，又不好再让颜秋思改，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墨诗诗笑着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三姐夫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当初他给起个小名就是随口起的，连大名都懒得想，直接用了晟这个字……” “那啥，我插句嘴啊，”墨琪突然插话道，“弟妹你还真别多想，小琛改名最主要的是吴老爹找先生算过，那个字跟小琛的八字不合，真不是咱们安安的原因。” “还是二姐说到了点子上，小琛改名跟安安无关，是年前有段时间他身子不好，喝了几次药也不见好，我爹就去找先生算，结果就说他的名字跟他八字相冲，得换一个。”墨诗诗连连点头道。 郑清浅一看墨诗诗那紧张不自然的神色，就知道她在说谎。 可她们姐妹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让她开口。 最后墨韵道：“就是个名字，没什么的，兄弟俩名字相同或者不同，又不会影响他们以后的关系，这事就这样翻篇吧！” 墨诗诗赞同的点头，墨琪也看着郑清浅。 都这样了，郑清浅还能说啥？ “好吧，那以后姐姐们可别忘了多把几个孩子带进宫，妮妮和安安在宫里都没个玩伴，我只要想想就觉得他俩挺可怜的。” 墨琪笑道：“这个你就别担心了，妞妞他们几个可稀罕妮妮和安安呢，不用我们喊，他们都会吵着要来的。” 话题扯到孩子们身上，很快就被转开了。 但郑清浅知道，墨诗诗家的孩子改名，就是因为跟安安重名了。 以前没改，是因为那时候安安的身份还没最终定下，表兄弟名字一样没啥影响。 但现在不同了，安安很可能就是大齐的下一任皇帝，墨诗诗那样心思细腻的，估计早就想着要改名避开了。 郑清浅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后，又一起去了东面的景清宫见云氏。 宫里的规矩，早晚都得给太后请安。除非得了太后特别恩准，不然晨昏定省那是雷打不动的。 昨晚是云氏第一次在皇宫睡觉，又因为跟墨成章挑明了心里的秘密，所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郑清浅她们过来时，云氏才起来没一会儿，宫女们正在摆饭。 见她们来了，云氏明显的松了口气，招呼几人过去跟她一起吃 早饭。 “我都说了不要弄太多吃的，可是你们瞅瞅，这都快摆了一桌了。” 云氏简朴惯了，猛地一下子看见宫里的早饭都快赶上外面吃席，她是浑身都不得劲。 郑清浅笑着解释，“娘，这是四哥吩咐的，您这里前三天都会这样，之后就会减少成正常的量。” 此时屋里没有下人，郑清浅她们也变得随意许多，还是按照从前的称呼。 云氏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做了太后，墨成章想着让她享受几天正常太后该享受的。 现在大齐是百废待兴，不然墨成章也不想亏了云氏的供给。 云氏一听是墨成章吩咐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呵呵，那成吧，怎么着也不能辜负小四一片孝心不是？” 墨韵和墨诗诗相视一笑，她们就知道，云氏肯定拒绝不了小四。 这顿饭几人吃得很是开怀，特别是有墨琪这个粗线条的人在，闹了几个笑话，把云氏和郑清浅几人逗得笑个不停。 此时的她们还跟从前在福泽山时一样，没有宫廷礼仪的束缚，也没有什么太后皇后公主的身份区别，是极其亲近的一家人。 不过，她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 第604章 养羊 出人意料的是，福泽山众人在京城安家的速度，比墨成章和郑清浅预计的快了许多，只用了不到一个月，那些被集体安置的人就都搬出了李小六准备的住处。 墨韵三姐妹也住到各自的府邸中去了，不过她们没有自己的公主府。 那晚云氏跟墨成章谈过后，墨成章依旧给墨韵三姐妹下了正式的册封诏书，给了几人正统的公主身份。 原本府邸自然也是配套的，但云氏得知后，将墨成章和郑清浅一起叫去，坚决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封了公主就算了，但是其他的赏赐一律不要。 “娘，您……”墨成章还想说几句，但云氏直接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对她们几个的好就仅限于她们几个，不要再多给了，这事我也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她们自己也没反对。” 至于墨成章赏给吴忧等人的，那是他们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她不会干涉。 郑清浅张口道：“娘，您这是何苦呢？这样做，会让大姐她们被人说闲话的。” 先前墨成章跟她提过这件事，她觉得墨成章的做法没什么问题，是云氏太杯弓蛇影了，都是没影的事，何必先给自己画地为 牢？ “有小四和你在，谁敢乱嚼舌根？”云氏皱眉看着她，“她们自己也有公主的身份，要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以后还不知会怎么给小四惹麻烦呢。”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很无奈。 最后，墨成章只好退了一步，不给墨韵几个建公主府，其他封赏也减掉了大半，好不容易才让云氏点了头。 一切落定后，郑清浅特地将墨家三姐妹召进宫，也不知云氏是怎么跟她们说的，反正郑清浅从她们几人身上看不出一点不对。 既然她们没有什么问题，郑清浅也不好多说什么，留几人吃了午饭后，就派人将她们送出宫了。 而出宫的当晚，墨韵三姐妹聚在一起，三人都很沉默。 良久后，还是墨韵先开口的。 “真是没想到，小四竟然……” “大姐，不能喊小四了，他是皇上。”墨琪的语气很沮丧，还带着淡淡的遗憾。 墨诗诗的鼻音很重，“我从没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难怪娘不让我们接受小四的好意。” 原本云氏将几人叫进宫，让她们放弃公主的封赏，她们还觉得满头雾水，因为云氏的说辞是，如今大齐哪哪都要花银子，她们 几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增加弟弟的负担，那些赏赐最好一个也别要。 这个理由很轻易的就把本就善良的三姐妹说动了。 只是墨琪家的王进被安排进了吏部，做了不大不小的吏部郎中，无意中听几位老臣提过墨成章和先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他的刻意打听下，也对墨成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之后再联想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基本就确定了墨成章的真实身份。 他跟墨琪的感情深厚，这种事自然要跟墨琪说，这样一来，墨琪也就明白云氏为什么要那样要求她们姐妹几个了。 墨琪知道了，墨韵和墨诗诗自然也就知道了。 只是云氏没有亲口说，墨成章也从没把她们当成外人，所以姐妹几个一商量，决定一切还跟从前一样。 只不过墨成章给的封赏，她们不能当做真是自己的，得想办法为百姓们做点啥。 所以，最近三姐妹经常聚在一起商量具体怎么做。 在墨诗诗的建议下，几人找到了霍晴那里。 “你们在京郊是不是有一大片地？”霍晴跟墨家三姐妹的关系本就好，如今也没生分，听了几人的来意后，开口便问。 墨韵点头，“皇上将京 郊的一片地分成三份给了我们姐妹几个，但是我们不会经营，这才想着来找晴姐你。” 霍晴闻言眼眸微亮，拍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墨韵几人奇怪的看着她。 霍晴笑着解释道：“之前皇后娘娘让我研制一种用羊毛做的线，想用这种线来做御寒的衣物，可咱们这边没看见谁养羊，而且也没地方养，如果几位公主不介意，不然就把京郊的地弄成养羊的地方吧？” 姐妹几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笑了。 墨琪：“养羊好，可以卖羊肉赚钱。” 墨韵：“羊毛就拿给晴姐去做线。” 墨诗诗：“羊皮还可以做鞋！” 几人想的都比较简单，但也都说到了点子上。 霍晴笑得欢快，“没错，养羊这种事看着好像挺难的，但是咱们可以找人，总之有地方，有本钱的话，一切都好商量。” 关键是他们现在可不是从前那种只能自己单打独斗，他们身后可是整个大齐！ 这件事当即就被定下，霍晴第二天进宫当值时，特地求见了郑清浅，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娘娘先前让我研制新的线，特意提了羊毛，我正愁没地方收货，如果咱们自己养，不但 能有羊毛线，还能有别的产业……” 霍晴说得头头是道，听得郑清浅钦佩不已。 如今的霍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做点小生意的布店掌柜，见得多了，受的影响多了，思维发散的范围也就大了。 郑清浅当日只是提了一下可以用羊毛做的线做衣服，她就上了心，而且一直在积极推动这件事。 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她居然顺着这个思路提出了一系列的可行性建议。 “……而且咱们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养，娘娘不是说过嘛，为了不让咱们大齐以后有冻死的百姓，这个保暖的羊毛线要越多越好，那养羊这件事就得往大了做，越大越好！” 等她说完，郑清浅朝她竖了大拇指，“晴姐真是了不起啊，这些想法都很好，我也赞成大规模发展畜牧业，除了养羊，还可以养牛和马之类的，不过具体的事情肯定还得问过懂这方面的人，有问题咱们再一起解决。” “我也是这么想的！”霍晴笑眯眯的点头。 郑清浅当晚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墨成章。 “你们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最适合养牲畜的地方，其实是临北城以北。” 墨成章的目光微凝，想到梦中北羌的隐患。 第605章 良缘难觅 大齐的疆域远没有郑清浅的祖国辽阔。 比如北面的大草原，西面重要的陆上商业枢纽地带，以及长远来看，作为海上战略中转位置的某个小岛等等，都没在大齐的版图中。 所以若是想要大力发展畜牧业，硬件上来说还是很欠缺的。 墨成章这句话一出，郑清浅便猛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墨成章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缓缓点头，“拓跋兀吉绝不可能放弃侵略大齐，我们一直被动防御反而对我们不利，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一举将北羌拿下，将北边的草原纳入大齐版图。” 他知道她来自一个和谐的社会，那里的人们崇尚爱与和平，但大齐所处的时代跟她的世界不同，这就是一个乱世，一个还没最终确定国家疆土的时代。 没有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拓土，墨成章虽然不想有无谓的牺牲，可也不想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只是暂时的和平。 每次跟北羌大战过后，都是劳民伤财，得好几年才能恢复得过来，总是如此反复，大齐的边疆何时才能稳定？大齐的国力何时才能稳步提升？ 再加上他看过郑清浅所在国家的地图，若是与如今的大齐对比，将北羌和南疆都纳入大齐版图后，就 差不多与之形似了。 这还是墨成章第一次在郑清浅面前表明想要主动拿下北羌的意图，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她很快就释然了。 “的确不能让北羌继续侵扰大齐北部，不过以我们如今的情况，恐怕还不能主动开战。”郑清浅冷静道。 墨成章勾唇，“现在当然不能，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他早就按照她家乡的惯例，在登基前就给大齐的未来制定了好几份计划。 有三年小目标、详细的五年计划、十年大目标，以及未来二十年的大方向规划等等。 这些都是郑清浅不知道的，墨成章的学习能力真的非常强悍，郑清浅只是教会了他如何使用电脑的查询功能，他自己举一反三的学了许多不说，还总能抓住重点。 这大概就是注定的吧，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 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张家现在最发愁的就是两个嫡出的孙子孙女的婚事。 回京以后，谭氏就让儿媳妇赶紧给两个孩子定亲。 张真的亲事好说，如今张之遥在朝中上得墨成章的倚重，下得百官敬重，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简直太容易了。 可张云兮的亲事就让人很无奈了。 大 年初六那日，福泽山里众人一起启程，张家的马车在前面，程景灏带着几个家仆和护卫在队伍的后方，张云兮根本不知道他也要进京。之后在路上歇息时才远远的见着。 张云兮原本死寂的心再次跳动，可转头就被程景灏亲手打破了。 当她好不容易避开家里人的视线，走到他面前时，他张口便道：“张姑娘，多谢错爱，但程某此生不会娶妻，还请姑娘另觅良缘。” 张云兮当时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又羞又怒，有失望也有心寒，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便走了。 她抛弃女子的矜持，三番两次的自取其辱，换来的却是他这样一番推馁的话！ 如此看来，他对她可真是半分想法都没有，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此后张云兮对程景灏彻底死心，回京后一切听凭家里安排。 可奇怪的是，每每有被张家相中的孙女婿人选时，过不了几天，这人的不良过往或者劣迹就会被人爆出来，导致张家只能重新找人。 张云兮的母亲裴氏忍不住去婆婆谭氏那里抱怨，“您说说这孩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以前有林家捣乱，她没能说成亲事，后来又去了福泽山，那里自然没什么好姻缘，可现在 我们都回京了，她这亲事还是定不下来。” 裴氏止不住的叹气。 谭氏看着倒是比她要淡定一些，“她今年已经二十了，反正都成了老姑娘，在亲事上头更不能马虎，你这做母亲的多看着点，我相信凭云姐儿的条件，不会找不到好婆家。”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憋得慌，这才来找您说说话。”裴氏又叹了一声，话锋一转，“母亲，我听说舅舅家的成哥儿还没定亲，您看看……”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谭氏瞪了一眼，“你想什么呢？成哥儿才十六岁，云姐儿都二十了，能跟他一起过吗？” 裴氏说的成哥儿是谭氏娘家弟弟的孙子，人品什么的先不提，只这两人的年岁差得有点大，谭氏完全没把两人放在一起想过。 “话不是这么说，”裴氏也是病急乱投医，闻言急急地解释道，“成哥儿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云姐儿嫁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不妥，这亲事若是能成，咱们跟舅舅家也能更亲近一些。” 谭家这些年早就不如往日，如今也只是沾了张家的光，才在京中有立足之地。 裴氏这番话说得谭氏也有些意动，不过她并不能替谭家人做决定，沉吟了一 会儿道：“过两日我给你舅母递个口信，请她上门来说说话。” “谢谢母亲！”裴氏一喜，心头的大石稍稍放下。 等她从谭氏那里出来，转头就拐去了张云兮的院子。 母女俩说了几句家常，很快裴氏便说到了谭成的身上，隐晦的透露了自己的意思。 张云兮秀眉微皱，不过还是默许了。 只要能让家里人不再替她担心，嫁给谁都无所谓。 两天后的晚上，程景灏的书房里，长风将这几日家里的事汇报了一遍，末了又提起最近程景灏让他们注意的事。 “公子，听说张太傅家打算跟谭家结亲。” 程景灏握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问道：“哪个谭家？” “就是张老夫人的娘家。” 程景灏脑子里细细的想了想，随即眉头一皱，“可知他们想说谭家的哪位公子？” 长风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跟张家姑娘同辈的吧，据说比张姑娘小了好几岁。” 真是奇了怪了，公子之前让他们注意张家的动向，还强调要特别注意张家姑娘的定亲对象，这完全不是他家公子从前的作风啊。 程景灏脑子里猛地浮现一个名字：谭成。 “叫秦晓来见我。”程景灏忽然开口。 第606章 我愿意 程景灏之所以对谭成有印象，是因为前世谭成和荣宁伯府的世子被人撞破了断袖之实。 谭成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公子，但荣宁伯好歹也算是勋贵，而且还是支持程家的人家之一，因此这件事也传进了程景灏耳中。 当然，前世他对此事没什么想法，毕竟那时他的心境不同，而且人家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也不影响荣宁伯府继续支持程家。 但如今听说张家想让张云兮嫁给谭成，他下意识的就想提醒张家人。 “属下参见公子。” 不一会儿，秦晓就进来了。 程景灏淡淡的点头道：“起来吧。” 等他站直，程景灏继续开口，“去查一下张太傅的夫人谭氏的娘家，特别注意谭成的情况，查到以后还跟之前一样处理。” “是。”秦晓拱手应下，很快就退了出去。 出来时长风一把将人拉住，快速跑到书房外回廊的拐角处。 “公子是不是又让你去调查人啊？”长风贼头贼脑的左右看了看才开口问道。 秦晓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哎呀，你看看你，整天只会直愣愣办事，难道你就没从这件事里看出点啥来？”长风对着他挤眉弄眼的。 秦晓摇头，他只听公子 的话办事，其他无需多想。 看他的神情长风就知道自己白问了，不过想到某种可能，他又兴奋起来。 “你看啊，从前公子让咱们做的都是正事，但这次他又是让人注意张家的动向，又是让你去调查张家想要结亲的人家，这不明摆着跟从前都不一样嘛。” 长风就差把话说明了，但秦晓还是一脸木然的摇头，“那也跟我无关，我只管办事。” “你这人怎么……”长风险些仰天长叹，他身边咋都是这样的木头呢？ 他家老爷为了少爷的婚事，据说好几天都没睡好，少爷倒是没心没肺的用一句“不想娶妻”把老爷打发了，但他爹跟在老爷身边可没少听老爷叹气。 长风的亲爹是程韬的亲随，在福泽山里的打铁铺帮忙，只要自己的事干完了，就会到程韬身边伺候。 程韬进山后，逐渐变得随和了许多，平时也会跟身边人多说说话，长风的亲爹就成了他倾诉的对象。 如今程景灏这些反常举动，看在长风眼里，那就是看上张云兮了，所以不想人家嫁给别人，这才又是让他们盯梢，又是派人调查“情敌”的。 “你想说什么？”秦晓看着他问，眼里一点好奇都没有。 长风翻了个 白眼，“我能做什么？算了算了，你们这些木头人，我都懒得跟你们说话。” 反正他今天就给老爷送个信回去，把公子最近的反常情况说清楚，老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程家没有当家主母，公子的婚事肯定还得老爷来操持。 其实长风也是有私心的，公子不成亲，他怎么好意思先成亲呢？ 唉，想想他也是命苦，之前没有喜欢的姑娘就不说了，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却不能找人去提亲，就怕他过得太幸福，刺激到他家公子。 而且老爷留在福泽山，他爹也不愿意来京城，要是老爷进京为公子操持婚事，那他爹自然也会来，到时候顺便替他把婚事也办了，简直两全其美啊！ 长风这里想得美滋滋，当天下午就给程韬去了一封信。 当然，这封信是背着程景灏送回去的，为此他还特地找的官方送信机构，都没敢用程家的渠道。 …… 两日后，谭成有断袖之癖的事，在京中传开。 太傅府中，裴氏惊得手里的茶盏都打翻了。 “这怎么可能？成哥儿竟然……”她失神的喃喃道，很快又看向传话的丫鬟，“这都是假的吧？成哥儿怎么会是……” 谭成那样一个秀秀气气的书生 ，怎么会有龙阳之好呢？ 丫鬟的声音很小，结结巴巴的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外面都这样说，还有人看见成少爷跟荣宁伯府的小公子在一起……一起……” “状甚亲密”这样的话她不敢说。 府里谁不知道，夫人为了小姐的婚事，已经好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了，好不容易这次跟谭家私下透了话，双方都有意，刚准备议亲呢，却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她家小姐也是命苦，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是遇不上好人家呢？ 裴氏徒劳的跌坐在椅子上，失神了片刻后，苦笑着道：“难道我家云姐儿就不配有个好姻缘吗？” 丫鬟们都不敢说话。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小丫鬟，“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裴氏懒懒的起身，“知道了。” 这会儿谭氏让她过去，除了说谭成这件事外，自然不会有别的事。 裴氏往谭氏那去了，而这消息也传到了张云兮耳中。 “表弟竟然……”张云兮诧异的睁大眼，实在不敢相信。 她和谭成是表姐弟，从小到大见过的次数还是不少的，而且因为她年长他几岁，所以从前都会顾着他一些。 他喜欢男人这样的事，对循规蹈矩活到现 在的张云兮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张云兮震惊了一会儿后，就不再多想了。 反正她家里肯定不会让她嫁过去受委屈的。 她刚想将这些事丢开继续做女红，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捏着绣绷子的手顿住。 既然表弟喜欢男子，她嫁过去不是正好？ 反正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再喜欢别人，表弟跟她的关系还算不错，只要她跟他好好说说，他们成亲后说不定可以和平相处。 张云兮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快就丢下手里的活起身。 “阿竹，我们去祖母那。” 一旦做了决定，张云兮便想立刻将这件事定下来。 祖母和母亲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不会再让她嫁过去，但是若是她自己愿意的，谭家便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将表弟是断袖这件事压下去。 而祖母毕竟是谭家人，能不让谭家蒙羞，她再表明一下决心，相信祖母不会拒绝的。 张云兮到的时候，正巧听见谭氏和裴氏的叹息，两人已经决定打消跟谭家亲上加亲的念头了。 “祖母，母亲，我愿意嫁给成表弟。” 张云兮柔柔弱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是惊得裴氏和谭氏瞪大眼看着她齐声惊呼，“你说什么？！” 第607章 拒绝 张云兮柔美清澈的眸子平静的看着两人，将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我愿意嫁给成表弟。” 裴氏霍地起身，攥着双手瞪着她厉声喝道：“你愿意什么你就愿意了？赶紧给我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惊愕了片刻后，身为亲娘的裴氏终于明白张云兮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嫁给谭成！ 那怎么可以？谭成摆明了喜欢的是男子，如今这件事传开，以后更是别想有半点好名声，张云兮嫁给这样的人，日后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谭氏也皱着眉头看向张云兮，“云姐儿，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成哥儿的传言你不知道吗？” 一边是娘家的侄孙，一边是亲孙女儿，谭氏自然更加偏向亲孙女。 张云兮柔弱的身子站得笔直，镇定的张口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祖母难道想让谭家因为成表弟而被人非议吗？如果我嫁过去，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自然都会烟消云散。” 她之所以这样说，一是因为张之遥如今的声誉，二来则是正常人的思维都是，被爆出这样丑闻的人家，好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嫁过去，但她嫁了，就说明之前有关谭成的传闻可能是假的。 不用想也知 道，现在的谭家肯定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若是此时她自己愿意嫁过去，谭家算是欠了张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后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她。 而这就是张云兮所求的，日后她和谭成只有夫妻之名，他可以继续喜欢男子，她也可以过她自己深居简出的自在日子。 谭氏被张云兮的目光看着，忽地想到自己的娘家，谭成这件丑闻出来以后，怕是谭家所有小辈都不好再说亲了。 张云兮对程景灏的心意，谭氏是最清楚的人，如今她愿意任由家里安排婚事，也是因为在程景灏身上看不到希望。 换个角度想便是，对张云兮来说，此时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谭氏想到这里，立刻明白为何张云兮会主动来说愿意嫁给谭成的话。 张云兮一直看着谭氏，觉得谭氏肯定不会拒绝这件事。 然而，谭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云姐儿，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但你低估了祖母。” 谭氏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叹了一声继续道，“诚然成哥儿的事会对谭家造成影响，但我也不会拿你的一辈子去堵这个窟窿。” 裴氏也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谭氏。 自己这个 婆婆是什么性子的人，裴氏跟她打了二十几年交到，当然很清楚。 可就是因为清楚，她才难以置信。 谭氏这人非常重视规矩体统，也很护短，对小辈有溺爱也有要求，是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女人。 而且谭家原本的门第不高，随着张之遥的声势渐隆，谭氏比谁都希望娘家能立得起来。 所以这些年谭氏总是帮着拉拔谭家，让原本没什么底蕴的谭家硬生生的挤进了勋贵圈子。 当然，这样的谭家自然是被真正的老牌勋贵看不起的，但因为张之遥的关系，谭家人多少还有几分脸面。 但是如今谭成有断袖之癖的事一出，不用想也知道，谭家的名声是彻底没有了。 在张云兮说出愿意嫁给谭成的话时，裴氏惊愕过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只恨不得将张云兮赶走，再把谭氏的记忆消掉才好。 可谁知谭氏竟然拒绝了这个目前对谭家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 “祖母，您……”张云兮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信心满满的以为谭氏一定会支持她，可却没想到，谭氏把她看得比娘家的声誉更重！ 谭氏笑了，对着张云兮招招手，等她游魂 一样走到身边来后，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云姐儿，你是祖母最喜欢的孙女，祖母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够过得恣意舒畅，又怎么会让你嫁给成哥儿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嫁给谭成绝对没什么幸福可言。 “可是……”张云兮刚开口，就被谭氏的下一句话堵住了。 “成哥儿的事的确不怎么光彩，但谭家若是连这样的事都处理不好，我再怎么帮衬，他们也立不起来。”谭氏淡淡道。 这事如果在两年前发生，她或许犹豫之后便会答应张云兮，可现在她觉得福泽山里的人说得对，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才能护得住自己想守护的。 如今她依旧希望谭家可以强大起来，但不是在她的庇佑下。 更何况还是牺牲自己最喜爱的孙女的婚事去掩盖这样的丑闻，谭氏就更不愿意了。 裴氏回过神来，连忙张口道：“母亲说的是，成哥儿的事虽然不光彩，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云姐儿你就别掺合了。” 说完，她转头对张云兮的大丫鬟道：“阿竹，带你家小姐回去，我跟老夫人还有事要商量。” “是。”阿竹福身行礼应下。 张 云兮从谭氏的院子里出来时，脑子里都还是懵的。 她真的没想到，谭氏竟然会拒绝。 现在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让母亲替她寻找合适的人选吗？ 张云兮有些茫然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进院门，就被一个香软的身子抱住了，随即耳边响起欢快的女声，“云姐姐，你想不想我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张云兮下意识的勾起唇角，抬眼看去，杜傲雪明媚的笑脸映入眼帘。 “阿雪，你们何时进京的？” 杜傲雪笑嘻嘻的道：“我们是跟你们同一天走的，不过中途我们又拐到颍州去转了一圈，所以这两天才到京城。” 之前她就想去颍州看看，结果那时候春梅和夏荷死拉着她不让去，这次回京路过那边路口时，她正巧骑着马，只想了一瞬间就拐过去了。 她去了，她大哥自然也会跟着。 “别说这个了，我是来找你去出去玩的，你不准说不去！”杜傲雪霸气的道。 张云兮笑了，心头那些烦闷的事在这一刻好像都不见了似的，她点点头，“也好，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出去转过，有你在，我娘肯定放心。” 杜傲雪欢呼一声，“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娘！” 第608章 偶遇 今日下朝后，程景灏被几个同僚邀请去喝茶，不过他一如既往的拒绝了。 如今的他只想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想跟任何人搞同盟画圈子。 礼部今年最重要的事就是筹备科举。 大齐如今急需人才，科举是最重要的选拔人才的途径，墨成章非常重视。 去年成安帝也让人办了科举，不过当时西南府的学子无人参与。 所以今年加开恩科，为了弥补西南府去年的缺席，程景灏建议连续举行三次科考。 一次还在今年秋季，一次则在明年三月，以及明年的秋季。 此举开创了历朝历代加试的先河，在朝中引起了三天的热议，最终墨成章同意了程景灏的提议。 连续举办三次考试，对读书人来说无异于多了两次机会，而对整个大齐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墨成章想到的是能够选出更多人才，不让有本事的人蒙尘。 郑清浅却觉得，可以利用这件事做点文章，甚至做些测试。 “你想让学子们提供他们的行进路线图？” 墨成章听见郑清浅的话都愣住了，“你要这个做什么？大齐的地图在御书房就有，你想看的话，我让邓荣春去取。” 郑清浅摇头，“御 书房的地图只是大致上的，我是觉得既然学子们来自全国各地，何不趁此机会将大齐详细的地图加以完善呢？” 古代有专门测绘地图的人，但因为人力和物力有限，更新换代特别慢，其实很多都不准。 可要是让各地来赶考的学子都贡献一下自己一路上的见闻，甚至看到哪里有奇怪的现象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找到矿藏啥的呢。 郑清浅将自己的想法跟墨成章一说，墨成章立刻明白过来。 墨成章想了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这的确是一个完善大齐地图的好办法。” 虽然这样完善出来的还是不够完整，但是刚才郑清浅说的，可以让学子们提供一路的见闻，以及一些奇闻异事，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能比完善地图本身更大。 “而且将相关规则随着科举的政令一起下发到各地，能保证不会有漏掉的地方。” 郑清浅沉吟道：“特别是这次连续考三次，我们还可以根据收到的见闻和路线完整程度给予嘉奖，对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来说，这次不但有充足的赶路备考时间，也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错过这次的考试。” 墨成章眉眼柔和的看着她笑，“法子倒是不错，只是这 样一来，恐怕参加第一次科考的人就会少一部分了。” “少也没关系，反正程景灏不是说了嘛，最终的前三甲，是要将三次考试中前三的人集中起来再考一次才定。”郑清浅弯唇浅笑。 因为这次的情况特殊，所以前两次考试不会定下状元榜眼探花，而是等到明年秋试以后，将三次考试中的前三集中起来单独考一次，然后再由墨成章钦点三甲。 其他的排名还是照旧，因为加试科举的目的是为了选拔人才，光纸上谈兵厉害算不得真的厉害，得在实践中来检验。 大齐虽然建朝不久，但所有朝廷官员都看出来了，他们这位年轻的帝王是个实干派，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如果无法付诸实践，那你在他面前就啥也不是。 总之，程景灏提出的第一个政见就被采纳了，让他这个空降的礼部侍郎在众人面前狠狠地露了一回脸。 拒绝了同僚的邀约，程景灏自己却是想到处去走走看看了。 回到京城这么久，他还没看看如今的京城变得如何了呢。 长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忽然，长风开口喊道：“公子，咱们去前面那家茶楼歇歇脚吧？” 程景灏 朝前面看去，是京城的一家老牌茶楼品茗阁。 他回头看了长风一眼，“你渴了？” 长风嘿嘿干笑两声，“有点，不过若是公子不想去，咱们不去也成。” 话虽这样说，可他却满眼渴望的望着品茗阁。 程景灏失笑，“你家公子还没吝啬到连一碗茶也舍不得的地步，”说完便转头抬脚往前走，“走吧。” 长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连忙跟上，说了一大堆好话。 准确的说，是拍了半天马屁。 程景灏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理会他嘴里没边没际的话。 一楼已经没位置了，程景灏便要了二楼的雅间。 两人上楼时，看见其中一间厢房外站着四名眉目清秀的小丫鬟，程景灏不以为意，长风却立刻垂头暗笑。 店伙计将程景灏主仆领到站着丫鬟那间厢房旁边的那间屋子。 “公子，这间雅间是咱们这儿最好的，您从窗前往下看，能看到这整条街的景象。”店伙计殷勤的介绍着。 长风从随身的钱袋里掏出一钱碎银子递过去，“你先下去吧，一会儿送茶来。” “谢谢客官！小的马上去！”店伙计眉开眼笑的走了。 程景灏进门，长风跟进去后顺手把门关了 。 “公子，这地方还挺雅致。”长风看了看四周道。 程景灏坐在窗边，窗外就是围栏，的确跟店伙计说的一样，一眼就能望见这条街的街景。 不过……地方虽好，却也只适合喝几杯茶罢了。 就像现在，隔壁雅间的说话声可全落在他耳朵里了。 “我的天啊，云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想？竟然还想嫁给一个有断袖之癖的人！” “阿雪，你小点声，别被人听去了……” “不是，这是我大小声的事吗？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太傅他们不同意是对的，你这样做根本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听到这里，程景灏的脸色一变，猛地看向隔壁那间屋子的墙壁。 隔壁的是张云兮和杜傲雪？ 没等他多想，就听那道柔弱的声音道：“我不想嫁人，可又不想让祖母他们伤心，既然成表弟是这样的，那我嫁给他不是正好……” “停停停！云姐姐，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啊！” 杜傲雪急得团团转，真想撬开张云兮的脑袋看看她到底怎么想的，“你不能因为程景灏就自暴自弃，你这么好，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我相信将来有一天，你肯定能遇上真心对你好的人！” 第609章 送信 长风小心翼翼的偷瞄自家公子的脸色，心里暗暗着急。 哎哟，这都啥时候了，公子咋还是面无表情呢？ 隔壁雅间中，听了杜傲雪的话，张云兮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阿雪，于我来说，若是没有出现那个人，那么嫁给谁、过什么样的日子，其实并无不同，就像这碌碌众生一样。” 她的目光看下窗外的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展示着世间百态的一角。 张云兮失神了片刻才继续道：“可那个人出现了，但他对我无意，那么我再嫁给谁都会过着相敬如宾，甚至毫无波澜的生活。既如此，嫁给成表弟又何妨？ 至少他是祖母的侄孙，两家知根知底，这次我帮了谭家，以后他们对我多少会敬重一些，能替我省去不少麻烦。” 听了这样的理由，杜傲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从前喜欢过秦昊，但那种喜欢好像跟张云兮对秦昊的喜欢不一样，因为在知道秦昊喜欢的人是赵岑时，她很轻易就放下了。 在她的记忆中，父母的感情很好，她和她大哥都想要像父母一样，找个能跟自己心意相通，吵吵闹闹的过日子的人。 以前她看着秦昊的 时候，觉得他应该会是那个人，所以对他特别上心，结果很显然，秦昊的确是那样一个有趣的人，可惜不是属于她杜傲雪的。 “可是，”杜傲雪还是觉得张云兮这样想是不对的，“你也不能就因为这样，就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啊？ 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说不定哪天你就遇上真的在意你的人了，那时若是你已经嫁给了谭成，你又要怎么办？” 张云兮抿唇不语，她想，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了。 杜傲雪看她半天不说话，有点着急，“不是，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程景灏那人到底有什么好啊？看着冷冷清清的不爱理人，跟人说话时笑都不达眼底，我就不喜欢他，感觉他这人忒假了。” 而且程景灏之前看她的眼神也让她不舒服，就像他好像知道她什么秘密似的，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不是的，他……”张云兮张了张口，随即摇头道，“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他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你能知道他啥啊？”杜傲雪翻了个白眼，对张云兮这种死心眼的性格真是无语。 张云兮原本不想说的，可看见好 友这般误解她喜欢的人，她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我不知道他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心里很沉重，很苦，那种苦痛像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觉得他不是我们看见的那样。” 杜傲雪这下的彻底无语了，“咱俩这说的是同一个人吗？我咋就感觉不到他有啥痛苦的？他在福泽书院的时候，我倒是觉得过得很是惬意呢！” 她跟程景灏都在书院上课，而且都是住在书院提供的宿舍中，自然会有碰上的时候，每次看见他，杜傲雪都觉得他挺自在的，根本没有张云兮说的这些。 张云兮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 长风看着自家公子蓦然变了的脸色，挠了挠头，这又是怎么了？刚刚不还面无表情的嘛，怎么听见张姑娘说的那些话后，公子就变脸了呢？ 不对，张姑娘说的是…… 长风忽然想起，从前有段时间，公子的性子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都胆战心惊的。 这么一想，张姑娘说的话好像有点说到了点子上啊！ 长风偷偷去看程景灏的脸，这会 儿程景灏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桌上的茶水一口没喝，站起身就往外走。 长风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然后急匆匆的跟出去。 “公子等等我啊！” 程景灏走出厢房门口，往隔壁的雅间瞥了一眼，眼里浮上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抬脚快步离去。 一直到回了程府，长风都不敢开口。 因为他家公子浑身又散发着“闲人莫近”的气息，他要是不想被骂，还是老实些的好。 程景灏回家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晚饭都没吃。 他在练字。 一张又一张龙飞凤舞的字被丢在地上，每一张都是难得的珍品。 程景灏本身在文学和书法上的造诣颇高，之前在盛京就是“盛京四公子”中唯一有真才实学的。 曾经有人高价求购程景灏的书法作品，可惜程景灏一张都没卖。 重生而回，他性情大变，整日陷在前世的沉痛中，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练字了。 然而，与其说是练字，不如说他在发泄，将心中那股怎么都压不下去的莫名情绪，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 很疑惑的是，他失败了。 写字到深夜时分，他心底那种无法言说的情 感依旧存在。 程景灏丢掉笔，将桌上的字随意往地上一扔，猛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会……”他喃喃低语，睁开眼时，眼中尽是苦涩。 他脑子里竟然全是张云兮的脸！ 有抿唇轻笑的，有跟他打招呼时含羞带怯的，也有他拒绝她时无助又绝望的表情。 如果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真是枉费了他两世为人了。 程景灏苦笑着自语，“我这样的罪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可今天张云兮跟杜傲雪说的那些，却让他心里泛起心疼和不舍，他怎么能看着她嫁给一个断袖呢？ 程景灏一夜没睡，第二日上朝之前，他将长风留下了。 “今日我自己进宫，你想法子给张姑娘送信。”程景灏将一封信递给长风。 长风愣了一下，“公子，您这样私下给张姑娘送信不好吧？” 这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很容易被人说成“私相授受”啊。 程景灏瞥了他一眼，“这不就是你想看见的吗？昨日特地让我进品茗阁，难道不是因为你先看见张姑娘进去了？” 长风忽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接过信就跑，“小的马上就去！” 第610章 铁公鸡 今日早朝时，墨成章将科举之事着重提了出来。 程景灏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熟悉他的墨成章还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不过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下朝后回去坤凤宫见着郑清浅时，提了一句。 “他不会又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吧？”郑清浅立刻眉头一皱，心下一紧。 这人可是有前科的，有半点风吹草动都得防着。 墨成章肯定道：“不会。” 他在程景灏父子俩身边都放了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两个已经完全没有野心了。 郑清浅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他曾经那样对你，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她只要想到程景灏前世对墨成章做的事，她就止不住的心疼，哪怕这一世程景灏变了，她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墨成章揽着她道。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的抱了一会儿，随即郑清浅抬头望着他道：“四哥，沅姐儿和晟哥儿的周岁宴，娘想大办，可我觉得没必要，你怎么说？” 眼下已经是三月初了，妮妮和安安的生日是二月十七，但当时因为墨成章忙着国事，郑清浅也在忙后宫的一摊子事，所以决定将 两人的周岁宴推后。 云氏的意思是要大办，让两个孩子正式亮相，郑清浅没有当场驳了她的面子，只说要跟墨成章商量一下。 没人比她这个皇后更清楚如今大齐的经济情况，说实话，如果不是抢钱犯法，她都想去干一票大的来补国库的窟窿。 这种时候别说给两个孩子大办周岁宴，她都恨不得宫里人全都别花钱。 “听娘的吧，”墨成章稍稍考虑了片刻后开口，“我知道你不想铺张浪费，但对他们两个来说，周岁的确应该大办。” 实际上他自己也有私心，朝中已经有人试探着上折子让他选妃了，给妮妮和安安办周岁宴时，他正好顺便做点事，让那些把目光盯在他后宫的人死心。 郑清浅皱着眉，“大办的话，要花很多银子，我只粗粗算了一下，少了三千两都办不下来。” 三千两啊！她光是想想就心疼。 要说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想让孩子们风风光光的，但现在的情况真的……唉，真的很难啊！ “三千两？”墨成章沉吟了片刻，“我给你五千两吧！让下面的人办得好些。” 以前没这个条件就不说了，现在他是一国之君，还不至于让他们的孩子受委屈。 “五千… …你哪里来的银子？”郑清浅狐疑的看着他。 难道他也学人家藏私房钱？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了，前些天他还跟她哭穷来着，说想要重修乾河的堤坝，但是银子差了老大一截。 可现在他居然要给她五千两给孩子们办周岁宴，郑清浅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 墨成章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想歪了，一把将她拉过来，狠狠的亲了好一阵才放开她。 “你想什么呢？这银子是盛讳那里挖出来的。”墨成章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解释了一句。 盛讳？哦，就是成安帝嘛。 郑清浅一脸恍然。 墨成章继续道：“你还记得之前小六说过的吧，盛讳藏了十万两黄金，之前一直没找到，前几日才被小六他们摸到了正确的地方。” “真有十万两黄金？”郑清浅睁大眼，很是不敢置信。 墨成章点头，“不但有十万两黄金，还有一些别的，加起来大概值个五六万两银子。”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古董字画，那些都是无法估量的价值。 郑清浅有点懵，“不对呀，他要是有这么多银子，那怎么之前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当时西南府跟朝廷对峙，朝廷这边一直传过去的消息 都是因为没银子，所以成安帝没办法武装出一支强大的队伍来跟西南军对抗。 可现在墨成章他们却从盛讳那找到这么多黄金和值钱的东西，她都感觉摸不着头脑。 墨成章闻言冷笑，“因为盛讳是个铁公鸡，真正的一毛不拔。” 当时京中勋贵和富商大贾都怕死了，生怕成安帝啥时候想起自家，派人来操家。 “那也不对啊，他哪里来的这些东西？”郑清浅还是想不通。 这次墨成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回儿才道：“是景仁帝留下的，你可以理解为，盛讳拿到了景仁帝留下的宝藏。” 郑清浅：“……” 景仁帝不就是墨成章的亲爹吗？他留下的宝藏，和佑帝没拿到，竟然被盛讳拿到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这件事墨成章也是才知道的，本来没想告诉郑清浅，但既然说到这里，他也没想藏着掖着。 “盛讳登基后，暗中找人挖了景仁帝的墓……” 墨成章一句话就说得郑清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他还去盗墓？还是亲爹的墓！” 这特么……简直了啊！ “嗯，那些都是从墓里带出来的。”墨成章没什么情绪的道。 因为程媛是跟景仁帝葬在一起的 ，盛讳让人盗了景仁帝的墓，自然也冒犯了程媛，所以这几日他已经让人另行造墓，打算将程媛葬在别的地方。 有了这件事，郑清浅就不再心疼给俩孩子大办周岁宴了。 反正是平白得来的，而且数目不小，那就让云氏高兴高兴，也让孩子们的周岁宴风光热闹一些吧！ 长风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秦晓，让他将程景灏的信悄悄放在了张云兮的屋子里。 张云兮从谭氏那里问安回来，进门就看见桌上摆着一封信。 “咦？这里怎么会有信？我记得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啊！”阿竹也看见了，紧走两步上前，拿起信就皱眉，“怎么没写给谁的啊？” 张云兮过来，阿竹连忙将信递给她，“小姐，既然是放在您屋子里，肯定是给您的。” “我看看。”张云兮接过来，没有急着拆开，而是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遍，信封上的确没有任何署名。 但能放在她这里，应该是给她的，不过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呢？ 想着，张云兮便动手拆信，同时对阿竹道：“你们先出去。” “是。” 信纸是难得的飞花笺，张云兮讶然了片刻，而后展开信纸，看见其上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迹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611章 不要去 翌日一早，程景灏难得的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辰时便出门了。 