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女配是偏执男配的白月光》 第1章 觉醒与重生 【警告!觉醒女配陶卿夏生命值流失严重!】 【警告!觉醒女配请尽快做出抉择!】 逐渐冰冷的身体与昏沉的意识无一不再告诫陶卿夏,她的生命或许在此刻便会终结。 脑袋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急促的电子音被强行灌入,挑动消磨大半的清醒与冷静。 陶卿夏拼着最后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又重新回到了十二小时前的教室内。 耳畔是粉笔敲点黑板发出的咯咯清脆声,微冷的空调冷风呼呼吹动她额前被打湿的碎发。 发现同桌的愣怔,身旁女生抬起的手,突然定格在半空。 陶卿夏抿唇紧盯面前浮现的小蓝窗,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被一双大手死死捏住,浑浊的脑子终于清明。 她真的重生了! 时间被这个名为觉醒系统的东西拨回了事件发生的十二小时前! 巨大的惊喜砸中陶卿夏,回想到不久后的自己将遍体鳞伤地躺在废弃的化工厂内,血液逐渐流失的窒息感令她颤抖的指尖平复。 几分钟前,陶卿夏被不明的团伙绑到了郊外一处废弃的化工厂。 满地的尘灰积了厚厚一层,少女狼狈不堪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赤裸在外的皮肤上青紫交加,伤口皮开肉绽流出鲜血,溅在地面上。 “头!他们把钱送到了!我看到他们还带了另一批人!“ 痛苦间,陶卿夏模模糊糊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喊,随之而来的是气急败坏地咒骂和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不知是谁撞到了年久未修的生锈机器,竟直直砸向她。 腹部被铁器贯穿,陶卿夏只觉得四肢被死神拖拽着,近乎涣散的瞳孔里忽然闪出一道小蓝窗,也让她彻底想起自己是谁了——觉醒的女配。 陶卿夏原本觉醒过一回,但由于剧情的强大,直接抹去了这段记忆,死前又让她彻底想起。 在不甘的意识消弭前的最后时刻,她强大的求生意识成功让觉醒系统唤醒并绑定她。 【叮!觉醒女配陶卿夏绑定成功!】 【摆脱剧情控制时间只剩:3天】 书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清楚得不多,毕竟自己只是个花痴恋爱脑的炮灰女配。 但她绝对不会再傻乎乎地跑去送死! 女配又如何,她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手臂被人轻轻触碰,调整好心态的陶卿夏循声瞧过去,就见同桌女生支支吾吾:“别伤心,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 陶卿夏有些懵逼,大脑飞速运转才接上那跟线。 她嘴角噙着笑,单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半翕眼眸:“谢谢。” 多的不需要解释,毕竟在谁看来那都是她陶卿夏欲盖弥彰地掩饰。 她是书中纠缠男主且爱而不得的女配,从小与男主青梅竹马却抵不过天降的天命之女。 而她口中的传闻,无非就是女主与男主之间摩擦出暧昧的火花。 想到自己曾经受剧情摆布而做出的一系列令人笑掉大牙的蠢事,陶卿夏尴尬扶额,恨不得当场把小说规则给拆了。 她堂堂陶家幺女,再爱而不得也不会做出被人降智的蠢事,世界上好男人这么多,她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更何况,现在回想起男主的模样,陶卿夏也觉得莫名其妙,长相、性格等通通不是她喜欢的点,怎么就傻昏了头。 心底再次痛斥剧情的强大,陶卿夏捏住笔杆,眼睛盯着黑板,可魂已畅游天际。 黑笔笔尖在白纸上无意识滑动,倏然猛地顿住。 脑海里那觉醒系统发布了任务:【叮!请女配逃离死亡节点并开启任务世界一!】 逃离死亡节点,不用系统说,陶卿夏自然会做。 但开启任务世界一? 系统没有过多解释,无论陶卿夏如何在心底呼喊它,始终未给予任何回应。 既来之则安之,她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自己已经是摆脱恋爱脑的觉醒·钮钴禄·夏,比他们那些纸片人强上数百倍。 正值大好青春年华的高二,陶卿夏成绩优异,头脑灵活。 抛除花痴恋爱脑这点外,她多少也沾点学霸人设,成绩在贵校名列前茅。 一天陶卿夏精神都有些恍惚,距离她被绑走的时间越近,她抬头望时钟的次数就越多,搞得同桌都有些惊诧她今天行为的古怪。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猛地听到同桌女生这么问,陶卿夏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摇头。 “你已经一天没去找......” 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陶卿夏恍然大悟。 自己都快死了,哪来的闲工夫去找男主,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觉醒后自己巴不得远离主角团,免得他们之间的狗血爱情殃及池鱼。 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小说中的贵族学校没有晚修一说,陶卿夏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时,教室内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寥寥几个留下了日常值日生。 【叮!请宿主注意!男主唐庶春出现!】 脑海中的电子声令陶卿夏整理东西的动作一滞,而后视若无睹地兀自继续动作。 “喂!我劝你不要去找枝枝的麻烦!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倚靠在门框上的男生长相张扬,锋眉上扬,吊儿郎当地双臂交叠。 唐庶春垂眸扫了眼对自己视而不见的陶卿夏,轻嘲般嗤笑一声,只觉得这人怕不是玩起了欲擒故纵。 这新招放他身上可没用,毕竟他打心眼里看不上陶卿夏。 他喜欢面对困难依旧坚守初心、努力向上的女生,而不是陶卿夏这种受尽宠爱且日日纠缠自己的大小姐。 陶卿夏闻言满头黑线,暗骂自己以前怕不是真的脑抽了,步子加快,脚下生风。 瞧出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带着几分避之不及的意味,唐庶春心底莫名涌出不明的怒火,忙上前。 他长腿向前一迈,恰巧脚下拐弯的陶卿夏一个不留意被他绊倒,忙撑着走廊的围栏才稳住身形。 身后的男生不仅不道歉,反而轻蔑地嘲弄她:“这是新型投怀送抱的手段?陶卿夏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要不是老爷子的强制要求,老子才看不上你这种人,心机深沉,一点都比不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胸腔内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本就神经紧张的陶卿夏仿若发现了新的发泄口,滔天的情绪冲垮堤岸。 “唐庶春”,她双臂交叠站立在他不远处,高傲地扬起下巴,似傲娇的猫咪,蓄力还击,“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欲擒故纵,你还是高看你自己了。“ 第2章 初次争锋 不等面沉如水的唐庶春张口,陶卿夏伸手指了指身侧教室的窗户。 明亮的窗户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气氛凝固又剑拔弩张。 “陶卿夏”,自认十分了解陶卿夏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唐庶春丝毫未觉她的认真,反而讽刺地开口:“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别把招数使我身上。” “唐庶春,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自以为是的普信男。” 未等瞪大双眼,准备张口反驳的唐庶春说一个腔调,陶卿夏忙摆手。 “身上有婚约却依旧能和别人拉拉扯扯,你又能算得上什么好人?”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这个长辈定下的娃娃亲,你就应该想尽办法去解除婚约,而不是一边享受陶家带给你的便利,一边又厌恶讽刺与你联姻的对象。” 一番言论不知是不是说到了唐庶春心坎里,他咬牙切齿地恶狠狠瞪着面前冷眼相看的少女。 “牙尖嘴利!你真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唐庶春沉着脸上前,陶卿夏却不怵他。 二人都是贵族出身,从小也接触散打等防身术,她自认比唐庶春学得更扎实,到时候倒霉的不一定是她。 瞧出她眼底的意思,唐庶春仿佛被人踩中尾巴的猫,扬手就要重重打在面前桀骜不驯的少女脸上。 “啪!” 手腕被人在半空拦截,陶卿夏对上唐庶春错愕到几乎瞪出眼眶的眸子,淡淡一笑。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被打偏头的唐庶春不可置信地捂住疼痛的脸颊。 他如同一只被猎豹挑衅的雄狮,恶狠狠地咬紧后槽牙,猛地抬手就要还回去,却被早有预料的少女再次截住。 不过这次陶卿夏刚抬手,就听到楼梯间传来声嘶力竭的尖锐喊叫声:“住手!” 被震到耳膜的陶卿夏不由后退半步,手掌紧扣的手腕也被少年黑着脸拔出。 来人是个更眼熟的,陶卿夏眼尾上挑,玩味似得瞥向匆匆赶来的两位。 【叮!男配耿澈与女主杨枝枝出现!】 女主杨枝枝瞧起来似乎是竭尽全力跑过来的,刚爬上楼,双腿就一软,脚下一个趔趄就要脸着地。 这时唐庶春也顾不得别的,忙伸手接住嘴里喘着粗气的清纯少女。 只能说不愧是经典玛丽苏小白花女主,楚楚可怜的气质和单纯清丽的面容仿佛若不惊风。 她眼尾的泪珠说来就来,潸然泪下地捂住嘴巴,挡在唐庶春跟前。 即使自己看起来比唐庶春更加狼狈,更加需要被人保护呵护。 “陶同学”,杨枝枝一脸倔强地张开双臂挡在唐庶春身前,白嫩的小脸总是挂着欲哭的表情。 她可怜兮兮地抽噎几声,仿若陶卿夏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哽咽又不肯退缩:“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但动手打人不失为淑女,陶小姐再怎么样,也不能......” “更何况,庶春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陶小姐未免太过于咄咄逼人了。” 眼前是少女瘦削单薄又不肯服输低头的背影,唐庶春心里被她的所言触动到。 “枝枝”,他把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拉入怀中,屈起手指替她擦拭眼角的泪,声音温柔。 得得得,好人都是他们,坏事就是她女配。 对两人亲密无间的互动视若无睹,陶卿夏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旁,望着这对壁人互相轻声安慰,眼底划过一抹幽深。 余光注意到陶卿夏的目光,杨枝枝胆怯似得瑟缩脖子,又不动声色地扯住唐庶春的制服衬衫,弱弱地看了眼唐庶春,同时扫过一直站在楼梯口的耿澈。 她似做下决心般怯怯开口:“陶同学,打人是不对的,还请你为这不雅的行为给庶春道歉吧。” 对上杨枝枝暗含鼓励又畏惧的眼睛,陶卿夏对此缓缓地竖起她的中指,手臂伸直。 在场的人都清楚中指的含义,杨枝枝的眼眶霎时间便红了,抽抽噎噎,瞧得陶卿夏心底烦躁。 “请问你家开水龙头制造厂的吗?” 懵逼的问题让唐庶春想要帮腔的嘴翕动几下,疑惑地盯着她,生怕下一秒这个疯女人伤害到他怀里的小姑娘。 杨枝枝也倍感疑惑,边用手背擦眼泪边摇头道:“陶小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这难道就是高人一等的鄙视吗?!” 她表情憋屈又难过,陶卿夏轻笑一声:“我确实比你高人一等,这是事实,我也没必要遮拦。 你家怕不是真开水龙头制造厂的吧,一天天眼泪不停,怕不是出水口接你眼睛里了。” 陶卿夏叉着腰滔滔不绝,巴掌大的小脸说得都有些泛红,水汪汪的杏瞳瞪得更圆,披在身后的长发随风飘动。 一直静静做哑巴的耿澈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反光的镜片下,幽深的黑眸晃着光,充斥着强烈又克制的情绪。 被她说的话刺到,杨枝枝抽抽噎噎地忙抹眼泪,可把唐庶春心疼坏了,凶狠地抬眸盯着死性不改的陶卿夏。 “陶卿夏!给枝枝道歉!” 陶卿夏毫无形象地抠抠耳朵,无奈叹气。 她哪句话有错了? 她又不是杨枝枝男朋友,一点不顺心就上赶着低三下四地道歉,真是倒霉催的,能让她遇到这俩奇葩。 头一次陶卿夏开始怀疑小说规则的眼光,这种励志又离谱的“向上文学”,在现实中会不会被人喷得狗血淋头? 又被她的态度气到,这下唐庶春真的忍不了,把杨枝枝推到身后,上去就要给陶卿夏一点教训看看。 到底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唐庶春显然忘记了,不久前,脸贴巴掌的事了。 在杨枝枝暗暗期待又惶恐的目光下,气冲冲的唐庶春脸还没贴着陶卿夏的无情铁砂掌,半路就被人打住。 “管你什么事!” 手腕有一次被人扯住,从小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哪受到过这么多挑衅和憋屈,厉声呵斥。 对此,耿澈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唐庶春,打女孩子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风度,我想你会吓到杨同学的。” 主动忽略前半句,唐庶春想在有好感的女生面前留足面子,这时也想起来几分钟前,陶卿夏的巴掌。 他恨恨地甩开耿澈紧握的手,故作大气地指着陶卿夏:“陶卿夏!你给小爷等着!这次无论你下跪求我还是送礼物,小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你是灰太狼吗?我还需要你的原谅?” 第3章 退婚与遇险 陶卿夏嗤笑一声:“唐庶春,我会提出解除娃娃亲。” 闻言,唐庶春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又不禁冷笑讽刺她:“我不信,别再搞什么幺蛾子!” 对此,当事人陶卿夏只是耸耸肩。 蜜汁自信的男主爱信不信,这婚约她退定了。 让唐庶春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她陶卿夏怕不是又要被上流圈拉出来溜一圈了。 想到那些女人聚集在一起,耻笑她的拉蛤蟆想吃天鹅肉,陶卿夏猛地提口气又徐徐吐出。 空气中飘过短促的轻笑,陶卿夏弯腰捡书包的动作顿住,面露疑惑地扫了眼从一开始就充做哑巴的男配耿澈。 刚刚是他在笑? 摸不着头脑的陶卿夏决定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男配笑不笑管她女配什么事。 重生而来的惊恐和不安连带着被她发泄在拳头间,压在陶卿夏心尖的郁结渐渐淡去。 那一刻起,陶卿夏才真觉得自己重焕新生。 “不许走!” 转身对上杨枝枝委屈难过的眸子被水雾遮上一层薄纱,怒火丛生的唐庶春一时竟失了心智,猝不及防地挥拳冲向转身就走的少女。 真是摸黑点灯上厕所,纯纯找屎。 “唔——陶卿夏!老子不会放过你的!你给老子等着!” 不及馒头大小的拳头看似软绵绵地打在唐庶春脸上,竟直接留下淤青。 双腿站不稳的唐庶春被身后恍然惊醒的杨枝枝搀扶住,颤抖着手指指着她,嘴角都被打出血,还不肯改掉自己放狠话的毛病。 对此,陶卿夏莞尔一笑。 笑得有多甜,拳头举得就有多高,可把唐庶春吓得嘴角抽搐,倒抽几口凉气战栗着后退。 没等杨枝枝为唐庶春讨回公道,巡查教学楼的年级主任被唐庶春凄厉的惨叫声吸引,挥舞着手中的教棍气喘吁吁地冲上来。 “干什么呢!哪个班的!” 眼瞅着要被抓住,陶卿夏捡起被丢在脚边轻飘飘的书包,动若如兔般飞速逃离现场。 依靠在墙边的耿澈屈起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被镜片遮盖下的含笑桃花眸晃过一瞬好笑和深邃的幽暗,他的目光紧盯逐渐变小的倩影,上扬的嘴角扩大。 她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 “我要先退婚!陶卿夏这个暴力女人,谁他妈喜欢她才真是眼瞎了!” 对上耿澈抬起的眸子,唐庶春没好气地哼了声,又扯到疼痛的鼻梁骨,两眼冒泪花。 “庶春,呼呼就不痛了”,杨枝枝悄咪咪地伸出手指勾住唐庶春的拇指,轻轻摇晃。 她在年级主任眼皮子底下安抚他,“陶小姐这次确实太过分了,居然动手打人,哪怕再生气,也不该动手才是,要是我早些来......” 欲言又止被她使得巧妙,唐庶春恨恨咬牙,眼眸被气得充血,胸膛剧烈地起伏,低低喃喃自语:“陶卿夏,你给老子等着!老子立马退婚!” 闻言,弱不禁风的少女缓缓垂眸,眼底一抹幽光闪过,快得令人捉摸不透。 另一边飞速逃离现场的陶卿夏没管之后发生的事,顶多事后被主任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训一顿。 漫步在校园内,满地金灿灿的银杏叶铺满整个小道,陶卿夏沐浴在余晖中,炯炯有神的眼眸被橙光映射得发光。 垂在脑后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金光,纤细笔直的小腿被包裹在白袜中,小皮鞋轻轻踩在地上。 她默默在脑海中与从不多言的系统交谈。 【叮!请女配陶卿夏注意!危险逼近!】 陶卿夏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闻言呼吸絮乱一瞬,耳畔是自己逐渐加速跳动的心跳声。 神经高度紧绷,大脑飞速运转,她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没出学校也能被盯上。 上次死亡,陶卿夏刚出校门左拐,口鼻便被猝不及防地捂住,人还没挣扎几分就四肢瘫软,意识模糊地被捆绑住,丢进白车后备箱。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可见那人作案的动作多么熟悉。 莫名的,陶卿夏突然联想到前几个偶发的学生失踪事件,当时媒体报道,绑匪至今没被抓到。 一股阴冷的视线死死凝视着她,脊背爬上湿漉漉黏糊糊的气息,陶卿夏疯狂呼救脑海中的系统,一边环顾四周寻找自救的方法。 这片银杏树林位于艺术楼后,除了小情侣会偷摸着来,一般学生鲜少会经过这里。 而陶卿夏之所以走这里,她提前与司机打过招呼,从学校后门离开。 没想到这人竟一直都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瞅着她落单的时候来。 【叮!请女配逃离死亡结局!】 看样子这系统除了给她提醒,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了。 好在陶卿夏也没过多期待旁人,她佯装毫无察觉地脚下一转,拐进大片的银杏林中。 银杏林中还栽种有向日葵花圃,穿过向日葵花圃,对面就是校内校警办事厅。 一边思索自己狂奔需要多久,陶卿夏一边用余光时刻注意自己周围的动向。 脚下土壤湿润粘腻,低跟的小皮鞋眨眼便裹上不少土,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身后那人似乎觉得纯如白兔似的陶卿夏没有任何威胁,竟不掩饰自己发出的声响,毫不客气地踩在银杏叶上,发出窸窸簌簌的声响。 张志豪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居然如此顺利,他白嫖钱不说,还能搞个嫩生生的少女,想想便有些心猿意马。 流连的垂涎视线黏在少女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上,张志豪搓搓手,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挤出意淫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单纯的女生会惹来别人非议,甚至这种下三烂的招也使上了,但这不妨碍张志豪吞咽口水。 身后传来窸簌的风声,陶卿夏以为中的高大男人在瞧见矮胖的张志豪时,彻底破灭,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要真是那种高大的肌肉魁梧的男人,她还真说不准能全身而退。 张志豪张开双臂想搂住陶卿夏的动作扑了一空,他嘿嘿一笑,见眼前黝黑的眼眸弯成月牙的可爱少女,不由搓搓衣摆,轻咳几声。 “小妹妹别怕”,他缓缓上前几步,咧开嘴,吸了口腥臭的口水,“哥哥怕你一个人不安全,快让哥哥抱抱。” 说罢,他便要上前抱住陶卿夏。 身姿轻盈地向身侧一躲,陶卿夏暗暗拧眉,面上却带着无辜惊骇的表情,那双水汪汪的眼眸瞪大,小嘴翕动,似乎被他吓到了。 张志豪得意地轻哼几声,挥舞着鼓成几节的胖手,粗糙的指腹摩挲沁油的鼻间,被他随意地搓搓手指,抹在身上。 第4章 逃离死亡结局进度:50% 又一次被她戏耍地躲过去,张志豪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恶狠狠地咬牙:“你他娘的欠收拾!看老子抓到你玩不死你个小贱人!” 陶卿夏面上的笑不达眼底,闻言更是冷下脸,她眼珠子狡黠一转,竟是柔柔笑了笑,佯装自己疲倦地靠在树上。 眼瞅她精力不足,这下张志豪彻底来了兴致,肥胖的脸上狰狞一笑,恶狠狠地瞪了眼她,喉间溢出一声冷哼:“乖乖就范我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说罢,他捧腹大笑,似乎已经瞧见了身娇体弱的少女在自己身旁哀嚎的模样,笑得一脸淫邪。 垂下脑袋的少女好似已经认命般不发一言,这更让张志豪心生雀跃,圆滚滚的肚皮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跃动。 随着男人的步步逼近,陶卿夏鼻间萦绕着刺鼻呛人的汗臭味,夹杂着几丝臭烘烘的甜腥,令人作呕。 她强忍住不耐的情绪,静静等候猎物的上钩,同时背在身后的手悄咪咪地摸进书包暗格内,手指勾出细小的东西紧紧握在手中。 就在张志豪不掩狂笑般扑过去时,原本呆若木鸡的少女猛地抬头,直接按下按钮,细硬的东西戳进男人肥嘟嘟的腹部。 只听他张口发出一声短促的凄惨叫声,张志豪竟浑身抽搐地瘫软砸地,白眼上翻,颤抖着指尖还想上前,不死心地握住少女纤细的脚踝。 “姑奶奶我让你尝尝苦头。” 说罢,陶卿夏勾唇一笑,又按着防狼神器的按钮戳在男人的侧腰处。 张志豪抵不住电流,神志不清地昏了过去。 还不解气,陶卿夏又握紧拳头,狠戾地打在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上,丝毫不留情。 直到打得张志豪整张脸肿成猪头,确保他亲妈来了都认不出他,陶卿夏才气喘吁吁地直起腰,停下手。 晦气! 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倒霉,陶卿夏苦涩一笑。 治服张志豪后,陶卿夏一路穿过向日葵花圃,来到校警办事厅内与老警说明了情况。 带着一队人马来到银杏林内,意识还未清醒的张子豪如一滩死肉般缩在原地。 又跟着几人提供了口述过程,陶卿夏被带去做了心理疏导后才从学校后门出去。 【叮!女配陶卿夏逃离死亡结局进度:50%】 刚出校门的陶卿夏脚下一顿,猛地回头,眯着眼只瞧见远处的走廊上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 在看到张志豪的时候,陶卿夏就有股莫名的直觉——这人还不是主谋,不过是一面盾,替别人挡子弹用的。 依据她的猜测,真正的幕后主使可能是校外人员。 却没料到,从办事厅出来后不久,就又感受到那股阴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次她回首望去,果断抛弃了原先的猜想,或许真的幕后主使,在这所学校内。 低调却不失奢华的轿车停在马路一侧,陶卿夏背着书包快步跑了过去。 余光中,她注意到不远处的阴暗巷子里探出一颗头,粗看面容,是她不认识的。 直到坐上车,陶卿夏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司机老罗侧目,暗带关切地通过后视镜看了她几眼:“小姐,遇到什么事了吗?” 毕竟她浑身大汗淋漓,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整张小脸白得晃眼,气喘吁吁的模样活似有鬼在后面追。 闻言,陶卿夏摇摇头。 她重生的事,这辈子都会烂在肚子里,虽然她心底痛骂这是个荒唐的书中世界,但陶卿夏却没办法放下宠爱了她半辈子的亲人。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操心她太多。 老罗欲言又止,悄咪咪地给少爷陶纨发去了消息。 老爷和夫人去了加拿大的分公司,家中只剩陶纨和陶卿夏两个主人。 这时的陶卿夏没工夫思索太多,因为她注意到自己面前猛然浮现的蓝色面板。 