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郑清盈从郑清浅冷硬的气息中感觉到了危险,并没有跟进来。
太医果然还在军中,刀疤李很快就将人请来了。
而听见墨成章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其他军医也跟了过来。
墨成章的情况对他们来说非常神奇,居然能在那种情况下突然好转,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小娘子,你昨儿有给这位小兄弟吃别的药吗?”太医摸着胡子,满脸不解的盯着墨成章的手腕。
他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除了内伤尚且有些严重外,其他已无大碍。
可昨日这位小娘子来之前,他明明已经性命堪忧了啊!
郑清浅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是因为吃了布洛芬,外加冰块降温的事,只说了后半夜墨成章再次发烧,她用酒替他擦洗了身子。
“酒?只是这样吗?”太医皱眉,有些想不通。
郑清浅点头,“是的,因为酒涂在手上,干了后会有一阵冰凉的感觉,我也是随便试试。不过我想,这只是辅助手段,大夫们开的药还是最主要的。”
这个说法实在支撑不起这件事,可没办法,郑清浅不能说真实原因啊!只能先蒙混过去再说。
“对了,昨夜我家夫君的伤口再次崩裂,我便用村里大夫教的法子替他处理了伤口,太医您看看我处理得可对?”郑清浅趁机将话头引到处理伤口的问题上。
听她这样一说,太医便替墨成章察看伤口,一边拆纱布,一边道:“原本我也是要来替他换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这……你替他包扎后,到现在都还没渗血吗?”
郑清浅给墨成章用的是医用纱布包扎,不过这会儿这些大夫都没注意,他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着。
“他的伤口特殊,按理来说,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出血一次,但……”太医
举着手中的纱布道,“你们看。”
有人注意到了纱布,“大人,您手中拿的这个不是咱们昨天替他包扎的棉布……”
郑清浅满脑门都是黑线,这些大夫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些?咱能先说病情吗?
其实墨成章对她给他准备的纱布也很好奇,因为看上去那就是专为包扎做的。
可郑清浅……算了,他还是等她主动告诉他吧!
太医将纱布干净的部分放在鼻下闻了闻,点点头严肃道:“果然,这其中有缓解炎症的药味。”
医用绷带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止血消炎的作用。
穿越前的郑清浅已经小有身家,她的医药箱里准备的都是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好东西。
“这位小娘子,这个,”太医指了指纱布,“也是你带来的吗?”
他还记得昨儿因为她来,旁边几个大男人那激动的样子。
郑清浅大方的承认了,“是,这也是我们村里大夫教我做的,这种布是特制的纱布,做好后在药水中浸泡再晾干。”
她这纱布可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点淡淡的黄,本就是用中草药制成,所以郑清浅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这么说,你会做这种纱布?”最开始替墨成章看诊的那名军医,略显激动的站在郑清浅面前问。
郑清浅迟疑了下后,点头,“会做倒是会做,不过我不会配药。”
那名军医搓着手,嘴里小声的念念有词,不过郑清浅没听清他在念叨啥。
“除了用纱布替他包扎外,你是如何处理他的伤口的?”太医在给墨成章换药,但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郑清浅处理伤口的法子跟他们不同。
因为伤口周围的淤血块明显看不见了,整个伤口周围看上去很干净。
一听见这个问题,郑清浅精神一振,不过面上却略显局促的道:“我……我用酒替他擦了一
下伤口周围,因为我们村里的大夫说过,烧酒可以减少伤口发炎。”
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连用酒可以降温消毒都不知道,更何况应用到处理伤口上了。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有种她口中的“村里的大夫”是位神医的感觉。
对郑清浅来说,将一切推到赵岑头上,她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因为回去后她就会把相关的资料整理给赵岑,等这些人去调查的时候,赵岑就已经“会”了。
“那个……太医大人,我家夫君的伤势?”郑清浅故作忐忑的问道。
太医摆摆手,“他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将养一段时间,便可行动如常。”
他现在对伤者不关心,倒是对这位小娘子处理伤口的手法,以及她说的可以用酒来降温的事感兴趣。
这名晋王府的太医,今年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对医术的钻研更甚,只要有一点点苗头,都能勾起他们的兴趣。
得了太医的准话,郑清浅的心彻底放下了。
正在这时,颜秋思掀了帘子进来。
“怎么样?他的身子可有好转?”颜秋思一来就看向晋王府那位太医。
太医将方才说的话,又对颜秋思说了一遍。
“那便好。”颜秋思眉头舒展,看向墨成章,犹豫了一下才问,“小四,你可有力气亲自审问在你背后放冷箭的人?”