长风耸拉着脑袋从大门处回转，看见尽职守在书房外的秦晓，连忙跑过去求安慰。 “你说我是不是被公子嫌弃了？他今儿出门怎么不带我呢？” 秦晓连眼皮子都没抬的道：“你自己昨日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因为都在程景灏身边当差，秦晓和长风的关系还算不错，不然平日里他是懒得搭理其他人的。 长风一听这话就急了，“我不就是想给公子和张姑娘制造个见面机会嘛？我……” 呃，好像这种事的确不该他来着急？ 想到这里，长风一下就蔫了。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从前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次对张姑娘明显不一样，但他看着就不怎么愿意承认……” 长风嘟囔着，他也搞不清楚自家公子怎么想的。 说他对人家无意吧，偏偏又对人家定亲的事关心得紧；说他对人家有意吧，他又死不承认。 但今早让他去送信又是什么情况？ 长风心里的问题自然没人替他解答，这会儿程景灏已经到了盛京城南边的一处街市。 与此同时，张云兮正跟裴氏和张家其他女 眷一起出门。 “云姐儿啊，你也没怎么出来逛逛，今儿就跟我们几个去铺子里看看，买些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回去。”裴氏拍着张云兮的手道。 张云兮心不在焉的点头，心思却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程景灏约她见面，这简直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她真的要去见他吗？ 信里只有一句“有事相告”，外加约定的地点和时间，如果不是落款是他的名字，她都要怀疑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昨晚她一晚上没睡，早起裴氏就派人来喊她一起出门。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程景灏，但一听说可以出门，她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裴氏等人将马车停放在车马管理的地方，然后步行去了旁边的街上。 这条街都是卖的女子用品，而且附近住的大多都是京中权贵人家，想当然耳，这街上的东西也不便宜。 不过对如今的张家来说，供家里女眷的花销还是没问题的。 张云兮的哥哥张真，在福泽山时，就跟着山里的人耳濡目染，竟然学到了几分经营买卖的本事。 等张之遥回京，张真没有留在军中，反而跟着福泽山出来的人一起做起了买卖。 张之 遥一辈子都是两袖清风，临到老了早就看破了许多事，对张真经商的事只是惊讶了几天便同意了。 总之，张家如今在张真的影响下，并不是从前那样不通商务，各房都跟着赚了银子。 裴氏领着人进了一家新开的布庄。 刚进门，就看见了熟人。 “张夫人？张小姐？”霍晴讶然的瞪大眸子看着进门的裴氏和张云兮等人，随即热情的上前，“稀客稀客啊！” 裴氏也愣了一下，而后笑道：“霍娘子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居然在秀南街开了这么大的店。” 霍晴摆摆手，“瞧您说的，这不都是运气好嘛？而且这个店虽然是我的，不过我平时不在这。” 她如今是内务府正经的织造，有官职在身，不是随时都能来店里的。 而这个店虽然也开门做生意，但最重要的作用却是宣传新布料和买卖成衣。 没错，他们不但卖成衣，还买。 买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成衣，得是保暖的，简便的，款式利索的。 这个主意还是郑清浅提出来的，霍晴是一听就懂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现在自己卯着劲儿研究保暖的布料，但也不能只在一个路上走着，还得发挥百姓的作用 ，万一高手在民间，有人能做出更合适的呢？ 于是就有了这家店。 在京城开家店不容易，霍晴也不是全靠自己，还是李二麻子和李小六他们找了人，好不容易才租到秀南街的店面。 “那可巧了，”裴氏对霍晴印象很好，也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所以很有耐心的跟她寒暄了几句，“我们今天就是出来买布匹的，还要请霍娘子介绍些好料子才是。” 她的话说得很有技巧，只说是出来买布匹的，实际上当然不止是买布。 霍晴笑眯眯的点头，“都是自己人，只要夫人看上了，我给你们算便宜些。” 她们这边说着话，门外又进来一对主仆。 “晴姐，我……云姐姐？” 来的正是杜傲雪和夏荷。 一看见张云兮，杜傲雪立刻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高兴道：“云姐姐，你不是说最近不想出来了吗？” 张云兮被她的热情感染，抿唇轻笑，“我娘她们想出来逛逛，我就陪着出来了。” “好嘛，敢情是我跟你关系不够好，你才不愿意跟我出来的啊？”杜傲雪嘴一撇，满脸委屈。 张云兮被她的模样逗笑，“哪有你说的这样？” 裴氏也看见杜傲雪了， 闻言笑道：“正好阿雪来了，那你们小姑娘一起去逛吧，我这边跟霍娘子在这里转转。” “谢谢夫人！那我先带着云姐姐走了啊？您放心，我身边带着护卫，肯定没事的。”杜傲雪立刻笑开了。 “去吧，南国公府上的护卫我还是信得过的。”裴氏笑着点头。 哪怕杜傲雪不是真的小姑娘了，但她还是不喜欢跟大人一起逛街，所以见裴氏同意了，连忙就把张云兮拉走了。 刚说了几句话，杜傲雪就看出张云兮心不在焉了。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我早就说过，你家里不会同意你嫁给谭成的。” 这条街上行人不多，这会儿两人身边除了下人，没有外人。 张云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声将程景灏约她见面的事说了。 “什么？他竟然还敢约你见面？”杜傲雪声调拔高，“不行！你不要去！” 不知道为什么，杜傲雪这样激烈的反对，反倒让张云兮不再纠结了。 她摇摇头，“不，阿雪，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看看他想跟我说什么，哪怕依旧是让我难过的话，也能让我彻底死心。” “你……你怎么这么傻啊？”杜傲雪都要气死了，“他肯定没安好心！” 第612章 我拒绝 张云兮恳求的看着她，“阿雪，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我不……”杜傲雪本能的想拒绝，可看见张云兮恳求的眼神，她又不忍心了。 杜傲雪硬邦邦的道：“我可以带你去，但是先说好，你只能跟他说一炷香时间的话，要是你不答应，那我就不带你去了。” “好，一炷香时间够了。”张云兮立刻点头。 她从前跟程景灏单独相处的时间，从来都没超过一炷香，这次应该也不会。 杜傲雪气呼呼的将张云兮带去了距离秀南街两条街外的荆南街，一直到进了醉仙楼都没再开口。 张云兮此时满脑子都是程景灏要跟她说什么，对杜傲雪的别扭并没在意。 “阿雪，我先上去了，你在下面等我。”张云兮握了握杜傲雪的手，很快便朝楼上走去。 阿竹想跟上，却被杜傲雪拦住了，“让你家小姐自己去。” 有些人，有些事，总要自己去碰了壁才会彻底死心。 张云兮站在挂着松涛阁牌子的厢房外，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去敲门。 “请进。” 果然是他的声音！ 张云兮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但她用力的攥紧拳头，片刻后推门而入。 程景灏站在窗前，听见声音后转 身。 今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程景灏身上，明明在他身上蒙上了一层金光，可张云兮看着，却依旧觉得他浑身清冷。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给人一种怎么也捂不热的感觉？ “张姑娘，”程景灏对她点点头，“请坐。” 张云兮定了定神，先对他福身行礼，“程公子。” 她没有走过去坐下，站直后第一次坦然的盯着他看。 程景灏被她看着，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乱得更加厉害，下意识的就不敢跟她澄澈的目光对视。 “程公子，阿雪只让我上来一炷香时间，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还请尽快。” 张云兮先开口了。 从前她不敢跟他说话，每次正面跟他见面时也都不敢盯着他看，但这次她居然可以压下自己跳得剧烈的心跳，正视他，直面他。 程景灏闻言，立刻看向她，张口问道：“很抱歉，那日你跟杜姑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话？”张云兮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程景灏看着她秀美的脸，缓缓开口，“谭成的确不是良配，张姑娘还是要慎重考虑的好。” 对张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如果张云兮一直坚持，那么 张家同意是迟早的事。 可谭成是真的喜欢男人，而且今后还会闹得人尽皆知。不仅如此，他甚至在暗地里还跟一些小倌有来往。 从他嘴里听见谭成的名字，张云兮总算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程公子，我想……这件事你没有插手的立场吧？”张云兮垂下眼，声音不高，却说得肯定。 程景灏薄唇紧抿，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身影，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 “如果我说……”程景灏这几个字说得很慢，喉头上下滑动，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请你嫁给我呢？” 张云兮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再说的时候就流畅多了，程景灏直视着她澄澈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请你嫁给我。” 他想他可能疯了，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反正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谭成，那还不如嫁给他。 张云兮：“……” 她怎么都没想到，程景灏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放在从前，她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开心得疯掉。 可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听着只觉得荒谬得可笑。 张云兮笑了，是自嘲的笑，“你是因为可怜我才 这样说的吧？” 可能他觉得她曾经喜欢过他，结果却嫁给了一个有断袖之癖的人，对他是一种侮辱？ 呵呵，真是可笑啊，没想到她张云兮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误会了，我不是……”程景灏张口想解释，却被张云兮打断。 “很抱歉，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答案都是拒绝。我不会嫁给你。” 张云兮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程景灏几个大步上前，拉着她的胳膊皱眉道，“你真的不能嫁给谭成，他……” 张云兮扯掉他的手，仰头直视着他，“不管成表弟怎么样，不管我今后会嫁给谁，都跟程公子无关。” 程景灏被她看得心中一紧，眼睁睁的看着她转身，推门离去。 张云兮绷着身子下楼，走过楼道拐角时，猛地松懈下来，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今日这一遭真是没有白来，她总算可以彻底死心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眼瞎撞到人不说，还不跟人道歉！” 突地，张云兮听见杜傲雪气急败坏的声音，连忙往下面看去。 就见杜傲雪拉着一名男子的衣袖不撒手，气哼哼的让人道歉。 张云兮顾不得再去想程景灏，连忙下楼。 “ 你这小姑娘哪家的？到底是谁撞的人啊？根本不是我好不好？” 男子明显对这样的事很不耐烦，跟杜傲雪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让谁。 “阿雪，怎么了？”张云兮站到杜傲雪身边，抬眼朝对面看去，顿时“咦”了一声。 杜傲雪侧头，“云姐姐你来评评理，这人刚刚从我们那桌走过去，把我给撞了，害得一壶茶洒了一地，他不但不道歉，还一直狡辩！” 张云兮认出了对面的人，看着他被杜傲雪抓住的衣袖，无奈道：“阿雪，你先放开梁公子。” “你认识他？” “张小姐？” 杜傲雪诧异的看着张云兮，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的松了。 梁成美也认出了张云兮，看了杜傲雪一眼后，对张云兮拱手笑道：“张小姐，好久不见。” 他脸上有一对大大的酒窝，笑起来立刻打破了他原本颇为英挺的面容，看上去颇有几分可爱，让人的心情都不自觉的好起来。 张云兮淡淡一笑，“是啊，一别五年，梁公子近来可好？” “还好，张小姐可好？”梁成美顺口问道。 眼见着两人快叙上旧了，杜傲雪不满的插话，“喂喂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刚刚他撞了我的事还没解决呢！” 第613章 差点定亲 梁成美一听见杜傲雪的声音就觉得头疼，看着她严肃道：“这位姑娘，刚刚真不是我撞的你，撞你的人走在我前头，早就在你拉着我的时候就跑了。” 杜傲雪眉头一皱，怀疑的盯着他，“真的？” “我梁成从不说谎！”梁成美斩钉截铁的道。 张云兮拉了拉杜傲雪的衣袖，“阿雪，这位是梁相家的三公子，梁成美，梁三公子的名头你难道没听过吗？” “梁三？他是铁口神断梁三？”杜傲雪睁大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梁成美，“那你刚才为什么自称梁成？” 铁口神断说的是梁成美的断案能力，可不是江湖术士算命那一套。 梁成美望天，随即无奈道：“家父替我取的名字实在……” 他的名字寓意成人之美，看着好像没什么，但是，他是男子啊，名字里有个“美”字，念书时就常常被同窗取笑，之后又被同僚小瞧。 总之，他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在外一直自称梁成。 杜傲雪原本倒是没觉得他的名字有什么，但这会儿他自己这样一说，她才猛地意识到，这名字的确有些……好笑。 “哈哈哈，那你小时候有没有被人叫美人？” 既然是认识的，又是误 会，杜傲雪也就没有抓着不放，但是看到梁成美这张脸，再跟他的名字结合一下，她就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梁成美：“……”伤心往事能不提吗？ 张云兮也以袖掩面闷闷的笑，不过她到底比杜傲雪稳重，片刻后便跟梁成美告辞。 “梁公子，阿雪是南国公的胞妹，性子活泼，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既然是误会，我们也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梁成美顺势道：“张小姐和杜姑娘先行，我还要等我小妹。” 杜傲雪毫不扭捏的对梁成美道：“梁三公子，刚才是我不对，没有搞清楚就冤枉你，我跟你道歉。” “无妨，此等小事，杜姑娘不必记挂。”梁成美勾起一抹浅笑，脸上的两个酒窝又露了出来。 杜傲雪被他的笑脸晃了眼，失神了片刻，很快便对着梁成美挥挥手，跟张云兮一起走了。 两人在酒楼门口时，迎面碰上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张云兮在杜傲雪身边低声道：“这就是梁三公子的小妹，梁相的幺女梁欣蕙。” 梁欣蕙已经看见了张云兮，愣了一下后，不太确定的张口，“你是……云姐姐？” 张云兮露出自己的标准笑容，“蕙妹妹，好久不见。” 杜 傲雪狐疑的看着她们，怎么感觉张云兮跟梁家兄妹的关系还不错，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梁欣蕙不太热络的回了句，“的确好久不见了，”而后看向杜傲雪问，“这位是？” “阿雪是南国公的胞妹，蕙妹妹以前没有见过吗？”张云兮的态度依旧，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她跟人的正常寒暄。 “原来是南国公府的大小姐，久仰大名。”梁欣蕙点点头，看着杜傲雪的眼中多了好奇和探究。 她今年十五岁，之前年纪小，跟张云兮和杜傲雪她们不是一个圈子的。 杜傲雪只是淡淡的点头，没说话。 虽然是旧识，但张云兮心中有事，只跟梁欣蕙打了个招呼，便跟杜傲雪一起离开了。 梁成美远远的看见梁欣蕙跟张云兮她们说了话，没一会儿梁欣蕙就过来了。 “三哥，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梁欣蕙不好意思的道。 梁成美摸摸她的头，“没事，你的东西都买齐了吧？” “嗯，刚刚我还碰见云姐姐了，你看见她了吗？”梁欣蕙紧紧盯着自家哥哥的脸，生怕错过了什么。 梁成美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跟她无缘。” “哪有？我看你们明 明很般配啊！如果不是五年前林家……”梁欣蕙立刻反驳。 梁成美打断了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总之，我跟她是不可能的，以后你在外面说话也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梁欣蕙很喜欢张云兮，心里对她不能做自己的三嫂感到很遗憾，但三哥都这样说了，她这么乖巧的妹妹，当然不能再说什么。 “知道了。”梁欣蕙闷闷的点头，随即又叹息道，“也不知谁能娶了云姐姐，她真的好好啊！” 梁成美的眼神暗了暗，很快便恢复明朗，“你就别感叹了，还是多关心你自己的婚事吧！” “我？我才刚及笄，哪有那么快啊？”梁欣蕙小声的嗔道。 梁成美摇摇头，不再多说，确认她没什么要买的了，很快便将她带回了家。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怕如今局势稳定，他们两家都不可同日而语，但属于他们的缘分也散了。 …… “云姐姐，你跟两家兄妹都很熟吗？”一上马车，杜傲雪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云兮正在走神，闻言愣了一下，“也不是，我跟他们……”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杜傲雪这件事。 “那个梁成美说你们五年没见了，五 年前……你不会是跟他定过亲吧？”杜傲雪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定定的看着张云兮。 张云兮一见她这样，抬手捂着额头，算了，以阿雪的性子，不告诉她肯定不行，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又不会随便说出去，告诉她也没什么。 “五年前，我跟梁三公子差一点点就要定亲了，但是林家知道消息后，从中作梗，这桩婚事便没成，只不过因为我们两家都很低调，所以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 她跟梁成美都走到合八字那一步了，结果林家横插一脚，这件事自然黄了。而且还让她的名声变得很不好，以至于之后的几年都没能顺利说亲。 她这样一说，杜傲雪就明白了，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要是你还喜欢那个梁成美的话，我替你做媒！” 张云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也幸亏遇上了梁成美，让杜傲雪忘记问她程景灏说了什么，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竟然因为可怜她要嫁给一个断袖，而张口要娶她。 这让心中只有他的她情何以堪？ 若他心中没有她，她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他。 …… “皇上，边关急报。”邓荣春小跑着将一本奏折递给墨成章。 第614章 走路 墨成章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并没有因为扥邓荣春急促的语气就立刻打开那本奏折。 他快速将手中的折子批完，随后才将邓荣春递上来的急报打开。 这本奏折是如今镇守临北城的颜朗递上来的。 墨成章看完后，心中了然。 果然，拓跋兀吉吃了那么大的亏，终于坐不住了，如今已经被颜朗的人察觉了他们的小动作。 墨成章抬眼看向邓荣春，“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了。” 墨成章沉吟片刻，忽然起身，“去坤凤宫。” “是。”邓荣春立刻倒退着出去安排。 乾翔宫和坤凤宫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若是走过去还是挺耽搁时辰的。 一般情况下，墨成章都是自己走过去，偶尔才坐一次龙辇。 方才邓荣春见他手里一直拿着临北城来的急报，这才很有眼色的去安排龙辇。 因为这种时候，墨成章一般都会坐在龙辇中沉思，有时候是思考对策，有时候则是在做选择。 一路回了坤凤宫，自有人提前去通报，不过郑清浅今日没有迎出来。 “启禀皇上，娘娘和小殿下在公主殿下的洗尘殿。” 因着妮 妮的情况特殊，郑清浅希望她能洗去前尘，所以将坤凤宫中之前的一处殿宇改名洗尘殿，让妮妮住了进去。 墨成章朝身后摆摆手，“你们不必跟着了，朕自己过去。” “是。” 下人们退下了，墨成章大步进了洗尘殿。 刚进屋，墨成章就听见郑清浅欣喜的声音。 “晟哥儿真棒！已经可以到娘这里来了呢！” 此时此刻，郑清浅抱着安安用力的亲了两口，安安则边流口水边笑得一脸无邪。 而母子俩对面，妮妮也扶着一张贵妃椅在一步步的走着。 眼前的画面让墨成章的心顿时一软，朝堂上的烦心事暂时被赶出脑海。 “参见皇上。”梅蕊和琴音几个看见墨成章进来，连忙行礼。 墨成章摆摆手，“你们出去吧，暂时不用进来伺候。” “奴婢遵命。” 几名宫女鱼贯而出。 郑清浅早已抱着安安起身，冲着墨成章笑得特别兴奋，“四哥，安安会走路了！” “大大……抱……”安安看见墨成章就朝他伸出手。 安安已经开始学说话了，不过他发音很不准，教他喊爹爹，他半个月了还喊的“大大”。 郑清浅天天纠正， 就是纠正不过来。 墨成章将他接过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安安会走路了？那走给爹爹看看可好？” 安安拍着手，然后指着地，“抖，抖。” 他把走说成抖，一开始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但习惯了反倒觉得安安这样挺可爱的，至少很正常。 这个对比的对象自然是妮妮，因为妮妮虽然也在学走路，但是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墨成章将安安放下地，小家伙立刻迈开小短腿儿。 他没扶东西，墨成章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结果却被安安推开，小不点儿摇头，“不抱。” “我不是要抱你，爹爹怕安安摔倒。”墨成章笑着解释。 安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一直摇头，然后自己摇摇晃晃的继续走。 郑清浅在一旁，一边伸着手去护着妮妮，一边笑道：“你不用管他，他虽然走得摇摇摆摆的，但是却走得很稳，你给他定个目的地，他肯定能走到。” 墨成章讶然，“真的？之前不是还不会走吗？” 说起这个，郑清浅就觉得挺惭愧的，“不是他们不会，而是我们两个没时间关注他们，我之前只知道他们在学走路，今天才知道，安安 竟然可以自己走得这么好。” 墨成章忙着朝中的事，她不但要管着后宫，还要想尽办法替朝廷开源。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每天被各种杂事包围，郑清浅只有晚上才能跟孩子们相处一会儿。 妮妮和安安白日里都是送到云氏那去的，相比于墨成章和郑清浅，云氏对孩子们的成长情况才最了解。 “这也不能怪你，是我的错。”墨成章半蹲在郑清浅身边，一手抚着她的头发，双眼却紧盯着安安。 果然跟郑清浅说的一样，安安虽然走得看起来惊险万分，但他每一步都落得很稳。 安安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后，转身对着墨成章笑，然后又一步步的走到他身边，猛地一下扑到他怀里，笑得更大声。 郑清浅一把抱住要往地上坐的妮妮，然后道：“那也不能怪你啊，还是我自己的时间没安排好。” 妮妮在她怀中挣扎了一下，看见郑清浅忽然皱起的眉头，立刻不动了。 “把眼下最紧急的事情做完后，你就将外面的事放一放吧，多陪陪他们。”墨成章摸了一下安安的脑袋道。 他想得比郑清浅简单，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是很正 常的，察觉到后改了就是，只要不留下遗憾就好。 郑清浅叹了一声，“只能如此了。” 她手里有好些事都不能现在丢手，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因为明天要给孩子们办周岁宴吗？”郑清浅看了看天色，还没到往常墨成章回来的时间呢。 墨成章把安安放到地上坐着，又把妮妮也抱过来放地上，她自己翻身坐好了。 看着两个小家伙稳稳的做好了，墨成章才从怀中摸出颜朗的奏折递给郑清浅，“你先看看这个。” 郑清浅接过来，毫无心理负担的打开，迅速的浏览了一遍。 什么女人不能干政，在她和墨成章这里早就打破了，而且如今朝中也有正经的女性官员，某些陋俗早就该改了。 “拓跋兀吉竟然让人来偷咱们的火药配方？还不止派了一路人马，这位北羌王看着倒是不傻。”郑清浅举着奏折笑道。 墨成章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是觉得咱们的麻烦太少？”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啊！”郑清浅无辜的眨眨眼，眼珠转了两圈，一看就是有什么想法了。 墨成章笑着拱手，“请皇后娘娘赐教。” 第615章 状甚亲密 “如果他们不来偷配方，咱们以后的伤亡说不定会更大，但是他们来了的话……”郑清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一统北方草原的时间就能提前了。” 墨成章挑眉，“你想给他们假的配方？但据我所知，北羌早前就在研究火药，若是给假的，他们肯定会发现。” “当然不是。”郑清浅摇了摇食指，“既然上次你们在临北城看见他们用过火药，那就根据当时的情况先推测他们研究到哪一步了，然后给他们一个比他们自己做的好的。” 墨成章眉心微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火药弹不管威力大小，都是会伤人的，不管给北羌什么配方，伤的都是大齐的子民。 “不，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偷走两种配方，一个真实的低配版，用以迷惑他们，另一个假的绝密版，只要他们去做了，做成的那日，就是他们自我毁灭之时。” 郑清浅说这话时，脸上早已没了笑意，神情冷肃。 北羌人对大齐这片土地的侵略由来已久，从未停止，如今大齐有了压制他们的东西，他们想尽办法取得配方的目的，就是要用来对付大齐，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对他们心慈手软？ “等等，你 是说不但要让他们偷走一般的配方，还要给他们一个有威力的假的配方？”墨成章眉头紧锁，并不是很赞成。 不管真假，威力总是真的。 郑清浅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没跟她想到一起，于是继续解释道：“这个假的有很多种形式，比如说，我们可以给一个基本配方的加强版，但是最主要的配比不要透露，还可以将其中的一些配料写成不容易找到的，甚至可以……加入反应剧毒。” 这个反应剧毒就相当于生化武器，某两种或者多种材料融合，就会产生杀伤性效果。 她前面说的话墨成章都没什么反应，唯独听见最后一句时，眼眸微眯。 “我懂了。” 他终于明白郑清浅的意思了，泄露配方是假，借此让北羌军心不稳才是真！ 而且她说的那些都是可以实现的，只是最后的反应剧毒恐怕有些麻烦。 不过无妨，先跟阎和良沟通，若是弄不出来类似她那个世界的生化剧毒来，那就在其中掺杂别的毒素——需要一种经过爆炸后可以扩散的，并且不容易解的毒！ 到时候解药在他们手中，再主动攻过去，事半功倍自不必说。 只是……这法子有些阴损。 可 那又如何？北羌人能做出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姑息。 再说了，他还没冷血到做什么无解的剧毒出来，只要北羌真心臣服，他自然会给他们解药。 见他听懂了，郑清浅才点头道：“这几样可以同时做，比如配方中的某些材料很难得，这样可以增加他们制成的难度，也给我们争取了筹划的时间。” 不但如此，如果墨成章够有心计，也能趁机派人潜入北羌，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肯定能加快征服草原的时间。 此事说起来简单，但实行起来难度颇大，所以这会儿两人也没多说，注意力很快又转到孩子们身上了。 彰和元年三月初十，墨沅和墨晟的周岁宴办得很是隆重盛大，福泽山里出来的基本都被请进宫了，朝中的大臣们自不必说，五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也在受邀行列。 杜傲双这个南国公的爵位一直没变，今日进宫还得了墨成章的特别关照，先将他召到御书房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然后才放他去了宴客的福寿宫。 从御书房出来，杜傲双迎面就碰上了程景灏。 两人面对面站着，程景灏先行礼，杜傲双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待他抬脚要走，程 景灏却出声叫住了他。 “南国公请留步。” 杜傲双脚下一顿，刷地一下拍开手中的玉骨扇，“程侍郎有事？” 程景灏面不改色的张口，“前几日下官在醉仙楼瞧见了杜小姐。” “哦？” 杜傲双对程景灏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但心里清楚这人不简单，所以不怎么想跟他有交集。 程景灏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有些话下官也不知该不该说。” “不该说你就别说了，舍妹的事还轮不到程侍郎来操心。”杜傲双“嘁”了一声。 他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了，才不会如了别人的意。 程景灏眸光微沉，叹了一声，“那日，杜小姐跟梁相府上的三公子状甚亲密，看在曾同在福泽书院任教的情分上，我自认应该告知南国公。” 杜傲双眼底的诧异一闪而逝，随即皱眉道：“这种话程侍郎还是别在外胡言，舍妹的闺誉不容非议。” 程景灏拱了拱手，“我自不是多嘴多舌之人，既然南国公不领情，就当我今日未曾说过此事吧！” 说完，他转身便往御书房去了。 杜傲双在他转身后，眼睛蓦地亮了，哎呀呀，他家阿雪这是又遇上心仪之人了？ …… 福寿宫在乾翔宫西侧，是郑清浅特地留出来用作举办宫宴的地方。 此时墨家三姐妹，杜傲雪和张云兮等人都已经到了，正围着沅姐儿和晟哥儿说着话。 人多热闹，晟哥儿好奇的看着每一个人，小脑袋偏着，将墨诗诗她们仔细打量了一番。 沅姐儿一脸的百无聊赖，坐在奶嬷嬷怀里打着哈欠。 “时间差不多了，母后，咱们先过去吧。”郑清浅起身，笑着看向云氏。 “今儿你就别管我了，你安排便是。”云氏今日高兴，说话都带着笑。 福寿宫改建成了东西二殿，东殿是招待男宾的地方，西殿则招待女宾，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看台，供乐坊的艺伶们表演用。 除此之外，南面是一个小花园，北面则是假山流水连着廊坊。 之所以选福寿宫来改建，自然是因为这座宫殿原本的设计就很简单，只做了几处小的改动，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张云兮跟在裴氏身边，杜傲雪因为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虽然身份不低，但因为跟张家交好，也跟在裴氏和谭氏一行，走在郑清浅身后不远处。 她们从坤凤宫出来，在福寿宫北面入口处正巧碰上程景灏和梁成美一行人。 第616章 登门拜访 有郑清浅和云氏在，少不得又是一阵叩拜行礼。 等这一阵过去，众人这才进了福寿宫。 宫中的宴席虽然拘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放松的时候。 就像现在，因为还没开宴，郑清浅便免了众人的礼，让他们在福寿宫四处走走看看。 张云兮方才看见了程景灏，免不得想到他昨天说的话，有些心神不宁。 “云姐儿，你跟阿雪去那边的花园转转，我看有好些姑娘家都过去了，你们年轻人在一处才有话说。”裴氏拍拍张云兮的手道。 杜傲雪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闻言连忙去拉张云兮的袖子，“是啊云姐姐，我们就去看看嘛，皇后娘娘刚刚不是还说，那边花园里有些不常见的花嘛。” 张云兮其实不想去，她跟那些权贵人家的小姐们说不到一块儿，但是这会儿她满腹心事，也的确不适合在谭氏和裴氏面前。 于是，杜傲雪拉着张云兮就走。 她们两个从前在京中的关系并没有多亲密，但是有了在福泽山一起经历的那段时间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是其他人无法轻易介入的。 “云姐姐，杜小姐！” 杜傲雪刚应付完一拨来套近乎的小姐们，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没什么兴致的看过去，顿时眼睛一弯。 张云兮：“蕙妹妹。” 杜傲雪：“梁小姐。” 梁欣蕙迈着小巧的步子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笑弯了眉眼，“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晚来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呢。” 她和梁成美不同，脸上没有一对大酒窝，却有一对小小的梨涡，只要一笑就会显得特别可爱，而且很显小，明明已经十五岁了，看着倒像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杜傲雪虽然是第二次见，可也讨厌不起来。 而且这位梁小姐跟别的小姐不一样，没有因为她是南国公的妹妹就上赶着来套近乎。 有了梁欣蕙的加入，几人间的气氛很快就不一样了。 因为梁成美先前的叮嘱，梁欣蕙言谈间并没有提起他，所以张云兮也就没有什么不自在。 但是，今日是梁欣蕙第一次进宫，梁成美不太放心，应酬完几个人后，就开始四下找人。 “梁小姐，那是你三哥吧？”杜傲雪先看见到处找人的梁成美，顺口提醒了一下梁欣蕙。 梁欣蕙扭头一看，“他可能在找我……” 这话还没说完，梁成美就看见了她，随后大步朝这边走来。 “小妹，你怎么 没跟娘在一起？”梁成美过来，张口便问道。 梁欣蕙嘟嘟嘴，“是娘让我到这边走走的啊。” 梁成美对她最是没辙，闻言无奈道：“宫里规矩多，你别乱跑知道吗？” “我哪有？你没看见云姐姐和杜小姐也在这里吗？云姐姐可是最讲规矩的人了。”梁欣蕙立刻回道。 在家里她跟三哥的关系最好，但是也最烦三哥时不时的说教，有时候真的会被他念得头疼。 梁成美这才像刚看见张云兮和杜傲雪似的，对两人行礼，“多谢张小姐和杜姑娘帮忙照顾小妹。” 张云兮和杜傲雪自然不会受他的礼，两人齐齐摇头，张云兮道：“我跟蕙妹妹本就交好，在一起互相关照是应该的。” 梁欣蕙听到这里，眨了眨眼问梁成美，“三哥，你为什么喊云姐姐张小姐，喊杜小姐杜姑娘？” 梁成美：“……”他怎么知道？昨日见着就是这样喊的。 杜傲雪本就有些不拘小节，闻言笑道：“一个称呼罢了，不用在意。” 什么姑娘小姐的，其实她都不喜欢，只有不熟的人才这样喊她。 张云兮看看梁成美，再看看杜傲雪，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梁 公子和蕙妹妹还是跟我一起喊阿雪吧！” “我不能这样喊，我应该喊雪姐姐。”梁欣蕙笑眯眯的道。 梁成美则摇头，“直呼姑娘家的闺名不妥，我还是喊杜姑娘吧。” 张云兮尴尬得脸都红了，刚刚说出那句话后她就知道不妥，只是……她忽然觉得阿雪跟梁成美站在一起挺般配的，这次没忍住张了口。 杜傲雪大方道：“没关系，你们想怎么喊都行，之前我跟云姐姐在福泽书院做夫子时，学生们都喊我们先生呢。” “哇，云姐姐和雪姐姐还做过夫子？”梁欣蕙立刻崇拜的看着两人，眼睛里都在冒星星。 提起这个，杜傲雪就有说不完的话，一点都没藏着掖着，将她在福泽山时发生的一些趣事讲了出来。 梁欣蕙听得无比向往，梁成美看着说起教书育人的杜傲雪时，眼神也亮晶晶的。 而此时杜傲双正在距离杜傲雪等人不远的地方，托着下巴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杜傲雪，和背对着他的梁成美。 “南国公如今可信了下官的话？” 程景灏不知何时走到了杜傲双身后，低声开口。 杜傲双回头看了他一眼，“信不信的，我们南国公府的事，都跟程侍郎无关， 程侍郎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嘴。” 程景灏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他的目的本也不是要坏杜傲雪的闺誉，而是…… 杜傲雪丝毫不知，就因为这晚的高谈阔论，她的姻缘便定了。 当然，那都是后话。 妮妮和安安的周岁宴后，程韬急匆匆的赶回了京城。 “阿灏，你老实跟爹说，你对张家那丫头到底什么心思？” 程景灏下朝回家，就被程韬叫到书房，还没开口问他怎么进京了，就被程韬问了这样的问题。 程景灏很明显的愣了一瞬，随即看着程韬皱眉，“是谁跟您说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就说你对张家那丫头有没有意思吧！” 程韬不想绕弯子，他来就是为了解决程景灏的终身大事，完了他还得回去福泽山呢。 张之遥走后，福泽书院实际上已经交给程韬了，如今他是书院的山长。 接到长风的信后，他花了三天才将书院的事情安排妥当，最多两个月后就得回去。 程景灏沉默了，垂着头没吭声。 就在程韬等得不耐，想再开口时，听到了他的答案。 “我想娶张云兮，请父亲替儿子做主。” …… 翌日，程韬带着厚礼前往张家拜访。 第617章 救赎 张之遥因为年纪的关系，平时只有大朝会才去上朝，除了墨成章特地召见之外，几乎都在家里。 程韬上门拜访，张之遥是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在福泽山时，两人的来往也不多，再之前，和佑帝时期，两家更是没什么来往。 今日程韬突然上门，张之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让人将他带到了书房。 “冒昧拜访，还请太傅勿怪。”程韬对张之遥执学生礼。 张之遥捋着胡须笑道：“程山长乃是稀客，老夫自当扫榻相迎，何来怪罪一说？”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程韬便开门见山的道出了来意。 “不瞒太傅，今日登门，乃是为了犬子的婚事。” 张之遥闻言着实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便笑问道：“程公子一表人才，之前数年未成家，应该是缘分未到，如今他任职礼部，想来良缘将近。” 他是没想到程韬登门居然是为了程景灏的婚事，但早前他就打定主意不跟程家人走得太近，哪怕听出了程韬的言外之意，也将话岔开了说。 程韬何其精明，如何能听不懂张之遥的未尽之意？ 可今日他本就没打算顾什么脸面，程景灏好不容易愿意成亲了，他就是拼着这 张脸不要，也得尽全力。 “太傅有所不知，”程韬叹了一声，“我家阿灏因着自小身子不好，所以比其他孩子懂事，很早便帮着家里打理事情，但他母亲早逝，我也没续弦……” 程韬面带伤感的将程景灏从小到大的事挑拣着说了一遍，不动声色的夸了程景灏一通，同时又将他在没有母亲的照顾下长大的事夸大，不知程家底细的人听了，都会忍不住欣赏和怜惜程景灏。 张之遥能走到今天，看过的见过的事无数，将程韬这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原本张之遥对跟程家结亲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但是，程韬刚才那一番话让他有些动摇。 程韬说得没错，抛开一切外在条件不谈，程景灏本身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子，跟张云兮确实很般配。 只不过这件事他不能做主，还得问过家中老妻，以及儿子儿媳还有云姐儿自己的想法才行。 程韬说了一大通话，说完后看着张之遥的面色有了些变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儿女亲事跟其他事不同，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如果没有把握能定下，双方都不会将事情说破，所以看见张之遥的态度变化后，程韬很快就起身告辞。 “多有叨扰，还请太傅替犬子拿个主意，看看京中谁家闺秀愿意下嫁，程某可跟太傅保证，程家绝不会亏待了人家。” 说完这话，程韬就走了，张之遥则立刻去见了谭氏。 张家人如何商议的暂且不提，总之，三日后，裴氏带着张云兮出门，在一家书肆“偶遇”了程景灏。 程景灏面神色如常的上前跟裴氏打招呼，寒暄过后，裴氏转头就对张云兮道：“云姐儿，你去楼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书吧。” 张云兮猝不及防的见着程景灏，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闻言立刻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而书肆里此时并无其他客人，一楼只有程景灏和裴氏，以及张家的几个丫鬟婆子。 “程公子，我现在也没什么想对你说的，只有一个要求。”裴氏看着程景灏，目光中带着审视。 程景灏拱手弯腰，“夫人请说。” “若是云姐儿不乐意，希望你日后不要再纠缠。”裴氏这话说得明白，脸皮薄的听了估计当场就会跑。 可程景灏的表情不但没什么不对，反而勾了勾唇，“夫人放心，程某并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如此便好，你且上去吧。”裴氏也不多言，朝楼梯口抬了抬 下巴。 程景灏拱手道谢，“多谢夫人。” 张云兮心不在焉的在二楼的书架前徘徊，随意抽出一本书拿在手里，可却连书名都没仔细看。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那日被她拒绝，他觉得被驳了面子，非要让她点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张云兮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张姑娘。” 这声音…… 张云兮蓦地转头，程景灏修长削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程景灏缓步朝她走来，站在她身前两步之外。 “张姑娘，那日多有冒犯，我在此跟你赔个不是。”程景灏拱了拱手。 张云兮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紧接着道：“但那日我所言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问你可愿嫁我，并非因为谭成，而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即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情绪，所以之前对你多有怠慢，还请你将从前我说的那些混账话忘了吧！” 这些时日，程景灏没有一日睡得安稳。 他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只会逃避的人，如今很明显他对张云兮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所以这些天他将自己对张云兮的感觉从头至尾的理了一遍。 不可否认的 是，一开始他的确没有将张云兮看在眼里。 可是后来，她一次次的鼓起勇气主动跟他搭话的情景浮现在脑海，还有那天她跟杜傲雪说的那些话，都深深的印在了他心里。 也许早在他不知道时，她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只是对感情之事从未体味过的他，根本没有察觉。 直到那天从楼上下来时，看见她笑盈盈的跟梁成美说话，那场景在他看来无比刺眼，当时都恨不能冲过去挡在她身前，不让梁成美看见她分毫。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幡然醒悟，原来，他早已将她放在了心中。 于是才有之前那些，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去调查张家给她相中的夫婿人选的事。 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醋了，他不想张云兮嫁给其他任何人，所以才会在听见她想嫁给谭成时，没怎么犹豫的就约她见面，张口对她说了那番话。 只有她才是他今生的救赎。 “为什么？”张云兮睁着一双美目直直的看着他，“你明明说过你不想娶妻。” 程景灏定了定神，认真的看着她道：“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确没想过要成亲。但如今……” 他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云兮，我心悦你。” 第618章 意料之外 自那日见过程景灏后，已经过去三日。 张云兮手中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发呆。 他说：云兮，我心悦你。 这几日她脑中不停的响起这句话，可为何她却觉得如此不真实？ 那日回来后，母亲和祖母问她，要不要应下程家这门婚事，她沉默了。 于是，本就知晓她心事的祖母当即明白，她肯定是愿意嫁的。 翌日程韬再次登门拜访时，祖父便将她的意思表露了，程韬当即喜出望外，立刻便承诺，会尽快求娶她过门。 今日便是官媒上门的日子。 阿竹在一旁说着前面的热闹，可这些话却进不了张云兮的耳中。 她心中不停的自问，程景灏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他真的喜欢她吗？ 张云兮心思细腻，许多事都习惯闷在心里，对感情之事更是患得患失。 “小姐，杜小姐来了。” 正在愣神间，小丫鬟忽然来报。 没一会儿，杜傲雪一阵风似的进来了。 “云姐姐，许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向来都是人未至声先到。 张云兮赶紧抛开心中的杂乱思绪，笑着起身迎上去，“阿雪，我们哪有好久不见？上个月两位小殿下的周岁宴上不是还见过吗？” 杜傲雪撅了噘嘴，“你也知道那都是上个月的事了呀，所以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这还不久吗？” “不到一个月，”张云兮好笑的瞧着她，“之前你不是说你哥哥要为你择婿吗？你怎么还能跑出来找我？” 杜傲双这次带着杜傲雪回京，就是想替她找个如意郎君，上次杜傲雪还跟她抱怨过。 听她提起这个，杜傲雪立刻气鼓鼓的道：“别提了，我大哥居然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定下了一门婚事！” 张云兮闻言一愣，“啊？你定亲了？跟谁？” 不可能啊，南国公是出了名的宠妹妹，要不然杜傲雪也不可能二十高龄还没成亲。 这怎么说定亲就定亲了啊？ “这人你也认识，就是梁相家的梁三公子！”杜傲雪鼓着腮帮子，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真是气死她了，她大哥这次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没跟她商量，就将她的亲事定下了！ “梁成美？”张云兮更惊讶了，“南国公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他不但给我定了亲，现在还跑到靖州去了，我连生气都找不着人！”杜傲雪恨恨道。 张云兮：“……”没想到南国公也会做出这种先斩后 奏的事啊！ “那也不对啊，如果你不愿意，南国公应该也不会逼你吧？”张云兮猛地想起，杜傲雪之前可是跟靖安侯退过一次亲的。 也就是说，若是她自己不想嫁，梁相家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退的吧？ 杜傲雪听见她这样问，一下子就泄气了，看着她叹息道：“云姐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跟你我就说实话吧。” “怎么了？”张云兮拉着她，坐到了软榻上。 杜傲雪又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我大哥因为我的事，一直放心不下，这次皇上让他去接手靖州的防务，他一直拖着没走，就是想替我先定下亲事。” 她顿了顿又道：“我不讨厌梁成美，就在定亲前，我还碰见过他好几次……” 杜傲雪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要么女扮男装跑出去到处逛，要么带着丫鬟护卫在外面跑。 说来也巧，自从认识梁成美后，这段时间两人总是不期而遇。 而梁成美在刑部任职，最近接了几个案子，抓人时碰见杜傲雪，有两次还多亏了杜傲雪身边的春梅帮忙，两人自然就熟识起来。 可就在昨日，杜傲双丢下一封信跑了，杜傲雪才知道，昨天竟然是她跟梁成美定亲 的日子！ 本来她对梁成美就没有恶感，昨天那样的场面，她一个女儿家不可能出面，为了两家的颜面，她更不可能站出来反对这件事，于是亲事就此定下。 “唉，就这样吧，反正我年纪也大了，只要我大哥能放心，嫁个我不讨厌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杜傲雪最后这番话听得张云兮很是意外。 “可是阿雪，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找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呀。” 梁成美和杜傲雪定亲就在张云兮的意料之外，如今杜傲雪又说了这样的话，张云兮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傲雪头一歪，靠在她肩上，一副认命的样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那样的人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她向往父母和墨成章郑清浅，甚至是秦昊和赵岑那样的婚姻，但这种事真的要看缘分，并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既然她不讨厌梁成美，而两家能跟南国公府定亲，梁成美自然也是愿意的，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这话，她扭头看向张云兮，“别说我了，你家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我看前院挺热闹的。” 