【摆脱剧情控制时间只剩:2天】 滴滴时间向前流逝,陶卿夏眼前莫名浮现自己不受自主意识掌控的提线木偶般的样子,不由浑身战栗,咬紧下唇。 【请宿主陶卿夏尽快完成任务世界一!】 【顺利通过世界一,即可获得相应积分!积分可兑换续命丸!】 【续命丸:协助觉醒角色脱离剧情规则的掌控,功效有限!】 可再怎么急,陶卿夏也无法问出所谓的任务世界一是何意,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测,猜出多半是要前往别的世界完成什么任务。 一路上,老罗把陶卿夏不安地咬手指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确定她这是在学校受人欺负了,甚至可能被人威胁要钱。 回到家中,陶卿夏在玄关处换上奶白色的拖鞋,心事重重地快步上楼回了房间内,坐在沙发上看报的男人被她无视得彻底。 想到老罗给自己发的消息,陶纨放下手中的报纸,眯着眼睛缓缓起身。 精瘦的窄腰被束上西装马甲,修长的腿裹在西装裤内,在家也一丝不苟地打理自己,陶纨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响房门。 缩在床上的陶卿夏缓过神就听到清脆的声音。 房门被打开,陶纨也瞧清了妹妹血色殆尽的小脸,不着痕迹地蹙眉,冷声问:“被人欺负了?” 他不觉得陶卿夏被人欺负后会选择忍气吞声,毕竟很小的时候,她仅凭一人之力揍翻了整个金湾内的小孩。 面前古灵精怪的少女与小时候挥舞拳头,扬言要保护自己的小身影逐渐重合,陶纨寡淡的眸子里浸满温和,嘴角也不自觉微翘。 “没,谁敢欺负我?” 陶卿夏狐疑地对上她哥冷冰冰的眸子,随即垂下眼眸,轻笑着开口。 可陶纨不是那么容易被她糊弄过去的,就这么淡淡盯着她不发一言。 “哥,我会解决的,实在不行,不还有你嘛。” 这是她一个人必经的故事节点,陶卿夏不想牵扯进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谁也不知道剧情会不会因为这个而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实在拿她没办法,陶纨无奈嘘声叹气,抬手揉了揉妹妹毛绒绒的脑袋,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安抚:“别逞强。” 知道她性子要强,有主见,但陶纨也不想看着她出事。 “对了,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陶纨想了想,以为她想爸妈了:“半月后左右的样子,怎么了?” “想解除婚约了。” 一时半会说不完,打发走陶纨后,陶卿夏甩甩脑袋,嗅了嗅身上臭臭的贵校精致制服,皱巴着小脸闪身进了浴室。 秋季的黑夜来得也慢吞吞的,陶卿夏洗完澡坐在桌前写完作业,已经十点了。 明天是星期六,她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睡前,陶卿夏又惴惴不安地看了眼角落里浮现的蓝屏,上面明晃晃的大字看得她心脏闷疼。 带着不安和愁绪缓缓进了梦乡。 第5章 任务世界一:小玫瑰(1) 墨色的天际阴云滚滚,惊雷在其中穿梭,狂风大作。 被风卷得摇曳不定的枝条时不时拍打在透明的落地窗上,明媚的暖黄色窗帘遮住从室内溢出的灯光。 室内寂静一片,不断作响的雷声丝毫没能吵醒沉睡的陶卿夏。 她皱巴着娇嫩的小脸,青丝落在薄红的脸颊上,黛眉紧蹙,似乎陷入了梦魇。 倏然,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打破安静的空气。 【叮!觉醒女配陶卿夏成功激活任务世界一剧本!】 【传送成功!】 冰冷的声音消失后,床上躺着的少女逐渐变成半透明的模样,下一刻消失在原地。 唯有大床上下凹的痕迹昭示着,不久前有人曾躺在这里。 【为防止角色扮演者ooc,现为女配屏蔽记忆中!】 【请女配完成攻略任务——滋——警报——任——滋——】 脑海里充斥着细微的声响,头痛欲裂的少女站在漆黑的世界里,捂住脑袋,冷汗涔涔。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但黑暗中沙沙作响的动静令她心尖一颤。 哒,哒,哒 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与恐惧交织,陶卿夏惨白着小脸,细细的薄汗打湿发丝,自额角沁出。 她要逃出去! 周围的黑暗似一条条舞动盘绕的粗大触手,死死裹住缠绕待宰的羔羊。 皮鞋点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变成一把镐头,每一下都重重敲打在她的心头,脆弱的神经随之上下。 纤细的脚踝在不注意间被缠住,浓浓的窒息绝望笼罩在陶卿夏身上。 近了! 就近了! 殷红的薄唇勾起,来人嘴角噙着玩味又恶劣的笑,他缓缓走到少女跟前。 鼻尖呼出的气体越来越稀薄,陶卿夏的眼皮沉重得似有对吸铁石压住,怎么也睁不开。 是谁?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出一般,细密的冷汗打湿碎发,黏在鬓角,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 “终于抓到你了”,话语里饱含的迷恋扑面而来,近乎溢出。 骨节分明的手指禁锢住她的下巴,阴冷的吐息扑在陶卿夏脸上,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细微的小动作取悦到了他。 “小玫瑰,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世界。” 有力的双臂大张,陶卿夏被人环抱住。 话音落下,身处的世界霎时碎裂,陶卿夏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嘴里喘着粗气。 又做噩梦了。 伸手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冷白的光打在她脸上,惨白的小脸似女鬼,看着唬人。 5:15 拉开厚重的窗帘,夏日的清晨凉爽沁人,打开窗,她沉沉吐了口浊气,陶卿夏的脸色才回了些血色。 这是第几次了? 她也数不清了。 自从惊悚游戏被玩家全面击垮,被迫中止后,现实世界的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美好。 楼下叫卖的小摊和早餐铺飘在空中的包子香,鲜活的气息让陶卿夏战栗的双手缓缓平稳,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赤足走向浴室,浑身的粘腻感让她不由蹙眉,湿热的水汽腾升,打湿浴室门。 花架上,静静立在枝头的淡粉色花苞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平整的床下凹,似乎有人坐在那里。 在浴室门被打开的那刻,房间又归于平静。 陶卿夏虽然是个菜鸟玩家,平日里也稀里糊涂、胆小微社恐,但她有着小动物般敏锐的第六感。 而现在,她总觉得刚才有东西出现在她房间内。 板着脸,绷紧神经在房间四处仔仔细细搜寻了圈,陶卿夏握紧的双拳松开,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眼里划过懊恼神色,心里腹诽自己疑神疑鬼。 一上午,陶卿夏人坐在教室,魂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 大学的课堂比高中轻松,下了课陶卿夏也不在学校多逗留。 她已经大二了,因为受不了宿舍内的“勾心大战”,早早便提交申请,在学校外租了套小公寓,自在又轻松。 因着下午还有节体育课,陶卿夏边收拾东西边在心里盘算回去换套运动服,标配的运动鞋也不能少。 正午的烈阳晒人,恨不得把人烤化。 热浪滚滚,陶卿夏身着防晒衣,头戴防晒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低头猛冲,朝自己的小公寓跑。 倏然,她脚步一顿,黛青色的秀眉蹙起小山,眯起眼睛地向身后望去。 那粘腻阴冷的视线又出现了,像一条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陶卿夏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即再次跑动,只是步子比之前迈得更大了。 “啊——被发现了呢。” 红黄相间的遮阳篷下,俊美清隼的男人眯起狭长的双眸,红唇轻启,语气轻佻。 