墨成章被找回来时,手中拿着射伤他的断箭,而这箭是闵州军的箭。
毫无疑问,伤了墨成章的人竟然是闵州军中的人,颜秋思得知这个消息时,神色阴晴不定,让人暗中寻找到底谁的嫌疑最大,而就在刚刚,终于找到了伤害墨成章的真凶。
墨成章目光一凝,虽然他现在有些倦意,但此仇不报何以安心?
“我可以。”
颜秋思又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见他精神还好,便点头道:“一会儿
我让人将他们带过来。”
他们?郑清浅眉头一皱,难道不止一个人想要墨成章的命?可是,为什么呢?
太医和军医们其实还有许多话想问郑清浅,但他们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见状便先行离开了。
刀疤李和李二麻子几个听见找到背后放冷箭的人了,几人连颜秋思在场都顾不得,当即就开始撸袖子。
“他娘的!竟敢暗算咱们小四,等会儿老子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人很快就被带来了,颜秋思也没让刀疤李他们退下,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审问。
墨成章有伤在身,说话声音不大,因此,在他说话时,其余人都没出声。
“赵成,吴老四,竟然是你们。”墨成章缓缓开口,看着两人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解。
这两人他都认识,是曾经一起在恒远县外,抵抗晋军埋伏的后勤营士兵。
当然,因为那一战后勤营士兵表现优异,颜秋思赏罚分明,许多人都被升到了其他几个阵营,赵成和吴老四就升到了前锋营。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吴忧,我们是好哥们儿,怎么会害你?你别信他们的话啊!”赵成被绑着跪在地上,可他尤不死心的想狡辩到底。
墨成章没有丝毫动容,眼眸平静无波,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直看到赵成败下阵来移开目光。
“哥们儿”“兄弟”这样的词汇,在前世便被程景灏在墨成章心里耗光了,他很清楚,一个人想害人,根本不会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只是他跟赵成和吴老四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要在战场上对他放冷箭?而根据郑清盈的说法,她捡到他的地方,根本不是他记忆中倒下的位置。
也就是说,有人根本不想他被军中找回去。但因为当时的情况特殊,无法将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去,便只能丢在小巷子里,任他自生自灭。
其实
细想想,当时他胸口中箭又昏迷,正常情况下都不可能活下来,所以他们才会放心的将他随意丢在一个地方。
颜秋思轻嗤一声,“来人啊,拿证据来!”
很快,亲随便将一封信放在了颜秋思手中。
颜秋思将信给墨成章,“真没想到啊,那姓陈的这般记仇。”
当初墨成章他们初入军营,跟军中一名把总杠上了,害得那人丢了把总之位,那人便是陈子涛。
墨成章迅速将信看了,也很意外。
但他不赞成颜秋思的话。
这件事明面上看是陈子涛让人干的,可往深了想,陈子涛身后是林家,如此大动干戈的想要除掉他,应该不是陈子涛的主意。
毕竟,在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要找的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赵成和吴老四应该还有帮手,不然当时他身边也不可能一个福泽村的人都没有,定然是被他们引开了。
短短片刻,墨成章已经将事情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我……我没有……吴忧,我不是故意的……”吴老四明显要比赵成怂,当看见信的刹那,直接跪趴在地上,冲着墨成章拼命磕头,“吴忧……参将大人饶命啊!”
颜秋思厌恶的瞥了地上的两人一眼,他最讨厌这种背叛同袍战友的人,“小四,你想如何处置?”
墨成章将信还给他,“请参将大人按军法处置便是。”
颜秋思一挑眉,“你就不想?”
按军中规定,这样的人会被削去军籍,连同家人一起充做军户。
墨成章淡淡道:“军中规矩不可破。”
他当然明白颜秋思的暗示,无非是问他需不需要将两人就地正法,可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不是吗?
这两人,往后余生都会活在对家人的愧疚之中,因为大乾的军户是世袭的,家中子女世代不得参加科举,世世代代付出的所有都是为朝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