张云兮的身子一僵，随即苦笑着点头，“ 我也要定亲了。” “什么？你也要定亲了？”杜傲雪一惊，猛地坐直，“跟谁？不会是谭成吧？云姐姐，你千万别犯傻啊！” 张云兮低声道：“是……程景灏。” “啊？”杜傲雪傻傻的张着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怎么是他？他不是……” 张云兮摇头，不愿多言。 她的情况跟杜傲雪还不同，她喜欢程景灏，这一点毋庸置疑，可程景灏突然向她求亲，甚至是表白，她就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到现在脑子都懵着。 杜傲雪自己身上都一摊子烦心事，也没精力去探究张云兮和程景灏的事，待了一会儿就回府了。 …… 张家和程家结为亲家，以及梁家跟南国公府结亲的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自然也传到了宫里。 郑清浅听说时，诧异了一会儿，随即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梁成美这个人她倒是听墨成章提起过，知道这人是个办案高手，还是梁相的幼子，算是根正苗红，身份上跟杜傲雪也般配。 就是不知道他跟杜傲雪以后能不能琴瑟和鸣。 程景灏就不用说了，郑清浅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听见他跟张云兮定亲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第619章 时光 晚上墨成章回来时，郑清浅就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墨成章听得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们几个之所以定亲这样着急，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 其实这两桩婚事，事前张之遥和程韬都分别跟他通过气，梁兆也提了一嘴要替家中幼子求娶南国公的妹妹。 对墨成章来说，谁家跟谁家结亲他都不关心，他只看手底下的人有没有做到在其位谋其事。 一个不合格的臣子，哪怕身份再尊贵，他都不会留任何情面。 所以，梁家和南国公府结亲，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杜傲双终于不用替杜傲雪的婚事发愁了。 而程景灏跟张家结亲的事，他倒是好好思考了一番。 但是想到张之遥和张家众人的为人，他很快便放心了。 就算程景灏心怀不轨，张家也不会因为姻亲关系跟他同流合污，这是他对张之遥人品的信任。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明里暗里的观察，他能肯定现在的程景灏的确跟前世不同了，那么他要跟谁成亲，要过怎样的日子，都是他自己的事。 “可是程景灏那人我实在信不过。”郑清浅还是皱着眉。 墨成章一把将她搂过来，“你信不过她 ，难道还信不过张家的小姐？我记得你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郑清浅抿了抿唇，“就是因为我跟云兮关系不错，所以更是觉得程景灏配不上她。” 那样一个心思深沉毒辣的男人，跟单纯温柔的张云兮真的是一点都不配，说不定以后被程景灏吃得骨头都不剩时，张云兮还会为他说好话呢！ “你啊，就是想太多，如果张云兮不愿意，张家怎么可能应下这门婚事？既然是她自己愿意的，那就说明，她本身就对程景灏有意。” 墨成章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把她箍在怀里，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道：“有这心思想别人的事，不如多想想我，嗯？” 郑清浅：“……” 什么跟什么呀，怎么每次跟他说话，到最后都要转到这上面来？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过日子这种事，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她觉得程景灏各种不好，但人家张云兮可能会觉得程景灏千好万好呢？ 唉，算了，人各有命，以后张云兮会有怎样的生活，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程景灏和张云兮，梁成美和杜傲雪这两对，全都是二十以上高龄的人，所以两家定下亲事后，赶在六月前就把婚事办了。 梁 成美和杜傲雪比程景灏和张云兮早了三日成亲。 杜傲双刚刚去靖州安顿下来，立刻就快马加鞭的连夜赶回京忙活自家妹子的婚事。 他一个大男人，自己都没成过亲，自然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但对唯一妹妹的婚事，杜傲双只想亲力亲为。所以刚开始时，他总是往梁家跑，去找梁夫人商议一些事情。 谁能想到，这样跑了几次后，竟然给他自己跑出来一个媳妇儿。 “小姐！” “快来人啊！” “小姐落水了……” 梁欣蕙贪玩，撇开丫鬟偷偷上了家里人工湖的小舟，想去湖心采几朵莲花，结果没想到竟然一头栽进水里去了。 梁家的人工湖是从前就有的，位于前院和后院交界处，不大，但是湖中种了莲，养了锦鲤，算是梁家的一处独特风景。 杜傲双刚跟梁夫人敲定一些细节，从她那里出来，往外院走时，就听见下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 隐隐听着是梁家小姐掉水里了，他眉头一皱，回身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大。 梁家的小姐他只见过一个，就是梁成美最小的妹妹梁欣蕙。 “小的不会水啊！”阿大连忙摆手。 一看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让 他去救人，可他没学过游水，别到时候人没救上来，他自己也赔上了。他这条烂命无所谓，可不能耽误梁家小姐。 杜傲双无语的白了他一眼，随即提气纵身，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阿大一愣，随即喃喃道：“国公爷不会不知道，他救了落水的姑娘会有什么麻烦吧？” …… 梁欣蕙自己是会一点水的，但是她今日穿的衣裙有些繁复，刚掉下去就被水中的水草缠住，以至于她挣扎了半天都没弄开。 胸腔越来越憋闷，她心中着急，一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水，挣扎得更加厉害。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怕是要死在这了时，耳边“噗通”一声，紧接着，她便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揽住了，片刻后，她就被带出水面。 梁欣蕙下意识的抱紧来救她的人，努力想睁开眼。 可因为喝了湖水，再加上憋气太久，此时她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但是她还是想看看是谁救了她。 “梁姑娘……”杜傲双拍拍她的脸，想确认她有没有事。 梁欣蕙半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滴着水也好看到让人记忆深刻的脸，“是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时近六月，衣着 单薄，杜傲双虽然把人救了上来，却不敢轻易将人放下，因为周围还有许多丫鬟小厮。 梁欣蕙是梁夫人的心头肉，听闻她落水，吓得梁夫人险些晕过去，匆匆赶来时，正好看见杜傲双紧抱着梁欣蕙，抬脚要走。 “蕙姐儿！”梁夫人什么都顾不得的冲过来，“殷嬷嬷，快把蕙姐儿抱回她的院子！” 她身边的一名婆子，立刻就朝杜傲双伸手，杜傲双连忙将梁欣蕙递过去。 殷嬷嬷将人抱走，杜傲双才抱拳跟梁夫人告罪，“情非得已，还请梁夫人勿怪。” “南国公说的哪里话，是我要感谢你救了蕙姐儿。”梁夫人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跟过去。 但是杜傲双的身份在这里，人家又救了自己的女儿，她当然不能立刻转身就走。 “夫人且去忙，杜某先告辞了。”杜傲双很能理解梁夫人此时的心情，善解人意的张口。 梁夫人客套了两句，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杜傲双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扯唇轻笑了下，随即也带着阿大回府了。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便到了彰和七年二月。 当年郑清浅心中的疑虑，如今尽皆消散。 第620章 要回福泽山 不仅程景灏没出什么幺蛾子，整个程家都没有给墨成章添半点麻烦。 而且程韬将福泽书院经营得有声有色，如今的福泽书院，已成为大齐排名前三的顶级书院之一。 除了这些，张云兮和杜傲雪的婚姻也很幸福美满，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张云兮成亲六年却膝下无子。 不过程家没人催，张家人虽然暗暗着急，也没人明着说什么。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杜傲双在三年前竟然跟梁欣蕙成亲了。 杜傲双成亲时已经快二十九岁了，而梁欣蕙才刚满十八，称得上是老夫少妻。 梁夫人一直担心梁欣蕙跟年长十一岁的杜傲双不会幸福，可谁知这两人成亲后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就差全天绑在一起了，简直羡煞旁人。 而且梁欣蕙过门三个月后就传出了喜讯，也让梁夫人彻底放了心。 妮妮和安安，不对，从今以后都得喊两人的大名，墨沅和墨晟——今年两人满七岁，算是大孩子了，小名早就没人再称呼。 古代七岁是个重要的年纪，男女七岁分席，老人也都说小孩子七岁时魂魄逐渐稳固，不过等到十二岁时魂魄才算彻底定下来。 所以，郑清浅打算给两个孩子办个小 小的生辰宴，只请家里人和一些亲朋好友进宫庆贺。 张云兮，杜傲雪和梁欣蕙几人，如今的关系越发的亲密，常常一起出现在京城的各个宴席和其他场合。 今日进宫，三人自然也是约着一起来的。 郑清浅这几年只要有时间，也都会宣她们进宫说话，而且有些事她不方便出宫去做的，也是交给她们几人去办的。 可以说，满朝文武的女眷中，除了墨家三姐妹外，郑清浅就跟她们三个最亲近。 郑清浅这边刚去看过沅姐儿和晟哥儿，两人都已经梳洗穿戴整齐，她叮嘱了几句后就回了坤凤宫正殿。 张云兮等人已经在等她了，行礼寒暄过后，杜傲雪坐不住的性子立刻凸显。 “皇后娘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瞧这面色红润得，我们几个都比不上呢。”杜傲雪对着郑清浅挤眉弄眼，言下之意也就成过亲的能听出来。 郑清浅对她这样的话早就免疫了，这丫头自从成亲后，也不知触到了哪根神经，说话越发的荤素不忌，她们几个跟她关系亲近的，没有谁逃过她的调侃打趣。 “阿雪这话，我倒是要跟梁侍郎好好转达一下，看看他平日里是不是亏待了你。” 郑清浅轻挑眉梢 ，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还特地在“亏待”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杜傲雪闻言，立刻就老实了，赔着笑脸道：“娘娘宽宏大量，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梁欣蕙插话道：“雪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云姐姐还在这呢，就算娘娘不说，这不还有我们嘛。” 她和杜傲雪的关系有点乱，按理说她该喊杜傲雪三嫂，可她又嫁给了杜傲雪的大哥，杜傲雪该叫她大嫂，这个称呼实在有些混乱，所以两人商议过后，干脆还按成亲前的来。 杜傲雪一听她这话，一张脸顿时就垮了，“蕙妹妹，好妹妹，你就当刚刚没听见不成吗？” 梁成美那人，有时候的确很有趣，但有时候的长篇大论能把她说得睡死过去。 然而，那家伙哪里会让她睡，如果她敢在他说教时打瞌睡，他就敢把她叫醒，非让她听完以后，再拉着她“惩罚”一番，然后才会放她去睡觉。 不能好好睡觉真的很痛苦啊！ 张云兮捂着嘴偷笑，但却一言不发。 虽然过去了六年，可张云兮依旧没什么变化，梳着妇人头，一张脸仍然柔美可人，看上去温柔精致，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 杜傲雪和梁欣蕙在一旁掰扯，郑清浅就跟张云兮凑在一起说话。 “云姐姐，你没让岑姐给你看看吗？”郑清浅低声问道。 赵岑如今是太医院院正，一般人都请不到她看诊，不过以张云兮的身份，以及曾经在福泽山时跟赵岑的情分，应该不难请到才是。 张云兮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这件事她心中有数，笑着摇头，“没有，娘娘不用替我担心，有没有孩子对我们来说都没关系。” 成亲当晚，程景灏就跟她坦白了，他这一生都不会要孩子，若是她想要，可以从程家或者张家的族人那抱养一个，他会视如己出。 原本她以为是他不能生育，还以为这是从前他拒绝她的原因，可天长日久后，她明白了，这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惩罚。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惩罚自己，但她尊重他的决定，因为这件事也让她确认了他对她的心意。 他没有骗她，他的确对她有情。 知道这一点，她便觉得，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她也甘之如饴。 当然，外人不从得知这些，所以她家中的长辈总是催她，亲密的朋友也替她着急。 她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些关心她的 人，可这是程景灏的私事，她也不会随意透露。 “这……” 郑清浅欲言又止，不过很快她又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她提一两句还行，再说多了就不好了。 今日的生辰宴办得不大，但气氛还是很热闹，众人都给沅姐儿和晟哥儿准备了礼物，两人身边的宫女太监收礼都收到手软。 云氏见了此情此景，心里高兴，免不得多喝了几杯果酒，结果早早的就有些微醺，被人扶回景清宫去了。 这几年她的身体越发不好，赵岑看过后，明白的告诉墨成章和郑清浅，这都是云氏年轻时坐下的病根，药石罔效，只能听天由命。 其实郑清浅早就发现了，云氏这几年吃的喝的还是空间里的矿泉水，但她的状态没有变得更好，当时她心中就有猜测，没想到被赵岑确认了。 对此，墨成章也没办法，只能多抽时间陪陪她，郑清浅也对云氏的日常起居更加上心，只要有空，许多事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生辰宴结束，郑清浅和墨成章一起回了坤凤宫。 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坐下不久，墨沅便来了。 示意屋里的下人们退下，墨沅的小身板挺得笔直的看着两人，张口便道：“我要回福泽山。” 第621章 为了不后悔 七岁的墨沅已经长到郑清浅胸口的高度，除了沉默寡言外，外表跟正常孩子无异。 这些年她虽然话不多，但还算得上听话孝顺，特别是对云氏，在郑清浅和墨成章面前不怎么说话的她，在云氏面前倒是会多说几句。 而且，对墨成章和郑清浅安排的各种需要学习的东西，她也从不拒绝。 如果不是她偶尔异于常人的眼神，郑清浅都要怀疑自己从前的猜测是不是弄错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对视一眼，郑清浅扭头看着她问，“为什么？” 墨沅沉默。 她的沉默让郑清浅深感无力，这孩子平日里都不需要她操心，甚至有时候她还会配合她亲近女儿的渴望，任由她抱着她说些心里话。 但郑清浅心里又很清楚，这只是因为她是她的母亲这个身份带来的结果。 “沅姐儿，你想去福泽山，我们不会阻止，但是……”郑清浅皱了皱眉，“你才七岁，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你能接受你父皇派人跟在你身边吗？” 墨沅摇头，“我不需要人保护。” 在宫里她身边伺候的人就没几个，更是不让墨成章在她身边放暗卫。 可是宫中如今都在郑清浅的掌控中，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但出了门就 不一定了啊！ 郑清浅看向墨成章，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跟女儿沟通了。 墨成章自然也是不赞成的，但他对两个孩子一向严格，此时也是严肃着一张脸看着墨沅。 “你想去福泽山我不拦着你，你不想让人保护，我也可以依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们你去福泽山做什么。” 墨沅闻言，小脸绷得紧紧的，抬眼直视着墨成章，“我要进句芒山深处，习武……八年。” “习武？”郑清浅讶异的看着她，“宫里不是有师父吗？而且你父皇也可以……” 墨沅摇头，不肯多说。 她要做的事，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此时也不是告诉他们真正原因的时机，那也就没必要多言。 墨成章垂眼沉思。 墨沅跟普通孩子不同，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说要做什么，他也从不阻止，只是这次她的要求连他都觉得不能答应。 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想独自一人进入句芒山深处去习武，哪怕她脑子里有什么武功秘籍，且先不提山中的猛兽，她如何在山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况且，为什么非要去句芒山里习武？ 郑清浅很犯愁，但墨沅虽然看着只有七岁，可她决定了的事，那是肯定要做到的。 既然她阻止不了，那就只能全力支持了。 “沅姐儿，这件事太突然，你让我跟你父皇再商量一下，明日再答复你可好？” 郑清浅想到全力支持，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另一件事，只不过她还要跟墨成章商量下才能决定。 墨沅点点头，第一次郑重的对两人道：“父皇，母后，多谢你们对我的包容。” 说完，她对两人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郑清浅睁大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些年墨沅不是没有跟他们行礼，也不是没对他们说过谢谢这样的话，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现得这样郑重其事。 “看来，去句芒山深处习武对她很重要。”墨成章沉默了一会儿后张口道。 郑清浅点头，“应该是。” 墨成章看向她，“你要跟我商量什么？” 刚才墨沅的要求，不管如何，最后肯定都是他们让步。 “本来我是想等沅姐儿他们再大一些才说的，可现在她要自己出门在外，那空间的事就现在告诉他们吧。”郑清浅叹了一声。 墨成章拧着眉，“不行，空间对你来说太过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他们。” 如今郑清浅的空间早就大变样，面积扩大了好几倍不说，里面还有墨成 章养的一批天聋地哑的死士，除了出任务外，平日里都在空间打理里面的粮食。 大齐这几年不但完成了他最早定下的三年小目标，五年计划，甚至把十年大目标都提前完成了，而这之中，郑清浅的空间提供的大批粮食功不可没。 所以，空间的秘密绝对不能暴露。 “我自然知道空间有多重要，但沅姐儿是我们的女儿啊，如果她在外面遇到了危险，有空间做后盾，至少也能保住她的性命。” 郑清浅何尝不知，空间对她对大齐意味着什么，但墨沅是她的女儿，哪怕她跟她不亲，她也不愿意看见她有生命危险。 墨成章对此深有体会，当初他在北羌被擒，险些被北羌的霹雳弹炸死，就是因为有空间，他才能逃过一劫。 “可是……” 他还是觉得不妥，毕竟他们对墨沅的从前无从得知，谁都不能保证，墨沅会不会始终跟他们一条心。 “不用可是了，四哥，我这样做只是不想出了事之后再来后悔。”郑清浅越发坚定了要将空间的事告诉墨沅的决心。 日后若是空间真的不小心被墨沅暴露，只要她能活着，郑清浅就觉得值了。 墨成章沉思了许久，终是抵不过她的坚决，长叹一声道： “那便依你吧。” “既然沅姐儿知道了，也不能对晟哥儿厚此薄彼。”郑清浅主动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 墨晟三岁时，墨成章便将其封为太子，一直以来都是被当做储君培养的。 而且他长大后果然性格活泼开朗，依旧爱笑，对任何事都有旺盛的好奇心，学东西特别快，看着倒是比墨沅还要聪明。 不过，墨晟的聪慧并不是流于表面，除了学东西快之外，为人处世跟精明的大人都相差无几。 云氏就常常被他哄得哈哈大笑。 张太傅去年过世后，墨成章又找了另一位大儒来给墨晟授课，不管是哪个老师教他，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但郑清浅很清楚，这孩子也就在外人面前是这样，实际上背后也经常恶作剧，让宫里的宫女太监有口难言，关键还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原本郑清浅也是不知道的，但又一次墨晟竟然想去跟墨沅开玩笑，结果被墨沅抓到了郑清浅面前，那时郑清浅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是这德行。 不过，跟墨沅一对比，她再大的气都消了。毕竟墨晟至少是个正常孩子。 “告诉晟哥儿？”墨成章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可以，有些事他的确该早些知道。” 第622章 因为血脉相连 第二天，墨成章下朝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将事情推到了下午，他则直接回了坤凤宫。 墨沅和墨晟已经等在那里，郑清浅一如往常的考校了一番两人的功课，见墨成章回来了，立刻便屏退左右，主殿中只有一家四口。 墨沅看了墨晟一眼，不知道郑清浅和墨成章为何要把他也叫来。 墨成章对郑清浅点点头，郑清浅便起身站到两个孩子身边，一手拉着一个，口中道：“沅姐儿，晟哥儿，你们都长大了，又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所以母后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话音落下，还没等墨沅和墨晟反应过来，两人便觉得眼前景色一变，他们竟然站到了一片绿油油的庄稼中！ 墨晟：“……” 这个秘密会不会太吓人了些？ 墨晟的眼中，难得的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目光，带着思索和探寻，转着圈的打量着空间里的一切。 墨沅：“……” 一进到这里，墨沅立刻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愣神后，眼里满是讶异和不可置信。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 墨成章也跟着进了空间，站在郑清浅身旁。 他对墨晟道：“作为大齐的太子，你有必要知道，为何我们能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减轻百姓的饥荒。” 如今大齐的情况跟六年前大不相同，不过还没达到彻底消灭饥饿的程度，只能说近两年饿死的人越来越少了。 墨晟看着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庄稼，以及田地边界那一排排简易的茅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沅姐儿，你说你想独自去句芒山深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但我不想你出事，所以这个空间，以后便是你的后盾，你和晟哥儿可以随时随地进来。” 郑清浅把手按在墨沅的肩上，看着她认真道。 墨晟惊奇的问，“母后，这个要怎么随时随地的进？” 郑清浅简单说了下进出空间的方法，然后道：“你们记住，从哪里进来的，出去时就肯定在哪里，所以日后若是遇上无法躲避的危险，千万要等确认外面没有危险了才能出去，明白吗？” 墨晟似懂非懂的点头，“可是为什么我们可以进出呢？这个不是母后的吗？” 这次郑清浅还没开口回答，墨沅就低低的道：“因为我们是母后的孩子，血脉相连。” 郑清浅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墨沅又不说话了。 她能说什么？见着这地方她就已经震惊得无以复 加，这几年有些想不通的事也自然想通了。但有关这个空间的事情她现在却不能说。 墨成章见状，揽着郑清浅的肩，对两人道：“不错，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血脉相连，所以你们才能自由进出这个空间。”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一家人是一体的，有关空间的事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 “父皇放心，这是咱们一家的秘密，儿臣绝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墨晟立刻道。 郑清浅面带欣慰的看着他，看来她的晟哥儿也不是普通孩子，至少面对这种突然出现的奇事时，没有大惊小怪，还能这般镇定的应对。 “好了，你们先试试看能不能进出吧。”郑清浅提醒道。 现在是让两人熟悉进出空间的时候，至于她的家，以后再慢慢带他们去了解。 她的话音刚落，墨沅已经凭空消失了。 墨晟愕然了一瞬，随即也闭上眼，下一刻他也不见了。 又过了片刻，墨沅和墨晟同时出现。 “简直太神奇了！”墨晟不可思议的道。 墨沅抿了抿唇，看向郑清浅，“多谢母后。” 原本她对进山修行还有些没底，但如今有了这个空间，她暗中计划的事应该能够提前了。 如果她不是郑 清浅的女儿，在这样的世界里，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机缘的。 “母女之间，何须言谢？”郑清浅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沅姐儿，你要记得，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跟你父皇的女儿，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希望你出事。” 有些话当着墨晟不好明说，但郑清浅相信，墨沅肯定能听懂。 墨沅沉默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墨晟看着父母和姐姐，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无奈。 他从小看到大，当然知道他这个姐姐跟普通人不一样，而他的父母好像知道什么，但他们都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将空间的秘密告诉两个孩子后，郑清浅心里不是没有担心的，但孩子们给她的感觉还是占了上风，她相信他们有分寸。 因着这件事，郑清浅和墨成章开始怀疑墨晟可能也不是普通孩子。 一个普通的七岁孩子，在知道空间这样的大秘密后，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不可能表现得像他这样淡定。 墨沅和墨晟两人甚至在知道后都没有主动进过空间，足可见两人都非常沉得住气。 墨沅自不必说，那绝对是另有来处，可墨晟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可这些疑问郑清浅和墨成章只能暂 时压下，因为墨沅要走了。 云氏得知墨沅要走，愕然过后是坚决的反对。 “我不同意！沅姐儿才多大啊，怎么能让她自己回去福泽山呢？” 郑清浅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娘，沅姐儿身子不好，是岑姐说让她回去福泽山养着的，山里的环境好，对她的病有帮助。” “沅姐儿病了？”云氏立刻将墨沅拉过来，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哪呢？我怎么没看出来？” “祖母，阿沅的病在里面，外面看不出。”墨沅主动握住云氏的手道，“祖母不用替我担心，父皇和母后派了人照顾我，再说山里还有那么多乡亲，我会没事的。” 云氏和郑清浅都听得一愣，因为这还是墨沅第一次连续说这么多话。 墨沅没等两人回神又道：“祖母放心，阿沅好了后一定会尽快回来陪着祖母，您要在宫里好好等阿沅回来呀。” 说完，她往云氏身上轻轻靠过去，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 郑清浅：“……”心里有点酸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就从来没跟她这么亲近过…… 在墨沅刻意的撒娇下，云氏很快就同意了。 彰和七年三月，墨沅带着简单的行李，在一小队人马的护送下，往福泽山而去。 第623章 匆匆 墨成章今年二十八岁，郑清浅二十六，两人都是风华正茂之时。 四年前，北羌按照偷去的配方，好不容易找齐了材料，然而，在成品实验时，大齐的镇北大将军颜朗突然率兵从临北城以南，翻过连茵山，直入北羌腹地，打了北羌一个措手不及。 北羌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偷去的配方本就是一个阳谋，爆炸的成品不但将所有研发人员炸死，还产生了一种北羌巫师无法解的毒。 北羌大部分贵族和高官都染上了这种毒，又逢大齐军队的猛攻，不出半个月，拓跋兀吉便率领北羌上下投降。 但拓跋兀吉心高气傲，在颜朗承诺会替中毒的人解毒时，当场自杀。 大齐攻下北羌是为了彻底解决北边的外患，以及利用北羌的天然草原饲养牲畜，所以对普通的北羌百姓并不严苛。 由太医院提供解药分发下去后，颜朗又亲自在北羌坐镇一年，北羌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几乎没有仇恨大齐朝廷的倾向后，颜朗才回到临北城。 可拓跋兀吉的儿子拓跋亨，肖想了多年的汗位丢失，还成了阶下囚，他如何能甘心？ 在颜朗走后，想尽办法带着对他死忠的人逃往草原更北方，不久后便传 来拓跋亨建立察可汗国的消息。 当时墨成章的重心都在预防三年后的天灾上，拓跋亨带走的人并不多，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实在不愿意再劳师动众去追击，于是便暂时默认了察可汗国的存在。 拓跋亨本以为消息传到大齐，定然会有不少从前的北羌人会逃到他那里，可结果却是，只有寥寥可数的一些老人千辛万苦的去了察可汗国。 墨成章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淡淡一笑，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按照程景灏信中所述，彰和七年将会有一场特大雪灾，为此墨成章和郑清浅这几年想尽办法的开发保暖的布料，配套的取暖设施等等，只为了能减轻一些伤亡和损失。 彰和七年七月，墨成章亲自过问了防寒布和毛线在大齐的推广情况，责令所有州府县衙，务必将有限的资源合理分配，不得有贪墨或哄抬价格之举。 所谓的防寒布当然比不上现代的正规防寒布，但是比起时下的布料来说，这种布料织得非常细密，能极大的阻挡寒风。 而毛线则是霍晴从郑清浅那里得到的启发弄出来的，经过几年的改良，如今毛线的价格已经非常亲民，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 当 时郑清浅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利用现有资源让百姓更好的保暖时，突然想到了她小时候穿过的毛衣，于是就有了提点霍晴制作毛线的一茬。 不管何时，人民的智慧都是无穷的，特别是霍晴这种专业人士，第一批羊毛线被纺出来时，她就尝试着弄出了一只袜子。 有了羊毛线后，霍晴无师自通的又带着人弄出了混纺的线，羊毛和棉线混纺，弹性比不上纯羊毛线，但胜在降低了成本，让普通人也有了用上毛线的可能。 再之后，毛衣毛线帽毛线手套等等相继问世。 这些产品虽然因为时代工艺局限，而有许多缺点，比如洗多次了容易发硬，变得不保暖——但是却能应对眼下的天灾。 至于以后这个产业将如何发展，就不是郑清浅要考虑的了。 “织造局在上个月便派出了督察团，前往各地暗访当地对保暖计划的施行情况，目前反馈回来的消息暂时没什么问题。” 霍晴在坤凤宫的书房向郑清浅汇报织造局上个月的工作。 如今她这个织造算是朝中最风光的女官，因为皇上和娘娘都很重视这次的“保暖计划”。 三年前，大齐开展了一次“冬季除饿计划”，当时举国瞩 目，又因为第一次办这种全国性的大活动，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但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那年的冬天没有一个人是饿死的。 所以这次的保暖计划，许多人摩拳擦掌，都想好好表现，总领这次计划的霍晴就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为啥？还以为是前朝呢？在大齐，你要不努力干活好好表现，三个月一次的政绩考核不合格的话，管你从前是状元也好，是什么皇亲国戚也罢，都得给你撸下来！ 因为有这样严格的执行力，所以大齐从上到下都是一番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气象。 偷懒是不可能的，勾心斗角啥的更是已经少到外人一般看不出来的程度了——谁有时间跟你勾心斗角啊？不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指不定第二天你的差事就换人了。 “不能只看县城或者镇子上，各个村里最好都要亲自走访，不然有些情况恐怕得不到准确情报。”郑清浅提醒道。 霍晴爽朗一笑，“娘娘请放心，这些我早就吩咐过了，咱们就是山里出来的，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可是最清楚的。” 她虽然不是跟郑清浅他们从越州逃荒来的，但是在山里的纺织作坊时，可是经常听大娘嫂子们谈起曾经 的贪官污吏如何做派。 郑清浅笑着点头，“你做事，我放心。” 这几年霍晴从没掉链子，在为大齐百姓保暖这件事上，可谓是最大的功臣。 “对了，你家那位是不是要从越州回来了？”郑清浅忽然想起，李二麻子被派到越州去办事，随口问了一句。 去年李阿爷去世，老爷子的心愿还是落叶归根，于是李大山一家恳请搬回越州，墨成章劝了几句，但是李家人执意要回去老家，他也不便强留。 当时越州那边出了点事，墨成章便让李二麻子跟李大山等人一起去越州处理，这一去竟然就去了大半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个月回来。”提起这个，霍晴就叹气，“谁知道越州那边竟然有那么多欺上瞒下的事呢？” “都过去了，李胜大哥这次将那边的事情全部解决，也是对百姓的交代。”郑清浅也叹了一声。 她还是不习惯称呼熟悉的人的官职。 整个朝廷的风气都很好，但因为交通和交流方式不便，越是底下的人越是容易出问题。 这在历朝历代都有许多例子，说到底还是因为底层百姓受教育程度太低，许多人遇到事情都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讨公道。 第624章 雪灾 “是啊，他上次来信还说呢，要把这次他遇到的事做成例子，回来呈给皇上看，让其他地方的官员警醒些。”霍晴咧嘴一笑，脸上满是自豪。 自家男人这几年很是有些长进，不枉费皇上和娘娘这般看重他们夫妻。 原本李二麻子是管着皇宫安全的羽林中郎将，但两年前有南疆刺客进宫行刺，李二麻子在跟人交手时受了伤，伤好后就被调到吏部做了侍郎。 吏部侍郎可是非常重要的职位，是吏部的副长官，按照大齐的官员建制，每部有两名侍郎，李二麻子被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难免有人心中不服。 但他是墨成章的心腹，又是因工受伤，就算那些人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李二麻子空降吏部，少不得被明里暗里的刁难排挤，不过因为吏部尚书和另一名吏部侍郎也是墨成章钦点的，倒是帮着李二麻子挡了不少麻烦。 可一个人能否被接受，不能总靠别人。 这两年李二麻子憋着劲儿的努力办差，私底下更是刻苦学习。去年被派去越州办事，一去就是大半年，正好给了他历练的机会。 当年跟着墨成章从福泽山 出来的，经过几年官场历练，没有一个变坏的。 李小六已经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刀疤李虽然依旧是兵部侍郎，但等兵部尚书致仕，他是最有可能升任兵部尚书的人。 福泽山出来的人，用他们自己的能力，让原先想看他们笑话的人闭了嘴。就连有人想说他们靠的是墨成章都愣是找不到由头。 人家干得风生水起的，他们拿什么去说？ 墨成章今日也召了程景灏进宫议事。 屏退左右后，墨成章久久没有开口。 没人知道，朝廷为何如此重视冬天的保暖问题，但程景灏除外。 今日墨成章召他进宫，他就猜到应该跟此事有关。 程景灏站了一会儿，率先开口了。 “果然，还是你更适合。” 这几年大齐的情况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这还是程景灏能看见的部分，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也不便暗地里去打听。但他知道，墨成章一直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墨成章抬眼看向他，“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今日喊你来，是想让你拟定一个赈灾策略。” 雪灾之事，虽然他已经尽力做好了准备，但可以预见的是，这场大雪绝对会对受灾地区 造成不可避免的破坏，而这些地方只有程景灏最清楚。 程景灏神情微动，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从袖袋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折，放到墨成章的御案上，“具体的都在这里。” 这份折子他早就备着了，这两年根据大齐的变化，又做了一些修改，不过墨成章应该还会再根据情况进行完善。 “嗯。”墨成章没说什么，打开折子细细看了起来。 程景灏心中却有些波澜。 这些年他一直兢兢业业，自认并未做过错事，但前世百姓尸横遍野的景象历历在目，让他常常夜不能寐。 再加上墨成章对他一直一视同仁，他心中难免慨叹。 但方才，他说“往事已矣，不必再提”，这句话让他心头的枷锁稍稍松动了几分。 这还是墨成章第一次对他说出这种类似原谅的话。 墨成章将程景灏的折子看完，抬眼将他好像在走神，眉心微皱，但想到颜秋思近日在他面前提起的事，还是张了口。 “程山长也到了该抱孙子的年纪了。”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程景灏瞬间回神，愕然的看着他，“皇上这是……” 什么意思？ 墨成章淡淡道：“程家主 支不能无后。” 颜秋思说得没错，他的生母程媛毕竟是程家人，若是她那一支无后，她在地下恐怕也不会瞑目。 程景灏愣了一瞬，片刻后摇头道：“皇上是姑姑的孩子，程家主支不算无后。” “但朕姓墨。”墨成章平静的看着他，“前尘往事虽然不堪，但你还有许多别的法子来惩罚自己，这一种却是没必要。” 比如多为大齐做牛做马几十年。 实际上他平日里是不会关注程景灏是不是无子这种事的，若不是听郑清浅提起过几次，又有颜秋思在他面前念叨了两回，他根本不知道程景灏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他自己。 前世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重活一世他有没有孩子都不会改变。 至少墨成章觉得，眼前来看，程景灏这一世算不得坏人。 程景灏现在可以确定，墨成章心胸广阔，但他却不能原谅前世的自己。 “多谢皇上挂怀，但微臣心意已决。”程景灏拱手，态度坚决。 早在跟张云兮成亲前，他便喝下了绝育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墨成章没料到他竟然会拒绝，但转念一想，他已经表明了态度，要不要生孩子就是程景 灏自己的事了。 “入冬前一定要让各部准备妥当赈灾的事，你下去吧。”墨成章直接开口赶人。 程景灏拱手弯腰，“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后，程景灏的脚步轻松了几分。 晚上临睡前，程景灏紧紧搂着张云兮，低声在她耳边道：“云兮，对不起。” “怎么了？”张云兮仰起头，不解的看着他。 程景灏淡淡一笑，“没什么。” 这一生有她相伴，已经是老天对他赎罪生活的恩赐了，那些阴暗的往事还是不要说给她听了。 …… 这一年，刚入冬时，北方就开始飘雪。 古怪的是，这场大雪从北到南，从小雪到大雪，足足下了两个月。 大齐的百姓们因为朝廷今年办的“保暖计划”，大部分人都逃过了被冻死的命运。 然而，临近大齐的几个国家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南疆和察可汗国等小国，有无数的牲畜和人被冻伤冻死。 没人知道的是，原本南疆和察可汗国早就勾结了，计划趁着今年冬天对大齐用兵，但这场大雪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彰和八年春，南疆、察可汗国、高句丽、吐蕃等国，纷纷派遣使者前往大齐。 第625章 今非昔比 一队打扮得一看就不是大齐人的队伍，途经汾州府进入大齐，却在大齐和吐蕃交界处暂时停下了脚步。 只因此时，边界两边的百姓全都手持各种农具做武器，正在激烈的争辩对峙着。 “耶拉，去看看他们在争论何事。” 马车中传出一道成熟的男性嗓音，说的是标准的大齐话。 “是。”回话的耶拉说的也是大齐话。 因为双方正处于争得面红耳赤，只差一点就要动手的阶段，所以没人注意到这支人数并不怎么多的异国人，耶拉顺利的站在了大齐这方百姓的身后，光明正大的听。 “你们凭什么挖掉我们种的东西？不就是弄了你们一些土吗？”听这蹩脚的大齐话，很明显是吐蕃这方的人。 大齐这面毫不示弱的怼回去，“凭什么？你们从我们的地里挖好土来种地，我们找你们理论，你们不但不觉得做错了，反而把我们的人打回来！这是一点土的事吗？” “对！去年雪灾你们自己没听我们的劝，不给地里铺上稻草，现在你们那边的地被化了的雪水淹了，就想从我们这里挖土去填，难道我们不需要春耕的吗？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大齐这方的人说得义愤填膺，说话的人举着 一把锄头都想直接打过去。 这群交界处的吐蕃人太可恶了，从前学他们种地就算了，从他们的地里偷东西没抓住也能咬牙忍着，但这次这些人实在太过分，竟然连地里的土都不放过！ 交界处挖了一条水沟，以这条沟为界，西北方是吐蕃人的地，另一边则是大齐的领土。 去年雪灾，大齐因为准备充分，不但没有冻死什么人，就连地里也做了保护措施——朝廷老早就发了告示，让百姓把干草留着，铺在地里，并且让他们去年冬天尽量不要在地里播种。 因为这几年朝廷做的每件事都是为百姓造福，所以绝大部分的人都按照朝廷的要求做了，结果可想而知，他们的地里没出问题，又因为干草挡了一下，以至于雪水融化后，没有将底下的土壤冲走。 隔壁吐蕃的地就惨了，当时看见大齐百姓在往地里铺干草，还嘲笑他们多此一举，觉得下雪后土壤更有肥力。 大齐百姓好心劝告他们，那些人不但没人信，还想跟大齐百姓打赌。 然而，一场雪灾下来，吐蕃人傻眼了——因为积雪太厚，融化的雪水太多，再加上地里没有任何阻拦物，他们地里的土被冲走了许多，根本就不能种地了。 这些 人再看隔壁大齐的地，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王上，事情清楚了……”耶拉将打听到的消息仔细讲给马车中的人听，不过这次他说的不再是大齐话了。 马车中的人听后久久无言。 直到两方百姓大打出手，马车中才传来刚刚的声音，“继续赶路。” 看来，大齐果真是今非昔比了。 这样一来，这次他的出行肯定会有收获，如此甚好。 …… 与大齐比邻的各国，只有吐蕃和南疆跟大齐接壤，察可汗国和高句丽等都隔着草原或者高山。 大齐与吐蕃交界处发生的事，同样也发生在与南疆交界处。 只是，不管眼红的吐蕃人或者南疆人如何羡慕，也无法改变他们受灾严重的事实。 这次的雪灾并不只是发生在大齐，而是覆盖了很广的区域，不知有多少国家受了影响。 而正是因为这些国家得了消息，知道大齐受到的影响很小，而且还提早做了准备，所以才纷纷派遣使者前往大齐。 为何大齐能提前预知雪灾？这几年大齐的国力日渐强盛的原因又是什么？难道只因为他们换了个皇帝吗？还是说大齐有什么神仙人物？ 使者团带着这些疑问，陆续进 了盛京城。 北羌被灭后，墨成章就放开了边境的贸易，允许各国商队来大齐做生意，得到允许的使团也可在大齐指定的州府通行。 所谓指定的州府，其实就是如今大齐发展得很繁华的地方，比如闵州，云州等地。 大齐想要变得更加富裕，但是大齐这片土地上的银矿储备量并不多——这一点是墨成章从郑清浅的电脑里查资料时得知，而后又命人到处看过后，得出的结论。 所以要想增加白银收归国库，就得想办法把外面的引进来。 开放与各国的通商，就是解决办法其中之一。 而郑清浅知道后，顺口提了一嘴“面子工程”，于是户部用了半个月，做了一个从各种途径进入大齐后的经商或者游历路线图出来。 最早敢于来大齐的商人不但赚到了钱，还将大齐的变化带回了自己的国家。再加上这次雪灾的事，原本没想跟大齐有深入往来的国家，这次都派了使团过来。 朝廷众臣这几日走路都带着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自豪又骄傲的笑。 自从和佑帝继位以来，从前依附前朝的小国逐渐变得滑溜，每年来大乾朝贡的使团更是越来越少。 墨成章才登基七年，便能引得各国来朝，简 直让那些老臣们热泪盈眶。 “当年老夫一直没有站队，天天企盼咱们能有一位明君，让咱也能有看到万国来朝的那一日，如今这个愿望总算实现了啊！” “陈老，您这话说得早了啊，这才哪到哪？您且好好瞧着吧，要不了多久，咱肯定能等来真正的万国来朝那一日！” “哈哈哈……好！老夫一定好好活着，定要看到那一日！” 这些话说得其实太夸张了，这次虽然来了不少使团，但仔细算下来，也就十几个，除了南疆和吐蕃之外，其他都是弹丸小国。 有抱负的朝臣，心中热血澎湃，已经在畅想着如何将大齐的声望抬得更高，如何才能让每个来大齐的使团看见百姓们过得越来越好的日子。 郑清浅身居后宫，对前朝的事一般是不会过问的，不过这次她也有些兴趣，想看看古代的外国人都长啥样。 “看他们做什么？你从前不是看过许多吗？”墨成章看着略显兴奋的郑清浅，有些不解。 郑清浅白了他一眼，“那能一样吗？而且不止我想看，娘他们也想啊！” 墨成章虽然不太理解他们想看稀奇的心理，但是的确该让自家媳妇儿放松一下了。 “既然这样，就办个洗尘宴吧！” 第626章 称臣 宫里这几年自然办过一些宴会，不过早就不是郑清浅自己亲力亲为的时候了，现在梅蕊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宫中一切杂事，包括办宴会，都是她全权负责。 云氏听说要替各国使团举办洗尘宴，特地问了她要不要到场。 “当然，这次的宴会，就是要让外面的人看看咱们大齐的风貌，母后您是太后，自然要露脸了。” 这几年云氏基本上算是深居简出，如非必要，很少在人前露面。 郑清浅和墨成章都知道原因，甚至两人还一起劝了她几次，但云氏坚持自己的想法，觉得她占了原本属于墨成章生母的位置，心里已经很是惭愧了，不能再那么高调。 两人除了感叹外，也不好勉强她。 “这……我就在后面随便看看就成了吧，不在那些人面前露脸。”云氏犹豫着道。 她这辈子都还没看过其他国家的人长啥样呢，就是想看个新鲜热闹，其实回过味儿来，看不看都无所谓。 云氏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哪怕有个太后的名头，可她长得就不大气，靠衣服撑起来就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她并不想被外国使团看见她的样子。 毕竟墨成章和郑清浅不但长得好，两人如今浑身的气势和气质， 只要往那一站，就没人敢直愣愣的盯着看——会打从心底生出一种敬畏，不敢直视他俩。 “娘，”郑清浅抱着她的胳膊，佯装不悦，“您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您是咱们大齐的太后，他们都是外人，且不说您本来就已经很好了，就算您真有哪里做得不好，有谁敢说话？” 郑清浅说这话时，眉梢不自觉的扬起，眼中的霸气隐隐外泄，屋里伺候的宫女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垂眼后退了两步。 皇后娘娘太霸气了！反正她是不敢再看的。 云氏只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就做了决定，“行吧，那这次我也去。” 她得找人练练，不说有小四媳妇这样的表情吧，至少也不能给她家小四丢人啊。 “您放心吧，他们其实不怎么听得懂咱们大齐话，所以您说话啥的，都放心大胆的，绝对没人敢笑话您。”郑清浅笑盈盈的鼓励道。 其实云氏是自己想太多了，就她现在这个身份，再加上墨成章如今在朝中的威望，敢盯着云氏看的人都绝对不多。 为啥？因为满朝皆知墨成章孝顺啊！ 云氏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济，若是墨成章早上听见云氏病倒，那下了朝就肯定直奔景清宫。若是夜里听见消息，那当晚 都会守在景清宫，第二天直接从景清宫去上朝。 除非脑子被门挤了的，不然谁都不会说云氏半个字不好。 不对，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敢说瞎话的。 比如前两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墨成章纳妃的成国公。 墨成章当时以要跟郑清浅商议为由，暂时挡住了这个提议，本来想过几天就让赵岑“不小心”透露他不能再有孩子的消息，结果云氏第二天就站出来反对。 反对的理由是，她不喜欢宫里太热闹，觉得现在就刚好，她有孙子又有孙女的，不需要再多来几个人打扰她。 这话毫无疑问的，将那些想把女儿送进宫的人家全给得罪了。 自此，才慢慢的有人在背地里说云氏不愧是乡下出来的，根本不知道皇家多子多孙的重要性啥的。 当然了，这些话云氏毫不在意。 她又没眼花，看得出来墨成章和郑清浅也不想后宫再多个“自家人”，但他们的顾忌太多，有些话不能直说，可她这个老太太就无所谓了。 从前福泽山出来的人全都向着郑清浅一家，只要被他们听见了这样的闲话，肯定把传闲话的人骂得抬不起头。 渐渐地，这些话也就少了。 洗尘宴举办的前一晚，郑清浅 被墨成章拉着练习高句丽话。 “不是，四哥，你就学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程度了？”听了他的高句丽语，郑清浅简直都怀疑，到底是她穿越还是墨成章穿越了。 