盘绕在他手腕处的小黑蛇察觉到主人的心情,黑红的蛇信子吐动,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沈书衡垂眸,微微歪头,银灰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被热风吹动,在身后摇曳。 那头的陶卿夏还在飞奔,酷似身后有野狗在追。 在路过一个转弯路口后,她猛然发现周围过往的行人不知在何时销声匿迹,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她一人。 心脏剧烈地跳动,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刺痛的心悸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那道视线再次出现了,陶卿夏头皮发麻,不安愈演愈烈。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一定会是她! 陶卿夏濒临崩溃,双眼泛红,眼前被水雾罩住,眼尾氤氲着红晕。 那种感觉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有一瞬间她觉得惊悚游戏并没有结束,心口压抑着痛楚和惊悸,呼吸声再次急促。 直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陶卿夏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建起一道道心理城墙。 那些死里逃生的日子已经过去,最终的boss还是她亲手杀的,游戏核心也是她亲眼见证销毁的! 一遍遍在心底安慰自己,陶卿夏定定神,刚上前走一步,眼前不由一黑。 黑暗会放大人的五感,陶卿夏心生警惕,几息犹豫间还是迟疑地向前摸黑前进。 身后阴冷的气息逐渐顺着脊背爬上脖颈,陶卿夏心知现实世界没有游戏道具,那些诡谲的东西想要她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既然难逃九死一生的结局,她也逐渐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 左右不过一死,她家里人也都不会在乎一个拖油瓶。 即使是这样安慰自己,那挂在眼尾欲掉不掉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滚落。 是人都惧怕生死,胆怯如她更甚。 第6章 小玫瑰(2) 一边抹眼泪一边像个无头苍蝇般四处走,陶卿夏的步子由慢走渐渐改为快跑。 黑暗中,陶卿夏跑动的声响被放大,在此刻异常清晰,每一下的落脚都鼓动在她脑海中,敲击着脆弱的神经。 粗重的呼吸声中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声音,陶卿夏敏锐地捕捉到那声嗤笑,带着嘲弄的嗤笑在她耳畔落下。 笑声消失的下一秒,一扇华丽庄严的大门矗立在她眼前。 盘绕着血藤的石门上精心雕琢着条纹复杂的浮雕,每道纹理都蕴含着神秘,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神秘、危险与邪恶交织,即使距离石门不近,陶卿夏也感受到那浓浓的刺骨寒意。 石门后的东西或许更加危险,但留给陶卿夏犹豫思索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石门出现的几秒后,她身后的黑暗中,瞬间出现走动的声响。 宛若追逐猎物的猎人,他饶有耐心和兴致,穿着皮鞋,在一步步紧逼靠近。 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反复敲打鞭策陶卿夏仅剩的冷静。瞳孔骤缩,瞪大的双眸圆溜溜的。 她莫名想到了,自惊悚游戏结束后,夜夜做的那个噩梦,梦中模糊的声音与现在的声音渐渐重叠。 那绝望的窒息感宛若滔天的巨浪,狠狠将她淹没在其中。 陶卿夏恨恨咬紧牙关,猛地扭头,在阴冷的黑暗将她彻底席卷前,用力推开了那扇神秘的大门。 刺眼的白光过后,陶卿夏缓缓放下挡住双眼的手臂,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似乎是一个地牢。 地牢的空间很大,昏暗的光线下,唯一的光源是挂在四周墙壁上的壁灯。 苔藓爬满湿漉漉的墙体,空气中的水分子也过度饱和,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呛鼻得难受。 在陶卿夏眼前不远处,矗立着几座高大的石柱。 在看到石柱的瞬间,她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陶卿夏额角沁出细密的薄汗,她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空气中传来异动,神秘的咒语低吟着传入耳中,陶卿夏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正被迫着向前走去。 直到走近,陶卿夏才得以看清那高大的东西竟是个王座。 四通的层叠石阶上血藤密布,长满荆棘与倒刺,顺着镌刻有纹路的地砖蜿蜒攀绕在石柱上,遮盖住繁杂而危险的符文,与石柱上的纹路相互呼应,仿佛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腾。 而那座由白骨组成的王座上,隐隐约约有个黑影。 直到手腕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陶卿夏才惊悸回神。 她蹙眉垂眸看向手腕,只见一对由白骨制成的链子将她纤细的手腕死死桎梏,而链子的另一头——在她的身后, 额角豆大的冷汗终于顺着脸颊滚落,陶卿夏听到身后那人的轻笑声,沙哑低沉,即使富有磁性,性感得要命,但生死关头,她也无心欣赏。 本就惨白的小脸霎时血色殆尽。 那道声音何其耳熟,分明就是缠绕在她梦中的声音。 “宝宝”,寒凉刺骨的大手从陶卿夏耳垂蹭过,轻柔地抚在她的脸颊,“别怕。” 不,她怕,怕得要死。 要不是身体还不能完全归她控制,恐怕陶卿夏早就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她的性子本就胆小,在惊悚游戏里也丝毫没能锻炼出任何水花。 而唯一一次击杀boss,还是因为神级队友腾不出手压制boss,只能让她来补刀。 消瘦的手背掌骨纹路被撑起,骨节根根分明,曲起的手指温柔地剐蹭着她嫩生生的脸,指腹下温热的温度令沈书衡愉悦地半翕眼睛。 直到指腹处有些湿润,他动作一顿,缓缓收回手。 不知何时,陶卿夏泪流满面。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在面对生死之际,哭得暴雨梨花。 一声无奈又宠溺的叹息,陶卿夏却红了脸——耳垂被湿润的东西舔过,并整个含住。 “你是我认定的新娘”,身后的男人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陶卿夏可怜的耳垂,俯在她耳边轻声道。 沈书衡将小人的脸不容抗拒地偏了偏,这下陶卿夏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银灰的长发宛若冬日里被雪覆盖的银色月光,静静地束在脑后。 他双眸狭长深邃,正睨着她,双眼中闪烁着炽热与宠溺,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鼻骨高挺,面庞轮廓明显流畅,殷红的薄唇勾着,嘴角透出一丝不羁轻佻的邪气。 注意到陶卿夏的愣神,沈书衡愉悦地半翕双眸,第一次觉得以人性现身也不全是抗拒。 手指捏住她嫩滑的小脸,晦暗的视线富有侵略地从那泛红的眼尾流连到陶卿夏紧抿的唇瓣上。 沈书衡伸手,轻柔地揉搓眼尾,直到它看起来更加绯红无辜,才堪堪遗憾收回手。 轻微的刺痛唤醒失神的陶卿夏,她心里划过一瞬狐疑和惊慌。 察觉到她的清醒,沈书衡压下微弱的遗憾。 自己的魅惑术在小玫瑰身上总是失效,不愧是杀死他的新娘。 “怎么会让你逃掉。” 强烈的占有欲在心中反复翻滚,捏住陶卿夏下巴的手也不由用力。 要是陶卿夏是一只猫,现在恐怕早浑身炸毛,警惕得像猫咪电条般,凶狠地呲牙咧嘴。 男人眼底情绪翻滚的厉害,深邃晦暗的眸子逐渐在她眼中放大。 无视怀中人似有若无的挣扎,沈书衡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凑上去。 