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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7)

    夜,如期而至。

    陶卿夏抬手幻化行动方便的夜行衣,刚推开门窗,就被倒垂下的人脸扑了满眼。

    耿澈倒挂在窗前,与陶卿夏如影般飞速在房顶上游动。

    脚尖轻点,那一刻她就是虚幻的影子,犀利严肃的黑眸锐利地扫射静谧的黑枫村。

    午夜还未到,冲着白日村民那股欢愉的劲,按道理来说大街小巷也不该这般寂寥无声。

    想到了什么,陶卿夏翻身闯入一户人家,动作麻利地拉开小窗,眯起眼睛望了圈。

    温馨的房间内堆杂着整洁的日常用品,房间内无人。

    那头同样搜家的耿澈与陶卿夏汇合,冲她摇头。

    整个喧闹的村子内,竟无一活人在房间内。

    就在陶卿夏眉毛打成结,绞尽脑汁思索人能去哪里时,由远及近的刺耳锣鼓声惊醒她。

    耿澈扯住小花妖的手腕,双双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眨着明亮的眸子静静屏息凝神等候从这里经过的东西。

    大红花轿徐徐向前,上下颠簸。

    四角的花球如海浪上孤独无助的小船,胡乱甩动。

    待瞧清抬轿的东西时,陶卿夏忽地瞪大双眼——是穿着人袍的老鼠!

    佝偻的脊背弯似蓄势待发的弓,细长锐利的老鼠爪沉沉踩在地上,溅得尘土横飞。

    两人就像个没有呼吸的尸体,后背紧贴褪色落灰的土墙上。

    抬轿的大老鼠身影很稳,亦步亦趋地匀速向前,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黑灯瞎火里泛着邪祟的光晕。

    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花轿缓缓从两人眼底消失,陶卿夏眯起眼眸,黑夜里她的视野丝毫不受影响,自然看清了从花轿四角滴落的粘稠液体。

    鼻尖萦绕浓厚的铁锈血腥味,陶卿夏和耿澈无声对视,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是人血。

    老鼠娶亲,这种邪门的事一般在民间故事中较为流传,陶卿夏在作为魂体的那段时间里,曾经就在茶馆听过一点。

    可这山神不是熊妖吗?

    怎么又冒出个老鼠娶亲?

    耐着性子,陶卿夏继续装作空气,冷眼望去。

    跟在染血的花轿后的,先是一队队抬着大红嫁妆和绣花红绸的老鼠,再往后跟着的,是一群失了魂的黑枫村村民。

    他们个个双眼全黑,白瞳收缩成芝麻粒大小,僵硬的嘴角咧到耳垂,露出血红的牙龈,诡异至极。

    走在他们身侧的老鼠侍从手弯里挎着盖块白布的竹编篮子,一把把抓出里面的红白圆纸,扬手洒落。

    印有囍字的红纸和白色纸币在半空碰撞交织,左右飘荡地从半空落下。

    有的落在无神的村民的肩膀上,顺着力度和风向,擦着他们的脊背轻飘飘地砸在地面上。

    有条不紊地脚步向前,白丧币和红喜钱滚在泥洼里,被无情的脚面狠狠碾压。

    等吹唢呐的老鼠彻底离开,陶卿夏和耿澈依旧乖乖地贴在墙上,没有动弹。

    半晌,转弯的路口处探出来一颗丑陋的鼠头,硕大的鼻头耸动,如铁丝般锋利的胡须晃动,精明的红瞳就这么扫了几圈。

    确定是自己嗅觉和感觉出了问题,老鼠缓缓离开。

    又在原地站了许久,陶卿夏才悄悄舒了口气。

    老鼠成精了不怕,就怕会杀回头枪的鼠妖。

    “老鼠娶亲和那头熊妖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陶卿夏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下巴,嘴里轻声呢喃着。

    据他们了解到的情况,叶燃来这里确实就是为了解决掉这头食人的熊妖,熊妖出世那几日恰巧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山神显灵”的日子,时间线也对的上。

    “管它什么关系”,耿澈冷笑,“一锅端了便是。”

    确实,以他俩的本事,这话还真不是自吹自擂。

    “先跟上去看看,见机行事。”

    不想自己还没阴回一把就被叶燃抓住大战几百回合,陶卿夏敲定最后的主意。

    耿澈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小花妖有自己的想法,他就好好做个工具人就行,她要刀他就递过去,她要杀他便指哪打哪。

    两人落地无声,悄无声息地跟在花轿队伍后。

    夜晚的深山笼罩弥漫的白雾,花轿顶的花球在两人眼中若隐若现,空气越来越稀薄。

    陶卿夏拧巴小脸,鼻间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腐烂与邪气浮现,让她胸膛一片压抑。

    这里阴邪的气息太重,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难受可以握住我的手腕。”

    妖风肆虐,陶卿夏下意识去握住他的手腕,两人跟在花轿队伍后面兜兜转转。

    深山内还有特殊的阵法,这点让二人都有些错愕,没想到会出现方璇门一派的内传阵法。

    “是叶燃先我们一步来了?”

    不怪陶卿夏这么想,毕竟这次叶燃确实比她二人动作快上些许。

    站在她身侧的男人蹲下身子,仔细侦辨,半晌摇头,声音低沉:“不是他,但确实有方璇门独有的布阵手法。”

    没想到方璇门的手伸得这么长,陶卿夏面色沉重,眼底泛起阴翳,久久注视远处雾气腾腾的幽闭山林。

    进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红白灯笼挂在府前,幽幽绿火摇曳。

    森然的府邸内鸦雀不生,陶卿夏与耿澈相对而视,没有贸然上前。

    这时,尖锐刺耳的唢呐声由远及近飘来,敲锣打鼓欢迎接下来的重要时刻。

    “这不是迎亲时候该吹的歌。”

    细细听,才辨出竟是丧葬时才会吹的曲。

    仰天唢呐发出一声急促的声响,宛若濒死的溺水者留给世间最后的凄惨呐喊。

    下一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万籁俱寂下,阴森的府邸竟传出噔噔的窸簌声。

    “吱呀——”

    年久失修的厚重木门被推开,青色的烟气从府内一窝蜂地涌出,烟雾中,一坨黑影徐徐走出。

    长尾在身后甩来甩去,身着红绿相间衣袍的鼠人喜婆现在门口,枯槁的爪子捏住胡须,红唇上翻。

    “恭迎山神新娘进门!”

    喜婆呲呲两颗发黄的门牙,提溜着豆大的眼珠,扬声道。

    花轿被稳稳放下,抬轿的鼠人和身后死气沉沉的死尸动作整齐地下跪叩首,齐声高喊:

    “恭喜山神!贺喜山神!”

    藏匿在树上的两人屏气凝神,瞧着花轿倏然被从天而降的丝线缠绕住,眨眼消失在府邸门前。

    喜婆清清嗓音,吆喝众人进厅堂用喜宴。

    等所有人和鼠都进入,两人这才从树上跳下来。

    陶卿夏摩挲下巴,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办法,耿澈就笑着俯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

    “这能行?”

    他挑眉,即使面容蜡黄,也难掩他的张扬与痞气。

    “包在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