此时的高句丽语肯定跟后世不同，但墨成章也不知哪里找来的人，将他从电脑里学的纠正过。 高句丽在后世有另一个名字，不过这个不重要，眼下她就想知道，墨成章这语言天赋到底哪里来的？ 墨成章神秘一笑，“你猜猜看我什么时候学的。” 郑清浅真想翻个白眼给他看，她要是知道，还问他干啥啊？ 眼见她像是要生气了，墨成章连忙伸手将人抱进怀里，笑着说了句，“我每日比你早起一个时辰。” “我知道啊，你不是去空间处理……等等！”郑清浅抬头错愕的看着他，“难道你是利用这段时间去空间里学这些语言了？” 墨成章点头又摇头，“也不全是学这些，我都会学一点，不过都只是学一些皮毛，算不得精通。” 他这几年从她的电脑里学到了很多很多，是此时的人难以想象的多。不过大多都是一些治国之道，还有跟国家基础建设，轻工业，军工，重工业等等方面的。 一开始自然是看不太懂 的，甚至最初的时候他看见那些视频，都觉得脑子里云里雾里的，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但渐渐的，他的心态改变了。 能有这个机遇本就是上天的恩赐，学什么，能学多少，都是他平白赚来的。 再之后，他开始制定相应的学习计划，每天学一点，各行各业的知识他都会去看，去总结和思考，渐渐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而这些装到他脑子里的东西，几乎全都转化成了对大齐有利的政策。 “不说这个了，”墨成章亲了亲她，“今日吐蕃王递了帖子，你先看看。” 说到正事，郑清浅立刻正色接过他递来的帖子。 一看完帖子的内容，郑清浅就惊讶的抬眼看着他，“吐蕃想对大齐称臣？这么快的吗？” 这个世界的吐蕃跟她那个世界的不太一样，但同样信奉佛教，又占着类似于她那个世界大半个河西走廊的位置。 河西走廊在历史上的重要性都可以单独书写一部史书，所以墨成章很早之前就在布局，想将吐蕃那片区域划归大齐。 但吐蕃人非常团结，再加上地形问题，不适合用战争手段取得。 本以为还得过上好些年才能解决的事情，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郑清浅当然惊讶。 第627章 特殊待遇 墨成章对这件事也存有疑虑。 毕竟，吐蕃的地理位置有先天优势，易守难攻不说，国内有些地方几乎常年处于极端天气，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想从外面打进去，那真是难如登天。 但它偏偏处在大齐跟西方各国通商的交通要道之上，若是打痛了这条路，那么在海路通达之前，那里会成为大齐开展多国贸易的重要通道。 如今各国进入大齐可不是走的吐蕃那条路，而是绕道刺骨峡，随时都要面对被东突人劫掠的危险。 这个东突并不是郑清浅那个世界的东突厥，而是这个时空衍生出来的一支游牧民族，比北羌人更加擅长骑射，而且他们擅长突击战，与草原战还不同。 东突总人数并不多，但他们非常狡猾，除了团结之外，遇到危险就会散入刺骨峡中的石林区，让前去围剿的大部队无功而返。 墨成章这几年致力于发展大齐的民生和基建，还没腾出手来关注周边地区的问题。 原本对吐蕃的策略便是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再考虑动用武力。 但是对东突，墨成章从没考虑过合作的问题，他们跟寇人一样，绝不可能认输，只能用武力让其屈服。 这次吐蕃派来使 团，一开始没人知道来的是吐蕃王，直到使者觐见时，对方才表明身份。 当时满朝哗然，不过很快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因为这简直就是意外收获。 想想看，一国之主亲自出使大齐，那必须得是极其重视大齐啊！ 因此，吐蕃王一行这次在行馆的待遇也是最高的。 如今吐蕃王算是私下上了个帖子，表明愿意对大齐称臣的态度，墨成章欣喜之余，心里却有些拿不准。 看了那么多郑清浅那个世界的历史资料，他很清楚一个地区的人民对信仰的执着，吐蕃王或许出于他自己的考量，觉得吐蕃称臣后，能让吐蕃百姓也过上好日子。 但是，有极大可能吐蕃的百姓估计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要如何答复。”墨成章深邃的眸子里，透着谨慎和睿智。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时候或许并不容易捡起来。 郑清浅也在这一会儿时间里，想到了许多，结合她自己穿越前的见闻来看，也觉得吐蕃王这次自愿称臣的事不能草率应对。 “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一次，想跟他们合作打通商道……”郑清浅若有所思，边想边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拿下吐 蕃，如果能够合作，还是以合作为主……至于吐蕃王有意称臣，这件事恐怕他也并不能完全做主。” 这个世界的吐蕃不知道他们国内具体是谁在掌权，但是她那个世界，真正拥有决定性权利的是佛教最高话事人。 墨成章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才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现在看来，她和他果然想到一起去了。 要想吐蕃国内的百姓真心归顺，不能只看吐蕃王一人的意愿，先展开相应的合作，日后双方再开展文化贸易，互相促进，相互影响，一段时间后，人文理念达到一个融合的高度，再来谈这件事。 “说起这个，听说寇国也来人了？”郑清浅忽然想起，今天下午才听见的消息。 墨成章脸色一冷，颔首道：“来了十几个人。” 大齐如今不拒绝各国来使，寇国来使规规矩矩的递了国书，又老老实实的从沿海到了盛京，朝廷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郑清浅忽然伸手，把他的嘴角往上提，“笑一笑嘛，咱们现在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墨成章脸色稍霁，顺势拉着她的手亲了一下，“而是想起了当初起子他们的事。” 那时候刀疤李去给颜秋思送 信，结果路上被伊藤智领着成王残部打杀了二十几个墨家军，还险些让刀疤李变成瘸子，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是刀疤李心中的痛。 可以说，福泽山的人对寇人的厌恶，是凌驾于对北羌人的不喜之上的。 “风水轮流转，如今他们不还是主动来示好？但咱们却可以不接受。”郑清浅对寇人也没什么好感，“我听说程景灏将他们安排在御马监附近？” 听见这话，墨成章唇角微扬，“是小六特地去找的程景灏。” “小六真是……”郑清浅闷笑，“也太损了。” 刀疤李如今不在京城，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李小六得知寇人的使团来了，立刻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气得差点当场就提刀去砍人，不过被人拦住了。 之后李小六就跑去找程景灏，如此这般的说了几句，程景灏很快就让人跟寇国使团的人说，驿馆没位置了，然后不声不响的将寇人使团安排去了御马监旁边。 这个御马监在盛京西城门外，根本不在皇宫附近，将这些人安排得这么远，他们就算想打听点啥也很难。 更何况，御马监里养着一大批羽林军的马，白天夜里都不安静，在那要想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 这次来了这么多国使团，只有寇国使团享受到了如此待遇。 此时寇国使团的人正聚在一起，叽里呱啦的用寇国语言激烈的争吵着什么。 守在暗处的人将消息传回去，可惜的是，他们听不懂这些人说的啥。 “大齐人简直欺人太甚！” “我们凭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辱？咱们来是为了传递主上愿意跟大齐和平共处的消息，他们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还这样对我们！” “闭嘴！” 眼见着这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次寇国使团的领头人出言喝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让我们住在养马场旁边罢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倒是能理解大齐人的做法，毕竟这些年他们时常骚扰大齐沿海，还经常把碰上的大齐人船只劫掠殆尽，要是大齐给他们好脸色了，他才要怀疑大齐人有什么阴谋。 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让他在几天后的洗尘宴上，有理由同大齐皇帝对话。 “山下，你怎么能这样想？他们这是在蔑视主上，蔑视我们！” 山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要觉得被侮辱了，我不介意现在让你回去。或者你可以给主上带一个大齐贵女回去？” 第628章 四下皆惊 那人闻言一噎，气闷了片刻后依旧不服气，“大齐女人有什么好？我们寇国女人才最是小意温柔，美丽可爱！” 山下不疾不徐的道：“我们的女人好不好的，你说了不算。更何况主上求娶大齐贵女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生育子女。” “就算主上要跟大齐联姻，只是小小贵女怎么配？至少也得大齐的公主才能配得上！”那人愤愤不平的大声道。 山下懒得理会他，直接转过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番。 对于看不清形势的人，若他不是主上的亲弟弟，他根本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如今的大齐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任由人随便都能踩上一脚的大乾了。 去年雪灾，寇国国内损失惨重，雪灾刚结束，就有人组织大批人马想从大齐沿海劫掠一批物资回去。 然而，那些人不但几近全军覆没，回去的人没有几个，还被大齐的强大吓得说了许久的胡话。 主上自是不信，派了精通大齐话的人乔装打扮进入大齐查探。 这一查，结果让知道内情的人震惊不已。 只不过短短几年，从前的大乾没了，如今的大齐崛起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何寇国这么多年都 没能做到的事，大齐人只用了几年就做到了？ 思虑了许久，主上最终决定，不能再与大齐为敌。而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联姻。 他们有自知之明，深知大齐不会娶他们的女人，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由主上迎娶大齐贵女，表明他们想要和平共处的决心。 可笑的是，有人竟然还想让主上求娶大齐的公主，怕不是白日做梦的吧？ 谁不知道如今的大齐皇帝只有一子一女，想也知道，大齐公主是人家的心肝宝贝，你一个小小的寇国，从前专干劫掠人家的勾当，人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你？ 能同意嫁个贵女过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山下甚至已经做好被大齐皇帝拒绝的准备，或者被大齐人随便塞一个假的“贵女”让他们带回去。 但是他知道，他会尽力让主上如愿。 …… 这次的洗尘宴办得很盛大，梅蕊对这种事驾轻就熟，各方面都安排得很妥当。 郑清浅打理好自己后，就领着人去了云氏那里。 她到时，云氏也已经穿戴妥当。 “娘，您今儿这一身可真是太精神了！”郑清浅笑盈盈的夸道。 私底下，她还是习惯喊云氏娘，太后这个称呼是喊给 外人听的。 云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些冷漠，低低的“嗯”了一声。 郑清浅心中诧异，上下看了看，奇怪的问，“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云氏又用冷漠的声音回道。 她的声音虽然冷漠，但郑清浅却觉得她有点紧张。 郑清浅看向伺候云氏的女官，后者立刻福身行礼，垂着头，肩头微动，“启禀娘娘，太后娘娘这是听二公主说的，要想人家怕她，不敢看她，就得这样。” 郑清浅：“……”墨琪这都教的什么啊？ 云氏装了一会儿，实在装不下去了，肩膀一垮，挫败的看着郑清浅，“小四媳妇，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这都学不好。” 郑清浅真是哭笑不得，“娘，您怎么能这样想呢？你要是说自己没用，那大齐的老太太们还不都得一头撞死啊？您可是养出来一个皇帝的人啊！” 说完这话，她正色看着云氏道：“娘，您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更不必去听那些闲言碎语，您永远都是我跟四哥最敬重的人。” 帝后都敬重的人，谁敢瞧不起云氏？ 这话郑清浅和墨成章从前也说过，但这一次云氏才真的听进去。 “好好，我懂了。”云 氏拉着郑清浅的手笑，眼里的紧张已经完全消散不见。 当着这么多其他国家来使的面，小四和小四媳妇都不怕她丢人，她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啊？ 现在想想，昨天墨韵说得对，她就做她自己就好了。 “这就对了嘛，走，咱们该过去了。”眼见云氏想开了，郑清浅心里也高兴，扶着她一起往福寿宫去。 她们婆媳算是最后到场的了，一过去就听见小太监在前面报，紧接着一群人哗啦啦的跪下行礼。 云氏稳了稳心神，微微勾起嘴角喊了句，“不必多礼。” 郑清浅暗自给她点赞，不管咋样，最起码这次的范儿拿捏的很准。 墨成章大步朝她们走来，扶着云氏另一边的胳膊笑道：“母后，今晚有您喜欢的折子戏，待会儿您可以多点几出让他们唱。” “你们有心了。”云氏看见墨成章后，心头大定，表情和动作都越来越自然。 云氏这几年身体不好，逐渐的迷上了佛教故事，特别是用折子戏演绎的。 洗尘宴上，穿插着表演了几个节目，最主要的还是各国使团借机跟墨成章说话。 一曲歌舞结束，吐蕃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从矮桌后起身走到前面，恭 敬的对墨成章和郑清浅行礼。 例行客套后，吐蕃王语出惊人的道：“如今大齐在皇帝陛下的精治理下，已有盛世之象，我吐蕃愿对大齐称臣纳贡！”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吐蕃王这是要做什么？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难怪他们可以住在驿馆最好的房间，原来早就想对大齐投诚了啊！” “谁能想到，吐蕃那样的地方，竟然愿意对大齐称臣呢？反正我们国家的王上是不会愿意的。” “……” 各国使团的代表议论纷纷，心里都有同一个问题，吐蕃为何要这样做？ 众所周知，吐蕃处在那样的地理位置，既不用担心有人打过去，又因为宗教信仰的关系，不用担心百姓有反心。 他们就不明白了，吐蕃怎么就到了要对大齐称臣的地步呢？ 墨成章笑得一脸温和，看着吐蕃王道：“吐蕃与大齐向来友好共处，吐蕃王突出此言，朕也有些……此事还是要慎重考虑才是。” 在场的使者闻言，又是倒抽一口凉气：大齐皇帝居然拒绝了吐蕃主动称臣！ “皇上，您的担心成松赞大约能猜到，但请您放心，我吐蕃国民绝不会成为大齐发展的阻碍。” 第629章 预言 吐蕃王名曰成松赞，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这次他之所以来到大齐，是因为吐蕃国师在年前占卜中看到了天机。 不出十年，大齐必将成为这片大地上无人敢惹且最强大的国家，而这个强盛繁荣的时间会持续三百年以上。 三百年的时限并不是说大齐在三百年后会衰败，而是吐蕃国师的能力有限，推测不出更远之后的情况。 能坐上吐蕃王的位置，成松赞就不是一般人，国师的话他向来是半信半疑的，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他不得不信。 就在预言之后的当天晚上，国师在他的禅寺坐化而去，而这名国师今年才刚满三十五岁。 临死前，国师留下一纸手书，说明他坐化的原因：因泄露天机，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国师用生命预言的事情，成松赞原本有几分怀疑的心立刻就坚定了。 吐蕃的环境注定了他们无法发展壮大，这些年他和他的祖辈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改善国民的生活，既然大齐是上天选定的强国，他们依附过去便是顺应天意。 此事在吐蕃国内的上层早有定论，包括各个禅寺的住持都是知晓缘由的，有他们在，就能保证国内不会 有人反对。 虽然成松赞如是说，但墨成章还是没有当场同意，很快就岔开了话题，“今晚只为替各位接风洗尘，吐蕃王说的事，朕会慎重考虑。” 成松赞回到座位后低头沉思，大齐皇帝难道不知道吐蕃对大齐跟各国开展商贸活动的重要性？不然他为何没有立刻答应？ 此事过后，其余人也都开始心不在焉。 各国使团自然是跟成松赞的疑问差不多，大齐官员则是暗暗着急。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吐蕃称臣，这种好事说是千年难遇都不为过。皇上为什么不答应呢？ 在场的估计除了郑清浅之外，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不过郑清浅在看见成松赞之后，倒是有些意外，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傻的，这样突然心甘情愿的对大齐称臣，真的没有阴谋吗？ 可吐蕃那地方，又能对大齐造成什么影响呢？ 总之，今晚这场宴会，从成松赞说了要对大齐称臣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但这是男人们这边的情况，另一边还有部分应邀赴宴的女眷，她们讨论的话题就跟国家大事没啥关系了。 “那是哪个国家的人啊？眼睛居然还是蓝色的 ！” “哎哟，那谁，左边那个，看见没？人家头发还是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呢！” “今儿算是没白来，我家那口子前儿没骗我，这些外邦人果然跟咱们长得完全不一样……” 听这口气就知道，说话的是从福泽山出来的一众人等。 霍晴和赵岑也在应邀之列，不过她俩现在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一整个晚上都不断有人上前攀谈。 “小岑，你家侯爷今儿也在隔壁吧？我听说，他这次回来后，皇上就不让他走了是不？”霍晴的身子往赵岑那边歪了一下，低声问道。 赵岑点点头，“嗯，黄海那边的事情结束了，皇上让他回来辅佐太子。” “啥？太子……不是才七岁吗？”霍晴眨了眨眼，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她虽然知道墨晟聪明，但是也不可能聪明到七岁就开始让人辅佐的地步吧？ 说得出辅佐这个词的，那肯定跟国家大事有关了，一个小孩子能做啥？ 赵岑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这种事她向来不过问，秦昊也不会主动说，再说这是天家的事，并不是能随意乱说出去的，也就是问的人是霍晴，她才提了一句。 霍晴心里 明镜似的，自是不会对这些刨根问底，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家俊哥儿今年该说亲了，可京中这么多人家，我跟你姐夫又忙得不行，要怎么给他找人啊？” 说起这事霍晴就犯愁，儿子今年都快二十了，长得随了她之前死去的丈夫，谈不上多标致，不过这孩子做事沉稳，很是受人喜欢，只是亲事至今没有着落。 不是她儿子眼光高，而是这两年上门打听的，大多都是看上她和李胜在皇上和娘娘面前的脸面，根本没有真心看上俊哥儿的人。 说到底，那些人还是瞧不上他们是山里出来的，只不过没人明着表现出来罢了。 其实这几年他们那批人很多都察觉到了，明面上他们都挺风光的，可家里孩子的婚事就有些一言难尽。 从前在福泽山时，孩子年纪小，也不好说亲，现在都在京里了，居然还是不好说亲，这事可真是犯愁。 赵岑和秦昊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都小，她暂时没有这种烦恼，不过表姐问了，她自然要答。 赵岑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事还得看俊哥儿自己，若是他有喜欢的姑娘，你别管对方什么条件，只要人品没问题，那就成了。若是他 自己还懵懂着，你也不用着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你急是急不来的。” 就像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可现在她跟秦昊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想起秦昊，赵岑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角。 这么多年过来，他当年说的话，每个字都做到了。 “唉，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我就忍不住发愁。”霍晴无奈的叹气。 有时候吧，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懂，但轮到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还是会忍不住的瞎想。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些琐事先按下不提，且说洗尘宴后，各国使团便开始同朝廷交涉，提出他们出使的目的。 吐蕃的事墨成章又私下召见了成松赞，从他口中得知了吐蕃国师的遭遇，心头的疑虑消除，不过依旧没有同意接纳吐蕃成大齐的一员，而是提出了一系列大齐跟吐蕃的合作项目。 成松赞听到墨成章的话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皇上的意思是，吐蕃无需对大齐称臣，只需要特许各国商队和使团从吐蕃经过？” 墨成章颔首，“这只是条件之一，我们还希望可以帮助吐蕃做一些基础建设指导或者承建。” 第630章 墨晟的提议 成松赞脑中迅速权衡了一番，很快便对着墨成章行了一个吐蕃的最高礼节，“成松赞代表吐蕃国民谢过皇帝陛下！”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大齐好像并不稀罕吐蕃的投诚，既如此，能跟大齐合作也算是达成了这次出使的目的。 吐蕃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其他国家的使团。 几乎每个国家都在寻求跟大齐的合作，不过因为他们经验不足，连合作都不知道该怎么提。 于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们出动了。 如今的皇宫相比七年前真的是大变样。 历朝历代在皇宫里都有官署，不过各朝的情况不同，官署的布置和职能也不同。 到了墨成章这里，因为后宫大改造，所以把一些不必要分散在外的官衙也搬到皇宫这边来了。 而郑清浅当年的玩笑之语在近两年也成了真，后宫开放了几处景色宜人的地方，供人赏玩——当然是要花银子的。 除了开放园子外，后宫还开放了几处宫殿，用来给有需要的人租借去办宴席。 想当然的，能在皇宫里赏得起美景，办得起宴席的，那家里的地位和财产都不是常人可比。 扯远了，说回眼下。 户部和工部的官员接到上面指示，跟各国使团深入接触，了解他 们各自的需求，然后再根据对方的需求制定出合作计划。 这种事对大齐朝廷的官员来说都是按流程办事，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基本上没出过岔子。 可对其他国家的人来讲，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愧是大国，看看人家办事这态度，这速度，啧啧啧，哪像我们那里，办什么都得找人跑关系，各种打点下来费时又费力，还费钱！” “我们女王让我来大齐学习，这点我得记下来。” “唉，我的大齐话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们一样流利？很多时候他们跟我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来的国家中，有些是相邻的，他们的语言相似，所以能听懂，但大齐官员不是都懂各国语言，而翻译官又不多，他们常常需要手舞足蹈的跟人沟通。 程景灏这个礼部上官也常常被抓壮丁，只因他对周边国家的语言多少都会一些。 而各国使团中，学习大齐话变成了一种风潮，还有人互相比试，谁先学到哪个程度，就可以拿走对方一个珍贵的物品。 所有使团中，有一个使团最特别，那就是寇国使团。 在别的国家都顺利的跟大齐朝廷接洽上时，寇国使团因为离得远，许多消息都要比别人慢半拍，等他 们反应过来，人家已经改了方向。 寇国使团紧急商议后，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敢提要求娶大齐贵女的事。 “眼下的形势比我们预计的还差，主上的意愿怕是不能满足了。”山下沉着脸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大齐人根本不接我们的东西，也对我们提出想要合作的要求推三阻四，难道要让我们空手而归？” 山下的心里比其他人都着急，原本以为至少可以达成一个目的，但因为吐蕃的表态，导致他什么都不敢提。 人家连吐蕃称臣都拒绝了，哪里可能跟寇国联姻啊？ 既然联姻这条路走不通，那就也跟其他国家一样，寻求跟大齐的合作吧。 寇国是岛国，最重视船运和水战，而目前大齐的造船技术明显高出寇国一大截，他自然想跟大齐合作船运方面的东西。 可每次他刚开口，就会被工部的人以各种理由推拒。 好几天过去，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大齐不可能对他们有任何帮助。 但想到要空手而回，山下又很不甘心。 “我再去找人，你们最近都留在这里不要外出，免得……总之，没有我的同意，你们都不准出去。” 山下的话自然有人反对，只不过已经焦虑得完全没有耐心的 山下，根本不管他们——直言，不听话就滚回去！ 几经辗转，山下终于见到了一个目前为止，除了大齐皇帝之外，官职最高的大齐官员，礼部侍郎程景灏。 “多有叨扰，还请程大人勿怪。” 山下的大齐话说得很顺溜，只不过始终带着一股子寇国口音。 程景灏的脸上是经年不变的淡笑，“山下君客气了。” 他对这人的来意心知肚明，不过并不挑破。 山下急不可耐的进入正题，“程大人，我们是真心诚意想要跟贵国合作的，也希望贵国可以允许我国的学生进入大齐学习。” 合作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山下又想到了新的出路——派遣国内的孩子来大齐学习先进的知识。 程景灏脸上的笑意不变，“山下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会于近日禀报圣上。” 有关如何对待寇国这件事，朝中早就达成了一致。 不管寇人想做什么，目前来看，大齐都是吃亏的一方，就像此时山下提出的让人来大齐学习，说白了就是墨成章提过的“单向输出”，对大齐来说是很亏的。 但是程景灏这时候并没有敷衍他，因为，对寇国，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山下见程景灏的态度和善，稍稍放心的回 去了。 程景灏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后，进宫求见墨成章。 他进来时，墨晟正在将今日太傅布置的作业拿给墨成章看。 “这篇策论比上个月的有进步，明日可以休沐一日。”墨成章看完后，对墨晟道。 墨晟笑嘻嘻的应着，“谢谢父皇！” 说完，他好奇的看着程景灏。 这两年墨成章跟人议事时，不会避着墨晟，今天自然也一样。 程景灏说明来意，正要张口说自己的想法时，墨晟开口了。 “父皇，儿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成章看向他，“说。” “寇国只是弹丸小国，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使其倾覆只是时间问题，但这样一来，容易激起寇人的逆反情绪。” 说到这，他看了看程景灏，然后又看向墨成章继续道：“我觉得，可以趁此机会派人去寇国建立一个属于大齐的官署，然后逐步将大齐的东西卖过去……” 程景灏诧异的看着才七岁多的墨晟，实在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有跟他一样的想法了！ 墨成章的目光闪了闪，没有立刻同意墨晟的提议，但也没有一口回绝。 这一刻，墨成章知道该怎么对寇国了——墨晟说的，分明就是殖民化的开端啊！ 第631章 怀疑 墨晟的提议，打开了墨成章的思路，后续推进工作自有人跟进。 山下得到程景灏旁委婉的暗示后，思虑良久，最终因为他不能做主，而带人回了寇国。 郑清浅知道墨晟竟然会有这样的提议后，之前对墨晟的怀疑再次浮上心头。 “四哥，你有没有觉得晟哥儿……有点奇怪？” 墨成章正在处理江南那边送来的折子，闻言回头看向她，“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郑清浅凝眉苦思。 这个熟悉，指的是墨晟偶尔给她的感觉，一些行为习惯，会让她有种遇到“老乡”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通常都是转瞬即逝，结合墨晟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又会打消这个念头。 哪里就那么容易碰上穿越老乡了呢？再说了，墨晟如果是穿越的，在知道空间后的反应，不该是那样啊。 墨晟从小就是个开心果，成天笑嘻嘻的，只除了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往刀口上撞，流血了还一脸傻乎乎的笑之外，在行为上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他小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才会整天笑嘻嘻，可事实证明他 很正常。 墨成章眉梢微挑，“你是怀疑他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也不是，”郑清浅摇头，“反正我也说不上来，主要是你看他这次提出来的类似殖民化的建议，我觉得正常孩子应该不会想到这些。” 墨成章起身，来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淡淡笑道：“不必多想，不管他是不是也有特殊来历，都是我们的孩子，而且晟哥儿秉性纯良，就算跟你一样，也不是坏事。” 反正他们的女儿已经是个特例了，儿子再特殊一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郑清浅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晟哥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此时此刻，在墨晟的诚阳殿中，他正要沐浴。 “殿下，让奴婢帮您吧。” 诚阳殿中的掌事宫女秦香，手中拿着一套寝衣，面带无奈的对墨晟道。 墨晟摆摆手，一本正经的道：“男女有别，香香姐以后还要嫁人，我自己来就好。” 若是郑清浅看见这一幕，定然不会再怀疑他有问题。 因为此时的墨晟看着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也跟普通孩子差不多，就是有点假装的少年老 成罢了。 小小年纪的墨晟，独自一人进了浴池，只不过浴池边的帘子后面，还站着好几名宫女太监。 三两下将自己脱光，墨晟沉入水中，憋气了一会儿才冒头。 抬手将额前的湿发往后拨，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唉，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老有人看着他，不太自由。 不过这样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牺牲一点自由也不算什么了。 真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长大了他就不用被这样限制了。 …… 上天似乎听见了墨晟的心里话，接下来的几年，他只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好像一眨眼，他就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十五岁少年。 这几年大齐的变化，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秉持着“要致富，先修路”的理念，到了彰和十五年，大齐的交通网络已经初步完善。 以盛京为中心，修建了一个呈米字型的巨大交通网。 在这个巨大的“米”字中，还有无数小型的米字道路网，让大齐的政令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畅通无阻的传达到整个大齐的边边角角。 道路通达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井喷式的商业发展。虽然跟现代的物流速度无 法比拟，但整个运输体系还是日趋成熟。 郑清浅今年三十四岁，墨成章三十六，两人这些年虽然劳心劳力，但看上去半点都不显老，除了通身的气势有所增加外，看着仍旧像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 墨成章和墨晟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兄弟呢。 就像现在，父子俩刚刚确定了今年下半年的几个重要计划，双双起身。 墨晟早在去年就已经跟墨成章一般高了，今年又长了一点点，晃眼看去两人一样高，但实际上墨晟已经比墨成章高了那么一丝丝了。 “父皇，我要去皇祖母那，昨晚答应她，今儿午膳陪她一起用。”墨晟的一双笑眼看了就让人心情放松。 墨成章的动作一顿，随即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说完扭头对邓荣春吩咐，“让人给皇后送个口信，请她去景清宫用膳。” “是。”邓荣春立刻就退下了。 墨晟脸上依旧带着笑，心里却暗暗好笑，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过他的父母有分开的一日，两个人就差每天都绑在一起了。 不过他们两个的感情还真是令人羡慕啊！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碰上，让他想捧在 手心里的人。 父子俩一路到了景清宫，墨晟早已收回跑远的思绪。 郑清浅比他俩早到，看见他们过来，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真难得，你们两个竟然一起过来了。” 墨成章平日里几乎都处于忙碌状态，而三年前墨晟开始参与朝政处理，他也开始变忙，父子俩忙的通常还不是同一件事，所以一家人明明住得很近，可却很少在中午时一起吃饭。 云氏看见他们一家三口，高兴得合不拢嘴，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她，今日格外高兴，不停的给墨晟夹菜。 “晟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墨晟看着自己面前早就冒尖的碗，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不过他立刻笑道：“谢谢皇祖母，我都记着您的叮嘱，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的，皇祖母也要多吃些。” 说着话，他也给云氏夹了一些容易消化的菜。 最近一年以来，云氏的状态更差了，许多时候都在睡，像今日这样精神的时候真是不多。 云氏笑着将他夹的菜吃了，扫了一眼他们三个，突然又放下筷子叹道：“也不知道沅姐儿如今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回来看看我这个祖母……” 第632章 回宫 一家三口互相对视一眼，墨成章开口道：“沅姐儿上个月才送了信回来，她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最近应该就会回宫。” 墨沅一走就是八年，期间虽然也会在空间里跟墨成章等人见面，但因为各自忙碌，他们碰面的时候并不多。 不过墨沅比小时候不理人好多了，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在空间留信，告知她的近况，不让郑清浅他们担心。 但是对云氏来说，除了听墨成章他们说起墨沅的消息外，那是整整八年都没见过这个孙女了。 “沅姐儿真的要回来了？”云氏一听这话，立刻又高兴起来，“那我马上让人把洗尘殿收拾出来！” 墨沅和墨晟很小的时候几乎是云氏一手带大的，彼时郑清浅和墨成章都很忙，对孩子的照顾和付出，真的比不上云氏。 所以之前墨沅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是对云氏却是有温度的。 “娘，您也不用这么急嘛，沅姐儿还要过些日子才回来，您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这样她回来了，您才能跟她一起去外面转转呀。” 郑清浅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给云氏夹了一只剥好的虾。 赵岑上个月就告诉过她，云氏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所以 她才会在空间给墨沅留信，让她立刻回宫。 昨天夜里他们才看见墨沅的答复。 福泽山到盛京路途遥远，就算现在已经有直道，一直骑快马不吃不喝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到。 “对对对，不能让沅姐儿看见我这样，她会担心。”云氏连连点头，一点没含糊的将虾肉吃了。 要知道，她不爱吃水产，平日里都要宫女哄许久才会吃一点。这会儿听说墨沅要回来，她就只想快些好起来了。 郑清浅看着有些心酸，不过脸上是半点都没表露。 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但对老人来说，大多数想的都是不要给晚辈添麻烦。 有的老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为了不给人添麻烦，他们都会自己忍着，直到病情再也拖不下去。 郑清浅免不了会想，几十年后，她也到了这一天的话，她又要如何做？ 算了，这种事想了也无用，还是活在当下吧！ …… 是夜，句芒山深处，一道白影突然冲天而起，随后白影在林间跳跃飞驰，由远及近。 到了近前总算看见了白影的真实面貌——那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若有人看见这一幕，必定会倒吸一口凉气：哪个女子能在句芒山 中的参天大树间奔驰跳跃？！莫不是哪个坠落凡间的仙子吧？ 白衣女子的速度极快，肉眼看见的几乎只有一道残影。 直到出了句芒山深处，进入福泽山范畴，女子的速度才逐渐慢下。 月光下，女子一身雪白的装扮，看着却并不渗人，反倒透着几分朦胧的……仙气。 女子单脚轻点在树梢上，远眺着福泽山的方向，顿了片刻后，再次提气远去。 …… 福泽山里，郑瑾正跟酒坊的一个小伙计一起巡夜。 打着哈欠抬头，郑瑾随意瞄了天空一眼，顿时猛吸一口气，“那那……那是什么？！” 小伙计也朝着天上看去，他也与郑瑾如出一辙的动作和语气，“我的娘耶！女……女鬼？” 这声女鬼一出，天上的白影突然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屋檐，随后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郑瑾和小伙计：“……” 两人瞬间吓得差点尿裤子。 好在白影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很快便继续飘走了。 呃，那应该是“飘”吧？不然哪有人能飞的啊？ “快快快，去跟郑智那小子说，咱们山里闹鬼啦！”郑瑾火急火燎的提着灯笼就跑。 十五年了，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这辈子他是别想离开福泽山了。 出不去自然就得想办法爬得高一点，免得被有些人欺负。 郑瑾这些年也不算是一事无成，前些年娶了个寡妇，那是个厉害的主，当初就是看上他吹嘘的“国舅”身份。 谁知郑瑾这个身份屁用没有，那女人便总是找他闹，但她闹归闹，却从不提和离之类的。 郑瑾被她管着，这些年倒是没有惹事，不过他想惹事也惹不起来就是了，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呢。 福泽山元老级别的人基本都进京了，李大山一家回了越州，如今山里除了管着福泽书院的程韬之外，最大的管事人就是郑智。 郑瑾这人脸皮厚，自从想通后，就总是想方设法的往郑智面前凑。 这不，今晚这事他虽然有点被吓到，但这会儿跑得飞快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被吓到啊。 …… “娘娘，公主回来了！”梅蕊喜不自胜的跑进坤凤宫。 郑清浅霍地起身，欣喜道：“真的？” 咦，不对呀，沅姐儿前天不还在句芒山里吗？这才不到两天，怎么就到盛京了？ 心中疑惑，不过郑清浅脚下却一点都不慢，没一会儿就往乾翔宫去了。 墨沅回宫，最先经过的就是 乾翔宫，所以先去拜见了墨成章。 看着面前清冷若仙的女儿，墨成章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自己跟这个女儿隔着天地那么远。 “回来了？” “嗯。” “现在就要去看你祖母吗？” “嗯。” “……” 父女俩没什么话说，连寒暄都找不到话题。 好在这时候郑清浅过来了。 “沅姐儿……” 郑清浅看见背对着自己的白衣女子，有点不敢认。 这几年墨沅跟他们碰面的时候是极少的，每次她看见女儿，都觉得她又离她远了一些。 墨沅回过头，看见郑清浅后，规规矩矩的对她行了一礼，“母后。” “回来就好。”郑清浅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来你这段日子过得不错。” 墨沅面色白皙，红润有光，目光沉静，看着就让人安心。 可不知为何，郑清浅明明抓着她，却有种她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的感觉。 “皇上，太子殿下说，一会儿直接去太后娘娘那。”邓荣春进来回话，打破了屋里短暂的安静。 墨成章起身，“先去你祖母那，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墨沅突然回来，肯定不止是探望云氏这般简单。 第633章 逝 跟墨成章没什么话说的墨沅，到了云氏面前，却是露出了几个浅淡的笑。 “沅姐儿……哎哟，我的妮妮回来了！”云氏看见墨沅，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宫里许久没人喊过墨沅的小名，如今她已经长成十五岁的少女，更是不会有人这样喊。 但云氏喊出来却不同，墨沅勾着唇角，伸手抱了抱她，“皇祖母，妮妮想您了。” 她从小就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能这样对云氏，对云氏来说，简直比吃了什么仙丹还让她浑身舒畅。 墨晟在一旁捂着胸口哀怨道：“我就知道，姐姐回来后，皇祖母就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了。” 云氏侧头过来，对他招招手，“瞎说，皇祖母当然也喜欢我们晟哥儿了，不过你姐姐走了这么多年，你还跟她争什么？乖啊，先让祖母跟你姐姐说说话。” 墨晟立刻露出喜滋滋的笑来，还装模作样的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皇祖母以后不喜欢我了呢！” “真是个小滑头！”云氏点了点他的额角，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 墨沅看着云氏的模样，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转瞬即逝。 郑清浅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墨沅，只不过看着她陪在云氏身边，身上总算有些温度，她也 就没急着去拉着她说话。 不管怎么样，墨沅是她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虽然跟她不亲近，可母女天性的牵绊，还是让她没办法将两人的关系看淡。 唉，有个这样的女儿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当天下午，墨成章难得的让人将要处理的折子都送到了景清宫，一家五口人就待在云氏的寝殿。 墨沅今天的话多了一些，对郑清浅的话有问必答，但有些问题此时郑清浅也不好问出口，聊得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闲话。 到了夜里，云氏想让墨沅留在景清宫休息，但墨沅拒绝了。 “皇祖母，我先回洗尘殿住一晚，明天再过来陪您。” 郑清浅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多说。 按理来说，墨沅在景清宫是住惯了的，小的时候她也常常在云氏这里住，今日不知为何，居然拒绝了。 云氏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强留墨沅。 月上中天，墨成章才带着几人往坤凤宫走。 墨沅和墨晟的住处就在坤凤宫附近，走到岔路时，墨成章顿住脚步对墨晟道：“你先回去吧。” 墨晟朝墨沅望了一眼，脚下没动，张口道：“姐姐好像有话要说，还是先去坤凤宫吧。” 墨成章和郑清浅都望向墨沅。 没想到他们 姐弟俩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墨晟却能看出墨沅有话要说。 墨沅看了墨晟一眼，后者对着她咧嘴微笑，墨沅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的点头，“是有些事要说。” 一家人很快回了坤凤宫，关起寝殿的大门后，直接进了空间。 这次，他们在郑清浅的家里，几人分别在沙发上落座。 郑清浅和墨成章坐在一起，墨沅和墨晟坐在两头的单人沙发上。 “沅姐儿，你想说什么？”郑清浅按捺不住的率先开口。 她有预感，墨沅今天要说的，肯定跟她的来历有关！ 墨沅的神色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冷淡，不过她身上给人的距离感却比从前更甚了。 “皇祖母的日子不多了。” 墨沅一开口，郑清浅等人全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墨成章肃着脸，紧盯着墨沅问。 云氏的身子虽然的确不中用了，可最近明明有一点点好转，面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连赵岑都说按照云氏目前的情况，怎么着都能再活两年。 可墨沅一张口就说云氏要不行了，对墨成章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墨沅定定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后才吐出几个字，“生死有命。”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若不是她之前在云氏身边做了布置 ，云氏早在八年前就会离世。 八年，已经是如今的她能替云氏做的极致。 郑清浅皱着眉，垂目凝思。 墨沅跟云氏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断然不会张口咒云氏。 所以…… “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郑清浅突然抬眼看向她。 难道墨沅以前是算命的？ 墨沅跟她对视，扯了扯唇，“你们不是早就怀疑我的来历了吗？”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视一眼，还是郑清浅开的口。 “你也是……” 墨沅打断了她，“我跟你们不同，虽然也是从别的位面来的，但我既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而是……” 她想了想，然后看着郑清浅道：“你应该知道转世重修吧？” 郑清浅呆了呆，转世重修？ 墨沅竟然是转世重修的！天哪，那岂不是说，墨沅以前是…… 看着郑清浅不断变换的脸色，墨沅再次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神仙。” 墨成章：“……” 墨晟：“……” 郑清浅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原本以为墨沅跟他们的经历相差无几，谁能想到，人家以前竟然是做神仙的！ 墨晟喃喃道：“我竟然有个上辈子是神仙的姐姐。” 几年前，郑清浅和墨成章在对两 个孩子介绍郑清浅的家时，就告诉他们，两人的真实来历。 本以为那时墨沅就会“投桃报李”的也说说她自己的事，可人家就是能一直憋着不说。 这种事对郑清浅来说还没那么难接受，毕竟现代的各种文学作品，影视剧什么的，可谓是将这些事都编出花来了。 但墨成章这个纯古人，哪怕已经接受了许多现代思想，还自学了很多现代的东西，但是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治理国家的，对这些自然就没怎么关注。 猛地一下听说自己的女儿上辈子是神仙，那冲击力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你是因为自己的能力看出来的？”墨成章更关心云氏的情况，反应过来后，立刻问道。 墨沅点头，“不出三日，皇祖母就会走了。” “不能救吗？”郑清浅也拧着眉问。 婆媳多年，云氏就像她的母亲一般，乍然听闻云氏不久于人世，她下意识的就是能不能救。 墨沅摇摇头，“她的时间到了，就算是正神来了也留不住。” 她在心里默默道：除非用邪术。 云氏的死冲淡了墨沅的身份给几人带来的冲击，接下来两天，郑清浅一家四口放下所有杂事，守在云氏身边。 其乐融融的两天后，云氏于第三天凌晨的睡梦中去世。 第634章 长生 云氏的葬礼办得极其庄重，完全按照当朝太后下葬的规格。 云氏下葬的同时，墨老爷子的遗骸也被葬了进去——这是云氏的心愿，她希望百年后能跟她的老头子葬在一起。 她的死，除了墨家人难过外，还有两个人也特地去她的墓前站了许久。 程韬接到云氏的死讯后，从福泽山急匆匆的赶来，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毕竟他今年已近七十，着实不年轻了。 他这般赶，还是没能赶上云氏下葬。 但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来到云氏墓前时，还能看见老熟人。 “你也来了？”颜秋思扭头看向来人，淡淡的点头招呼道。 此时的颜秋思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且他因为从前的伤病和中过的毒，明明是程韬的表弟，但看上去比程韬还要苍老许多。