双唇相贴,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般令人措手不及,津液在软体间摩挲。 沈书衡只觉得像是在吃人类的,软软的,甜甜的,让他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哗啦! 玻璃应声破裂,陶卿夏猛地提口气,发现自己正站在路中间。 “找死是吧!别出来祸害人!” 拉着玻璃展柜的司机探出头,骂骂咧咧。 陶卿夏尴尬地低头连连道歉,边跑向人行道边腹诽狐疑。 她刚刚为什么站在路中间? 头痛欲裂,不管陶卿夏如何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几分钟前的事情。 下意识地去咬紧唇瓣,酥麻的刺痛令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指腹抚上唇瓣轻轻摩挲,陶卿夏蹙起眉梢。 抬起手腕,她的视线落在那处。 很奇怪,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 想不起来陶卿夏也不再多想,因为她发现距离上体育课只剩半小时不到的时间。 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在公寓楼等电梯时,陶卿夏一抬头发现居然是熟人——那个送玻璃展柜的司机。 第7章 小玫瑰(3) 那个司机显然没认出陶卿夏,他招呼着手下动作轻点地抬起展柜。 进入电梯内,陶卿夏心里还在想,她旁边那户似乎有人要搬进来了。 新邻居的事没能让她想太多,因为体育课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 这节课练习篮球,陶卿夏的运动细胞很少,她个子中等不高,篮球在她手中像是失控的玩具。 干脆改成篮球遛她玩得了。 下令解散的瞬间,陶卿夏忙不迭把手里烫手的山芋扔回器材筐里。 刚放完球,脚边竟滚来一颗嫩绿色的网球。 “同学,麻烦帮忙扔进来!”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性感,陶卿夏俯身捡球的动作一滞,而后若无其事地捏住网球。 她缓缓转过身,心里却产生令她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抗拒。 刺眼的烈阳不由让陶卿夏眯起杏眼,她现在大树下的阴影处,看清了网球场内的男人。 压下心底的心悸,陶卿夏眨眨眼睛。 这人长得俊朗温柔,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犬牙。 “同学?” 陶卿夏愣神的时间,他又轻声喊了句。 “谢谢你。” 陶卿夏连连摆手,逃也似地离开这里。 在她身后,沈书衡噙着笑的嘴角渐渐绷直,金丝眼镜后的眼尾饶有兴致地上挑。 真是趋利避害的小动物,一点危险就已经吓成这样。 “沈书衡?”他的肩膀被网球拍轻轻碰了碰,身后的男同学挠挠头,“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刚刚叫你两声你都没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面前沈书衡笑眯眯的,他心底还是有些发怵。 “没什么”,沈书衡耸耸肩,不着痕迹地避开男同学勾肩搭背的手臂,大步走到门口,“累了,你们继续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其他人也不在意,继续挥舞着手中宽大的球拍。 小跑离开网球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陶卿夏抬手捂住脸。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正常了,现在居然已经开始对学校内的同学疑神疑鬼了。 怕给自己整出什么心理毛病,陶卿夏摸出手机,在网上挑挑拣拣,打算预约个心理医生。 “那个——” 从网球场走出来,本以为还需要动用诡谲的能力找人,没想到小玫瑰就在嘴边。 沈书衡压下心底的燥热,嘴角噙着温润的笑,一点也挑不出错地上前。 在此之前,他已经找好话题和理由。 闻言,陶卿夏浑身战栗,“腾”地从长椅上直起身,偏头看过去。 树影婆娑,光与影的明明灭灭间,容貌俊朗的男生缓缓走近。树影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陶卿夏稳住加速跳动的心脏,扯了扯嘴角,生硬道:“有什么事吗?” “刚刚谢谢学姐帮忙捡球。” 说着,沈书衡莞尔一笑,把手里买的水递过去。 再一次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吸引,陶卿夏尴尬地移开视线,心里唾弃自己,之前也没看出自己是个手控啊。 察觉到她的分神和懊恼,沈书衡脸上的笑意加深。 “小事,不用——” “我想要个联系方式。” 沈书衡决定再逼得紧些,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站在陶卿夏不到两米处。 半翕双眸,垂下眼睑看向她。 夏日室外温度蒸人,加上小玫瑰之前运动过,双腮绯红,黝黑的眸子水汪汪的,看得沈书衡心底的破坏欲更甚。 沈书衡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紧抿的唇瓣上,眸光微闪。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波动,效果自然是不大。 这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 无论是在杀他的时候,那刻流露出的惊慌和恐惧,还是被他亲吻后,溢出的羞赧和恼怒,甚至是绝望。 舌头抵了抵后腮,鼓鼓脸,沈书衡双眼深邃晦暗。 陶卿夏先是一惊,随后莫名羞赧,脸不大,表情变化的倒是丰富多彩,活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再次开口,陶卿夏都被他沙哑的嗓音不禁抬头看去。 “学姐,加个联系方式吧。” 在人界他的身份,确实比她小一岁。 在人界,沈书衡了解到更多的东西,该了解和不该了解的,他都浅浅涉及。 曾经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只能更加努力地摸索现世的知识和技能。 有句话说得好,小奶狗也挺吃香的。 他不介意在她面前学会伪装,但是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小玫瑰可别让他等太久。 被小一岁的学弟要联系方式,陶卿夏心里乱糟糟的。 不可否认,沈书衡那张脸生得确实好看,那双眼睛也似有漩涡,她都尽可能避开蛊人的双眸。 陶卿夏没有恋爱经验,高中每个人都恨不得抱着学习资料啃,每天盯着鸦青色的黑眼圈,谁也看不上谁。 大学的时候,陶卿夏又是个轻微社恐的,虽然不严重,但平时也不想社交,甚至大学社团都没参加。 宿舍的舍友背地里吐槽她是个怪胎,她也清楚。 定定神后,陶卿夏觉得脸上的燥热没这么严重后,才迟疑地启唇,“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是算了。” 被拒绝了,沈书衡心里虽早有预料,可眸中翻滚的情愫还是差点将他仅存的理智吞没。 “交个朋友不行吗?” 他撇撇嘴,这次竟直接把微信二维码放到了陶卿夏跟前。 别再拒绝我了,小玫瑰。 沈书衡强忍住翻滚的诡谲力量,额角因忍耐而青筋直跳,背在身后的手指不住用力,冰水被捏得吱吱作响。 他真的很想狠狠亲吻他的玫瑰,那个杀死他的新娘。 陶卿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抬头,倏然对上镜片后那双眼睛。 镜片反射出的微弱光线,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直到回神,她慌忙地低头摆弄手机,发现已经通过好友申请了,不由在心里唾弃自己馋涎美色。 “学姐,我先过去了。” 加到联系方式,沈书衡也不多逗留,放下水,指了指身后,即使现在小玫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不肯抬头。 身后的同班男同学一直找不到沈书衡,没想到他这会正和学姐交换联系方式。 “你小子能耐了啊,我好酸。” 男同学夸张地双手交叠,捂在心脏的位置,嘴里调侃:“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沈书衡在军训的时候就被挂在校园墙上,眼瞅着这家伙都快上一年学了还这般清心寡欲,他们都以为他这四年都不准备谈恋爱了。 闻言,沈书衡也只好脾气地笑笑,再次避开那人勾肩的动作。 第8章 小玫瑰(4) 这边沈书衡去集合,陶卿夏也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班级的位置。 走前,她犹豫地看向身侧冒着冷气的冰水,最终还是拿在手里。 转给他的钱石沉大海,他直接退回。 大不了之后再遇见,她还沈书衡一份。 回到小公寓的时候,太阳才刚落山。 天际的橘黄染遍片片云层,圆滚滚的红太阳似咸鸭蛋里的蛋黄,热浪却舍不得离开,继续烘烤大地。 在楼下等电梯的功夫,陶卿夏苦恼怎么回别人消息。 那节体育课结束后,陶卿夏本想偷偷拉黑删除沈书衡的,没想到这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企图,早早发来了消息。 【学姐,别删我,以后想请你帮个忙的】 陶卿夏回了个问号过去,没想到那人居然秒回。 【我不是加入学生会了嘛,最近有活动,加志愿时长的】 【我帮学姐预留了位置,学姐你看要不要参加?】 随后发来的,是一个帖子。 陶卿夏对这个倒是有些印象,是个读书义卖的活动。 志愿时长她肯定是要的,正愁怎么把志愿时长做满,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说不感激是假的,因为志愿时长关乎她毕业条件。 正思索怎么谢谢沈书衡,毕竟有志愿的事一般都留给大一,想想也是她先占了便宜。 没想到说谁谁就到,只听身后传来跑动的声响。 陶卿夏闻言偏头,就看到沈书衡笑语盈盈的脸。 “学姐,真巧,又见面了。” 狭小的电梯内,一男一女交错站立。 陶卿夏没想到沈书衡居然也住在这里,两人双双进了电梯。 电梯内冷气开得足,陶卿夏摩挲了下手臂,头顶被什么东西盖住,眼前的光线也随之一暗。 鼻尖萦绕着阳光的气息,不难闻,却足以让她红了脸。 “学姐,帮我拿下衣服?刚打完篮球,有点热。” 热不热不知道,反正小玫瑰看起来有点冷。 陶卿夏被温暖裹住,扒拉下能盖到大腿处的外套,也没着急还回去。 她脸上的热气越来越烫,电梯内莹白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使得那脸颊处氤氲的绯红更加明显。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咬紧的唇瓣泄露出她的紧张,葱白的手指捏住外套的一角,指节发白。 沈书衡双臂交叠靠在电梯内一角,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向她。 陶卿夏觉得自己怪怪的,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怪怪的,要不是有电梯拦着,恐怕她真的会落荒而逃。 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陶卿夏的心跳也似乎随之加速。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脸颊上的红晕却始终没有散去。 直到出了电梯,还没等她松口气,身后那人也紧跟着贴过来。 “你?” 闻言,沈书衡憋着笑,伸手指了指另一户,又指了指他自己:“我在那,学姐别误会。” 可恶,她才没误会。 陶卿夏嗫嗫唇角,猛地把外套塞回男人怀里,躲避他戏谑的目光,快步进了自己房内。 “砰”的一声,关门声吹动沈书衡额前凌乱的黑发,他缓缓直起身,嘴角的笑霎时消失殆尽。 那双晦暗的双眸就死死地盯着那道房门,似乎想透过房门去看清房间内躲着的人。 “啧。” 想亲。 收回视线,他脸上又挂着一成不变的笑,仿佛刚才那一刻不过是幻觉。 捧起水杯猛灌两口水,陶卿夏平稳好乱跳的心,这才觉得浑身粘腻得难受。 扯过放在阳台上晾晒的浴巾,她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转身进了浴室。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浴室内,腰肢精湛的男人仰起头,喉结滚动。 湿漉漉的黑发被他随意捋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 冰冷的水顺着发丝流下,隐没在他线条流畅的人鱼线下。 从浴室出来,陶卿夏又坐在书桌前捣鼓了会课题和ppt,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手机微信里还有沈书衡发来的几条消息。 【学姐睡了么?】 【突然想起来还没问学姐的名字,给个备注呗】 [小猫打滚.jpg] 【学姐?】 最近一条在十分钟前。 陶卿夏没着急回,先起身给自己冲了包牛奶喝。 两人互说姓名的消息看得陶卿夏双眸弯成月牙,嘴角的梨涡乍现。 像极了小学生互殴。 没和沈书衡聊太多,陶卿夏最近困得厉害,眼皮子打架,坐在椅子上差点倒头睡过去。 和沈书衡结束聊天后,耷拉着眼皮扑倒在床上,翻个身,彻底昏睡过去。 半夜,冷白的月光从窗外溜进房内,一团黑影在窗边逐渐变大,径直延伸到床边。 滚着蕾丝边的床单软乎乎的,沈书衡知道她的床有多软,像极了主人的性格。 终于不再掩饰自己,沈书衡滚热的视线从沉睡的少女脸颊一路向下,掠过翘挺的鼻子,殷红的薄唇,纤细的脖颈...... 梦中的陶卿夏不舒服地哼唧了声,随即翻身调整个睡姿,白嫩的双足从被角边探出。 似乎是被寒气冷到,圆润似珍珠般的趾头蜷缩一下,吸引了男人一半的注意。 静谧的黑暗中,沈书衡缓缓俯下身,单手撑在床边。 软垫下凹,他就静静地垂眸紧盯陶卿夏的睡颜,眼睛一瞬不眨,痴痴的。 银灰长发顽皮地从肩头滑落,如同月光般倾泻在她的肩头,遮挡住大半的银光。 “小玫瑰......” 他微微偏头,准确地含住那株娇嫩的玫瑰,唇齿间摩挲着水嫩的花瓣,细细的声音被他拆吃腹中。 怎么会满足? 沈书衡鸦青色的长睫下垂,眼里的光明明灭灭,鼻腔喘着粗气,他重重叹了口气,长指略带泄愤般捏了捏眼前的小脸。 不公平啊, 他长臂一伸,紧紧桎梏住睡得香甜的小人,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处,狠狠蹭了蹭。 还不解气,沈书衡捏住睡得双颊粉红的陶卿夏,动作虽大又带着本能的温柔,犬牙在她脸颊留下两处凹点。 想把小玫瑰据为己有,藏在他宝藏的深处。 鼻间是少女特有的体香,陶卿夏不喷香水,这是他观察得出的结论。 等到身侧下凹恢复平整,那道黑影再次附身,轻轻吻在陶卿夏额间,随后如潮水般离去。 月光再次流入室内,圆润的脚趾在流光下反着水盈盈的光,细看还能看到两颗浅浅的凹点。 第9章 小玫瑰(5) 清早起来,陶卿夏难得坐在床上发愣。 这是她近些天睡过最好的一次,没有噩梦,没有难逃的窒息,也没有面对死亡的绝望。 只是...... 陶卿夏蹙起眉,觉得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她狐疑的视线扫过正呼呼作响的空调,嘴里嘀咕着要不要找师傅来修空调。 空调呼出的冷风吹动她头顶翘起的呆毛,无声反抗。 最近和沈书衡碰头次数多了,两人的交谈也逐渐丰富起来,不仅仅局限于客套的话。 沈书衡很健谈,总是会找些有趣又带梗的视频与她分享,同时也会发来自己的看法。 今天天气很好,课程也少,心情美好的陶卿夏简单洗漱完,打算自己下厨。 外卖固然香,但自己动手反而让她乐在其中。她享受做甜点、炒菜的过程,同时也喜欢研究美食。 只要得空,陶卿夏就喜欢翻弄菜谱。 今天午餐她已经定好了——辣椒炒肉、爆炒花菜。 打开冰箱,发现没有多少菜了,陶卿夏拧开一瓶汽水,仰头喝了口,思索片刻,还是打算自己出去买菜。 刚打开门,对面那户也开了门。 陶卿夏闻声瞧去,就见沈书衡手提垃圾,穿着睡衣,打算下楼丢垃圾。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沈书衡睡眼惺忪,狭长的眸子缓缓转动,眼尾耷拉着,白皙的俊脸板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笔直的锁骨外露,衣领也凌乱内卷,长腿迈动间,脚踝处的骨节凸起。 “早啊,学姐。” 陶卿夏没骨气地红了耳尖,男人刚睡醒的嗓音性感磁性。 她匆匆收回视线,低头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尖,小声回了句。 视野内出现另一双鞋尖,陶卿夏怔愣一秒,猛地后撤几步。 “学姐,小心些”,后背被人虚虚用手揽住,在她远离前又绅士地缩回手,“是没睡醒么?” 听到头顶传来的小声嘀咕,陶卿夏嚅嗫嘴角,选择闭嘴。 她没抬头,因此没有看到,原本睡眼惺忪的某男眼里分外清醒,哪有什么迷茫和呆滞。 