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但打过招呼后，两人都没再多言。 要说他俩跟云氏有什么交集，也就是十几年前了，两人都在云氏家里住过一段日子。 除此之外，云氏还是养大墨成章的人，在两人心中，云氏是他们的恩人。 这样的一个人走了，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到她的坟前看看。 墨成章听见下面的人来报此事后，只沉默了片 刻，便又继续处理政务。 一个人活着时如何，其实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死后是否还能有人记得，会不会有人不因任何缘由来凭吊。 《齐本纪》载：彰和十五年七月，太后云氏殁；八月，护国大将军颜秋思殁，太祖追封其为定国公，以国礼厚葬之；九月，福泽书院山长程韬病逝，太祖追封其为承恩伯。 程韬被追封承恩伯，让墨成章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但没人敢明着说出来。 因为历朝历代只有皇帝的外祖家能用“承恩”这两个字做封号，所以承恩伯的封号一出，就相当于墨成章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也承认了程家。 不过，满朝文武并没等来墨成章的任何解释。 程景灏领着张云兮和两个领养来的孩子进宫谢恩。 御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人时，程景灏直视着墨成章良久，见他的目光不躲不避，眼神清明沉静，程景灏心头微热，张口喊道：“成章……” 墨成章双手背后，站得笔直，听到这声称呼时，勾唇淡淡一笑，“许久没听人这样叫我了。” 重活一世，每个人，每件事似乎都变了，前世的苦难在记忆深处逐渐消散。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时，眼界和心胸都不可同日而语 。 程景灏等这个笑等了快二十年，如今终于看到，心头多年的枷锁顿消，压在肩头的重量忽然消失，有种浑身轻快之感。 墨成章淡淡的笑着，程景灏却是含泪带笑。 两人相识两世，此时无需言语，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彰和十五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除夕当晚，郑清浅一家在空间看电视——她小时候过年都要看春晚，好多年不看，今年不知怎么了，特别想拉着全家一起看。 但那首标志性的《难忘今宵》唱完后，墨沅又给几人丢了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要回去了。” 郑清浅一愣，“去哪里？” 不会又是去“习武”吧？ 墨成章轻皱了下眉，但是他没开口。 墨晟对这种事除了好奇之外，向来是不会先发问的。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墨沅说的习武就是修炼，而之所以要去句芒山，则是因为句芒山中有充足的天地灵气，能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入道。 现在郑清浅也知道，她空间里的东西比外面成熟得快，是因为空间里有灵气，这种灵气是利于修炼的，但只对入道的人有用。 普通人在空间里只能强身健体，入道的人却可以用 来修炼。 墨沅回宫这半年来，几乎都待在空间里。 可她突然来一句要走了，难道还有比空间更适合她修炼的地方？ “回去我原本的地方。” 墨沅一句话又把郑清浅等人弄懵了。 她原本的地方不就是神仙待的地方吗？那地方普通人也能去？ 郑清浅张了几次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要回去……仙界？” 那地方是这么称呼的吧？ 墨成章直直的盯着她，“去了还能回来吗？” 墨晟咽了咽口水，没吭声。 墨沅看着几人，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有些复杂，我说了你们也未必能懂，但是去了是肯定回不来的。” 又不是到处去旅游，这是穿越两个不同的时空，除非像她这样转世重修出了岔子的，不然都会在自己的世界轮回。 哦不对，她这位母后也是个特例，但母后的情况特殊，几十万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 “不能回来？”郑清浅突然提高声音，“那你不准去！” 本来这个女儿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少，要是再一去不回了，她岂不是白白丢了一个女儿？ 墨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了看墨成章，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们 知道为何凡人总是想求仙问道吗？” 郑清浅和墨成章都皱着眉，两人对望一眼，没有回答。 “长生，”没想到回答的人竟然是墨晟，他垂着头低低的开口，“凡人求仙问道，大多都是为了跳出轮回，求得长生。” 墨沅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不过这次她点头道：“不错，凡人求的是长生，你们不想长生吗？只要你们跟我一起走，我便能带你们入道，求得长生！” 郑清浅和墨成章的眉头拧得更紧。 墨成章直觉墨沅回去的原因绝对不是这个，他看着她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回去？” 他虽然不懂什么神仙，但却知道，墨沅的本性是很恬静淡然的，这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执着于长生？ 郑清浅也反应过来，这丫头刚刚差点把她带偏了，“沅姐儿，你老实说，你回去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 她曾经跟墨成章谈论过长生这个话题，两人想的都是顺其自然寿终正寝，所以对墨沅说的可以带他们入道长生的事并不心动。 墨沅被三双眼睛盯着，在他们眼里，她只看见了关心和担忧。 墨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攥紧，目光垂下，冷冷的说了两个字，“报，仇。” 第635章 意想不到 凡人修仙只求长生不老，殊不知，当有了不老之身后，人的欲望便会被无限放大。 长生容易，但能守得长生却不容易。 且一旦入道，就有无数的磨难等着你去跨越，去渡劫，无穷无尽永不止息。 墨沅便是经历了这一切，好不容易走到了圣劫期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成圣。 可惜，一切都因为那人处心积虑替她种下的魔心而功亏一篑。 若不是她生性决绝，度圣劫时发现了不对劲，当机立断放弃一身修为，冒险强行转世重修，如今这天上地下，不管哪个时空都不会有她这个人了。 可她不甘心啊！数十万年的苦修，千难万险才走到成圣的那一步，却因为那人种下的魔心而毁于一旦，她如何能甘心？ 现在看来，天道待她不薄，不但让她顺利转世，还没有抹去她的记忆，让她能够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入道。 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并没有在原来的世界转生，而是到了一个低阶世界。 但这样对她来说反倒更好，因为那人手眼通天，若在从前的世界转世，她定然无法顺利长大，更甚者在她新生的同时，便会被那人打得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这个世界的十五年，对她来说不过转瞬即逝，如今她已经入道，且还 发现了回去的办法，自然不愿再等。 可她这一世的父母情况特殊，且对她又是真心实意，她不愿见他们继续坠入轮回，这才有了今晚的提议。 听墨沅说她要回去报仇，郑清浅和墨成章都不由得心头一跳。 郑清浅进抓着墨成章的手，墨成章用力的回握了她一下，而后张口问道：“你如今这样，就算回去也没办法报仇吧？” 稍稍想想也知道，神仙之间的仇怨，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更何况墨沅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实力的，就这样的情况，回去那不是给人送菜吗？ 墨沅垂眸，“若是我一直在这里，这辈子都不可能报仇，”说着，她抬眼看着墨成章和郑清浅，目光冷冽决然，“此仇不报，我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 修道之人最忌除了追求道心之外的执念，她若不报了前世的大仇，那就没资格再入道修行，与懵懂无知不断轮回的凡人有何区别？ 可她曾经站在那样的高度，又如何甘愿永坠轮回？ 郑清浅心中很急，但是只看墨沅的态度也知道，她根本阻止不了她回去。 “四哥……”郑清浅现在心头大乱，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焦急的看向墨成章。 墨成章握了握她的手，而后对墨沅道：“我很能体会 你如今的心情，但是，报仇不是一腔孤勇能解决的，若是你回去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又谈何报仇？” 他也是经历过血海深仇的人，知道那种恨意在心中无法倾泻，犹如困兽般，不得解脱，丢不掉放不下的愤懑怨怼，所以他不会阻止墨沅去报仇。 可他不想自己的孩子白白去送死。 “我不会有危险。” 墨沅见郑清浅眉眼间都是焦急和担心，想了想，多解释了几句，“如果我转世在仙界，那我的确会很危险，但如今我在这里出生，再回去时，没人能看得出我的来处。” 这也是她敢现在回去的底气，那人再厉害，也只能看出她来自异世，却无法看出她原来的神魂。 而且她现在这张脸跟前世只有六分像，就算被从前认识的人看见，也顶多只会觉得有点相似罢了。 唯有名字，跟她前世一样，不过姓氏却不同。 “你一定要回去？”郑清浅忍不住了，急急地开口，希望墨沅能摇头。 墨沅看向她，眼中带了几分歉意，“我必须回去。” 她知道郑清浅对她的感情，虽然从小到大她跟郑清浅看着好像并不怎么亲近，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郑清浅对她关心，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早就承认她这个母亲 了。 只是她不是凡人，也不愿只做一个凡人，若是她和墨成章不愿跟她去修仙界，她也只能叹一声他们的缘分太浅。 郑清浅定定的看了她许久，而后忽然起身，站到她坐着的沙发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把双手放在她肩上。 “既然这样，那我们都跟你去吧！” 墨沅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扭头去看她。 郑清浅扯出一抹浅笑，弯腰跟她头挨着头的靠着，“我是你娘啊，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不知道墨沅的前世有什么大仇，但是从墨成章身上也能看出来，若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墨沅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执着报仇。 修仙什么的，她更是不懂，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只知道，她不想让她的孩子有危险。 而她之所以做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有空间。 就算在修仙界，应该也没人能随便跑进她的空间吧？ “四哥，”说完，郑清浅抬眼去看墨成章，“你会陪我们吗？” 墨成章早在她说出这话时，就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个是我捧在手心的媳妇儿，一个是我不知道怎么相处的女儿，你觉得我能让你们两个跑去陌生的地方？ ” 郑清浅飞快的跑到他身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四哥……”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墨成章吻住了，不过这个吻很浅，一触及分。 “别激动，难道你忘了，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分开吗？”墨成章点了点她的鼻子。 郑清浅也顾不得两个孩子还在，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啵”的一下亲在他脸上，“我也不会跟你分开。” “父皇……” 墨沅的眼窝有些发热，她真的没想到，原来墨成章一直没怎么跟她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跟她相处。 他们三人算是达成共识了，但墨晟却一直没有说话。 三人都看向墨晟，郑清浅问，“晟哥儿，你怎么说？” 墨晟原本沉静的脸忽然浮起一抹淡笑，“我就不去了，你们是不是忘了，大齐百姓还等着人带他们走向盛世呢。” 郑清浅和墨成章微微愣了下。 墨沅忽然开口，“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到底是谁？” 墨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摊摊手道：“我只是不想长生。” “为什么？”郑清浅脱口问道。 普通凡人都想长生的吧？更何况是墨晟这样的少年郎，难道他就从没幻想过？ 墨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曾经是血族啊！” 第636章 舍得（完） 郑清浅倒吸一口凉气，呆呆的看着他。 血族……那不就是西方的吸血鬼吗？ “以血为生，以天地精气固魂，不入轮回，永生孤寂……”墨沅低声喃喃道，“由魃衍生而来的分支……难怪你不想永生。” 血族也好，吸血鬼也罢，甚至是郑清浅那个国家说的僵尸，这些都是魃的分支，以血为生，不入轮回，也不能修炼，除非魂飞魄散，不然永远无法解脱。 在墨沅的认知中，所谓的血族其实挺可怜的。 虽然也有作恶的血族，但大多都是活在痛苦中的不幸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朋友离世，除非转化，让对方也变成他们这样的存在，否则毫无办法。 如此循环往复，再好的心态都会崩溃。 这时墨沅也终于明白，为何墨晟从小都那么爱笑，对什么都保持着高度的热情了。 墨晟笑得云淡风轻，“我曾经活了一千多年，看尽了人间百态，受了无数伤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作死，本来以为就此消失于天地间，谁知上天竟然让我穿越了。” 他耸耸肩，这个动作许久不做，都有些生疏了，“能够从头到尾的体验一次生老病死，简直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墨晟看着墨沅轻笑，“姐姐有仇要报，父皇和母后跟着去也好，有母后的空间在，我也不用担心你们的安全。至于我，还是留下来替父皇完成没做完的事吧！” 除了墨晟外，郑清浅几人心中都不平静。 郑清浅听墨晟亲口说这些，心里的冲击简直太大了。 她很早就怀疑墨晟有问题，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现在她知道了。 他居然也是穿越的！虽然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可也是来自后世，难怪他看见很多墨成章让人弄出的后世的东西，虽然都兴致勃勃的，却并没有什么好奇和激动。 而且她从前听人说起过，吸血鬼的血不是红色的，所以墨晟小时候被割伤那次就不是意外，而是 他故意的吧？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血是什么颜色而已？ 想到这里，郑清浅就想揍他一顿，这熊孩子，他就不怕把手指割断了变成个残废吗？ 这一晚，墨成章一家四口在空间里待了一整晚。 彰和十六年正月初六，墨成章当朝下了禅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墨晟。 禅位和老皇帝死了再由太子继位不同，并不是诏书下了就没他什么事了。相反，禅位诏书一下，墨成章更加忙碌，因为有许多事要处理。 朝中众臣在整个正月里都被频频召进宫议事，有些干脆就在皇宫附近住下了。 这其中，程景灏和秦昊两人更是直接睡在乾翔宫的偏殿中。 “我说程大人，你到底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传位啊？”秦昊顶着两个熊猫眼打了个哈欠，抬头去看对面的程景灏。 他都五天没回家了，估计他闺女都不认得他这个亲爹了吧？ 真的，他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突如其来的就禅位了！ 在这之前真的是半点风声都没有，简直让所有人都懵得不要不要的。 “你想知道？”程景灏也没比秦昊好到哪里去。 秦昊连连点头。 程景灏扯了扯唇角，“想知道就自己去问皇上。” 说完，他继续低头处理公务。 最近他身兼数职，都快累得散架了，但墨成章催得急，他不得不加快进度。 “你……哼！不知道就直说，至于这样嘛？”秦昊气哼哼的道。 也不知道怎么的，皇上最近对程景灏还挺好的，至少没对他摆冷脸了，看来人家表兄弟两个估计是尽释前嫌了。 秦昊暗暗想着墨成章退位的原因，可实在是想不通啊！ 赵岑是太医院院正，平时就负责墨成章一家的健康状况，墨成章退位诏书一下，就有许多人找赵岑打听。 然而赵岑也很纳闷，墨成章一家的身体都很好，他才三十几岁，正值壮年，哪里就需要退位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止墨成 章要退位，郑清浅也在抓紧时间安排后宫的一应琐事。 墨家三姐妹都被召进宫帮忙，还有杜傲雪和张云兮也没逃过，凡是跟郑清浅关系亲近的，这些天都忙得团团转。 杜傲雪和张云兮私底下找郑清浅问这事，郑清浅只笑着告诉她们，她累了这么多年，想出去走走看看，好好歇一歇。 “云姐姐，我真是不懂，皇后娘娘就算是想出去看看，也不用让皇上退位吧？”杜傲雪很无奈的感叹道。 张云兮做事认真，这会儿正在帮着整理内务府的册子，闻言只是柔声道：“皇上和娘娘比你我都聪明，他们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必然是有比做在皇位上更有利的事，我们不必多想。” 不得不说，张云兮真是个明白人。 抛开放心不下墨沅这个原因外，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入道修仙的确比在凡间做帝王更好。 “唉，也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嘛，有舍才有得，舍掉的东西越是有价值，将来得到的大多都不会比舍掉的差。” 当然，前提是不要瞎放弃，得思虑清楚了才行。 杜傲雪想起自己当初跟梁成美的婚事，嘴角浮上一抹甜笑。若不是她舍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幸福生活呢？ …… 根据墨沅的推算，这个世界只有一次前往仙界的机会，就在三月的某一天。 离别的日子逐渐逼近，郑清浅最关心的是，他们去了仙界后，墨晟还能不能进空间。 “不能，”墨沅摇摇头，“时间和空间都不同，哪怕是血缘牵绊也会被切断。” “那就是说，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晟哥儿了？”郑清浅的心尖忽然一阵刺痛。 墨沅沉默的点头。 “母后，就算不见面，你们也永远活在我心里。” 墨晟倒是很看得开，立刻就来安慰郑清浅。 “可是……”郑清浅的眼眶突然就湿了。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儿子也是啊！如今为了陪着女儿，再 也见不到儿子，她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缘来缘去，缘聚缘散，一切都有定数，你们本没有母子缘，这一世就是意外，若总是牵挂着，反倒会损了对方的福报。”墨沅淡淡的开口。 不说远了，只说他们若去了修仙界，若空间还能让墨晟自由出入，那么他们还是会看着墨晟慢慢老死。 与其那样，还不如在他风华正茂时离开。 “浅浅，这是晟哥儿的选择。”墨成章揽着郑清浅的肩膀道。 墨晟曾经活了一千多年，这个时间墨成章都无法想象，他不想长生的想法他还是能理解的。 虽然郑清浅放不下墨晟，但想到墨沅要面对的危险，她也只能叹气。 儿大不由娘，说的便是她现在的情况吧？ 女儿要回去报仇，儿子不想跟着一起去修仙长生，只想做个普通人。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就只能支持和祝福了。 …… 《齐本纪》载：彰和十六年三月，太祖领端慧皇太后及乐沅长公主出海，此后再无音讯。 晟帝拒认双亲与长姐离世，命人沿海搜寻，三十年无所获。其间，大齐海域扩大十倍有余，征服沿途岛国无数，寇国被彻底纳入大齐版图。 同年，太祖失踪引来北方诸国入侵，晟帝率军亲征，百战百胜，拓大齐疆域千万里，史称拓域百战…… 当然，以上都是后话。 郑清浅和墨成章以及墨沅三人当然没有失踪，一家三口从海上绕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句芒山里。 墨成章看着墨沅指着的所谓的“结界”，脸色变了好几次。 “怎么了？”郑清浅注意到他的神色，张口问道。 墨成章侧头看向她，神色复杂，“你还记得那个消失的小金球吗？” “小金球？”郑清浅愣了一下，“当然记得！” 没有小金球，她的空间就不会扩大，大齐后来的发展也不会这么快，她想不记得都难啊。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得到 那个小金球的。” 墨成章的话音刚落，墨沅就开口了，“娘身上的空间，跟这里有感应，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寻到这里的。” 她一直知道郑清浅身上有古怪，直到被带进空间才恍然大悟，而后许多事便都明了了。 “这里真的可以去修仙界？”郑清浅现在更关心这个。 小金球的神奇她见识过，可要说这个普普通通的地方是通往仙界的结界，她真的很怀疑。 墨沅点头，“这里不知是哪个大能的洞府，有他留下的封印和空间阵法，一般人看不出来。” 若不是她前世在神界看到过，也不可能认得出。 “那现在要怎么做？”郑清浅看着她，有点紧张。 墨沅对她安抚的笑了笑，“这个阵法有些破损，我之前已经修补过，现在只需最后一个步骤，我们就能过去了。” 说着话，墨沅忽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朝之前墨成章取得小金球的地方滴了三滴血。 洞中蓦地大亮，郑清浅和墨成章都惊奇的看着地上。 他们三人正站在一个闪着金光的复杂图案上！ 此时郑清浅站在中间，双手分别牵着墨成章和墨沅。 “走吧。”墨沅紧了紧握着郑清浅的手，抬脚朝图案中心走去。 墨成章低头看着郑清浅，举起牵着她的手轻吻了下，淡淡一笑，“别怕，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郑清浅也轻轻笑了笑，紧跟着墨沅的脚步往前走。 等三人站在阵法中心，墨沅侧头看向两人问，“准备好了吗？” “走吧。”墨成章紧了紧握着郑清浅的手点头道。 墨沅见他们真的准备好了，这才抬起右手咬破中指，飞快的在空中画了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洞中金光更甚，刺得人睁不开眼。 郑清浅心头蓦地一紧，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到了。” 墨沅的声音传来，郑清浅闻言缓缓睁眼，随即瞪圆了眼。 骗人的吧？这真的是仙界？！ （正文完） 第637章 秦昊番外 秦昊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又很古怪的梦。 梦里，他媳妇儿不是赵岑，而是杜傲雪！ 看着梦里的自己跟杜傲雪大婚，他很想冲上前阻止，可却从那些人身上穿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然后他就明白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于是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梦里的自己，从一个开朗的少年，逐渐变成一个沉默寡言，以秦家的大局为重的男人。 就在秦昊以为另一个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时，那家伙竟然做了一件让秦家众人措手不及的事。 乾朝连连内战，天灾人祸不断，在那次最严重的雪灾后，梦里的秦昊将秦家所有的家财全部捐给了朝廷！ 秦家那些人纷纷质问他，却已经无法挽回什么了。 画面一转，秦昊看见梦里的他和杜傲雪相对而坐，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我要出海，你若愿意……” 杜傲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满是自嘲的笑，“不用了，”她认真的盯着对面的男人，语气平静，“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只求你能给我一封和离书。”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点 头道：“好。” 秦昊看到这里才想起，他们两个成亲后好像连孩子都没有？难怪秦家根基不稳，当家人无后，秦家不乱才怪。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梦里的他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而梦里的杜傲雪跟他认识的那个倒是有如出一辙的性子——同样的性烈如火，竟然主动提出和离。 之后梦里的秦昊便坐船出海了，大船经过一片迷雾时，秦昊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 猛地一睁眼，赵岑微微皱着眉的脸印入眼帘。 “你做噩梦了？”赵岑的声音向来清冷，不过此时这份清冷中透着淡淡的关心，“刚刚你喊什么呢？你不想娶谁？” 秦昊对她露出一个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她用力的亲了一口，然后道：“媳妇儿，我刚刚做梦了，挺好玩的梦。” 赵岑无语，斜着看他一眼，“好玩你还一直大喊大叫的做什么？” 他这样的表现，赵岑瞬间知道这人肯定没事，估计不是噩梦。 秦昊嘿嘿笑了一下，“我跟你说，刚刚那个梦里，程景灏的媳妇儿不是你的云姐姐，而是梁三的妹妹梁欣蕙！” “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岑皱眉，“ 你白日里都在想什么？怎么梦里都是别人的事？” 秦昊不以为意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我哪知道啊？反正我就是梦到了，不仅是他们，南国公还一辈子没成亲呢！而且……呃，算了，这个就不告诉你了。” 他本来想说杜傲双打了一辈子光棍儿，最后死在南疆战场上了。 不过想想这只是梦，何必告诉赵岑，万一再把她吓着可咋办？ “说吧，你梦里的媳妇儿是谁？”赵岑淡淡的看着他，“可别告诉我，你做了一晚上梦，就光梦着别人了。” 夫妻二十载，秦昊什么德行，赵岑是无比清楚的。 秦昊被她这话堵得，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但看着自家媳妇儿的脸色，他心里有点发虚，不说吧，她绝对能看出来，可要是说吧，他咋好意思说梦里他娶的人是杜傲雪啊？ 至于骗她？呵呵，他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会骗她，这个承诺终身有效。 “怎么，说不得？那人应该不是我吧？”赵岑挑了挑眉，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秦昊赔笑道：“那啥，小岑啊，只是梦而已嘛，做不得准的……” “是啊，只是梦，所以你有什么不敢说 的？”赵岑顺口接道，“还是你对人家也有点什么想法，所以不敢告诉我？” “要是对她有想法，我当年至于跪在祖父坟前七天七夜吗？”秦昊被她一激，直接脱口而出。 一说完，他立刻捂住嘴，眼角都垮了。 完了完了，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赵岑一听他这话，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梦里跟你成亲的是杜傲雪？” 秦昊抱着她的胳膊摇，苦着脸道：“媳妇儿，真就只是个梦，我跟她啥都没有，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赵岑没说话，秦昊又赌咒发誓的解释了好半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岑忽然开口了。 “其实，如果不是你认识了我，你应该会跟梁三夫人成亲的吧！” 当年的事赵岑后来也听杜傲雪提过，不过这种事她不会说得很清楚，但赵岑还是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若不是秦昊先认识了她，以当时的情况来说，秦昊和杜傲雪才是最般配的。 “怎么可能？”秦昊立刻否认，“我根本不喜欢她，才不会跟她成亲呢！”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必须坚决否认，不然他剩下的几十年估计得睡书房了。 “你 这么着急做什么？”赵岑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什么，你这样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秦昊：“……”他真是自讨苦吃，怎么说都不对，早知道就不说了。 做男人难，做好男人更难啊！ 见秦昊急得抓耳挠腮的，赵岑忽地扑哧一笑，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别急，我信你。” 这么多年夫妻，秦昊对她的感情她又怎么会怀疑？刚刚不过是想逗一逗他，谁让他总说她不会开玩笑的？ 难得赵岑主动一回，秦昊这会儿啥想法都没了，顺手就把赵岑推倒。 “别……靖哥儿的满月礼……不能迟到……” 靖哥儿是秦昊和赵岑的外孙，今天办满月酒，两人说好会早些过去女婿家里。 秦昊含糊道：“不碍事，咱们下午去，就说……外祖母身体不适……” 赵岑真想踹他一脚，奈何此时的她被他压得死死的，除了嘴，哪哪都动不了。 意识逐渐远离，赵岑模糊的想着，下午不能说她身体不适，得说秦昊昨夜染了风寒，免得女儿又来笑话她。 …… 盛武四年，大齐朝在晟帝的带领下，平定四海，万邦来朝，开启了长达三百年的天齐盛世。 第638章 墨晟番外1 睁眼时，他挺懵圈的。 那个东方高人不是说可以杀死他吗？他怎么又活了？ 这个疑问一直到听见耳边不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才终于确认。 他们说的应该是方言吧？反正精通几十种语言的他都听不懂，那肯定是小语种，特别小那种。 后来他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小语种，而是古人的语言，史称近古音。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快的，他发现他错了。 他的确是活了，但却变成了一个婴孩，刚出生那种。 关键他还听不懂这些人说话，小孩子因为身体还在长，所以他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跟某种他最不喜欢的动物挺像的。 但是，当一个奶娃娃，对他来说还是很新奇的体验，要是他还能一直长大那就更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他渐渐的能分清谁是谁了。 他的母亲是个很特别的女人，虽然他也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从偶尔她抱着他写写画画的东西来看，他可以确定，她是穿越的。 穿越这个词他还是从小说里看到的，不过当时他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如果真有穿越，他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人，怎么都该碰上几次吧？ 结果可能是老天听 到了他的心声，没让他死，让他穿越了，还是胎穿，直接让他从小娃娃做起。 一开始他还有些忐忑，怕什么时候又会穿回去。 可他做血族实在是做怕了，经过一千多年的折磨，他各种作死，好不容易才找到个东方高人愿意让他彻底消失，要是再回去，他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血族有许多个名字，东方人把血族喊成僵尸，西方人则叫吸血鬼，还有一些别称，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对他来说，作为后世仅存的唯一的血族老祖宗，真的已经活得够够的了。 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老不死，受伤了不会流血，被利器划破的地方会瞬间愈合，寻常血族怕的东西他都不怕，简而言之就是，没人能杀死他，包括他自己。 记得他受过最严重的伤是心脏和头都离开了躯体，但那也只是让他沉睡了几十年而已。 他天性开朗乐观，喜欢交朋友，喜欢在热闹的地方，还喜欢探险。 但当千百年过去，他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只有一个人时，他突然觉得活着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他开始挑战所有的驱魔师，阴阳师，各地的巫师术士等等。 然 而，没人能够将他杀死，他们连镇压他，让他彻底沉睡都做不到。 直到后来，他辗转来到东方的一座名山，遇到一名老者，他告诉他可以帮他。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死，彻底的死亡，最好是消失在时空之中。” 实际上，他还有个小小的心愿：做一个普通人，全身心投入的体验一次正常人的生老病死。 “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要发下血誓。”老者如是说。 “什么血誓？” 对血族来说，血誓是用灵魂发的，如有违背，永生永世都不得超脱。 如果这人真的能让他死去，让他干啥都没问题——他连灵魂都不想要，还怕血誓吗？ 老者淡淡一笑，“我只想让你答应，不管你今后有何机遇，都不得对人动情。” “情？呵，”他轻笑，“可以啊。” 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对他来说全都只是曾经拥有，所以他连老者说的是什么情都懒得问。 不对，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因为不敢去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离世，又不想她也承受这样的孤寂，他肯定会疯。 那些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杜撰的有关转化的情节全是假的——如果那么容易 就能变成血族，这世界哪里还有普通人存活的地方？ 反正他就要死了，什么情都跟他无关。 很快，他按照老者的要求发了誓。 “以我之血，并我之魂为誓，若从今后我对人动情，必令对方永世不入轮回，不沾因果……” 再之后，他就成了墨晟。 那名老者虽然没有杀死他，但却让他实现了心底的小愿望。 只是吧，他新的几名血亲都挺特别：母亲是穿越的，父亲是重生的，双胞胎姐姐竟然是神仙转世的！ 世人几乎没有不想长生的，但他是真的不想，所以他姐姐墨沅提出要带全家去仙界入道修仙时，他果断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才脱离长生那个坑，他是傻了才会再跳进去。 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公平的，给了你一些东西，必定会从你手中拿走一些东西。 长生看着很诱人，殊不知想要拥有，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过呢，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家的几个都不是普通人，就他姐姐那样的，这些道理绝对比他参悟得更透彻。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上天还是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当那个精灵般的女子闯进他心里时，他才 发现问题大发了。 二十三年来，他早就知道当初老者说的不能动的“情”是什么了。 因为这一世他有亲人，有朋友，他试着对他们真心关心，对方并没有任何异常，这就说明，老者不让他动的只有爱情。 墨晟背着手站在御书房内，不知第几次长长的叹气后，终于开口了。 “秦哲，替朕拟旨。” 秦哲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也是秦昊的长子，现任翰林院编修。 “臣遵旨。” 秦哲恭敬的起身行礼，而后坐下，提笔等着墨晟的指示。 他完全继承了赵岑清冷的性子，做事有些一板一眼，这样的性格最适合如今这个职位。 墨晟盯着墙上的一副古画，语气有些沉重，“新科状元秦哲，忠毅纯孝，才高八斗，与南国公之嫡长女杜沁清堪为良配……今朕亲赐良缘……” 秦哲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向墨晟，眼中全是不解。 “皇上，这……赐婚一事，是否该先跟南国公提一提？” 这是秦哲第一次对墨晟的话提出质疑。 杜沁清他是见过的，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姑娘，在他眼里就跟他最小的妹妹一样。 可他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突然给他和杜沁清赐婚呢？ 第639章 墨晟番外2 “你将圣旨拟好，明日早朝后，朕自会请南国公过来。”墨晟背对着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哲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手中的笔都快捏断了，可生性一板一眼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见墨晟丝毫没有叫停的打算，秦哲只好硬着头皮，飞快的将赐婚圣旨写了出来。 只不过这份圣旨写得实在有些潦草。 第二日早朝后，墨晟将杜傲双叫进御书房，刚打了照面，就将秦哲写好的圣旨递给了他。 当然，这张圣旨还没盖上玉玺的印章。 “这……皇上为何突然替小女赐婚？”杜傲双满头雾水的望着墨晟，心下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这位深藏不露的晟帝了。 墨晟面带微笑，看上去毫无异样的张口道：“南国公为大齐尽心竭力，乃是朝廷的表率，令嫒跟秦状元可谓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儿女亲事早日定下总是好事，南国公总不想令嫒也同你一般吧？” 杜傲双和梁欣蕙成亲时已经快三十岁高龄了，在这个时代那是妥妥的晚婚。 可墨晟说的这些杜傲双也知道，但是为什么啊？ 堂堂天子，突然关心起臣子家中的儿女婚事，杜傲双怎 么想都觉得古怪。 想起杜沁清那张灵秀的脸，外加让人头疼的古灵精怪的性子，杜傲双拱手道：“按理说，皇上的美意臣不该拒绝，但小女的婚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事儿还得回去问过她母亲，请皇上宽限臣几日。” 墨晟垂眼，片刻后抬眼看着他道：“此言在理，南国公便将这份拟旨拿回去给南国公夫人瞧瞧吧。” 他都这样做了，她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 “什么？皇上要给沁儿赐婚？” “他要给我赐婚？” 梁欣蕙和杜沁清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杜傲双点头，“圣旨都拟好了，这还有假？只等你们点头，这圣旨就能拿回去加盖玉玺。” 梁欣蕙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反对之意，毕竟秦哲这孩子她还是很熟悉的，新科状元，靖安侯之子，以后多半要继承靖安侯爵位的。 不管是身份还是人品，秦哲跟杜沁清都很般配。 但皇上赐婚在大齐还是头一遭，梁欣蕙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沁儿，你怎么看？”杜傲双看向杜沁清，发现她居然垂着头。 咋？他女儿还知道害羞了？这是对秦哲那小子有意思？ 杜 沁清垂在身侧的手此时暗暗握紧，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我不用皇上赐婚！” 他什么意思？不喜欢她就算了，凭什么自作主张替她赐婚？ 放眼大齐朝堂，如今受到重用的人家，几乎都是一夫一妻，所以他们的后辈也都自然而然的不会去想一夫多妻多妾的事。 甚至私底下有种传言，说皇上只会重用后宅稳定的人，家中妻妾过多，后宅不稳，会让人分心，不能好好替皇上办差。 这直接导致了新一代的朝廷命官自觉的将自己管好，能不纳妾就不纳妾。 孩子们的婚事要看缘分，但如今这一辈成亲的，也都是情投意合，互相喜欢的。 在杜沁清心里，想要的是父母那样的感情——那是在以前。 自从她随着母亲和姑姑进宫多次后，某天突然发现她喜欢的人竟然是墨晟时，她开始说服自己，也许她也可以接受丈夫有其他女人。 除了失踪的太祖让后宫空置之外，史上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 当然，墨晟如今还没大婚，后宫也没有女人，但墨晟毕竟是皇帝，杜沁清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要求一个帝王对她死心塌地。 等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 理建设，鼓起勇气找墨晟告白，正在忐忑的等待他的答案时，父亲手中这张圣旨无异于狠狠的扇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 可她不明白，既然他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的替她赐婚？难道是怕她去缠着他吗？ 她杜沁清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他是皇帝，她只是臣女，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你想抗旨？”梁欣蕙闻言皱眉，忍不住心头一跳。 杜傲双立刻道：“算不得抗旨，这还没盖上玉玺的大印呢，再说了，皇上既然同意我回来询问你们的意思，就说明不会勉强。” “爹说得对，”杜沁清点头，“皇上不是那样心胸狭隘的人，赐婚之事可能是他一时间心血来潮，咱们拒绝了也就罢了。” 她当然知道墨晟赐婚的原因，但是那些话不能告诉父母。 既然知道了他的答案，她说到做到，绝不会再纠缠。她会将对他的情思锁在心底，相信这份感情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过去，墨晟始终没有大婚，杜沁清也没有成亲。 朝臣急得不行，可这位晟帝那可真是我行我素的祖宗，谁 的话都不好使，偏偏太上皇和太后失踪多年，没人能管得了不肯大婚的晟帝。 在墨晟四十岁这年，朝臣已经放弃上书让他大婚了，只希望他能够选个继承人出来，不然大齐江山难保。 墨晟不负众望，没过多久就下旨认了个义弟。 此举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因为墨晟选的人是程景灏领养的程家旁支的孩子。 这孩子从小便聪慧懂事，秉性纯善，被程景灏和张云兮教养得很好，与秦哲是同一届科考的，秦哲是状元，他是探花。 原本若是按照文采来算，程思之该是状元，但他长得俊逸非凡，洒脱飘逸，言谈间儒雅温和，只看了一眼，墨晟就直接钦点了他为探花。 谁能想到，十几年过去，墨晟突如其来的认程思之做义弟，不用想也知道他下一步想干啥。 “皇上，此事还需慎重考虑，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程景灏领着程思之进宫，不是谢恩，而是面色严肃的拒绝他的好意。只不过他的话说得有些隐晦。 御书房此时只有墨晟、程景灏和程思之三人，墨晟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笑嘻嘻的对程景灏道：“表叔，咱们两家的事，父皇都告诉我了。” 第640章 墨晟番外3 只这一句话，就让程景灏愣在那里。 程思之看见愣住的父亲，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他本身也对墨晟这个决定有些不安，于是主动开口道：“皇上，思之愚笨，恐怕难以承担您的厚望，还请皇上三思。” 算起来，程思之和墨晟也是表兄弟，只不过他对这个皇帝表哥可谓崇敬有加，一点都不敢多想。 能将大齐的疆域拓宽数倍，足以证明墨晟的雄才大略。 放眼天下，恐怕没人能比得上。 所以突然被墨晟钦点，程思之心中只有不安和忐忑，平日里的自信，在面对墨晟时，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自信点，你这都算愚笨，那我大齐还有什么可用之人？”墨晟拍着程思之的肩，面带鼓励的笑道。 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几年，大齐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的轻工业和重工业都在稳步发展中。 如今的大齐有完善的社会福利体系，虽然还没能做到全面的“少有所养，老有所依”，但绝大部分百姓都能享受到朝廷发展带来的好处。 墨晟觉得，他也是时候该退休了。 之所以选程思之，除了因为他是程家人之外，也是看中了他个人的品性和能力。 大齐 现在不需要开疆拓土，需要的是能够守成之人，而程思之正是而立之年，年富力强，未来还能替大齐工作几十年，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再加上程思之背后还有程景灏，不说他也是重生人士，只他能让墨成章提防这么久，墨晟就对他的能力很放心。 “是成章……你父皇对你说了什么吗？可是晟哥儿，你不必如此，我跟他的恩怨早已了结……” 程景灏回神，立刻皱眉张口。 既然墨晟喊他表叔，就说明他认他，程景灏也不是扭捏的人，也直接喊他的名字。 “表叔误会了，父皇临走前并未多说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思之表弟是眼下最适合的人选。”墨晟打断他，坚持道。 反正大齐这个担子他是不想背了，程家人在墨成章的前世这么执着皇位，他就顺水推舟再丢回给他们嘛。 当然，关键还是程家父子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他又不是瞎选的。 眼见墨晟铁了心，程景灏同他多年君臣，很清楚他是不会改主意了，只好带着程思之谢恩，随后告退出宫。 回家的马车上，程景灏和程思之来了一次男人间的对话。 “你可知我为何替你取名思之？” “孩儿明白，父亲希望孩儿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能三思而后行。” “不错，”程景灏颔首，“皇上的意思你应该清楚，日后若真的到了那一日，切记，勿要行差踏错，决不可草菅人命，要有比肩你表叔父的心胸……” 关于墨成章的身世，程景灏在程思之弱冠那年便告诉了他，只不过是挑拣着说的，没有提及重生之事。 程景灏的话被程思之记在心里，他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让父亲和皇帝表哥失望。 朝野上对墨晟的做法不是没有非议，但因为他自上位以来，我行我素惯了，老臣们又多是墨成章提拔起来的，鉴于对墨成章的信任，私下议论过两次后，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程思之开始和墨晟形影不离。 这次墨晟并没有急着将事情全部丢下，而是耐心的教导了程思之两年，直到他能够完全的独当一面后才退位。 至此，大齐出现了两个主动退位的皇帝，且墨晟还是将皇位传给了看上去跟他毫不沾亲带故的人。 此后三十年，程思之为大齐的繁荣稳定发展呕心沥血，六十岁刚过就死于急症，算是一辈子都给了大齐。 当然，这是后话。 墨晟退位 后，对外宣称要出海去寻找失踪的墨成章等人，为了对他的行程保密，只带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人上路。 离京的前一晚，墨晟独自一人去翻了南国公府的墙头。 杜沁清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但她一直独身未嫁，杜傲双和梁欣蕙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她就是不松口。逼得急了，甚至差点直接绝食而死。 梁欣蕙为此整日忧虑，杜傲双倒是很快就看开了，反过来劝解梁欣蕙，“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当初不也是很晚才成亲吗？” “那能一样吗？你是男子，哪怕五十岁了，看着也没比大小伙子差多少，可沁儿是姑娘家，女人的年华最易老去，到时候她可怎么办啊？” 梁欣蕙自己过得幸福，自然不想女儿嫁个自己不喜欢的，可杜沁清这孩子真是让人上火，这么多年了，愣是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我看沁儿心里应该是有人的，只是她嘴巴紧，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咱们就更不清楚了。”杜傲双猜测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可她不告诉我们，就说明那人不能跟她成亲啊！我明里暗里都说过了，咱们家不嫌弃人的出身，只要对沁儿好，我真是啥都不想了。” 梁欣蕙真是快愁死了。 杜傲双也没话说了，这件事只能搁置，一耽搁，杜沁清就三十岁了。 “小姐，该歇下了。” 有丫鬟的声音从杜沁清的闺房传出。 “等我看完这卷书册，你先退下吧。” 杜沁清的声音没怎么变，依旧跟十几年前一样清脆悦耳。 “是。” 丫鬟退下后，没过一会儿，杜沁清屋里的灯也灭了。 看到这里，墨晟的嘴角勾了勾，无声一叹，很快便离开了南国公府。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杜沁清的屋门突然打开，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挎着个包袱轻手轻脚的走出来，而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墨晟要出海，必经闵州码头。 不过他好不容易卸下一身重担，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一个月后才来到码头上。 刚下马车，他就察觉有人在看他。 墨晟眉心微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斜眼一看，顿时惊讶不已，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了一步，一边大步往那边走，一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杜沁清抱着自己的包袱蹲在码头这边上船的必经之处，小小的身子都快缩成一团了，看见墨晟时，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第641章 墨晟番外4 听到他对她喊，她立刻站起来，但因为蹲久了，脚麻，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反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墨晟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眉头不自觉的皱紧。 杜沁清咧嘴一笑，“我在等你啊，你不是要出海吗？可以带着我吗？我很乖的，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不行！”想也没想的，墨晟张口就拒绝了。 杜沁清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咬着唇垂头不再说话，但双手却紧紧抓着墨晟身前的衣襟。 她这样，让墨晟心里蓦地涌上一股愧疚，他下意识的放柔了语气，“海上很危险，你爹娘会担心的，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杜沁清摇头，仰着头看他，“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嫁人。” 墨晟：“……” 这些年他刻意不去想跟她有关的任何事，但偶尔闲下来，还是会忍不住让人去打听她的消息。 知道她如今还没成亲，他并没有觉得欣喜，只有惆怅。 何必呢？且不说当初他发下的血誓，只他这样活了一千多年的人，跟她就不合适。 只要想到他跟她会在一起，他就有 种罪恶感。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没有谈过恋爱，但他是个男人，也曾有过几段露水姻缘，只不过他同别人不同，很快便从那种激情中抽身而出。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就很神奇，之前的一千多年他都没有对任何人动心，唯独将杜沁清古灵精怪的样子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中。 这会儿她一副委屈小可怜的模样，让他挺不适应的。 墨晟自己都没发现，他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轻轻推开杜沁清，“听话，我让人送你回去。” 至于她回去是不是会嫁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相信杜傲双不会让她吃苦。 反正他是不能跟她在一起的，跟他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或许这一世看不出什么，但是想到以后的永生永世她都要承受孤寂，墨晟软下去的心就又硬起来了。 “不！”杜沁清用力的摇头，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我不回去，我……”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他也没有成亲不是吗？既然这样，她也不求他能接受她，她只希望今后可以陪在他身边。 不，哪怕不陪在他身边，能让她偶尔看看他也好。 这也是她为什么偷偷跑出来的原因。 从前在京城她还能有机会远远的看他一眼，可如今他卸下重任，要出海，那就意味着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杜沁清的泪掉得更厉害，但她没有闭眼，依旧倔强的看着墨晟，双手也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 看见她的眼泪，墨晟突然觉得心脏处突突的刺疼，双手不受控制的伸过去，差一点就要将人拉进怀里，但他很快察觉，硬生生的又收回来。 这个动作被杜沁清看见，她呆了一瞬，随即心头却是涌上一抹狂喜，又哭又笑的问，“你对我是不是也……” 墨晟动作飞快的伸出食指点在她的唇上，摇头道：“不是。” 眼下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墨晟否认过后，直接丢下杜沁清大步往早就停靠在码头的船上走。 杜沁清胡乱的抹了一下脸，提着裙摆跟了过去。 墨晟的心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拦着她。 主子没说拦着，应该不用吧？ 于是，杜沁清顺利上船。 可上船后她却没看见墨晟，四下一打听，总算知道了他住在哪里。 站在墨晟的舱房门口，杜沁清咬着唇，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抬手敲门了 。 “进。”墨晟的声音响起。 杜沁清推门而入。 她一抬眼，就跟墨晟的目光撞在一起。 墨晟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张口道：“关门吧。” 看来，他不把话说清楚，这丫头根本就不会死心。 杜沁清缓缓走到桌前，脸上还有泪痕未干，但她没有避开墨晟的目光，就这样看着他。 “你知道喜欢我的后果吗？”墨晟开门见山的道。 他不想耽误她，更不想她去承担那些结果，那他只能对她实话实说。 “后果？”杜沁清反问，“被你无视和冷落吗？” 小的时候，他还会跟她玩，陪她种花养鱼，可自从她鼓起勇气告白以后，他就再也没单独见过她。 墨晟自嘲的笑了笑，而后很认真的看着她道：“如果我告诉你，若是我也喜欢你，那么你将永世不能入轮回，也不再沾染任何因果，这样，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杜沁清闻言直接呆住了，他在说什么？轮回？因果？什么意思？ 墨晟暗暗叹息，看吧，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你回去吧，好好听你爹娘的话，他们不会让你委屈的。” 有那么一瞬间，墨晟其实也想不管不顾的 将她带走，可短短几十年过后，她却要承受永生永世的孤独，那种仿佛飘荡在天地间的孤寂感，他不想她也去体验。 最主要的是，那人也没说清楚他动情的对象具体会怎么样，他连想破解都不知道如何破解。 杜沁清本能的摇头，脑子里闪过她在一些佛家书籍中看到的记载，忽然有些明白墨晟的意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认真的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但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怕。” “如果你也喜欢我，我希望我们以后的日子能够在一起；若是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强求什么，只要能让我偶尔看见你就好了，就像之前的十几年一样。” 这十几年来，她和他就像是两条不想交的线，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但她只要想见他，还是能看上几眼的。 墨晟看着她站得笔直，脑中回荡着她那句掷地有声的“我也不怕”，心底有什么东西猛然绷断，汹涌的情绪像是要冲破他的身体。 杜沁清不躲不避的跟墨晟对视，两人都没有移开眼。 良久后，墨晟才起身来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眼里满是无奈，叹息道：“你知道这世上最难熬的是什么吗？” 第642章 墨晟番外5 杜沁清仰着头看他，“对我来说，最难熬的是见不到你的时候。” 墨晟摇头，“不，这世上最难熬的，是孤独。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孤独。” 他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人是有前世今生的，所以杜沁清若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了，那么在短短的几十年后，她将要面临的就是他曾经历过的。 杜沁清忽然伸手，紧紧的抱着他，她的脸靠在他胸前，鼻尖满是他身上幽冷的清香，她闭着眼，心满意足的开口，“我不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这个反应，足以让她看清，他心里也是有她的。 就算日后她真的要承受他口中的后果，她也不会后悔——她会把同他在一起的回忆每天每夜的拿出来回味，有这份回忆陪她，她就不会感到孤独。 可若是她连试都不试，这一生就算是白来世上一遭了。 墨晟的手抬起，迟迟都没回抱她，但他此时的心跳却骗不了人。 爱情果然跟其他感情不同，没有理由，莫名其妙，却让人不自觉的沉迷。连他这样活了千年的人，一旦动情，也抵不住。 墨晟抬起的手缓缓落在杜沁清的背上，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确定吗？不后 悔？” 杜沁清抬起头，语气决然，“绝不后悔！” 墨晟唇角一弯，“好。” 话落，他轻轻拥着她的手蓦地收紧，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胸前，“我会陪着你。” 原本他是想顺利过完这一生，寿终正寝。如今多了她，他自然要想办法，不让她死后真的孤零零的一个人。 …… 墨晟带着杜沁清出海，不过并未走远，只在近海区域转了一圈，没过多久两人就回京了。 而在这之前，南国公府已经暗地里找了许久杜沁清的下落，直到墨晟派人送了消息，整个南国公府才松了口气。 但是，在程思之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把杜沁清和墨晟联想到一起。 这道圣旨让整个盛京炸了锅。 “我的天啊，太上皇竟然要娶太后了！” “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儿，人家太上皇从前又没成亲，现在娶个太后咋了？” “哎哟喂，你傻啊？想想咱们现在的皇上……呃，兄台，咱俩还是换个地儿说……” 是的，除了震惊墨晟娶妻外，有很大一部分人的关注焦点都在程思之身上。 为啥呢？ 这还用说嘛，之前墨晟传位给程思之，完全是因为 他自己没成亲，没有子女继承皇位。 可现在墨晟要成亲了啊！那不就意味着他会有自己的孩子吗？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皇位该给谁？ 百姓们私底下的八卦，丝毫没有影响墨晟和杜沁清的婚礼进度。 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知道墨晟愿意成亲，跑得最快的就是程景灏了，正巧他也是礼部尚书，这事儿几乎被他一个人给包办了。 见他事无巨细的，朝中同僚难免会忍不住问一嘴。 程景灏却是笑得豁达，“咱们大齐不同于其他朝，皇位乃是能者居之。” 这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 简言之，若是以后墨晟的孩子争气，皇位自然还传给他，要是不争气，那就得看情况而定了。 这也就是说，程家没打算霸占皇位，以后也会用这个标准来挑选下一任皇帝。 他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墨晟和杜傲双耳中。 墨晟对这些毫不在意，况且他根本没想留下后代——有孩子就有牵挂，他有杜沁清这一个牵挂就够了。 杜傲双听了后，却是彻底对程景灏改观了。 按照从前的印象，这种时候就是程家跟杜家争权之时，可这一次两家都只顾着替要成亲的两个人 高兴，谁都没有跳出来生事。 杜沁清本人对这件事更是没有任何想法，她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能跟墨晟在一起，以后的事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很快便到了两人大婚这日。 盛大隆重自不必说，最主要的是，这还是历朝历代头一次有太上皇大婚，也算是开了先河。 大齐历经墨成章和墨晟两位明君，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已经有了盛世之象。 墨晟大婚，普天同庆。 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龙。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言自瑶华圃，将朝碧帝宫。 云收雨歇，墨晟抱着杜沁清心满意足的睡去。 可他刚闭上眼，就隐隐听见一道苍劲有力的笑声。 “看来，你已经破了自己的血誓。” 墨晟猛地睁眼，眼前却不是他的寝宫，而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谁？” 他转过头，远远的看见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道长？”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他几乎能确定，对面站着的，就是当年让他穿越到这里的那位东方高人。 老人捋着胡须，声音里带着笑，“正是。” 墨晟立刻一个激灵，撩起衣摆就跪了下去，“请道长解了我 当年的血誓。” 老人缓步来到他身前，但墨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当初本尊故意让你发下血誓，并非要限制你，而是想看看你是否会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人而破誓。” 他的话让墨晟不解，“为何？” “若你能为了想守护的人而破誓，便说明你心有挂念。” 墨晟还是不明白，“道长此言何意？” 老人的语气透着慈悲，“世间万物自有来处，你本不该消散在天地间。加之你与本尊有缘，本尊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因果所致。” 墨晟更不懂了，“您的意思是……” 老人却没再多言，伸手在他眉心用力按了一下。 墨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忽然昏沉，耳边传来老人的声音，“来处，归处，自有定数，切记依本心而为……” 再睁眼，杜沁清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晟哥，你怎么了？” 墨晟茫然了一瞬，但他经历得多了，很快就回神，一把将杜沁清拉下来，重重的吻了上去。 “呃……等等……” 墨晟知道，那位高人已经替他解了血誓，虽然他没明白他最后的话，但是不妨碍他先跟自家媳妇儿做运动。 至于别的，就让一切随缘吧！ 第643章 墨沅番外1 郑清浅怎么都想不到，所谓的仙界，居然是这样的。 “他们这是？”郑清浅愕然问道。 墨沅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扫了一眼便道：“逃难，有仙门要大战了。” “仙门大战？不会跟咱们那的藩王打仗差不多吧？”郑清浅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墨沅想了想，点头，“类似，不过仙门大战波及甚广，对凡俗界影响很大。” “凡俗界？”郑清浅一脸茫然，又是一个新词。 墨沅解释道：“修仙界并不是真正的仙界，有两个大的范围划分，一个是普通人的凡俗界，另一个是修仙界，凡人修仙需得渡过天仙劫才能真的成仙，成仙后就会去到真正的仙界。”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修仙界？”郑清浅立刻问道。 之前墨沅并未对他们说太多这里的事，所以对郑清浅和墨成章来说，两人在对这个世界是两眼一抹黑。 “嗯，你们现在还未入道，就算我能飞升仙界，也无法将你们带上去。”墨沅沉静的看着山下逃难的人，“有娘的空间在，最迟半年后我便能渡天仙劫。” 她本就是转世重修，因为没喝忘尘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重修只是将从 前修炼的路再走一遍而已，修炼过程中会自然而然的避开岔路，进度自然很快。 再加上有郑清浅的空间在，她的修炼速度堪比一日千里，是其他修士无法想象的速度。 而她入道后观察来看，郑清浅和墨成章都是有慧根的，等确定了两人的灵根，她再给两人对应的修炼功法，她相信他们绝对会后来居上。 “半年？那这半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郑清浅皱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墨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自然不是，我们得去临泉城，先替你们测灵根，等你们入道，就可以跟我一起修行，半年后我渡劫成功，你们不管到什么阶段，我都可以带你们上去。” 仙界是没有纯粹的凡人的，没入道的凡人无法上去，但上面的也不一定都是飞升成仙的，也有仙界的原住民，只是那些“半仙”基本上都是给人干杂事的。 虽然郑清浅早已知道她跟过来肯定也会修炼，但真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有些紧张，“我听人说修炼都是从小开始，我跟你爹这样的，真的还能修炼吗？” 墨沅淡淡道：“别人不行，但有我在，你们不用担心。” 郑清浅和墨成章的情 况，若是没有遇上她，或者郑清浅没有空间，那么他俩想修炼，那绝对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但前世墨沅苦修了十几万年，期间得到的各种秘术和功法数不胜数，打破这样的壁垒的术法并不是没有，再配上郑清浅的空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两个元阴和元阳不再，有些术法无法修炼到顶级。 不过这个就不用告诉他们了，毕竟他们是夫妻，在仙界称之为道侣，是可以双修的。 等到他们功法小成后，再把道侣的灵魂羁绊补上，一切便妥当了。 “四哥，你怎么了？” 郑清浅听完后点点头，侧头一看，墨成章还在发呆，她们母女都说了好半天话了，他却一言未发，不由得有些担心。 墨成章闻声看向她，目光有些复杂，但他却摇头道：“没事。” 墨沅看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他们此时站在一座不高的山上，能俯视山下的人，这会儿那些逃难的人已经过去了。 “等等。”郑清浅忽然拉住墨沅，“先看看我们还能不能进去空间。” 墨成章脱口而出，“肯定可以。” 墨沅眼神怪异的又看了 他一眼，而后对郑清浅点头，“好。” 奇怪，为什么她觉得她爹有些古怪呢？ 郑清浅松开牵着两人的手，眼神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随即，三人同时消失。 很有默契的，三人都选择了郑清浅房子外的草坪，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郑清浅很诧异，“怎么……没有了？” 墨沅沉默了片刻后道：“因为我们跟原来的位面切断了联系，所以之前你空间里扩展的土地便被收回了。” 这也是为何墨晟不能再进空间的根本原因。 就像后世打电话一样，没信号当然打不通了。 “这么说，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晟哥儿了……”郑清浅的情绪忽然低落。 哪怕早知道会这样，但如今确认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啊！ 墨成章紧了紧拳头，而后抬手揽着她的肩安慰，“没事的，晟哥儿跟我们不同。” 了解了什么是血族之后，他就很能理解墨晟为什么不想长生了。 人生在世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他们就算再牵挂，按照墨沅的说法，墨晟也会进入轮回，以后就算跟他们见面，也是对面不相识。 所以他早早的就看开了。 “娘，您也不用难过，天道运行自有规律，若是我们跟晟哥儿有缘，说不定日后还有再见的一日。”墨沅也张口安慰了一句。 不过她瞥了一眼墨成章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眼里的疑惑更甚。 但眼下他们得赶紧赶路，不然入夜后这里会有妖兽出没，以她现在的道行，还不敢托大能护得住郑清浅和墨成章两人。 而在修仙界并不能随意进出空间，万一遇到有歹心的高手，人家很可能守株待兔杀人夺宝。 三人很快就从空间出来，开始往临泉城赶。 趁着赶路的空档，墨沅开始为两人介绍修仙界的一些常识。 “凡俗界跟我们原来的世界差不多，不过这里的人都知道修仙的事，也有修仙世家，每年都会有大批人前往各个仙门拜师学艺……” 她将自己觉得必须让两人知道的信息都说了，无意间扭头，却见墨成章有些心不在焉，眉心也微微的皱着。 他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初到修仙界，暂时不能适应？ 可墨沅再看看郑清浅，就感觉郑清浅好像适应得挺好的，正在复述她刚刚说的重点。 算了，她爹也不是普通人，如果有什么事，肯定会说，她就先不管了。 第644章 墨沅番外2 墨沅三人运气不错，赶在入夜前到了临泉城。 只不过他们三个如今算是“黑户”，身上还只有凡俗界的金银，只能在小地方投宿。 在大型客栈食肆投宿是需要抵押一些修仙界的东西的，他们没有，所以只能先这样凑合了。 “地方简陋，爹，娘，今晚你们先将就一晚吧。”安顿好后，墨沅对两人道。 来了这里，墨沅的话倒是比从前多了些，对郑清浅和墨成章也更尊重了。 因为她已经打从心底接受了两人是她的父母，是会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受委屈的亲人。 只是她这人本就清心寡欲，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没事，能休息就好。”郑清浅笑吟吟的道。 女儿现在跟她已经亲近许多了，就算这里的环境差点，她也不想抱怨。 毕竟谁能想到，修仙界的凡俗界竟然还有比他们世界还破的客栈呢？ 墨沅走了，郑清浅立刻挽着墨成章的胳膊，“四哥，真是没想到，咱们到这里还能住客栈。” 墨成章的身体僵了一瞬，很快便若无其事的回道：“嗯，这样也不错了。” 如果可以进空间，他们也不必来住客栈。 这地方太花钱了 ，因为他们用的是凡俗界的金银货币，住这个破客栈一晚上都得三片金叶子，这还是郑清浅砍价过后的价格，原本要四片的。 过来之前，墨沅让他们做了许多准备，比如金子全都做成了金叶子的形状，便于携带，也不打眼，丢到空间里，需要用的时候再取。 这里虽然是凡俗界，但是也有不少人有储物戒指这样的东西，所以从空间里取用物品是没问题的。 郑清浅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因着墨沅交代了，在外面不要多说，更不要讨论他们的来处，所以郑清浅也只是兴奋了一会儿，很快便歇下了。 她是靠在墨成章怀里睡的，白天赶路走得久，睡得很沉，所以没被墨成章推开她的动作弄醒。 墨成章轻手轻脚的起身，坐在床沿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有些失神的看着郑清浅。 他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无声的苦笑着摇摇头，随后又躺在她身边，第一次没有将她搂进怀里。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竟然是…… 黑暗中，隐隐传来墨成章的一声低叹。 而这一切，沉睡的郑清浅丝毫不知。 …… 休息一晚后， 墨沅第二日便带着墨成章和郑清浅去了一家叫珍宝斋的铺子。 “老板，你这里的测灵球怎么卖？”墨沅进门便问。 虽然取了个大气的名字，但这却是一家小店，在郑清浅看来，这里卖的都是一些小东西。 “测灵球？你们要测灵根啊？哎呀，那你可算找对地方了，我这里是整个临泉城最实惠的店，而且我这店不拘什么，不用非得用碎灵石啥的买，金银也是不拒的。” 这老板见有人上门，脸都笑开了花，自顾自就是一通说，可见平时绝对是个话痨。 墨沅耐着性子继续问，“那测灵球需要多少金叶子？” “不多不多，五十片就成。”老板笑眯眯的道，顺便不动声色的在打量墨沅三人。 墨沅闻言眉心一皱，“五十片？” 从前顶多三十片。 “嗳姑娘，五十片真的不多，你去打听打听，青云殿和拒鬼城打起来了，咱这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这城里现在真是什么都涨价了啊！”老板立刻道。 墨沅不吭声，就算是这样，五十片金叶子买个测灵球也不便宜。 这东西在修仙界很常见，凡俗界的许多有钱人家也都有，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她之所以来买，而不是去别人家里给墨成章和郑清浅测灵根，只是怕万一他俩测出来是什么了不得灵根，那就节外生枝了。 不管他们的灵根好坏，墨沅都有信心能给两人带出来，所以不想被外界干扰。 “老板，四十片卖不卖？这是我们能给的最高价，若你不卖，我们再去别处看看。”郑清浅开口了。 三个人中，只有她会干砍价的事，墨沅和墨成章都不怎么愿意在这种事上花心思。 “不必买了，我带你们去测。”不等老板答话，墨成章忽然不紧不慢的道。 老板一听这话，立刻咬牙道：“成！四十就四十！” 现在生意不好做，卖四十他也不亏，万一把人放跑了，他才亏呢。 郑清浅抬眼看看墨成章，有些奇怪他为何会这样说，不过这会儿也不是问的时候。 钱财都在郑清浅手中，所以自然是她付钱。 三人从铺子里出来，墨沅放眼一看，指了个方向，“去那边吧。” 暂时不能回昨晚投宿的地方，找个人气足，但没人容易注意的地方，她要让他们在空间里测灵根。 测灵根这事也是有讲究的，若是普通的灵根，当然没什么问 题，可若是难得的灵根，就会引发异象，异象一出，必定引来别人的围观，这是墨沅不想看见的。 她大仇未报前，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转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个合适的地方，三人闪身进了空间。 “这个要怎么测？”郑清浅盯着茶几上的测灵球，有些紧张的问。 墨沅：“只需一滴左手中指的血。” 墨成章已经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把匕首拿了出来，“我先来吧。” 话落，他眼都不眨的划破了左手中指。 血滴落在测灵球上，眨眼便不见了。 紧接着，测灵球蓦地发成了耀眼的银光，郑清浅家的客厅里突然传来几声雷鸣。 墨沅神色复杂的看着墨成章道：“单系雷灵根。” 雷灵根是变异灵根，整个修仙界几万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她这个亲爹果然很不一般。 墨成章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把匕首递给郑清浅，“要我帮你吗？” 他指的是要不要他替她划破手指。 郑清浅摇头，“我自己来。” 说着，她接过匕首，深吸一口气，也在自己的左手中指划了一下。 随即，墨沅和墨成章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第645章 墨沅番外3 “怎么了？” 郑清浅看着测灵球里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一脸茫然的问。 刚才墨成章的单系雷灵根特别炫酷，到她这里倒是没什么异象了，只是测灵球里的颜色也太好看了吧？ 跟现代那种霓虹灯有的一拼，但比那个更清新自然，她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心里莫名的冒出一股欢喜的情绪来。 “竟然是……混沌灵根。”墨沅喃喃道，好像还没消化这个信息的样子。 “啊？什么是混沌灵根啊？不是只有金木水火土啥的吗？”郑清浅真是满头雾水，“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墨成章压着心中的诧异，努力将自己刚才的情绪收起来，同郑清浅一起看向墨沅。 她这一世竟是混沌灵根了吗？ 墨沅总算从震惊中回神，一言难尽的看着郑清浅道：“普通的灵根的确只有金木水火土，在这之外，还有雷冰风等变异灵根，但是还有一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灵根。” 郑清浅被墨沅盯得心里发慌，指了指自己，“混沌灵根是最特别的？” “嗯，”墨沅点头，“修炼之人都是利用自己的灵根来选择适合自己的术法，比如爹是雷灵根，那么他只需专攻雷系术法便 可，我是风灵根，也同样只用修炼风系术法。但混沌灵根的人……” 郑清浅的脸色蓦地一垮，“你不会是想说，混沌灵根需要每种类型的术法都要学吧？” 那岂不是要把她累死？要不要这么坑？ 墨沅摇头，“不，混沌灵根可以任意学习任何类型的术法。”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郑清浅轻拍了拍胸口，“那不就相当于某个单系灵根吗？还有什么特别的？” 墨沅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混沌灵根之所以特别，便在于，无论你想修习什么术法，其他系都会一起增长。而且因为天地初开时便是混沌状态，所以混沌灵根的人可以吸收任何灵气，不用特地提纯灵气。” 他们修行时吸收的灵气都是有选择性的，只会吸收跟自己灵根的灵气同类型和相生的灵气。所以单灵根的人修炼速度要比多灵根的快很多。 但混沌灵根简直就是天地宠儿，别人吸收灵气相当于要精挑细选，可他们只需要放飞自我一顿盲目采购。 就因为这样，混沌灵根的人修习术法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别人苦修千百年，他们可能只需要十来年，勤快点的话，还能更快。 听完 墨沅的介绍，郑清浅的下巴都要掉了，缓缓扭头看向墨成章，“四哥，沅姐儿说的是我吧？” “嗯。”墨成章点头，但脸上没什么喜色。 墨沅瞥了他一眼，“混沌灵根虽然有很多好处，但是，在修仙界，甚至上面的仙界和神界，都是各方争夺的目标，因为得到混沌灵根的人，能极大的增长修为。所以天地初开以来，一个混沌灵根的人都没能活下来。” 郑清浅：“……”敢情她还是块唐僧肉？ 这个消息可真是让郑清浅哭笑不得，这么牛逼轰轰的灵根给了她，结果她根本就是个菜鸟，关键还会引起争夺，这其中的凶险，她不用细想也知道。 “你会隐藏她灵根的术法吗？”墨成章冷静的看着墨沅问。 郑清浅不知，他却知道，一旦他们入道，在高手面前根本隐瞒不了灵根。 但是郑清浅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要么就不能让她修炼，要么就得提前将她的灵根藏起来，否则他们今后的路就难走了。 墨沅点头，“是有个法子，不过……”她看着墨成章，“需要你配合。” “要怎么做？”墨成章立刻问。 墨沅扯了扯唇角，“说难也不难，只需你跟娘 结成真正的道侣，且一起双修，她身上沾了你的气息，自然不会被人看出来。” 结成道侣需要将双方的一缕魂魄杂糅在一起，再一分为二送回两人身上，从灵魂上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可。 而双修对道侣来说，是事半功倍的，墨成章本身就是单系雷灵根，若是再跟郑清浅一起双修，她都不敢想两人今后会走到哪一步。 “双修？”郑清浅话刚出口就连忙捂着嘴，“呃……” 她是不是傻？嘴这么快，这个词难道还不知道啥意思吗？ 墨成章看了看她，淡淡道：“可以。” 虽然从前她那样对他，但他仍然不愿见她有危险。 “我原本想着你们先入道再结成道侣，但娘如今的情况只能提前，还是我来帮忙吧。”墨沅心里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入道后，他们两个自己就能搞定这件事。 她现在的能力虽然可以替两人完成道侣的灵魂羁绊，但是会很伤元气。不过眼下情况如此，为了郑清浅的安全，她也顾不得了。 事不宜迟，墨沅当即便开始了。 “会有些痛，娘，您忍忍。” “没事的，我准备好了。” 墨沅将手放在郑清浅的头顶， 凝神静气，蓦地食指一抬，只见一缕五颜六色的透明物质从郑清浅头顶被扯了出来。 郑清浅疼得额上冷汗直冒，眼睛紧闭，眉心紧锁，但却死死的咬紧牙关。 墨成章忽然握紧她的手，“别怕，我在。” 墨沅一手提着郑清浅的一缕轻魂，一手往墨成章头顶放去。 但墨成章对她摇摇头，没管她眼中的诧异，闭上眼，片刻后便有一缕冒着幽蓝冷光的透明物质从他头上溢出，自动自发的飘到郑清浅那一缕轻魂旁，很快便缠了上去。 只见两缕轻魂很快的融合在一起，又飞快的一分为二，极快的蹿进两人体内。 但墨成章的眉心却皱得很紧，墨沅都看见他忍得有些狰狞的脸色了。 墨沅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什么情况？她爹竟然入道了？ 不是，她爹这样，分明就不止是入道了啊！ 她都还没教给他们两人术法，他是怎么会自己剥离魂相的？ “噗！”墨成章忽然吐出一口血。 郑清浅忍过了最疼的时候，听见身旁墨成章的闷哼，连忙睁眼，“四哥！你怎么了？” 他们不是做的一样的事吗？她只是觉得疼得不行，但也没吐血啊！ 为什么他会吐血？ 第646章 墨沅番外4 墨成章睁眼，对她摇摇头，“没事。” 因她从前的决绝，那些留在灵魂中的记忆在抵触，并不愿意再跟她的灵魂纠缠。 但他怎么可能恨她？前尘往事犹如过往云烟，哪怕轮回转世，他也骗不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更无法去恨。 郑清浅扶着他，眼神担忧的问，“真的没事吗？” 之前还不觉得，但这会儿她突然发现，墨成章好像到这里后就变得沉默了许多。 在大齐时，他在外面也是惜字如金，可私下里跟她却总有许多话要说。 难道他还没适应？或者放不下大齐的事？ 郑清浅皱眉，也不对啊。 “没事，别多想。”墨成章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沅姐儿伤了元气，我们这几天先不出去了。” 墨沅将心中的疑虑放下，接过话头，“对，这几日先在空间休养，我也好把适合你们的功法交给你们。” 那些东西她有记忆，却没有实物，还得先写下来，再用电脑打印出来。 当然，修炼这种东西，不是有灵根就行的，还得先引气入体，先入道再修行。 好在郑清浅和墨成章都是天道宠儿，两人在这一步上几乎一学就会，而且因为郑 清浅是混沌灵根，她刚开始引气，空间里的灵气就争先恐后的朝她涌去。 墨沅：“……” 墨成章：“……” 父女俩对视一眼，得，以后修炼他俩还是别跟她在一块儿的好，不然就太吃亏了。 郑清浅对此丝毫没有察觉异样，一个小周天后，她睁开眼高兴道：“四哥，沅姐儿，这就是修炼吗？我觉得挺好的啊，这个什么小周天以后，我觉得浑身都是劲，一点都不累。” 墨沅和墨成章默默撇开头。 行吧，他们这种变异灵根的，怎么跟人家混沌灵根的比呢？ 难怪那么多人要争夺混沌灵根的人，就这天赋，真是羡都羡慕不来，要是任由其发展，别说仙界神界了，就是圣界都够呛能有人可以压制。 墨沅不知道墨成章什么情况，但见他也在认真修习术法，也就暂时抛开那种怪异的念头了。 也许人家就是天赋异禀呢？反正她只要知道，身边的两个人永远都不会害她就行了。 新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郑清浅也没再多想墨成章变得沉默寡言的原因，三个人都投入了修炼中。 墨沅是风灵根，当然修习的风系法术，这也是为什么她在 空中的速度格外快的原因。 墨成章是雷灵根，不学雷系术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所有的变异灵根中，雷灵根也是个特例，因为所有的天劫都是天降雷劫，雷灵根有着天然的渡劫优势——别人渡劫会被劈成焦炭，雷灵根的人如果实力够高，脑子够好，还能把天劫化为己用。 连墨沅这个转世重修的，都忍不住羡慕自己这一世的父母。 跟别人比，她的先天资质已经很让人嫉妒了，但跟郑清浅和墨成章一比……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一家三口在空间里待了三日，算准时间出来，很幸运的没有被人撞见。 “接下来要去哪？”依旧是郑清浅发问，她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好奇的。 不过她也知道墨沅是要报仇，那么肯定得去找她的仇人呀。 墨沅轻声道：“去秘境。” 原本她还想过段日子再去，但是郑清浅和墨成章的修炼速度太快，这件事自然得提前。 谁能想到，他俩只在空间里练了短短三天，竟然已经突破了炼气期！ 特别是郑清浅，懵懵懂懂的就到了炼气后期，只差一步就可以筑基了。 这样恐怖的速度，简直令人瞠目结 舌。 但墨沅觉得应该先巩固一下再继续，不然以后根基不稳会出大问题。 凡俗界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秘境，但修仙界是每三个月便会有一个秘境开启，供各门各派的弟子历练，同时也是对勤学苦练之人的奖励。 不过每个秘境的级别不同，进去的人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秘境。 墨沅现在是金丹期，刚好可以跟郑清浅和墨成章去同一个秘境，所以她才先让两人压一压境界，等到去秘境历练过后再筑基，那样可以让根基更稳。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可能会遭受别人的歧视，没人愿意跟他们一起。 毕竟她一个金丹期的带着两个炼气期，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但这正是墨沅想要的，她不需要和任何人一起，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她相信没什么坎过不去。 这些都不是问题，眼下倒还真有个难题将三人难住了。 “灵石？呃……”郑清浅看向墨沅。 他们此刻正站在凡俗界前往修仙界的传送阵外，但这里的人只收灵石，连碎灵石都不要。 所谓碎灵石，就跟他们原来世界的碎银子差不多。是用来给那些落魄散修修炼用的。 不过郑 清浅他们三个是从别的位面过来的，手里除了金银啥都没有。 墨成章张口道：“应该有法子去赚。” 墨沅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点头，“做妖兽猎人，一百只低级妖兽就能换到使用传送阵的灵石。” 郑清浅倒抽一口气，一百只才够一个人的传送费？那他们三个岂不是要打死三百只妖兽？ 这个数目想想就可怕。 墨成章却一脸平淡的道：“看来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去了。” 几日？ 郑清浅可没他这么乐观，毕竟她还是个菜鸡，以前又是连鸡都没杀过的，猛地一下让她打妖兽，她想都不敢想。 墨沅跟墨成章神情一致，父女俩默契的一人拉着郑清浅一只手，转身就走。 郑清浅这厢还在烦恼怎么才能杀够三百只低级妖兽，另一厢墨沅和墨成章已经在邻近城中的妖兽收购处接了任务：一百只低级妖兽和三十只中级妖兽。 凡俗界除了城镇所在地，野外都是有许多妖兽的，只不过地域不同，妖兽的种类和等级也不同。 郑清浅看着眼前的茫茫青山，嘴角下垂的看着墨沅问，“妖兽要怎么杀？” 墨沅还没开口，墨成章便道：“你不必出手。” 第647章 墨沅番外5 “呃，这样不好吧？”郑清浅看看墨沅，再看看墨成章。 “的确不好，爹，您不能这样护着娘，这样不利于她的修行。”墨沅正色看着墨成章道。 修道修的是心，是因果。若是郑清浅什么事都不沾手，日后不说碰上高手，只天劫这一关她都过不了。 墨成章唇角轻抿，“是我思虑欠周。”他看向郑清浅道，“浅浅，你跟在我身边，我教你。” 墨沅要去解决中级妖兽，他负责低级的。 郑清浅点点头，有些紧张的道：“好。” 墨成章看向墨沅，“你也小心。” “我没事，你们千万别越过那座山头，记住了。”墨沅交代道。 越过南边的山头就是高级妖兽，她现在打一两只还没问题，但若是遇到一群，那也只能跑路。 分工完毕，墨沅便去了北面的山谷，那里是中级妖兽聚集的地方。 墨成章握了握郑清浅的手，侧头对她笑笑，“别怕，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跑。” 之前在空间里，墨沅已经教会了他们简单的法术，比如清洁术和御空飞行。 清洁术很简单，御空飞行就要看个人实力了。 郑清浅现在只能飞个十米左右 的高度，而且飞不了一会儿就得赶紧下来，因为她对各种灵气的运用还不熟练。 以她的灵根和资质，只要熟悉了，空气中所有的灵气都能为她所用，不管使用何种术法，都比别人更加事倍功半。 让她和墨沅意外的是，墨成章虽然只是单系雷灵根，但是在术法的使用上，却是甩了郑清浅一大截。 这也让墨沅更加频繁的用审视的眼光看他。 不过，在郑清浅眼里，墨成章一直都是有滤镜的，她男人自然是干啥都好，修仙比别人厉害那不是很正常嘛。 墨成章牵着郑清浅的手踏入林中，刚进去，两人都有被盯上的感觉。 “一会儿小心行事，不要逞强，有危险立刻进空间。”墨成章叮嘱道。 郑清浅连连点头，“我懂，你也是啊，我不想看见你受伤了。” “放心，我没事的。”墨成章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两人刚说好，就听见林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墨成章扬手一挥，以他为中心的五十米内便像是被什么笼罩了一般。 林中蓦地蹿出几十只，在郑清浅看来是怪物的东西，绿油油的眼睛盯着郑清浅和墨成章，前爪着地刨着地上的泥，口 中发出模糊的低吼。 墨成章扫了一眼，冷哼一声，飞快的对郑清浅道：“我身后交给你。” 郑清浅一边点头一边猛吞口水，她跟墨成章背对背靠着，面前有三只妖兽，但刚刚她看见墨成章那边有好几十只！ 说时迟那时快，郑清浅还没来得及动手，耳边就响起了轻微的雷电噼啪声，接着天光猛地亮了一瞬，随后她就闻到了一股肉被烤熟的味道。 顾不得自己眼前的妖兽，郑清浅下意识的扭头一看，顿时就有些风中凌乱。 墨成章一道雷劈过去，他面前的妖兽竟然已经倒了一小半！ 就这击杀妖兽的速度，难怪之前他和墨沅一点都不着急。 郑清浅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抬起右手，指尖立刻浮现点点雷光。 沅姐儿都说了，她这个灵根可是很厉害的，既然用雷能够加快速度，她傻了才不用。 只不过郑清浅的对雷电的运用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对付眼前的三只妖兽都只能一只一只的劈，暂时还做不到墨成章那样的群攻。 有墨成章在，他们这边的速度很快，不过除了第一批的妖兽数量多一些之外，之后都是他们在这处山头到处去找的。 天色 渐明，墨成章对自己放了个清洁术，又对郑清浅道：“今天就到这里，晚上再来。” 现在数量还不够，可能是他一开始就放大招，把林子里的妖兽吓着了，一晚上只除掉了六十几只。 看来今晚得换个地方。 郑清浅一晚上没睡，还一直到处找妖兽，虽然动手的时候不多，但习惯了睡觉的她还是觉得很累。 “嗯，那我们先等沅姐儿。” 墨成章朝着北面看去，眉心蓦地一皱，“沅姐儿出事了！” 说完，他拉着郑清浅就朝北面跑去。 郑清浅不明所以，刚想问，结果她抬眼便看见那边林子里升起了一道红烟。 “那是什么？”郑清浅心头一跳，进抓着墨成章的袖子，边跑边问。 墨成章沉着脸回道：“引路烟。” 相当于信号弹，但是引路烟除非放烟的人死亡，不然不会消散。 他很确定墨沅身上没有这种东西，那就是别人在求救。 但此时墨沅也在那边林中，他总觉得跟她有关。 郑清浅一听他的解释，也不知突然打通了哪根筋，反手抓着他的手，提气就飞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看啊！” 这一刻，什么中级妖 兽和危险都不在郑清浅的考虑范围，她的女儿一定不能有事！ 墨成章讶异了一瞬，随即也暗暗施法，同郑清浅一起朝着前面飞去。 做人久了，他都不习惯用飞的了。 等两人赶到，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你这人哪里冒出来的？这蟠桃黄金猴分明是我们发现的，你凭什么不还给我们？”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双手叉腰指着墨沅喊道。 墨沅没理会她，感觉身后有人来了，回头看去，发现是郑清浅和墨成章，张口喊道：“爹，娘。” “哟，这是把家里长辈叫来啦？”对面另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轻蔑的看着墨成章和郑清浅讥笑道。 少女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后，挑了挑眉就哈哈大笑，“笑死人了，我还以为你家有什么大人物，竟敢抢本小姐看上的东西，原来就是两个炼气期的废物啊？” 这少年和少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两人虽然神情高傲，但他们身上实打实的透出几分仙气。 之前墨沅教过郑清浅和墨成章辨气，所以两人一眼就看出这两人都是金丹期，只是不知道是前期或者后期罢了。 墨沅闻言眉头一皱，“废物说谁？” 第648章 墨沅番外6 “哈哈哈，你爹娘只是炼气期，难道不是废物？”少年大声嘲笑，神色间满是不屑。 少女也笑得前仰后合，“你是金丹期又如何？你爹娘只有炼气期，那说明你的资质也不怎么样，金丹期估计就是你的顶峰了吧？三百年后就不存在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小姐抢东西？” 墨沅微眯着眼盯着对面，并未答话。 郑清浅的注意力被墨沅手中的东西吸引，惊讶的脱口而出，“小金？” 墨沅手中此刻抓着的，不就是一只跟小金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吗？她啥时候把小金带出来的？ 这次过来，小金一家也是跟着的。不过，因为郑清浅空间里扩展的土地跟之前的位面失联，小金一家这会儿都在草坪上住着呢。 十几年过去，他们一家也繁衍出了几十只“族人”。 “这不是小金，是蟠桃黄金猴。”墨成章张口道。 郑清浅侧头看向他，眨了眨眼，“你不会是说，小金其实是这里的妖兽吧？” 墨成章点头，“应该是。” 郑清浅更疑惑了，就算小金是这里的妖兽，也不至于抢起来吧？ 毕竟这里是小金它们的家乡，同类肯定很多，对面两个人没必要非得去抢墨 沅手里那只啊！ “喂！你们几个别在那说悄悄话了，赶紧把蟠桃黄金猴给本小姐交出来！否则一会儿我家里来人了，你们休想离开！” 那名少女又开始叫嚣起来。 郑清浅指了指墨沅手中的猴子问，“他们为什么要抢这个？” 她记得墨沅给他们科普这个世界的规矩时，明明说过在野外狩猎妖兽时，一般不会有人来争抢，除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蟠桃黄金猴又名寻宝猴。”墨沅言简意赅的低声道。 当初墨沅在郑清浅空间里看见小金它们时，就震惊得无以复加，如今已经淡定了。 这种蟠桃黄金猴虽然只是中级妖兽，但他们的数量稀少，还大多都是单独行动的，很难遇上，也不好收服。 可一旦能够收服一只，那么不管是凡俗界还是修仙界，都可以用它寻宝寻秘境。 她昨晚杀了十几只妖兽后，清晨才被这只黄金猴找上，刚抓在手里就被对面两人缠上了。 只“寻宝猴”这三个字，就将郑清浅的记忆扯远了，也瞬间明白为何对面要抢小金。 当初在福泽山的时候，两处温泉山谷可都是小金他们找到的，还有那个小金球，也是小金为了救金丽去寻 来的，但是最后却被她一碰就没了。 虽然之后的结果不错，她的空间升级，家门外扩展了草坪，小金一家也被赵岑救下，且在她的空间里生活得很好，但她心里的疑惑却一直没解。 现在郑清浅却明白了，小金他们一族若是寻宝猴的话，那些都能说得通了。 “表妹，别跟他们客气，这里又没外人，直接抢了就是。”那少年突然变脸，摆开架势就想抢。 少女一开始还怕墨沅背后有高人，所以交涉未果就直接放了引路烟，一来是吓唬，二来也是给自己留个退路，结果看见墨成章和郑清浅后，她直接就放心了。 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实力不如人就要有被抢被劫的觉悟。 像郑清浅和墨成章这样炼气期的低阶修士，莫说修仙界，就是凡俗界也随处可见。 对金丹期的人来说，要打杀两个炼气期的，简直堪比砍瓜切菜般容易。 “好，表哥你先解决那两个老的，我来会会这丫头！” 少女话音一落就直接对着墨沅出手了！ 墨沅冷哼，不躲不避，迎面而上。 另一边，少年也瞬间到了墨成章和郑清浅面前。 “嘿嘿嘿……你们若是现在承认自己是废物，或许我 还能饶你们一命。”少年自视甚高，平日里跋扈惯了，以耍人为乐。 墨成章在他有动作时，便已经将郑清浅护在身后，面色凝重的戒备着。 眼看着这人到了近前，还口出不逊，墨成章都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个落雷术丢了过去。 少年被迫后退，随即瞪大眼看着墨成章，“你有雷灵根？” 而且明明是炼气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威视？ 墨成章不说话，只抿唇戒备的看着他。 那少年还想再问什么，墨成章身后的郑清浅却动了，也是一个雷系术法，直直的朝他砸了过来。 “你们两个都有雷灵根？”少年又退了一步，忍不住大声问道。 郑清浅从墨成章身后出来，与他比肩而立，冷冷的看着少年，没吭声。 对面这种心存歹意，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绝对不能留。 “想练手？”墨成章侧头看着她，“那你等会儿，现在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郑清浅反问，“你呢？有把握吗？” “没有，但有沅姐儿在，正好可以让我们练习一下。”墨成章说得云淡风轻。 郑清浅朝墨沅那边一看，顿时放心了。 下一瞬，她耳边就响起了那名少女的求救声。 “表哥救我！” 少年再顾不得墨成章和郑清浅，扭头看去，顿时就想过去支援。 墨沅已经将那名少女踩在了脚下，右手高举，眼看着就要直接拍在那少女的天灵盖上！ 可墨成章哪里会给这少年机会？直接飞身而上，拦在他身前，与此同时，丢出了多个雷系术法。 少年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赶过去，只能朝着墨沅大喊，“道友手下留情，临泉城张家必定登门致歉！” 墨沅的手顿了顿，随即一脚将少女踢开老远，随后才冷声道：“滚！” 临泉城张家曾帮过她一个小忙，今日就当还了当日的情分。 她这里停手了，墨成章那边也顺势退开，没再继续纠缠那名少年。 少年连忙跑过去，将少女扶起，“表妹，你没事吧？” “怎么会？表哥……”少女明显被墨沅打蒙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我都金丹后期了，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别说了！”少年拼命对她使眼色，“是我们冒犯在先，赶紧给几位道友道歉，该回去了。” 少女心中一凛，猛地醒悟过来：这三人看着虽然穿得寒酸，但人家的本事摆在这，说不定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小辈，故意遮了修为！ 第649章 墨沅番外7 墨沅看着那少女冷声道：“放引路烟的意思，你不知道？” 少年猛地仰头望天，急忙道：“道友误会了，这不是引路烟，只是张家的一个报平安的小手段！” 说完，他急急地对少女道：“表妹，快把平安雾灭了！” 这烟的确不是引路烟，只是刚刚放出来时跟引路烟很像，也是根据引路烟的原理做的，只不过张家还没那么厉害，能做出修仙界特有的引路烟。 少女被少年方才的话吓住，闻言也顾不得不甘，右手做了几个动作，她头顶的烟便开始消散。 “对不起……”她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道歉的话，而后委屈的看向少年，“表哥……” “没事的，几位道友都是大度之人，定然不会跟你我计较。”少年安慰道，实则是说给墨成章几人听的。 虽然刚刚面前的人让他们滚，但表妹刚才口出不逊，他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临泉城张家虽然出了几位渡劫期的高手，但终归是没能成仙。对面这几人不知什么来头，他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墨沅和墨成章同时看了天空一眼，两人顿时心下了然。 这烟到高空中逐渐雾化，难怪叫平安雾。引路烟则不然，不管飘到 多高，都是不会散的。 放了引路烟就相当于做了标记，若是放烟者有事，家中亲友可追至标记处，通过一些秘法看到当时的情况，以此来替放烟者报仇。 而在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有仇，那么引路烟就代表不死不休。 墨沅当然不会替自己留下隐患，不过如今确认不是引路烟，也就不必对这两人特殊处理了。 “抹去他们的记忆吧。”墨成章沉声道。 这个世界远比他们原来的世界更危险，在他们还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任何隐患都要扼杀在摇篮中。 墨沅点头，在那对少年男女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影一闪，飞快的在两人眉心点了一下，两人随即软倒在地。 也许这就是活得久的好处，许多术法她都烂熟于心，金丹期能使用的还是很多的，消除记忆的法子有许多种，她只需要确保这两人忘记见过他们就好。 至于他们会不会再忘掉别的，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犯了错本就该受到惩罚，若是他们顺便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也是他们自找的。 这两人在墨沅几人面前是这样的嘴脸，面对其他比他们实力低的定然也是，这次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郑清浅见墨沅又在这附近转了一圈，还凌空画了些什么，忍不住问道：“这是做什么？” “抹掉一些痕迹。”墨沅随口道。 不仅如此，她还在地上那两人周围设了个简单的结界，让他们在醒来之前不会被妖兽叼走。 临泉城的张家在很久之前跟她有过交集，她算是欠了张家一个很小的人情，这两人今日虽然言语过激，但到底还是罪不至死。 三人忙了一晚上，这会儿也的确累了，处理好后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进空间。 等把刚刚遇上那只蟠桃黄金猴交给小金后，墨沅看了一下墨成章和郑清浅昨晚的战绩，露出个浅笑，“今晚换个地方，明天便能去修仙界了。” 说完后，她下意识的看向墨成章，不用想也知道，有这样的收获，墨成章功不可没。 现在她更加确定，她爹绝对有秘密。 郑清浅乐观不起来，叹了一声道：“这次咱们能凑够，但以后肯定还会有许多需要花费灵石的地方，到时候又怎么办？难道一直给人家打工吗？” 墨沅愣了一下，随即看着郑清浅道：“不是的，娘，修仙界和凡俗界不同，修道之人获取灵石有很多渠道，不过大都逃不开修仙四艺 。” “什么修仙四艺？”郑清浅眨眨眼，很认真的问。 墨沅想了想道：“符箓，阵法，炼药，炼器四种必不可少的技能，这几样每个修道之人基本上都会其中的一种或者多种，只是精通程度不同……” 原本她是想到了修仙界再跟他们说这些，顺便让两人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学。现在既然说到了，那就说清楚些。 墨沅前世修的是阵法，不过其他三样她多少也会一些，只不过算不上精通罢了。 “啊？这么说来，我还要学这些东西？”郑清浅听完后，脑子有点发胀。 也不知道她这个混沌灵根对这些有没有用？要是只学一种其他都能跟着精进，那她肯定卯起来死命学！ 墨沅弯了弯唇，“如果您不想学，也可以不学，只是这样的话，要什么东西都得找人买，这笔花费可不低。” 他们学阵法的平时并不怎么赚灵石，只有在有大型秘境或者需要合作干什么大事的时候，才有人争着抢着要。 因为阵法跟其他三样不同，虽然也可以制作阵盘，不会阵法的人也能激活使用，但是简单的阵法一般人都会，低级阵盘也就不赚灵石了。 而高阶阵盘不提制作的难度，就是 激活也需要一定的实力，能不能卖出去全看缘分。 当然，有一定名气的阵法大拿没有这些烦恼，会有人主动上门求购，比如她。 “那我必须得学啊！”郑清浅一听要花大价钱跟别人买东西，立刻就挺直腰板，“就学炼药吧，这个肯定赚钱！” 人会生病，神仙基本不会，但是神仙需要提高修为啥的，道理都一样。 郑清浅想的挺美，但当她拿到《炼药入门要点》这本书时，只想一头撞死——太难了！ 墨沅又看向墨成章。 “我学符箓。”墨成章不急不缓的道，像是早就想好的一般。 郑清浅牵着唇角笑，“符箓是不是我从前在电视里见过的，那些道长用的？” “不清楚，”墨沅摇头，“应该是差不多的，只是威力大小不同吧。” 墨成章看着郑清浅，“说不定你还真可以不学。” “不学？”郑清浅愣了下，“不学怎么赚灵石啊？” 墨成章轻笑，“你忘了你的空间吗？” 郑清浅顿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能吧？我们在这还能买地不成？” 她的空间的确是，现实中登记在她名下的土地都会在空间中出现，但这里是修仙界，真的也可以吗？ 第650章 墨沅番外8 墨沅也是一愣，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郑清浅的空间是可以扩充的，而扩充的条件就是现实中要有登记在她名下的地！ 还不止，墨成章名下的也能在空间中具现。 也就是说……她如果替郑清浅买下一条灵石矿脉的话…… 墨沅心头一热，她这样的性子都没忍住双眼放光。 “可以试试，若是不行，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墨成章淡淡道。 郑清浅跟墨沅的想法差不多，但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就算可以，咱们又拿什么在这里买地？”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灵石矿，但她知道金矿什么的，若是能占有一个类似的，那他们就发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墨沅若有所思的道，“可以想法子将那片地划到娘的名下。” 还是她前世偶然路过的时候发现的，一处小型灵石矿脉，那地方隐蔽，人迹罕至，又有凶兽出没，根本没人发现那里有灵石矿。 再说了，他们空间里还有几十只蟠桃黄金猴，想寻点好地方还不容易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他们几人的实力还不够，就算将那里拿下了，若是被人发现端倪，也不一定护得住。 所以还 是得赶紧修炼。 因着这事，郑清浅还兴奋了好一会儿，不过此时她最想做的是睡觉，没过多久就跑到卧室睡下了。 墨成章和墨沅心照不宣，两人都没有去睡，而是在屋外的草坪上打坐修炼。 自从发现郑清浅修炼比他们都轻松后，父女俩就很少躺下睡觉了。 谁让他们只是变异灵根呢？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俩得被唾沫星子喷死——你俩都变异单灵根了，还想咋样啊？ …… 两天后，郑清浅三人就站在了修仙界的土地上。 从传送阵的大殿出来，直接就是一处城郭，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郑清浅看着这些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不由得小声问墨沅，“为什么我看不出他们的境界？” “这里只是偏远小城，大多都是跟你们一样的炼气期修士，很多人都会用简单的术法遮掩自己的真实境界。”墨沅也小声回道。 出了之前的事，她自己也是遮掩了的，如今在外人眼中，她的境界是模糊的。只有比她高一个大境界以上的人才能看破。 修仙界最是残酷，除非用了秘法，境界高的便能看破境界低的人的伪装。 比如她替郑清浅遮掩灵根的法子，一般人都是不知道，也看不破的。 郑清浅看不破，自然是因为她自己就是炼气期，人家有心遮掩，她自然看不透。 “走吧，还要赶路去金海城。”墨成章牵着郑清浅的手，看着墨沅道。 凡俗界传送过来的小城没有前往大城市的传送阵，他们要去的秘境在云池城，要到金海城去用传送阵。 这个世界比原来的世界大了许多倍，城镇之间相距甚远，若是靠车马来往，恐怕会耽误许多事。 听墨沅说，从前没有传送阵时，这里的消息闭塞比大齐还严重，后来也不知哪些仙人牵头，在修仙界和凡俗界的边境和大城市都设了传送阵，方便各方往来和消息传递。 一家三口都是行动派，说走就走，根本没有在这个小城逗留。 只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沿路都会击杀妖兽，然后扔进空间存着。 另外，因为郑清浅体力最弱，夜里若是打妖兽的话，她白日里赶路就会很疲惫，而这时候墨成章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正常情况我们都是在哪里进空间，出来就会在哪，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放进空间的 东西和小金他们不受这些限制？” 他一说这个，郑清浅也反应过来，对哦，她之前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墨沅毕竟曾经是大佬，一听这话立刻就接了话，“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用三个人都在外面行走了。” 墨成章点头，“没错，只要是被‘带’进空间的，就可以随时被‘取’出来。” 比如郑清浅和墨成章一起进空间，只要墨成章当时心里没有想着要进去，而是被郑清浅‘带’进去的，那么之后郑清浅再出来，不管走多远，到了地方再把墨成章‘取’出来就是。 于是，之后的路程就都是墨成章和墨沅换着在外面走，郑清浅除了夜里出来帮着打妖兽之外，几乎一直都在空间里。 而因为这样，郑清浅的境界很快就压不住了，没等几人到金海城，她就在墨沅的指导下，筑基成功了。 之后墨成章也不再压制修为，顺利筑基，且修为蹿到了筑基中期。 但他这样的程度，在郑清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因为郑清浅筑基后，修为直接飙到了筑基后期！ “呃，我是不是又得压制修为了？”郑清浅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颇有些尴尬的看着墨沅 。 墨沅：“……” 她能说她不想说话了吗？ 想当初她刚开始入道修行时，因为是散修，那真是各种艰难，二十四岁时才到了金丹期。 可她这样的资质，在那个年纪到金丹是很正常的，那天遇到的张家那两个后辈，别看他们看着年纪不大，但绝对超过了三十岁。 如今再看郑清浅和墨成章，三十几岁才入道，短短半个月不到就筑基期了，真是……人跟人完全不能比啊！ “你们的修为涨得快，归功于空间和你们的灵根，但是要想过天劫，心境非常重要，压制修为只是想让你们多一些心境磨炼。”墨沅还是解释道。 空有修为，心境跟不上的话，很容易被天劫劈得灰飞烟灭。 郑清浅似懂非懂的点头，“反正我听你的。” 闺女总不会害她，压制就压制嘛，心境什么的，应该也是需要机缘的吧？ 墨成章没说什么，起身就继续研究他的符箓入门去了。 让几人都没想到的是，在金海城的传送阵里，他们还遇上了熟人。 看着前不久才见过的少年和少女，郑清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们这样年轻的金丹期前辈吗？” 第651章 墨沅番外9 出言不逊的又是那名少女。 郑清浅特别无语，真想翻个白眼给她看。 若不是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眼熟的两个人，谁会去看他们啊？ “表妹！”裴元立刻轻喝了一句，“你少说两句。” 这处传送阵里的金丹期可不止他们两个，对面那名少女也是金丹期，张雅灵这话说得就不妥。 他们两个的确是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期，但那是张家砸了无数东西换来的，在凡俗界的低阶修士面前炫耀两句也就罢了，若是在修仙界还是不收敛，那真是只会给家里招祸。 张雅灵没驳了裴元的话，但还是轻哼了一声撇过脸。 墨沅和墨成章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两人都没出声。 郑清浅挺冤枉的，不过也不能因为一句话就把人家怎么滴，只是在等待阵法开启期间，再没看过那两人一眼。 阵法开启的前一刻，一名衣衫褴褛的修士忽然冲了进来。 “干什么的？传送灵石交了没你就进来。”负责传送的人伸手挡了一下。 那人默默将手中的一个木牌递过去，“这里。” 墨沅闻声看过去，是张全然陌生的脸，她并不认识。 但这人的声音听着 很是耳熟，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我看这里的传送费真是太低了，丑八怪都能坐得起传送阵了。”张雅灵冷哼一声，眼睛盯着刚进来的修士，很快又撇开眼。 没人吭声，那名被她针对的修士也只是低垂着头。 方才他进来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长相，在修仙界来说，那是一张称得上丑陋的脸。 金丹过后便是结婴，结婴成功就会进入元婴期，每个人在这一步都能根据自己的骨相改换容颜，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自己最好看的一面留下来。 这名刚进来的修士不知因何原因，右脸有一大块青紫色的印记，从额上朝左脸蔓延，看上去就像戴着一张丑陋的面具。 张雅灵之所以敢开口，也因为这人被看出来的修为才筑基后期。 阵法启动，一群人转眼间就被传送到了云池城。 这次的秘境将在三日后开启，所以从各地前来云池城的人非常多，墨沅他们这一批几乎都是冲着秘境来的。 张雅灵神色高傲的扫了墨沅等人一眼，“有些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谁都能进得去这次的秘境吗？” “表妹，师门的人肯定在等我们了，咱们先 去汇合吧。”裴元再次出声，直接将她拉走。 也不知怎么的，从前他还觉得表妹嚣张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但最近几日，每当她出言不逊，他的心头都忍不住一跳，感觉若不阻止她，迟早得出事。 墨沅见状，立刻向走在她身边的人打听，“这位道友，请问这次的秘境是有什么特别吗？” 巧得很，她问的正是刚才最后进传送阵那名修士。 “三天后，九星连珠。”被张雅灵喊丑八怪的修士简短的回道，同时抬脚往前。 墨沅眉心一皱，郑清浅连忙小声问，“沅姐儿，什么是九星连珠？” “如果三天后是九星连珠，那这次的秘境就会很危险，只我们三个怕是……”墨沅拧着眉，心里想着对策。 他们几人没注意到的是，郑清浅那声“沅姐儿”一出口，刚才那名修士的脚步便是一顿，而后转头盯着墨沅看。 墨沅解释完，抬眼便跟他的目光对上，心念电转间，张口便喊道：“不知这位道友可愿与我们一起进去这次的秘境？” 危险程度增加的情况下，她不敢保证能护得住墨成章和郑清浅，还是跟人结伴进秘境的好。 这人虽然相貌丑陋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沉稳，就算是筑基期的，实力应该也不弱。 丑修士定定的看了她片刻，而后才开口，“好。” “不知道友尊姓大名？我是墨沅，这两位是我爹娘。”墨沅作了个揖，半正式的自我介绍。 丑修士看了看墨成章和郑清浅，“叫我老丑吧。” 墨沅眉头一皱，目光蓦地变冷，“道友若是连真实姓名都不愿告知，那我们只好另找他人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好一阵后，老丑才对着墨沅回礼，“金澈。” 墨沅微愣，很快便又仔细的将他看了一遍，心中暗暗叹气，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他？ “墨姑娘，此时城内不好找住处。”金澈见墨沅愣神，出言提醒道。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是那种犹如金石丝竹的声音，与墨沅记忆中的如出一辙，而且，他也叫金澈。 但她记忆中的金澈，乃是神界中人都高山仰止的存在。 眼前这人除了名字和声音，与那位长相绝美，将冰灵根修到极致的冰美男完全不搭边。 “走吧，先去安顿。”墨沅暗暗摇头，这位金澈，绝对不可能是她认识的那位。 郑清浅和墨成章跟在墨沅 身后，金澈则跟墨沅并排走在前面。 墨沅许久没到过修仙界，对这里的事物并没有很熟悉，反倒是金澈看上去对云池城挺熟的。 之前在金海城时，墨沅他们换了一些灵石，除了传送费后，还剩下一点，找个便宜的地方落脚还是够的。 因为这次秘境的特殊，所以这次来云池城的人特别多，还大都是金丹以上分神以下的，这些人相对来说算得上“财大气粗”，因此城里早就没客房了。 墨沅不解，“分神期的也来这种秘境？” 在她的印象中，云池城的秘境哪怕有九星连珠的异象加持，顶多也就吸引吸引出窍期的修士，分神期的怎么会来？ 金澈看了看她，“墨姑娘怕是久不在修仙界走动，不知道如今天道出了问题，此间许久无人飞升了。” “没人飞升？”墨沅心头一跳，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金澈颔首，“原本渡劫期便能飞升，但如今到了渡劫后期也不会天劫降下，还得继续修炼，到达新的境界，有人将这个新的境界叫作大成。就算到了大成期，还得自己去寻找天劫，但依旧没人能飞升。” 墨沅眉心紧锁，怎么会这样？ 第652章 墨沅番外10 金澈的话不多，但对墨沅三人有问必答。 等几人终于在一家偏僻的小店安顿下来时，墨沅已经从他口中打听到了许多事情。 “我先回房，三日后见。”金澈对几人点点头，转身便走。 墨沅则先留在墨成章和郑清浅的房里，一家三口算是开了个紧急会议。 “刚刚金澈说的没人飞升是什么情况？”郑清浅憋了一路，等墨沅在房间周围设下禁制，她才问出口。 墨沅对此有些猜测，但她说出来郑清浅也未必懂，因此她摇头道：“此事还需我们自己经历过后才清楚。” “金澈此人言谈间看似坦荡，实则有关他自己，却多有隐瞒，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他。”墨成章冷静道。 这一路他都在暗自观察，抛开金澈说的有关修仙界的变化不谈，他有几次试探着想问他的底细，都被他岔开了。 也就是说，目前他们除了知道金澈的名字外，对他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他没问题，我现在担心这次秘境恐怕会很危险。”墨沅沉吟道。 秘境中的凶兽和阵法等等只是一方面，她担心的危险更偏向其他人。 修仙界很现实又很残酷，秘境中既是锻炼的地方，又是与人 周旋经历世情的机会。 秘境中有许多天材地宝，若是不谨慎，就算拿到了也可能被人抢夺。 而这次连分神期的都来了，整个秘境的档次提高，危险也随之增加。 以她目前的实力，真的不敢保证能护得住墨成章两人。 “还有三天，我跟浅浅冲击一下金丹期。”墨成章忽然开口道。 原本他们是想在筑基期压一压，但形势所迫，先将修为境界提上去，让人不敢轻易来招惹，才能有机会稳固心境。 他和墨沅都无需担心，但郑清浅入道时日尚短，境界突然拔高得太厉害，他担心她之后会出问题。 墨沅对此没有异议，说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回了她的房间。 “四哥，我怎么觉得沅姐儿今天听见金澈的名字时，有点奇怪。”等墨沅离开，郑清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比起修炼，她更关心自己的女儿。 郑清浅没忘记，墨沅回来是为了报仇，所以看见她的异样，她免不了会有些紧张。 “既然她没说什么，我们等着便是。”墨成章握着她的手，眼底有些担忧，“倒是你，境界涨得如此快，可有哪里不舒服？” 郑清浅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听沅 姐儿的意思，在秘境中我们可能会杀人，我有点担心我会拖你们的后腿。” “傻，危急时刻你不用顾虑太多，直接躲进空间便是，有我跟沅姐儿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墨成章故作轻松的笑道。 郑清浅想说她不能一直在他们的保护下，但话道嘴边又变成了，“我知道了。” 她也是两世为人了，深知修炼这种事只能靠自己，从前她心肠软，总是不会对人下狠手，但这里的规则不同，若她不对人狠，人家就会对她变本加厉，甚至还会连累墨成章他们。 所以，她一定不能对人手软。 墨沅回房后没有立即进去空间，而是静静的在屋里坐了一会儿。 金澈……他还好吗？ 犹记得她和他几乎是同时度的圣劫，但是她这里出了事，金澈那边呢？是已经成圣了，还是……灰飞烟灭了？ 修行一途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成神后的确能够永生，但同时也有诸多限制，唯有成圣以后，才算是真正的与天同寿，可以参与天道规则的制定与修改。 但是因为成圣天劫异常恐怖，湮灭在这个大劫下的神数不胜数，因此，绝大部分成神的不会选择继续冲击圣劫。 但她和 金澈都是散修出身，两人同样无牵无挂，唯一的追求就是冲击圣劫，飞升圣界，能够参与天道规则的制定。 前世她对冲击圣劫信心满满，但还没开始，她就发现自己被人种下了魔心。 自天地初开，神魔便是势不两立的，她追求的是无上大道，有了魔心如何还能抗得过圣劫？ 所以那时她决绝的选择了转世重修。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种情况下转世，谁都不能保证她会转生成什么，有可能会连续几世都轮入畜生道，在轮回者磨灭一颗修道的心，到最后彻底坠入轮回。 但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不但没有轮入畜生道，反而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到了其他位面。 回来修仙界的这段日子，她刻意不去想从前的事，只想赶紧飞升仙界，因为她的仇人都在神界，只有上去了，她才能报仇。 可今日这个金澈的话却让她猛然意识到，她的仇可能没那么好报了。 …… 三天的时间，对别人来说顶多就是巩固一下境界，但墨成章和郑清浅在空间里却突破了筑基期，同时到了金丹中期。 而墨沅已经从来到这里的金丹期，连续突破两个大境界，直接到了出窍 ！ 虽然只是出窍前期，但她这样的修炼速度，简直令人嫉妒。 一家三口从空间出来，看见金澈时，愣了一下。 他竟然已经结婴了！ 看来这个金澈也是深藏不露啊。 金澈只让墨沅一家三口看见了他如今的真实境界，很快便又隐藏起来，表面看去依旧是金丹期。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这个队伍看上去倒也不是太弱了。 两个金丹，一个元婴，还有一个出窍，就算碰上分神期的，也有了一拼的实力。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遇上那样的人，他们只想默默的在秘境中发财，顺便增长自己的历练和心境。 金澈看见墨沅三人的境界也是一惊，不过他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而是觉得之前他们三人恐怕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境界。 等到四人去到秘境入口处，看见那些毫不掩饰自己境界的人，心里却是暂时定下了。 排队进入秘境的人中，的确有分神期的高手，不过不多，只有两个，大多都是金丹期的，出窍期的都不是很多。 墨沅当即打消了再拉一个人进队的想法，“进去后一定不要乱走，我们四个必须一直在一起。” 马上就要轮到他们，墨沅再次强调。 第653章 墨沅番外11 墨成章紧紧牵着郑清浅的手，“放心，我们会一直跟着你。” 金澈没吭声，但却朝着墨沅靠近了一步。 “别磨蹭，赶紧进去！”守在门外的人催促道。 墨沅从容的领头走了进去。 守在秘境门外的，是云池城的守卫，这些人虽然只有金丹期的修为，但身后却有大的山门做靠山，轻易无人敢惹。 修仙界每座城池都有对应的山门庇护，也叫宗门或者某个门派。 而每次秘境开启，进秘境都需要交“入门费”，这笔灵石便是城池的经济来源之一，也是普通秘境不限制进入人数的原因。 墨沅三人因为不愁修炼资源，也不愁吃喝，所以身上是堪堪凑够了入门费的灵石就跑来了。 四人踏入秘境，眼前景色蓦然变换。 郑清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免不了睁大了眼，朝四周扫了一圈。 “他们怎么都在打坐？” 入口处的空地上，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打坐，但他们进来不是为了寻宝和历练吗？ “这些人境界不够，不敢进去秘境中心。”墨沅低声解释。 郑清浅恍然，难怪她看见这些人的修为全是金丹以下的。 呃，说 来汗颜，她和墨成章也才金丹中期罢了。 但是进来秘境后，她立刻发现，这里的灵气浓度跟空间里差不太多。 墨沅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此时并不是解释的时机，“我们往东走。” 她看了看天空，很快便做了决定。 此时西面祥云漫天，一看就是有异宝的样子，所以进来秘境的人几乎都朝着西面去了。 但墨沅很冷静，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容易出事，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不太敢全然信任，她当然不会去冒险。 而且…… 秘境的开启不固定，但结束却是有迹可循——一旦有人找到秘境的阵眼，拿到镇压阵眼的东西，整个秘境便会消失，秘境中的人也会被传送出去。 墨沅前世便是阵法大拿，修真界的秘境在她眼中基本算是小儿科的存在，一眼便看出了这个阵的阵眼所在。 阵眼周围有异兽守护，还有许多天材地宝，那才是整个秘境最“富有”的地方。 不过她不是为了破坏阵眼而来，而是为了带墨成章和郑清浅历练，所以在他们没达成目的前，她不会主动去找阵眼。 “把小金放出来吧。”墨成章忽然开口。 墨沅闻言也点头，“这倒 是条捷径。” 蟠桃黄金猴是寻宝的妖兽，有它们在，秘境中的宝物基本上就无所遁形了。 他们现在一穷二白，有小金带着，一路上也能收获一些东西。 郑清浅跟小金是有精神契约的，在大齐的时候，她在空间外还不能感受到它，但进了修仙界，郑清浅跟小金的联系也紧密起来。 金澈看见郑清浅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手中已经牵着一只蟠桃黄金猴，眼里顿时上过一抹诧异。 他之前就知道他们一家三口不简单，没想到竟然还驯服了寻宝猴？ 不过金澈也就惊讶了一瞬，并未张口询问。 墨沅看了看他，他不问，她更不会主动开口了。 “先替它做简单的伪装，不然……”金澈忍不住提了一嘴。 这话一出，墨沅几人自然知道是何意。 墨沅抬手在小金头上抹过去，下一瞬，小金就变成一只普通猴子的模样。 “简单的变幻术，不遇到高手就够用了。”墨沅说道。 她手中现在没有炼制阵盘的材料，不然这个变幻术再配上隐匿气息的阵盘，就算是比她高两个大境界的也不一定能识破。 一切准备妥当，郑清浅给小金指明了方向，便见小金兴高 采烈的在前面带路。 因为人都去了西面，往东面走的人不多，墨沅四人在小金的带路下，基本上算是把这一带扫荡了一遍。 “七情花，娘，您收起来。” “爹，这种小兽的血适合画符，您拿着吧。” “这是炼器材料，咱们用不上也可以卖。” “还有这……” 一路上墨沅一边风卷残云的收东西，一边给墨成章和郑清浅介绍。 金澈一直安安静静的跟着，没有张口要过什么东西。 等小金不再前进，指着前面猛摇头时，墨沅知道，前面就是阵眼所在。 她这才转头对金澈道：“不知金道友修习的是哪门技艺？等出去后你可以在刚才我们找到的东西中挑选你需要的。” 金澈摇头，“留给令尊和令慈吧，我不需要。” 墨沅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点点头，“多谢承让，既如此，出去之前找到的珍惜材料中，你可以挑选其一。” 每个修士进秘境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历练和寻宝，金澈暂时没有出手，寻到的东西他也不要，墨沅心下默默的将提防他的等级提高。 在修仙界一定要谨记，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越是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所求越大。 墨沅示意郑清浅将小金收回去，而后又叮嘱了几句才谨慎的朝着阵眼方向而去。 修仙界的人有种收纳灵宠的东西，叫宠物袋，是储物袋的一种，能放活物，不过空间小，还必须让灵宠跟宠物袋产生契约，也就是一个宠物袋只能装一只宠物。 这也避免了有人用宠物袋夹带活人。 所以方才墨沅才毫无压力的在金澈面前放出小金，他顶多会觉得他们深藏不露，绝不会想到他们有空间。 思绪间，一行人眼前的景物再次一变。 “好漂亮！”郑清浅忍不住低呼。 香风扑面，彩蝶漫天，各种奇花异草放肆的将墨沅几人包围。 “关闭五感！”墨沅急声喝道。 金澈和墨成章早有准备，两人神色一变，立刻封了五感。 郑清浅因为没经验，反应慢了一瞬，立刻便觉得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四哥……”她下意识的喊了墨成章一声，随即便晕了过去。 “浅浅！” 墨成章扶住她，迅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而后将她放在地上盘膝而坐。他也盘膝坐在她身后，一手扶着，一手撑住她的后背。 “是幻心阵，无毒。爹护住娘的心脉便可。”墨沅冷静道。 第654章 墨沅番外12 郑清浅做了个梦，但她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梦。 因为她看见的是仙界发生的事，那个墨沅描绘过的仙界，不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修仙界。 梦里她仿佛是个旁观者，却又能跟梦里那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感同身受。 她看见了墨成章，但他不叫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只是看着他，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揪痛。 特别狗血的是，梦里有名女仙痴恋墨成章，已经到了得不到他就要毁天灭地的程度。 而墨成章喜欢的人是她，一个叫莫芸的上仙。 莫芸心性冷淡，无欲无求，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但那名女仙却因此恨上了她，几经筹谋，让她中了一种高明的傀儡术。 “既然我得不到，那谁都别想得到！你们都去死吧！” 那名女仙疯了一般，控制莫芸将墨成章的魂相击碎！ “哈哈哈……关月帝君，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是什么滋味？”女仙疯狂大笑。 关月帝君却没有给她哪怕一个眼神，而是紧紧抓着莫芸的手，脸上带着笑，将一根他亲手雕琢的簪子塞进她手中，“别怕……” 可惜，他的下一句话都没出来，整个人便烟消云散了。 “不！” 莫 芸在这一刻挣脱傀儡术的摆布，手中紧紧抓着关月帝君的一根发带，仰天长啸。 外人无从得知的是，莫芸对关月帝君也已情根深种。 眼见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手上，莫芸瞬间入魔，天地为之色变。 “哈哈哈……高高在上的云清上仙竟然入了魔道！值了，我就算立时灰飞烟灭也值了！” 女仙是真的疯了。 莫芸双眼赤红，浑身魔气翻涌，伸手一抓，女仙的脖子就被她抓在了手中。 “灰飞烟灭？”她的话没有半点情绪起伏，但却让听见的人胆寒，“我要剔你仙骨，断你灵根，破你魂相……再将你送入轮回，让你永生永世只能成为凡人的盘中餐！” 紧接着，郑清浅便看见莫芸做了一连串她看不懂的动作，而后那名女仙的惨叫声传来，很快便消失不见。 郑清浅的心很痛，她想去安慰莫芸，但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猛地跪倒在地。 “关月……天上人间，哪怕付出一切，我也会补齐你的魂相……” 画面到这里，郑清浅的头猛地刺痛，随后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浅浅，浅浅……快醒醒……” 是墨成章！ 郑清浅再也顾不得去想什么莫芸，拼 命的想要睁眼。 “师兄，他们肯定将缩地草拿走了，咱们得抢回来啊！” “是啊师兄，师父让我们一定要带着缩地草回去，这几个散修一看就没什么根基，咱们抢了也就抢了，回去跟师父交差才是正事。” “……” 郑清浅的眼皮动了动，只虚虚的睁开了一条缝。 墨成章背对着她，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而在他对面的人群中，有两个她眼熟的人。 这时，墨沅开口了，“苍旻宗是越发不济了，抢人财物做得倒是很顺手。” 之前这两个张家的后辈没有穿门派服饰，所以她不知他们师承何处，但此时对面的人穿的全是修仙界最大的宗门苍旻宗的衣服。 若是别的小宗门，墨沅还不一定认识，但是苍旻宗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在她那个年代，苍旻宗能人辈出，光是飞升的就有百余人，在仙界之上也有苍旻宗飞升上去的高手，可谓是声名远播。 “呵呵，真是笑话，你们几个散修配拿着缩地草吗？还有这个丑八怪，长得丑就别出来吓人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呃……” 张雅灵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放开我师妹！” 金澈面无表情的箍 着张雅灵的脖子，冷声道：“若是不会说话，这舌头也不必留着了。” 话落，他另一只手在张雅灵面上一晃而过，张雅灵的舌头就被甩到了地上！ “表妹！” “师妹！” 金澈嫌弃的将张雅灵丢过去，在自己身上放了三遍清洁术才作罢。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苍旻宗的人顿时被激怒，一群人蜂拥而上。 除了张雅灵表兄妹两人，他们来的大多都是元婴以上的，甚至还有一名分神期修士。 只是这会儿那名分神期的不在。 墨成章头都没回的，背着身子将手放在郑清浅身上，郑清浅眨眼便被放进了空间。 郑清浅：“……”她也可以帮忙的！ 墨沅脸上的神情很冷，但却面无惧色，一边抵挡苍旻宗人的攻击，一边扬声道：“进阵眼！” 话音落下的同时，只见她扬手一挥，一道结界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金澈和墨成章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秘境阵眼之中，墨沅紧跟而上。 在郑清浅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找到了阵眼，并且经过了一场大战，将阵眼守护兽打败后，拿到了这次秘境最大的奖励——缩地草。 缩地草是制作阵盘的稀有材料，根据用 量，可以制作出不同使用次数的空间阵盘。 所谓的空间阵盘，是类似于传送阵一样的东西，能够精准定位千万里之外，是连神界都不常有的宝贝。 而制作这种阵盘的关键材料就是缩地草，顾名思义，缩地成寸之意。 就在刚刚，墨沅还发现了这次秘境的大秘密。 三人进到阵眼，全都神情大震。 “这是……”墨沅低喃，“好浓的灵气！” 墨成章眼底的惊讶好一会儿才散，这里竟然有这样深重的灵气？可他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这里的灵气比郑清浅的空间还要浓郁数倍，若不是他是单系灵根，哪里还能站得住。 思绪纷飞间，墨成章当机立断，立刻将郑清浅“取”了出来。 “四哥……”郑清浅忽地紧紧的抱住他，眼中含泪。 墨成章不明所以，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这里灵气浓郁，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她的混沌灵根是来者不拒的，这里的灵气对郑清浅来说简直就是大补，刚刚被幻心阵迷惑的损伤应该很快便能恢复。 “不是灵气。”金澈忽然开口，神情有些古怪。 “不是灵气？那是什么？”墨沅立刻反问。 金澈抿了抿唇，缓缓张口道：“圣气。” 第655章 墨沅番外13 “圣气？”墨成章闻言看向他，“圣界之气？” 金澈点头，“是。圣气与灵气和仙气不同，任何人都可以吸收，也就是说，在这里，每个人都相当于拥有了混沌灵根。” 墨成章：“……” 墨沅：“……” 郑清浅还没从刚才的梦境回神，但听见这话，茫然了一瞬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这个混沌灵根看来不管在哪里都很占便宜啊！梦里那个莫芸的修为就在关月帝君之上。 难道她和墨成章是莫芸和关月的转世？ “浅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墨成章见她还在发愣，担心的看着她问。 郑清浅回神，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如果他们真是莫芸和关月的转世，那前世岂不是她杀了他？ “怎么了？”墨成章总觉得郑清浅这会儿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郑清浅还是摇头，“没事。” 他们两人还没说清楚，身旁的墨沅已经将心头的戒备外溢，冷然看着金澈问，“你如何知道圣界之事？” 圣人少有临凡的，就算她当年准备好了要度圣劫，也没接触过圣界的东西。 但金澈却能说出这是圣气而非灵气，并且还知 道圣气的作用。 金澈静静的看着她，两人相对而立，互相看着对方，只是墨沅眼中全是戒备，而金澈的眼中除了平静，还有压在眼底的波涛。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只是机会难得，若能在此修炼，修为必定大涨，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在这个问题上吗？” 过了好一会儿后，金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墨沅知道他说得对，但放着这样一个无法让人信任的人在身边，她心里实在没底。 “沅姐儿，先修炼吧。”墨成章见状，上前道。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他也迫切的希望能尽快提高修为。 至于金澈，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不会伤害他们。 墨沅又看了金澈一阵，然后在他和他们一家三口之间设了一个结界，而后便就地打坐，不再理会他了。 墨成章和郑清浅也没再耽搁，所有的一切都先放下，趁着这方小世界还没消失前，赶紧捞好处才是正经的。 金澈看着墨沅三人修炼，心中暗叹，而后找了个离他们远些的地方打坐。 之前墨沅对金澈的话还有些怀疑，但当她开始引气入体才明白，这里的果然跟灵气不同，她不用 先剔除其他杂气，可以毫无防备的吸收周遭所有的能量。 四人都知道这里是秘境的阵眼，所以全神贯注的修炼。 而这里为何会有一方满是圣气的小世界，此时却无人关注，也无法得知。 阵眼之外，苍旻宗的人全都傻眼了。 “他们竟然……进去了？” “可为何秘境还未消失？” “难道这里不是阵眼？不可能啊，师父不可能会算错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给他们答案，众人面面相觑后，看向领头的那名分神修士。 这人之前在另一个方向找药材，这会儿才跟他们汇合。 “师伯，为何会这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分神修士了解事情经过后，沉吟片刻道：“此间必定还有异宝，你们先行散去，将秘境中能收集的东西都收了，我留在此处。” 说完，他直接在阵眼旁边开始打坐。 而裴元却猛地跪在他身前，磕了几个头后哭求道：“还请师伯大发慈悲，救救我表妹……” 分神修士睁眼看了张雅灵一眼，冷声道：“此女命中有此一劫，口舌是非，咎由自取，本座不会沾染此等孽障。” 言下之 意便是，张雅灵自己多嘴多舌，这是她的报应，若是他帮了忙，这份孽就会算到他头上。 裴元的哭声顿住，愣愣的看了看分身修士，又看了看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的张雅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弟，你就别为难师伯了，小师妹她……唉！” 张雅灵因为是土木双灵根，可谓资质上乘，自小便骄傲跋扈，对人说话刻薄，毫不留情，在门中也不是很受人喜欢。 今日有此一劫，有的人心里恐怕还会幸灾乐祸。 裴元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等他再抬头时，默默的起身去将张雅灵抱起，将两人进入秘境的牌子同时捏碎，顷刻间便消失了。 别人可以不管张雅灵，但他不能，因为他今天的一切都是张家给的。 “师弟……”刚刚那人喊了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苍旻宗的人并没有完全离开，有几个对秘境里东西不太感兴趣的，也在分身修士附近默默修炼。 不用想也知道，那阵眼里肯定有好东西，等到刚才的四人出来，他们这么多人，再加上分神期的师伯，绝对可以将东西抢过来。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再也没有 见到墨沅几人的机会。 …… 圣气之于任何人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凡人吸了可以延年益寿，修炼之人用来修炼，实力会成倍增长。这还只是浓度稀薄的情况下。 浓度越是浓郁，对修行之人的好处就越大。 修士用灵气修炼还会有爆体而亡的概率，但圣气却完全不会，只要你能吃得下，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墨沅几人在这方小世界中，如痴如醉，不可自拔，争分夺秒的修炼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周围的圣气越来越稀薄，他们才停了下来。 四个人都从一开始的在地上坐着，变成了此时的在半空飘着的状态。 墨成章和郑清浅早就顺利结婴，两人如今都已到了渡劫后期。 不过两人都没有改变容貌，只是结婴时身体杂质都会排出，两人看上去更加年轻水嫩了。 没错，就是水嫩，连墨成章都能用上这个词。 墨沅是最后睁眼的，一睁眼就看见正前方的金澈，整个人顿时石化在空中。 他此时也到了渡劫后期，浑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冰中。 墨沅呆呆的看着，无意识的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656章 墨沅番外14 神界是个非常广阔的空间，哪怕是腿脚最快的神，也没能找到过神界的边界。 如此辽阔的空间中，自然能容得下三界六道飞升上来的诸神。 在这样一个世界，按理来说，除了天道给悟外，不可能有什么八卦消息能传得神尽皆知。 可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例外——冰神金澈是满天神佛中，皮相最好看的一个。 这位冰神那是彻头彻尾的冰雪之神，不但将冰灵根练到了极致不说，为人也冷得像是人间腊月里的冰雪。 但是，神仙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拥有无限的生命，若是无欲无求，那做神仙也太没趣味了。 于是乎，一大堆女神找着各种由头往冰神殿跑。 一开始冰神君还会让人招待一二，但时间长了，他自己都受不了，干脆躲了出去。 能让一殿神君跑路，可想而知神界那群女神们有多缠人。 只是，金澈这一跑，却是把自己的情劫给跑出来了。 既然出来了，金澈少不得要去历练一番。 但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所以没有去任何秘境，而是进了一处碰巧开启的遗迹。 那是神魔大战时留下来的，一进去他就本能的感觉到，自己这 次怕是要遭难。 之后的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因为躲避一头凶残至极的魔兽，他误入了一处阵法。 进阵之后他才发现，阵里已经有个人了。 “你在做什么？”头一次，金澈主动问一名女修。 只是那名女修头也不抬的继续在地上演算，顺便不耐烦的回了他两个字，“破阵。” 自他踏上修途，还从未有女子如此对他说话。 金澈愣了一瞬后，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于是走到女修身旁又问，“道友可需在下相助？” “别吵！你……”女修抬头看见他的瞬间，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金澈难得的扬起一抹笑，“在下金澈，对阵法略知一二，道友若不嫌弃，你我可共同破阵。” 过了好一会儿，女修才回神，白皙的脸庞蓦地染上两分红晕，移开视线后，故作镇定的回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金澈唇角微弯，没再言语，安静的在她身旁坐下。 每个见到他的女修都会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眼前这位倒是不同，他都介绍了自己，她却没说她是谁。 金澈有意无意的打量她，然后发现这名女修在演算破阵之法时，神情及其专注，完全不会因为 他在身边而分心。 如此过了两日，金澈正在打坐，耳边响起一声女子的欢呼，“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金澈睁开眼，看见她的笑脸，他也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恭喜道友，在下此次要沾光了。” 女修脸上蓦地一僵，飞快的别开眼，“没事，我们快出去吧。” 她说快出去，那是真的很快，反正他从没见过破这种大阵这么快的人。 只是，出去后，他还没来得及道谢，顺便问清她的来历，她便直接丢下一句“后会有期”跑掉了。 金澈有些哭笑不得，抬手虚空一抓，刚刚那名女修的身影便缩小了数倍，在他的掌间浮现。 再之后，他得知了她的情况。 她叫童沅，是无尘宫的主人，道号锁尘神君，在阵法一道有极高的造诣。 难怪她能破得了远古神魔大战中的大阵。 自此后，金澈的生活中多了一件事：利用各种机会打听锁尘神君的消息。 当然，他做得很隐蔽，因为不想给她带去麻烦。 等到他终于下定决心，想去找她“聊聊”时，他的修为已经压制不住，必须尽快渡过圣劫。 可他不想飞升圣界。 正在纠结时，有关她的消息传来：她也要渡圣 劫。 金澈当时只觉得连天道都在帮他，于是专心准备渡劫之事。 然而，就在他顺利飞升圣界的那一刻，强大的神识探查到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金澈果断放弃成圣的机会，瞬移到了童沅渡劫的地方，用他的神识护住她即将转世的神魂，不惜激怒天道，强行将她送去了别的位面。 而后她的仇人趁他神魂不稳时，将他重伤，同时在他身上下了诅咒：身入轮回后不得再入修途，若入修途，必定修行艰难，元婴之前无法显露神魂之相。 …… 金澈睁眼的瞬间，覆在他周身的薄冰开始消散。 看见墨沅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金澈勾了勾唇，“锁尘神君，好久不见。” “你……冰，冰神尊……”墨沅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 郑清浅和墨成章对望一眼，两人现在都是满脸的问号。 现在是啥情况？什么神君神尊的，难道金澈真是墨沅的熟人？ 金澈抬头看了看这处小世界，对墨沅道：“这里快消失了，你还不准备破阵吗？” 墨沅在极大的震惊后，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此处阵法有些诡异，我不确定破阵后我们会去哪里。” “无妨，以我们如今的 修为，不管出去在哪里，都不必担心。”金澈淡淡道。 如今他们被世界规则限制，修为压制在渡劫期，出去便可去寻找渡劫地了。 渡劫后期在修仙界已经是顶级的存在，虽然后面还有个大成期，但这个大成期也就相当于仙界最低级的地仙。 他们四个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可以横着在修仙界走了。 墨沅想了想，转头对墨成章和郑清浅交代了一些事，为了以防万一，特地提了提渡劫的事。 “据说如今渡劫需要自己去找，但万一我们出去就被天道锁定，你们也不要怕，按照之前我教你们的应对便可。” 墨沅一点都不担心墨成章，先不说他是不是也是某个神仙转世，就他的雷灵根也是不怕天劫的。 她只担心郑清浅，怕她会被天劫的威压压垮。 郑清浅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你别担心。” 见郑清浅是真的将她的话记在心里了，墨沅才开始破阵。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却很繁杂。 郑清浅几次看着金澈欲言又止，但她怕打扰到墨沅，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 然而，阵法破掉的同时，四人同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四人集体傻眼。 第657章 墨沅番外15 只见四道毁天灭地的天雷，在他们出现在那一刻，直接将他们锁定，恐怖的天地威压带着碾碎一切的态势朝他们压过来！ “起阵！”金澈最先反应过来，冲墨沅大喊了一声，“天道这是想让我们现在渡劫！” 墨沅眉头紧皱，但手下动作却没停，咬破了右手中指，以她自身精血为引，开始在四人周遭凌空布阵。 “这里不是修仙界，是仙界！”墨成章忽然道。 也就是说，他们破阵后，直接被送到了仙界！ 难怪一出来就要渡劫，对仙界来说，他们是外来者，必须取得留下的资格才能留在这里，渡劫就是资格考试。 郑清浅有点腿软，之前她就知道渡劫很恐怖，但现在他们这分明就是要集体渡劫啊！ 想象一下，原本四个人各自应付自己的天劫就行了，如今他们却是要抵挡从前四倍的天劫！ 这特么确定不是天道想灭了他们？ 墨成章的脸色也很凝重，他的阵法造诣不高，而且来修仙界的时日尚短，都还来不及准备什么东西，一来就遇上如此严峻的考验，没吓懵就不错了。 “四哥……”郑清浅紧了紧抱着他胳膊的手。 墨成章脑中灵光一闪，也顾 不得避开金澈了，对着墨沅大喊，“沅姐儿，进空间！” 空间里自成法则，哪怕是天劫，经过这样一“过滤”，威力也会大减。 “不行！爹，若是利用空间躲避天劫，会激怒天道，此后在修为上再难存进！”墨沅拒绝。 墨成章一手搂住郑清浅，一边伸手去拉墨沅，“那是普通的空间法宝！你娘这个是特殊的，你信我，快进去！” 墨沅手中的动作顿住，看见墨成章一脸认真，心下掠过一个念头：难道空间是她爹炼的？ 但此时她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劫雷开始朝她构建的阵法结界劈下来，而她只看了一眼心便凉了一大半——她叠加的三十三重阵法在四重天劫下，只一道劫雷就劈坏了一半！ 墨沅咬唇，为今只有相信墨成章，进去空间再说。 “不要抵抗，跟我走！”墨沅一步蹿出去，躲开了墨成章的手，去到金澈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金澈本就对她不设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眨眼间就到了郑清浅的空间里。 方才他听见了墨成章的话，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拉了进来。 可这会儿也没时间让他多想，因为天劫也跟进了空间！ 郑清浅都懵了， 本就是修仙小白的她，直接抓瞎，无措的看着墨成章，“四哥，这……” 这可怎么办啊？ “别怕，”墨成章紧握她的双手，“你是这里的主人，劫雷不会伤你。” 而且她有混沌灵根，本就不惧任何能量，劫雷在空间里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爹，我跟金澈对付劫雷，您护好娘。” 墨沅的右手放在左胸，闭眼，从胸腔中抽出了一把赤红的剑！ 这是她的本命武器，前世今生都没变。 金澈见状，单手在空中画了个圈，一把闪着寒光的冰剑也已经出现在他手中。 “我不用保护，四哥，你不用管我，我可以的，”郑清浅眼看空间的天空逐渐暗下来，劫雷随时都可能掉落，急急道，“相信我！” 她的确是个修仙小白，又因为境界提升太快，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学，但是她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家人的拖累。 墨成章同她相处得久了，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果此时他还坚持守在她身边，万一墨沅有个什么，她定然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你自己小心。”墨成章拍了拍她的肩，随即飞身往墨沅身旁去了。 郑清浅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那一丝 恐惧压下，目光紧盯着墨成章和墨沅。 可她还没准备好，就看见墨成章也从自己身体里抽出了……一把扇子。 啥情况？现在是比谁身体里藏的东西多吗？可他们怎么没告诉她，她体内有没有呢？ 没时间让她细想，进空间后的第一道劫雷就劈了下来。 比起方才在外面的威力，此时的劫雷都能称得上温和，但对墨沅几人来说，应对起来还是略显吃力。 谁让他们现在才渡劫期呢？没被劈成渣渣就不错了。 几个人中，只有金澈手里有些法器，墨沅和墨成章纯靠符箓和阵法撑着，但墨成章的长处并不是这两样。 “沅姐儿，我将劫雷引到那边，”墨成章手拿本命折扇指了个方向，“你布个引雷阵！” 墨沅手中动作未停，眉头却狠狠一皱，“引雷阵？你能撑得住吗？” 墨成章已经利用他雷灵根的属性开始引雷，闻言答道：“撑得住！” 从前他可是仙界分管雷电的上仙，这劫雷虽是天道劈下来的，但论对雷的了解，除了神界的雷神之外，整个仙界都没人比他更清楚。 在空间外他或许顶多只能自保，但是在这里……他亲自炼制出来的东西，想要渡 过这场天劫，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墨沅在心里飞速的权衡了一遍利弊，此时别无他法，只能按墨成章的法子来。 金澈收回冰剑，飞到墨沅身边，“我帮你。” 他的阵法修为虽然比不上她，但比起一般的神仙还是强上不少。 墨沅没回话，手中的动作未停，只是飞快的道：“你镇住乾位和艮位，其他我来！” “镇？你要布封雷阵？”金澈一惊，“万万不可！” 顾名思义，封雷阵便是要将劫雷封印在一方小天地之中，一般都是封在阵盘里。 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天劫啊！墨沅怎么可能将天劫封进去？ 墨沅没空解释，只冷静的吐出几个字，“缩地草。” 金澈漂亮得不像话的眸子大睁，顿时明白过来。 他再没有疑问，按墨沅说的，在乾位和艮位上开始布阵。 缩地草可以制作空间阵盘，墨沅是阵法大拿，已经到了随手取物都能布阵的程度。 有了缩地草做主要材料，又是在这种炼器大师炼出来的空间神器之中，只要运作得好，不愁不能将劫雷全部引下来封在这处空间中。 金澈抬眼看向墨成章，不得不感慨，这一家子可真是天道宠儿啊！ 第658章 墨沅番外16 郑清浅见状，果断到了墨成章身边，顶着劫雷的威压大喊，“四哥，我帮你！” 墨成章本想大声拒绝，但想到她的灵根，话锋一转，“你到我身前来！” 既然入了修途，他就不能总跟从前一样老想护着她，而是该让她自己面对某些不能回避的事。 他们的修为提升太快，郑清浅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不能让她一味的躲避天劫。 这种时候郑清浅很听话，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墨成章身前。 墨沅曾经告诉过郑清浅渡劫时的注意事项，此时她顶住天劫的威压，干脆闭上眼，疯狂运转功法，将周遭的灵气和天劫带来的雷灵气全部吸入体内。 而后一心二用，一边炼化身体里的灵气，一边对抗天劫。 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追着墨成章跑的劫雷，逐渐转移目标，纷纷到了郑清浅头上！ “浅浅！”墨成章心头一惊，怕她承不住如此强的天地威压。 他刚想动作，耳边却响起墨沅有些吃力的声音，“爹，带娘出去！” 墨成章闻言精神一振，不惧劫雷当头落下，伸手便拉住了郑清浅的手臂，下一刻，两人消失不见。 墨沅闷不吭声的一个瞬移，拉着金澈的手也出去 了。 “什么情况？”郑清浅一脸懵的看着墨成章父女俩。 两人却没有回答她。 墨沅出来后便松开金澈的手，不敢大意的继续在他们周围布下一个锁雷阵。 “不要打扰她，我们先去那边等。”金澈抬头望天，发现锁定他们的劫雷已经全部消失，于是对墨成章和郑清浅道。 郑清浅依旧满头雾水，不过这时候倒是有时间来问金澈了。 “沅姐儿这是在做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 从他们在那方小世界修炼完以后，她就对金澈无比好奇。 他之前的长相就不提了，不知是易容还是怎么，但是如今这张脸真是……郑清浅不知道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不管男的还是女的看了，都绝对会移不开眼的那种。 若是以往，金澈是绝不会理会这些问题的，但郑清浅问，他斟酌了一下，还是细心的解释了一番。 “她在空间里布下了封雷阵……”三言两语将这件事说清楚，金澈看向墨沅的方向，“至于我是谁，我想先告诉她。” 虽然墨沅已经认出了他，但有些事他还是觉得应该亲口告诉她。 都是过来人，郑清浅只看他此时毫不掩饰看着墨沅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对 墨沅动情了。 看来他们还是老熟人，只是不知道墨沅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 他们这厢刚说完，就听墨沅那边一声低喝，“隐！” 随即再看，方才他们进出空间的位置再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墨沅这一连串消耗巨大，做完最后一步，“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也瘫坐在地。 “沅姐儿！”郑清浅和墨成章同时飞身上前。 但金澈比他们更快，没等他们上前，便已经将墨沅抱在了怀里。 墨沅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没有推开他，“我没事，接引仙光快出现了，你……” 金澈皱眉摇头，“这里是仙界，不会有接引仙光的。” 墨沅一愣，很快也想到一个问题。 他们几个算是机缘巧合闯进这里的，并且渡天劫还是用的封锁的方式，算不得真的飞升，再加上这里本就是仙界，自然也就不会有接引仙光了。 但……没有接引仙光的话，他们如今算什么境界？ 郑清浅和墨成章确认墨沅真的没事后，齐齐松了口气。 墨成章叮嘱道：“日后切不可逞强。” 他还从没见过将劫雷封锁住的。 郑清浅也一阵阵后怕，可她对这些实在不懂，除了反复说着让 墨沅以后别再让自己受伤的话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唉，谁让她还没来得及学医道呢？如果她以后成了医仙，就再也不怕他们父女两个受伤了。 金澈忽然看向北面冷声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他看着的方向就落下四道人影。 “我道哪位大能在此渡劫，原来竟是几个误入仙界的修士。”开口的是一名长相艳丽的女仙，她说这话时，脸上写满了不屑。 墨沅等人此时因为不是正常途径渡过的天劫，再加上没有经过接引仙光的洗礼，所以还算不得仙人。 不过，禁锢几人境界的天道法则消失了，在外人眼中，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境界。 “曲颖，别跟他们废话，方才我观次处天象，他们身上必有异宝，让他们借给我们研究一番吧。” 另一名戴着面纱的女仙缓步上前，看她无欲无求的神色，倒有几分仙人之姿。 两人身后还站着两名男子，听见她的话，其中一名上前道：“宁心仙君所言极是，你们几个，能助仙君精研炼器之法，那是你们的福报，还不赶紧将东西交出来？” 另一名男子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慢悠悠的张口，“元奇，咱们是要借东西，对几 位小友不要这么凶嘛。” 说完，他又看向金澈道：“小友不必紧张，我乃青霞山恒元真君，几位将东西借给我们，日后必定原物奉还。” 墨成章面无表情的站在金澈和墨沅面前，“我们没有你们说的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人定然是被方才天劫之下空间爆发的护主气息吸引来的。 当年他替莫芸炼制这件空间法器时，是为了让她在飞升神界时抵挡天劫能用上。那时他根本不知道她是混沌灵根，所以整个空间都是朝着“吸纳”这两个字造的。 至于其中的其他功能，那是其他好几种术法的结合，其复杂艰难的程度堪比凡人飞升，如果要解释清楚，那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因此，空间方才在吸纳天劫时，自身的气息也暴露了。 “宁心？”墨沅忽地脸色一变，死死的盯着蒙着面纱的宁心仙君，“你爹娘是谁？” 宁心仙君只是别人对宁心的尊称，实际上她的实力只有真君级别。 只是她天生仙胎，容不得别人半点不敬。 “放肆！本君的父母岂是你个散修能随意打听的？” 宁心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罡风便朝着墨沅而去！ 小小散修，居然也敢打听她的父母？ 第659章 墨沅番外17 宁心本以为十拿十稳要教训墨沅的一招，却被墨成章轻轻松松就接下了。 “小小年纪，如此歹毒，不配为仙！” 墨成章截下她的攻击后，反手甩出一条烈雷鞭。 宁心没料到，这几个在她眼中与凡人无异的散修竟然还会还手，愣仲了一瞬。 “仙君小心！” 她身边的曲颖猛地往旁边拽了她一下，两人飞到了十几丈之外，险险的躲过墨成章这道带着天雷之气的雷鞭。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宁心仙君动手！”元奇见状，对墨成章怒目而视，同时也使了个雷系攻击术法打过来。 墨成章不闪不避，只冷哼了一声，随即却是主动迎上去，跟这个叫元奇的战在了一起。 虽然他们如今看不出境界，但他自己很清楚，他此时的实力跟在修仙界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而整个空间里如今都封着他们四人的劫雷，他是空间的制造者，虽不能将其中原有的东西取出来，但天雷是外来物，又与他的灵根契合，可任由他随意取用。 方才打出去的烈雷鞭便是从空间里抽取的天雷。 那名自称恒元真君的，看见此种情景，只稍稍权衡了片刻，便不声不响的朝着金澈和墨沅攻 来。 宁心仙君并不是普通仙人，她的身份可谓是整个仙界众人都高攀不上的，若是今日他帮忙教训了这几个胆大妄为的散修，日后她家中长辈知道了，自然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抱着这样的心思，恒元真君对金澈和墨沅下手就毫不留情了。 可他万万没料到，那个长得好看得天怒人怨的散修，竟然动都没动就化解了他的全力一击！ “你们到底是谁？” 恒元真君惯会阴人，今日却踢到了铁板，心下诧异的同时，已经在一招之后，不着痕迹的后退到了几丈之外。 在仙界这么多年，别的他或许没学会，但审时度势那是必须学会的。 宁心家里长辈给的好处，哪有他的命重要？此时还是先弄清楚这几人的来历才是上策。 金澈完全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满身戒备的郑清浅道：“烦请伯母暂时照看着。” 郑清浅这会儿心思都在墨成章那，没注意他的称呼变了，闻言点头道：“交给我。” 哪怕她实力不济，她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 金澈说完，放下墨沅，伸手擦去她唇边的血渍，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有我，你不必出手。” 墨沅收回盯着宁心 的目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你……” “嘘，”金澈的食指放在她唇边，“我知道，不过你记住，你的仇人亦是我的。” 说完这话，金澈便起身，对郑清浅点点头，随后直接移动到了宁心身前。 眼前的宁心仙君，这双眼跟那人一模一样，且那人也姓宁，他们两人就连跋扈的性子都一样。 最重要的是……宁心身上有那人极重的气息，这说明两人关系匪浅。 “你们……”宁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金澈掐住了脖子。 “仙途不易，但天道渡人修仙不是为了让某些人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金澈的神情很冷，说出的话更冷，“既然你不知珍惜，这身仙骨不要也罢。” 话落，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单手在宁心的胸前画了一个圈，随后众人耳边就响起了宁心凄厉的惨叫。 “啊！”宁心整个人缩成一团，疼得在地上打滚，但她嘴里却开始咒骂，“你们……等我爹娘来了……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金澈随手将她扔出老远，之后拍拍手，不再管她。 她爹娘？呵，怕的就是他们不来呢。 曲颖浑身发抖的站在原地，不但不敢吭声，也不敢去扶宁心。 太可怕了！ 这几个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直接抽了宁心的仙骨！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宁心的爹娘是谁？ 墨成章和元奇还在战斗，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元奇落了下风。 “你到底是谁？为何能调用劫雷？”元奇拼尽全力躲过一次攻击后，连忙退出老远大声问道。 他也有雷灵根，只不过是金雷双灵根，这两个都是偏攻击的灵根，从前他还很少输给谁过，可今天遇上的这人简直让他怀疑过去的几千年他都白活了。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人用的是什么雷系法术，直到砸向他的雷灵之气越来越恐怖，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雷灵之气啊，这特么分明就是天劫的劫雷！ 想到这里，元奇哪里还敢跟墨成章硬刚？整个仙界的人，除了渡劫之人，谁不是躲着劫雷走？ 他这真是点背到了极致，居然碰上一个能使用劫雷的！ 风中凌乱这个词都不能形容元奇此时的心情了，再看另一边被金澈抽了仙骨的宁心，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跟着宁心只是想混点好处，可不想给自己招惹这样的劲敌啊！ 墨成章哪里会理会他，目光扫了一眼缩在地上的宁心，冷冷的吐 出一个字，“滚！” 与元奇战斗的过程中，他又发现了一件事。 但这个元奇除了说过几句话外，罪不至死，那件事还是稍后再去验证吧。 元奇被噎了一下，然后……麻溜的滚了。 “曲颖！曲颖，快通知我爹娘……”宁心冲着曲颖大喊，而后转着头想找人帮忙，“元奇，恒元真君……” 找了一圈才发现，那两个一直跟着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男人果然靠不住！”宁心又气又怒，但她此时痛不欲生，也没心思去计较。 忍过最难熬的一波疼痛后，宁心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对瓶瓶罐罐，拼命的往自己嘴里塞药丸。 这都是她爹娘留给她保命的。 就在她的手伸到一个金色的瓶子上时，那个瓶子却猛地不见了！ “这是谁给你的？” 紧接着，宁心便听见方才问她话的女子咬牙切齿的问。 此时墨沅的脸上布满寒霜，脸色黑沉得吓人，宁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脱口便道：“是……是我娘……” “果，然，是，她！”墨沅猛地将手中的金瓶捏碎，盯着宁心一字一顿的道，“三年后，让你爹娘在无尘宫等着，告诉他们，童沅回来了！” 第660章 墨沅番外18 三年后。 毫无疑问，当年的宁心便是墨沅的仇人之女。 而墨沅之所以定下三年之约，是因为当时她的实力还不够。 墨成章当时发现的事，其实也在情理之中，那就是，每当他将空间里的劫雷抽出来打在人身上时，他的实力便增加少许。 之后他才知道，不止是他会增加修为，郑清浅他们都会因为劫雷的消耗而增加实力。 渡劫之事，说白了就是天道对修炼者的考验，抗过去了便成仙成神，抗不过去就灰飞烟灭。 对每个修仙者来说，这都是一场豪赌。 他们当时的情况太特殊，四个人同时降下天劫，离得又那样近，若不想办法，四个人绝对讨不了好，最大的可能是四人都烟消云散。 所以他们才冒险将劫雷引进空间，而后又利用阵法和空间将之封在空间里。 本以为要等上万年那劫雷才会消散，谁知宁心几人一闹，倒是让墨成章找到了消耗劫雷的办法之一。 之所以说是“之一”，自然是因为还有别的途径消耗劫雷，那就是将之炼化过后用来修炼。 这对墨成章和郑清浅来说，算是天道的福利。 精纯的劫雷之力，不比圣气 差。 因为仙界的规则限制，他们只能吸收属于自己那部分劫雷，其余的则在这几年间，偶遇不平之事，以及进到各种秘境中历练时消耗掉了。 三年来，两人一点点的将劫雷炼化，实力猛增，于两个月前，和墨沅金澈一起飞升神界。 在这个过程中，郑清浅也从休闲小白，逐渐变成了熟知各种仙界神界事物的“老油子”。 然而，越是熟知，她心里对三年前那个梦便越是心惊。 “怎么了？”墨成章见郑清浅望着远处失神，过来牵着她的手问，“这些日子你有心事？” 墨沅和金澈没有劫雷相助，修炼速度并没有他们快，但他俩前世都是实打实的神，经历过一次，修炼起来自然比常人快得多。 幸运的是，空间里的劫雷消耗一空时，正是他们四个迎来成神天劫之时。 但墨成章发现，郑清浅最近时不时的就会走神，问她也只说没事。 如今他们到了神界，能暂时松口气了，他自然想弄清楚她心里到底压着什么事。 郑清浅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是摇摇头道：“没事，沅姐儿他们呢？” 四人这次选了两个相邻的山头迎接成神天劫， 墨成章和郑清浅是先后脚飞升上来的，落脚点靠得很近。 金澈和墨沅在一个山头，按照他们的实力，天劫过得肯定轻松。 只是这会儿没看见人，郑清浅也就暂时压下想跟墨成章敞开了说的心思，等几人汇合了再说吧。 墨成章轻笑，弹了弹她的脑门，“太久没用空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以进空间碰面？” 之前空间里封着劫雷，他们除了取用物品外，这几年都没进去过，相当于把空间当成一个大型储物袋在用。 经他提醒，郑清浅才想起这茬，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当初她用了半年才习惯不能随时进空间这件事，如今又得养成随时都可以进去的习惯了。 两人进了空间，一眼就看见墨沅和金澈坐在草坪上等他们了。 因为金澈进不了郑清浅的家，所以一家三口都默契的将进空间的落脚点选在草坪上。 三年间，两人早就知道墨沅前世的仇怨从何而来，也知道金澈和墨沅的关系，只不过金澈暂时没将他跟墨沅的仇人间的仇恨说清楚。 金澈曾含糊的说过，“你的仇人亦是我的，有关我的事，等你大仇得报那天，我必会言无不 尽。” 以他对如今墨沅的了解，只怕他说了当初那两人对他的伤害后，会影响她的心境。 至于他对她的感情，他相信，漫长的时光会让她明白的。 “你们俩在哪呢？我们在……”郑清浅抬脚过去，顺便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呈现在掌心的水镜之中，“这里，沅姐儿认识吗？” 墨沅看了一眼，点头，“认识，一会儿我们就去找你们。” 有她这话，郑清浅便放松了。 这几年为了飞升成神，她和墨成章那是没日没夜的加紧修炼，就怕耽误了墨沅报仇的事。 如果她的梦是真的，那么她从前也是仙界的人，只不过还没成神。 而墨沅的仇人据说是两位在神界都数得上号的神君。 不用多寻思也知道，他们这几个重修的要报仇，肯定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距离墨沅转世，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千年，三千年的时间，仇人的修为绝不会止步不前，定然会比墨沅知道的强大许多。 过去三年，他们在仙界辗转，对宁心的事也有了解。 宁心是宁翔和宁翎的女儿，天生仙胎，但出生起便神魂有缺，以至于她无法在神界成长。 修补神魂的法子 大多逆天，宁翔和宁翎在短时间内也无能为力，于是只好将宁心送到仙界。 宁心在两人的溺爱下长大，因为有他们撑腰，在仙界几乎是横着走的存在。 只是，可能因为神魂不全的关系，宁心修炼起来特别艰难，若不是宁翔和宁翎不顾后果的拿天材地宝来堆砌，宁心可能连真君境界都达不到。 因着宁心有一对神君父母，仙界那些惯会拍马屁的便尊称她一声“宁心仙君”。 日子久了，宁心自己也以为自己有仙君实力，遇到任何不顺心的事，都会不管不顾的动手。 于是有了三年前那一幕。 宁心吃了大亏，自然转头就去告状，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爹娘听到“童沅”这个名字时，会是那样的反应…… 总之，过去三年，墨沅四人在仙界频频被人打听，但几人的隐匿术登峰造极，只要他们自己不站出来，就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如今到了神界，墨沅很清楚，宁翔和宁翎很快就会得知消息，复仇之战随时可能爆发。 可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必须解决。 “爹，您还不愿告诉娘那件事吗？”墨沅眼神清澈的看着墨成章，忽然开口。 第661章 墨沅番外19 墨成章反应迅速，一脸无奈的笑笑，“我的事你娘哪件不知道？倒是你们，真的不现在把话说清楚吗？” 他看着墨沅微微摇头，眼中满是不赞同。 一开始他就没想能瞒得住墨沅，只不过这几年来她没问，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谁知墨沅竟然这会儿忽然问了出来。 且不说那不是郑清浅的本意，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会恨她的，哪怕他死在她手里，甚至险些魂飞魄散，他也无法恨她。 既如此，前世种种为何还要让她知道？ 郑清浅狐疑的看着父女俩，“什么事？” 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墨沅没有回郑清浅的话，而是认真的看着墨成章道：“有些事还是尽早让娘知道的好。” 特别是跟生死有关的大事，若是让郑清浅他日从别人口中听来似是而非的话，还不如墨成章自己说清楚。 这次同宁家一战的胜负难料，在她走之前，替父母亲将这个最大的隐患解决掉，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去复仇。 “没什么……”墨成章依旧不觉得这事该说出来。 郑清浅不傻，见他们父女的态度怪异，脑子里迅速将她偶尔感觉墨成章有些奇怪的地方想了一遍。 墨沅见墨成章不 愿明说，但不解决这个隐患，她无法安心，于是直接看着郑清浅道：“爹跟我和金澈一样。” 郑清浅正想着，忽然听见墨沅这话，脑子里有根弦一下就断了。 他和沅姐儿他们一样？那不就是说…… “浅浅，你别听沅姐儿的，我什么来历你还不知道吗？我……”墨成章下意识的张口解释，双手按在郑清浅肩上。 他心里隐隐有些心慌，怕她多想。 郑清浅看着他，眼里忽然盈满泪水，她抬手轻抚墨成章的脸，喃喃的开口，“四哥，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关月？” 墨成章浑身一僵，按在她肩上的手力道加重，他张了张嘴，“你……想起来了？” 郑清浅摇头，“我们第一次进入秘境阵眼时，我做了个梦……” 就像当初小金球消失她做的梦一样，那次的梦她也以为只是梦而已，毕竟墨成章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再加上这几年他们都在拼命修炼，她哪会时时抓着那个梦不放？ 也就是今日他们飞升神界，她才想起来，或许应该问问他。 此时再将墨沅的话前后连起来，她的梦很可能是真的。 郑清浅将自己的梦简要的说了出来，不过她刻意没提莫芸成魔 的事。而后望着墨成章问，“你也做梦了吗？” 墨成章哑然片刻，终是苦笑道：“不，在踏上凡俗界的土地时，我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准确的说，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就仿佛再次重生了般，想起了之前九世的记忆。 这也是为何当初落地后，他的话忽然变得很少的原因，因为要消化脑子里多出来的九世记忆。 只是，一切的开始都在第一世，他是关月，她是莫芸，他们都是仙界的仙君。 他不知道为何他被她的噬魂刀杀死还能入轮回，也不知为何每一世都会遇见她，且之前几世他遇见的她跟如今的她不同，但他隐隐知道，大齐的昌盛跟这些事是有关的。 “原来如此……”郑清浅垂着头低喃，但有些事她还是想不通。 她记得梦里的莫芸成魔后杀了那名女仙，然后说要补齐关月的魂相，之后她就醒了。 所以后来莫芸又做了什么吗？以至于她自己也入了轮回？那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和关月又是如何去其他位面轮回的？ 这些问题萦绕在郑清浅心头，心脏的位置隐隐泛疼，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墨成章立刻关心道，“不要多想，昨日种种都 是过往云烟，我不会怪你。” 而且前世他和她并没在一起，算是爱而不得，这一世他们喜结连理，有儿有女，又再次回到修途，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他以为郑清浅在为前世的事自责。 郑清浅有些站不住，扶着他摇头，“没事。” 这波钻心的疼痛很快便过去了。 “真的没事？”墨成章不放心的问。 郑清浅轻轻“嗯”了一声，揉了揉额角，“前世的事的确不值得纠结。” 她跟墨沅不同，她的仇当场便报了，所以如今就算知道前世的一切又如何？过去的事也不会改变，她只想好好珍惜跟墨成章以后的日子。 至于心里那些疑问，机缘到了，自然便会知道。 墨沅听了墨成章和郑清浅的话，心头的顾虑放下，“既然此事已了，我跟金澈便要启程了。” 不管他们是做梦也好，还是突然记起前世的事也罢，既然仇怨消了，日后也不会再出岔子，那她也就不必挂心这件事了。 “启程？”郑清浅立刻看过来，“你不是说要来找我们吗？” 他们都还没汇合呢，墨沅这是想做什么？ 墨沅淡淡的笑笑，“娘，这是我的仇，我想自己去。” 让金澈跟着，是因为 金澈说宁翔和宁翎也是他的仇人。 而他们两个不管是曾经在神界的见识，还是如今的修为境界，都在墨成章和郑清浅之上。 再加上她不想他们两人跟着去冒险，所以早有打算，此次前往无尘宫不会带他们一起。 墨成章断然张口，“你不能自己去。” “你怎么能自己去呢？”郑清浅皱眉，“以前我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但现在我肯定不会拖后腿，你自己去我怎么可能放心？” 他们一家三口坚决不能分开！ 金澈忽然张口了，“阿沅，就让伯父和伯母一起去吧！” 墨成章瞥了他一眼，心里哼了一声。 跟所有做父亲的一样，墨成章对金澈也无法心平气和。 哪怕知道金澈对墨沅的感情很深，他也没办法大大方方的将女儿许给他。 是，前世墨沅是神君，金澈更厉害，执掌冰神殿，乃一方神尊，不管从哪方面都跟墨沅很般配。 但这一世墨沅是他的女儿，在不能确定金澈能带给她永远的幸福之前，他对两人的将来持保留态度。 墨沅拧着眉沉思了许久，见墨成章和郑清浅态度坚决，只能暗叹一声，“好吧。” 大不了到时候情形不对的话，她提前用空间阵将两人送走。 第662章 墨沅番外20 神界的范围很大，但对墨沅和金澈这种“老人”来说，要去某个地方，比一般的人都要快。 即使这样，他们从飞升的地方到无尘宫也花了很长的时间。 而就在他们飞升上来的瞬间，无尘宫中，宁翔和宁翎不约而同的起身，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望向墨沅他们所在的方向，异口同声道：“来了！” “爹，娘，谁来了？”宁心从大殿后方缓步而出。 宁翔和宁翎看着她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若不是为了这个女儿，他们当年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神仙与凡人不同，因为天道要平衡整个世界的法则，所以神仙的子嗣艰难。 宁翔和宁翎是同族，是血缘稀薄的堂兄妹。 他们那一族只有他们两个飞升成神，因此两人在神界结为道侣。但两人结成道侣三万年都没能有孩子。 一直到认识了童沅，宁翎的肚子才有了动静。 然而，世事难料，也不知为何，宁翎肚子里的孩子神魂不全，随时都可能胎死腹中。 不要怀疑，神仙有孕和凡人自然不同，只要他们愿意，就能提前得知孩子的一切信息。 宁翔和宁翎期盼了几万年的孩子，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将孩子的情况了解透 彻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也不会从神愿，要想保住他们的孩子，就得用一个神魂强大的神君的魂魄来修补孩子的魂相。 当时宁翎和童沅关系亲近，无意中得到她的生辰八字，一算之下，立刻确定童沅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最为契合，于是宁翔便将主意动到了童沅头上。 “翔哥，阿沅对我们有恩，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宁翎到底还念着童沅的几分好。 宁翔却不以为然道：“正是因为她有恩于我们，等她的神魂同心儿的融合之后，咱们好好对心儿，将来咱们的一切都是心儿的，也就报了童沅的恩情了。” 对恩人要恭敬，对女儿他可以无限度的宠溺，自然是做他的女儿更好。 这是宁翔的想法。 “而且，她若不在了，这无尘宫便要交由你打理，这不也是在报答她的知遇之恩吗？”宁翔补充道。 能将强取豪夺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宁翔的想法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但宁翎长期与他在一起，对他这些想法习以为然，听了这话后，竟然觉得他说得没错，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说法。 夫妻两个从长计议，将整个算计的过程演算了无数遍，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由宁翎对童沅 种下魔心。 神魔不两立，修道之人一旦有了魔心，便绝不可能飞升成圣。 两人打的算盘便是，等童沅飞升圣劫遭到魔心反噬时，他们假意相救，再趁童沅虚弱时，将童沅的神魂抽走。 童沅一心向道，与宁翎夫妇相似多年，多他们的防备松懈，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最关键之时，不但童沅决绝的立即选择转世轮回，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冰神也突然出现，竟然还想将童沅的神魂拉回来。 宁翔和宁翎眼见计谋不能得逞，哪里敢让金澈将童沅拉回来？两人恶向胆边生，当即便趁着金澈专心施法时偷袭…… 往事不堪回首，宁翔和宁翎自然不可能跟宁心说起当年干过的缺德事。 “三年前让你带话的人，今日飞升神界了。”宁翔淡淡道。 宁翎拉着宁心的手，“心儿，你的身子刚刚痊愈，还是要多在云池中泡着。” 当年他们接到宁心的消息下界，又惊又怒，已经是神尊境界的他们，怎么能有一个凡人女儿？ 彼时宁心身边跟着一名叫曲颖的女仙，宁翔当机立断，直接取了曲颖的神魂和仙骨，历经各种困难和麻烦，终于让宁心重新拥有仙骨， 且神魂齐全了。 一直到几个月前，宁心补全的神魂才稳定下来。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能走普通的修炼路，宁翔和宁翎每人渡了五千年神力给她，硬生生的将宁心的修为提到了初神境界。 当然，神力不是随便就能给人的，这其中各种难处说来反复，不提也罢，总之，宁心如今也有了初神境界。 初入神界便是初神，宁心听见宁翔的话，想当然的觉得，墨沅等人也是初神，于是不以为然的道：“来就来，咱们难道还怕她不成？” 而且三年前的仇，她正愁找不到人报，如今那个童沅自己送上门，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宁翎皱眉，“心儿，娘教导你的话你都忘了？” 宁心立刻闭嘴。 宁翎苦口婆心的道：“千万不要轻视任何人，这个童沅跟爹娘有仇，而且据你所说，当日抽你仙骨的男子怕是也大有来头，咱们不一定就能斗得过他们。” 在宁心的形容下，宁翎被带偏了，只以为抽她仙骨的是个长得好看的莽夫，根本没往当年的冰神金澈身上想。 若是她知道墨沅身边的人是金澈，恐怕这会儿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娘，”宁心抱着宁翎的胳膊晃了晃，“您 跟爹都是神尊了，他们几个才刚到神界，怎么可能是您们的对手？” 当日她在他们手里吃了大亏，的确是因为她低估了他们的实力，但她不信，她爹娘都是神尊，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刚飞升神界的人？ “好了，你也别总是说心儿，童沅既然是来寻仇的，咱们也不能不重视，总之，无尘宫严阵以待，我倒要看看，三千年后，当年的锁尘神君还有几分实力！” 宁翔微微眯眼，心下却是胸有成竹。 童沅当年虽然被封锁尘神君，但其实已经到了神尊境界，不然也不可能渡圣劫。 只是，三千年过去，她又是转世重修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回神界，必定走了许多捷径。 而修炼一途最忌走捷径，除非她是天道的宠儿，否则修炼速度越快，日后死得就更快。 此时的宁翔还不知道，他心里走捷径的童沅，即将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 金澈精通符箓之术，几年来一直是他在替几人遮掩气息。 从飞升处前往无尘宫，愣是没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这日，他们总算到了无尘宫所在的地界。 远远的，墨沅紧抿着唇望着远处直入云霄的无尘宫。 她终于回来了！ 第663章 墨沅番外21 “先入城再做打算。”墨沅收回视线，开口道。 对她来说，离开这里不到二十年，在她漫长的修行生涯中，根本不值一提。 但对山海城的低阶神修来说，却是过了三千年的时光。 在神界，不是谁都能有自己的辖地。 神尊以下都是普通神修，哪怕是神君境界，也鲜少有人能接管一方城池的。 而接管城池也不是凡俗界那般采用禅让制或者继承制，而是由天道指派。 天道没有实体，但却存在于每个神修的神识中。并且不是谁都能感应到天道的感诏。 因此，一旦定下城池的管理者，除非那人自己作死，或者得道飞升圣界了，不然天道是不会收回管理权的。 但天道也不是无时无刻无孔不入的，远古时候便有大能者找出了一套能够屏蔽天道的法子，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有自己的隐私。 然而，任何事都有利弊，这套法子的确能够保有部分隐私，但也让某些心有歪念的人钻了空子。 比如墨沅这件事，她是山海城的管理者，坐镇无尘宫，但当年她飞升圣界之前，宁翎利用跟她相熟的便利，取得了她的一缕精气。 三千年来，宁翔和宁翎便是利用这缕精气在蒙蔽天道， 代替墨沅管理山海城。 当然了，他们对外的说法则是，墨沅在圣劫中重伤，需要闭关疗养，疗养日期不定。 以上都是墨沅几人入城后打听到的消息。 “鸠占鹊巢。”金澈总结道。 墨成章前世也没飞升神界，对某些规矩并不清楚，闻言问道：“他们能永远瞒着？” 虽然他如今的境界不高，但可能是资质的关系，飞升上来那一刻就隐隐对天道有了一丝丝的感知。 “自然不能，”墨沅开口替他解答疑惑，“每七千年天道会降下一劫，用来考验它选中的人。” 这就相当于人世间的叙职考核之类的，这种劫难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通过了自然能力更上一层楼，如果没通过，那这个管理者的位置当然要换人。 如果墨沅猜得没错的话，宁翔和宁翎必定打的是在七千年内晋级神尊境界的主意。 可那两人的资质和心境都绝不可能被天道选中，那么他们肯定还有后手，比如，替新任的无尘宫之主管理山海城。 当年墨沅接管时，便没有大量遣散之前在无尘宫的神官。 郑清浅拧着眉，“他们这样做，就不怕遭到反噬？” 整件事实在是细思极恐，那两个姓宁的简直是 下一盘大棋。 “只要没人揭穿，天道又没有察觉的话，自然没有反噬。”墨沅垂着眼道。 可她怎么会给这两人这样的机会？ 金澈忽然道：“到时候我会撤掉他们在无尘宫周围布下的符阵，天道便能察觉这一方的异常，只要能拖到天道降下罚罪雷劫，他们便无所遁逃了。” “罚罪雷劫？”郑清浅和墨成章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东西。 金澈解释道：“是一种用天雷组合成的牢狱，会根据受罚人的境界而有所不同。” 也就是，境界越高的，受到的惩罚越重。 之前墨沅只想着要亲自报仇，根本没想利用天道，但墨成章和郑清浅跟来了，她的想法也就改变了，一变之下，就跟金澈想到一起去了。 郑清浅点点头，而后看向墨沅，“沅姐儿，不管之后情形如何，你且顾好自己，不用分心照看我跟你爹。” “嗯。”墨沅很干脆的颔首。 话虽如此，但郑清浅知道，墨沅不会真的不管他们。 唉，这丫头，接触越久，对他们的冷淡也就越少，到时候她也只能看情形了。 这一晚，四人找了个地方进空间休整，做好了生死一搏的准备。 郑清浅和墨成章先回了主卧休息，金 澈和墨沅则在草坪上，两人都没有睡意。 “金澈，谢谢。”墨沅忽然开口。 金澈扭头看向她，对她粲然一笑，“跟我，不必言谢。” 谁让他对她动了心呢？三千年前他就知道，为她，他连神魂都可以不要。 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墨沅清冷的脸上蓦地染上一抹粉色，她目光清澈的直视着他道：“若此次你我无恙，我愿……同你结成道侣。” 金澈心头狂跳，不过他向来稳重，闻言立刻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好。” 他又不是木头人，这段时间墨沅对他的感觉，他自然能体会，绝不会误会她只是感激。 要说感激，若是她知道了那件事再说这话，他或许会想歪。她现在说，必然是真情实感。 …… 宁翔和宁翎在无尘宫中足足等了三日，就在两人以为墨沅暂时不敢上门时，无尘宫的护山大阵被人破了！ “护山阵法破了！” “快去禀报宁总管！” “有人闯进来了！” “……” 无尘宫中一片混乱。 宁翔和宁翎一听护山大阵被破，两人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童沅来了！ 两人直接瞬移到了宫门处，抬头便看见三道身影从天而降。 “宁贼！纳命来！ ” 墨沅根本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上来就是全力一击。 墨成章和郑清浅如今也是有默契的，两人闷不吭声的当即就在宁翔和宁翎身边布了一层又一层的引雷阵。 宁翔和宁翎先是忙着躲墨沅的攻击，两人还想着狡辩，可惜不管他们说什么，墨沅都当没听见。 不管他们当年为何要那样对她，她被种下魔心，被逼着转世重修是事实，任何理由都不是他们害人的借口！ “童沅！你若再不住手，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宁翔终于装不下去了，一脸凛然的喝道。 墨沅冷哼一声，“本尊不需你客气！” 这话一说完，她继续欺身而上，冲着宁翎丢出一个锁魂阵阵盘。 宁翎当然不会站着挨打，一边反击一边可怜兮兮的道：“阿沅，你听我说，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当年是有苦衷的啊！” “娘，不必跟她多说，我来助你！”宁心不知何时从殿内冲了出来，瞪着墨沅道，“能替我修补神魂，做我爹娘的女儿是你的福气！” 原本墨沅是真不知道宁翔夫妇为什么要对她下手，这会儿被宁心一说，她当下便想明白了。 “呵，想让本尊做你们的女儿？”墨沅冷笑，“你们，也配？” 第664章 墨沅番外22（全书完） 没等宁心再说出什么，墨沅已经再次毫不留情的出手了。 “布阵！” 宁翔见墨沅油盐不进，咬牙大喊一声。 无尘宫中的神官和弟子们根本搞不清眼下的状况，但他们这几千年来习惯了听宁翔和宁翎的命令，闻言立刻开始围着墨家三口布阵。 墨沅飞身而起，凌空立在众人头顶，以破音术庄严的喊了句，“尔等谁敢？” “是……是神尊！” “神尊出关了！” “可神尊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这人的皮相跟神尊长得也不太像啊！而且她只有不到神君境界吧？” “……” 无尘宫中众人都是称呼墨沅神尊的，只有外面的人会习惯性的还喊锁尘神君。 她这一嗓子，直接打乱了无尘宫弟子的布阵节奏，宁翔焦急的解释都没用。 其实就算他们布阵，墨沅也不怕，这些阵法都是她传下去的，想要破阵简直不要太简单。 只不过为了拖住宁翔和宁翎，墨沅故意如此罢了。 正在这时，众人只觉周身温度骤降，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冷……怎么，怎么会这么冷？” 宁心的牙齿都在打颤，她只有初神境界，是最先感知寒意的一批人。 宁翎立刻递过去一朵异火，“心儿，你先拿着。” 这是冰神的天地同寒！ “冰神大驾光临，宁某有失远迎，还请现身一见！”宁翔的声音分明不大，但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远远的，一道雪白的身影乘着风雪而来，稳稳的立在墨沅身旁。 金澈眉目清冷非常，说出口的话更是犹如寒冰敲击在人心上，“三千年前暗算本尊的账该算一算了。” “冰神这话从何说起？无尘宫和冰神殿从无交集，更不可能结下仇怨，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翔对三千年前的事自然记得，但这种时候当然要抵死不认。 金澈目光冰冷的看着他，随即勾唇，“有人便是这般，同凡人无异，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落，他扬手一挥，无尘宫的天空之上蓦地出现许多面冰镜。 金澈慢条斯理的张口，“冰雪是有记忆的，发生过的事便会被记下，本尊倒是要让人看看，当年你们到底是如何做的这鸠占鹊巢之事。” 众人抬头，只见空中的冰镜之中正在上演许多画面，不一会儿，整个无尘宫，不，应该说整个山海城都炸了！ “天哪，那是什么？神尊她竟然……” “宁总管他们怎么能这样对神尊？” “你们快看！他们竟然还险些将冰神打得魂飞魄散！” “……” 当年仇恨的起始，事情的具体经过，都在无尘宫上方不同的冰镜中反复轮播，看得许多觉得宁翔和宁翎是好人的人浑身发寒。 其他人在看，墨沅自然也在看。 但她的目光都在那面回放着金澈赶来救她的冰镜上。 “金澈，你……”墨沅的眼中盈满泪水，拼命忍着才没掉下来，“你怎么那么傻啊！” 她不知道当时他是如何逃脱的，但那样的情况下，他迅速分析情势，坚持施法先将她的神魂护好，送到了其他位面，然后才去面对宁翔和宁翎。 可想而知，当时金澈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最终修为不保，只能也当机立断的选择转世。 但没有人护着他，在转世前，他还被宁翔下了诅咒！ 墨沅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一手握着本命剑，一手去牵金澈的手，“这次，我一定会保护你！” 正在此时，天空忽然雷云密布，粗壮的闪电若隐若现。 “不好，是罚罪雷劫！”有人高喊了一声，其余人立刻作鸟兽散。 金澈反手紧握住墨沅的手，展颜一笑，“还是留着下次吧。” 说完，他便揽着墨沅的腰急速后退，一直到确定不会被罚罪雷劫波及才停下。 郑清浅也看到了金澈和墨沅前世发生的事，她的眼眶泛红，眼角还挂着几滴泪，就被墨成章猛地揽住，眨眼间就退出老远。 “爹，娘，怎么……怎么会……我为什么不能动？”宁心也看见了天上的景象，下意识的便要退走，可她却突然无法动弹。 宁翔和宁翎脸色灰败，惊恐的望着天空。 他们也动不了！ 被罚罪雷劫锁定的人，当然没有逃跑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 “他们……破了护魂阵！” 护魂阵便是阻绝气息的阵法，只要隔一段时间晾一下，就能让天道感知童沅的气息，这样他们便能主管无尘宫七千年。 且宁心用了秘法修补神魂，气息有异，这 种逆天而行的，直接就被天道锁定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悬念了，宁家一家三口在罚罪雷劫的劈砍下，没过多久就被打趴下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嘴，宁翔和宁翎的神尊境界并不稳，两人又给宁心传了五千年神力，面对罚罪雷劫时，基本上只能站着挨劈。 而这种时候，最奇葩的就是宁心了。 “爹，娘，您们快将神力都给女儿啊！只要我冲上了化圣境，咱们一定可以扛过去的！” 宁翔和宁翎：“……” 两人看着宁心的神色一言难尽。 这时候让他们传神力给她，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说她能不能成功冲击化圣境，就说没了神力的他们，还不得立时死在雷劫之下啊？ 可惜，此时没人关心他们的情况。 墨沅等人已经落了地，远远看着宁家人被劈得快焦了。 “如此不济，竟敢妄想鸠占鹊巢。”墨成章冷声道。 墨沅薄唇轻启，“这便是轻信人的代价。” 这也是为何她转世后对谁都冷的原因，若是熟识了，保不齐便会降低警惕，谁又能保证不会重演三千年前的事呢？ 直到后来，郑清浅和墨成章用行动表明，他们对她就是人间最质朴的父母之爱，她才慢慢卸下心防。 “差不多了，”金澈捏了捏墨沅的手，朝宁家人所在的位置看去，“你去吧。” 宁翔和宁翎是墨沅的心结，必须她自己去解。 雷劫的气息逐渐散去，墨沅一步十丈的朝前走去。 宁心早已毙命，宁翔和宁翎还剩了一口气。 墨沅此时心中无悲无喜，走到近前也不看两人，将手放在他们头顶，逆时针旋转了七圈。 下一刻，宁翔和宁翎焦黑的肉身便开始消失不见。 墨沅手心翻转，盯着掌心微弱的两缕神魂道：“天道虽有好生之德，但你们这种根子上坏掉的，实在不配再入轮回！” 话落，她五指握拳，两缕虚弱的神魂便烟消云散了。 墨沅抬头望天，不过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天空已经变得天朗气清。 …… 大齐·盛京城外 “快跑啊！白衫贼杀进京了！” “天要亡我大齐啊！” “唉！太祖若在世，咱们何至于要如此逃命？” “您老快别提 太祖了，还是逃命要紧啊！” “……” 墨成章和郑清浅立于山巅，用了法术将山下的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这……”郑清浅皱眉，“晟哥儿不在了吗？” 墨成章轻叹，轻轻跺了跺脚，“找次方土地前来问话吧！” 未几，两人已经搞清楚了如今大齐的情况，以及他们走后发生的事。 “没想到已经过了三百年……”郑清浅喃喃道。 他们本想悄悄回来看看墨晟，谁知一来就遇上大齐气数已尽之时。 “别感叹了，先去皇宫看看吧。” 墨成章牵着她的手，抬手一挥，一个阵法便在空中若隐若现。 两人踏入其中，眨眼便消失无踪。 转瞬间，两人便到了盛京皇宫。 而此时的皇宫中一片混乱，宫女太监四处乱跑，宫门处还在拼死抵抗反贼的攻击。 墨成章和郑清浅只看了一眼如今的皇宫，便明白大齐为何会亡了。 墨逊瑟瑟发抖的缩在寝殿之中，对要带他走的侍卫和子女哆嗦道：“我不走！大齐在我手中断送，我是罪人，我不能走，不能走……” 当年程思之去世后，皇位又传到了墨晟的后人手里。 “父皇，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墨逊的长子上前，拼命的去摇晃他。 就在这时，墨逊的瞳孔忽然放大，惊叫道：“太祖爷爷！” 众人闻言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被神光包裹的两个人影时，呆若木鸡的愣在殿中。 墨成章和郑清浅去掉身上的护体神光，走到墨逊身前。 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如今既然初心已失，这江山便也轮不上你们来坐。”墨成章淡淡道。 郑清浅看着一脸呆滞的墨逊，摇头道：“大齐以利建国，利国，利民，你们近几代的作为实在让人失望。” 墨成章皱了下眉，看了墨逊一眼，“罢了，看在尔等乃本尊后人的情分上，此次便救尔等一命。但尔等切记，日后万不可做有违道德人伦之事。” 直到墨成章和郑清浅消失，墨逊等人都没能回神。 等他们好不容易回神了，才发现他们一行人在一座大山之中。 …… “还要去看晟哥儿吗？”墨成章看着郑清浅问。 郑清浅摇头 ，“算了，如今要看他，必然得去冥界，不用如此麻烦。而且晟哥儿的愿望便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如今他的愿望算是实现了。” 她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但也在逐渐学会看淡世情。 只要能跟墨成章一直逍遥在天地间，其他诸事她皆可看淡。 “你若想见他，我随时陪你。”墨成章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淡淡的笑着。 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从前可比。 郑清浅因为灵根的关系，已经到了化圣境，随时可以去渡圣劫。 但金澈告诉了他们一个重要的消息：飞升圣界便要抛去七情六欲，成为天道的化身，替天道维持三千世界的平衡。 这是金澈前世飞升圣界那一瞬间领悟到的，好在他跑得快，不然墨沅根本就不会转世到大齐去。 也因此，如今他们一家四口没人愿意飞升圣界。 而这么多年过去，墨成章和郑清浅也知道了为何他们会在别的位面转世。 说起来此事也跟天道有关。 混沌灵根的人的确是天道的宠儿，所以当初莫芸为了替关月修补神魂，直接毁了一个世界的运行平衡，天道也只是罚她入轮回去将被破坏的平衡修补好而已。 没错，他们之前那个世界，就是因为莫芸的失手才造成有人重生有人穿越，以至于整个历史走向都改变了。 而莫芸的神魂被分成了好几个，转世在不同的时间中，以求最快的修补历史。 结果可想而知，前面的人都失败了，直到郑清浅穿越而来，与重生的墨成章联手，才将历史导入正轨。 方才他们看到的，便是正常历史下大齐的走向。 朝代更迭是历史必然，不会因为任何个人的力量而改变。 郑清浅靠在墨成章身前，嘴角轻扬，“不看了，有缘自会相见，现在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沅姐儿才是，她快生了吧？” “也对，外孙还是要比儿子更重要些。”墨成章嘴角翘了翘。 墨沅和金澈结为道侣后，竟然奇迹般的很快便有了身孕。 只不过神仙怀孕跟凡人不同，孕育的时间越久，孩子生下来的资质便会越好。 而墨沅这一胎，已经怀了两千年。 两人最后再看了一眼大齐的河山，随后不再留恋的踏空而去。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