仗着陶卿夏不敢抬头,沈书衡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目光克制又贪婪地扫射怀里的人,双手死死握拳贴在裤缝两侧。 他仿佛患上了人界常言的皮肤饥渴症,想把人融进身体里,血液交融,想想就令他呼吸一滞,血丝逐渐爬上眼球。 不过一秒,沈书衡调整好状态,平复好呼吸和心跳,向后走。 余光瞥到陶卿夏没有动作,他又无奈一笑,上前扯住她的后衣领。 “电梯到了。” ** 真丢人, 陶卿夏恨不得当场变成地鼠,钻进地缝里,永远不在沈书衡眼前现身。 从迷糊的她口中套出话,沈书衡脚下一个转弯,为自己寻了个理由,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去了超市。 这不是沈书衡第一次逛超市,但这是他第一次挑拣菜。 新鲜归新鲜,丢脸也是真丢脸。 “那不是我们要的辣椒,快放下。” “噢。” “那也不是荠菜,你乖乖跟在我身后别乱走。” “噢。” 沈书衡恨不得现在从兜里翻出一堆菜种大全,从头到尾倒背如流。 他不想让自己的小玫瑰看扁,但事与愿违。 沈书衡撇撇嘴,抬手揉了揉被陶卿夏拍红的手背,轻轻哼唧了声。 敢打他,他今天晚上就还回去。 陶卿夏挠了挠鼻尖,她没想动手的,沈书衡像只粘人的苍蝇,左问右问,她实在不耐烦,才轻轻拍了下。 没想到他会这么“脆弱”,这般想着,陶卿夏又心虚地瞥向他的手背。 沈书衡眼里闪过一瞬笑意,手下再次用力揉揉手背,想让那浅浅的痕迹看起来更吓人些。 “学姐”,他又来了,哭兮兮着俊脸,凌乱成鸡窝头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狗,“为了安慰伤患,可不可以让我蹭顿饭。” 沈书衡没尝试过自己做饭,平时他不吃不喝也不会出问题,毕竟他不是人。 但,小玫瑰亲手做的意义非凡,他哪怕顶着消化难受的苦也要吃! 甚至以后,他还可以多苦练厨艺,他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小玫瑰,亲手喂她吃饭。 想到这,沈书衡又觉得心痒了,想亲想抱。 陶卿夏还不知道身侧那怪物的心理活动,她已经挑好了菜品,听到沈书衡说的也没拒绝。 毕竟她确实有些心虚来着。 沉默就是默认,沈书衡是个惯会顺着杆子爬的,脸皮厚点有糖吃。 付款的时候,沈书衡故作深沉,告诉陶卿夏有零食忘记买了,推着她去买。 等陶卿夏拿着薯片回来的时候,沈书衡已经付好了钱,顺便把薯片那份的也付了。 “学姐,你出力了,我又不是白嫖怪。” 他昨个新学的词汇——白嫖怪。 一路上陶卿夏给沈书衡又把钱转了回去,他没要。 反正他的钱多得是,毕竟在那之前,他沈书衡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等两人出了电梯,陶卿夏迟疑地扫了眼沈书衡。 收到意思的沈书衡也没有死皮赖脸地要跟在陶卿夏身后进去,而是先回了自己家。 有什么关系呢,他才不生气,他迟早会和她一起在阳光下热烈地接吻。 况且…… 沈书衡嫌弃地垂眸扫了眼自己——皱巴的睡衣,凌乱的黑发。 他还是觉得魅惑术好用。 这边沈书衡正热火朝天地收拾自己,争取用颜吃了他的小玫瑰。 最近两人频繁见面、聊天,沈书衡能感受到小玫瑰还是对他不同的,哪怕只有一星点。 陶卿夏浅浅系上围裙系带,嘴里哼着调调,神情放松地在厨房里走动。 葱白的手指捏住洗干净的尖辣椒,锋利的刀刃起起落落,眨眼间处理好辣椒丝。 她刀功很好,切出的丝大小匀称,红绿相间,看得喜人。 随着油烟机呼呼作响,香气四溢,从门缝中溜出,肆意地在走廊里滚动。 刚推开门的沈书衡就猛地被辣味呛得打了几个喷嚏,脸颊染上红晕,甚至鼻尖也红红的。 听到敲门声的陶卿夏朗声应了句,洗净手才开门。 一抬头就看到沈书衡水汪汪的长眸,以及那有些红的眼尾、鼻尖、脸颊,活像被人欺负的小朋友。 “这是被人打了?” 黛青色的秀眉陇成小山,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底流露出的几分关切。 “没——哈秋!” 沈书衡刚想安慰她,还没等他解释清楚,又猛地捂嘴打了个喷嚏。 这下弄清楚原因了,陶卿夏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是对辣椒过敏啊。 “早说你不能吃辣啊,我还炒了辣的。” 陶卿夏喜辣,无辣不欢,虽然她也对辣椒有些上脸,但这不妨碍要强的女人嘴硬。 “辣不辣?” “不辣……真不辣……” 今个倒是让她见识到比她嘴还硬的人了——沈书衡。 第10章 小玫瑰(6) 清隼的俊脸红得似花果山上的猴子屁股,双眼含水,几度辣到掉眼泪,沈书衡愣是一声不吭,看得陶卿夏既好笑又心疼。 额头被辣出细密的汗,沈书衡觉得自己现在能去找喷火的恶龙相较量一下,看谁嘴里喷出的火更大更甚。 他平时吃得很寡淡,有时候甚至不吃,头次接触到这么辣的东西。 迷蒙间,对面的人缓缓起身。 太阳系突突直跳,光是抿唇,沈书衡都觉得唇瓣火辣辣的痛,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破相了,唇瓣铁定肿成香肠嘴了。 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他一开始的目的不是勾住小玫瑰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等陶卿夏从冰箱里翻出冷牛奶回来,就发现沈书衡的心情有些低迷。 那双蛊人的黑眸水汪汪的,像是雨后被洗得一碧如洗的天空,配上他氤氲的脸,陶卿夏听到自己心跳快了半拍。 摒除奇奇怪怪的不合时宜,她快步上前,把杯子放在他手边。 “喝点奶解解辣,等会吃点米饭拌拌。” 小时候她都是直接辣椒配米饭,既解辣又能填饱肚子,毕竟那时候姥姥的身体不好了,上下床都很麻烦。 思绪似乎飘得很远又很近,陶卿夏回神的时候就发现沈书衡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种眼神太过复杂,她避之不及,匆忙撇开眼睛。 她已经长大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小时候的奢求也逐渐变淡。 往日如过往云烟,她的今后只会更加精彩。 沈书衡从来没想过动用诡谲的能力,通过记忆窥探,去了解陶卿夏。 他虽然性格阴暗,甚至不择手段,但他喜欢他的小玫瑰,即便再怎么无耻,也不会去这样深入了解她。 他想要的,是小玫瑰全心全意的爱。 卑劣的手段固然很好用,可有时候又会让他迷失自我。 在爱情面前,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那片划开他心脏的利刃让他找到了他的小玫瑰,他曾遗忘又反复记起的小玫瑰。 沈书衡仰头咽下酸涩的奶,心里头的自我厌恶不断深化。 记不清多少个年头了,他曾经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那个被掌控只会厮杀的冷血怪物,他也曾站在阳光下。 调整好思绪的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坐下来再喝几杯酸奶吧。” 刚才没注意,陶卿夏自己抿了口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鲜牛奶那成了酸奶。 不过都一样能解辣,她索性也就没再掉头回去拿别的。 等坐在毛绒绒的沙发上,沈书衡这才抽空好好打量小玫瑰的房间。 户型和他的一般无二,但处处都流露着主人家的心思细腻和用心—— 书柜的一角摆放着各种杂志,一旁的框架上放有一盆雏菊;镂空花纹的白色桌布扑在曲形客桌上,上头有今天刚插好的月季花;轻薄的纱帘被冷风吹得飘动,阳光洒落木质地板,细小的灰绒显现。 沈书衡大体环视了圈,更不想走了。 小窝这么舒适,到处都是小玫瑰身上的淡香,让他逐渐上头。 不知道小玫瑰是否还对玫瑰花情有独钟。 沈书衡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秀色可餐的模样让陶卿夏悄咪咪看了几眼。 “学姐”,他又喝了口酸奶,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之前发给你的志愿活动考虑的怎么样了。” 陶卿夏闻言颔首。 她之前就有询问过,且不说志愿时长,说不定她还能从义卖中淘到好书。 把陶卿夏脸上细微的神情尽收眼底,沈书衡被酸得眯起眼,知晓这事八成稳了。 即使再怎么想赖在陶卿夏这里不走,沈书衡也没法逃课。 满脸无生可恋的样子逗乐陶卿夏。 大一的课确实排得多,她是过来人。 送走沈书衡,陶卿夏也联系好心理医生了,就在这周五下午三点。 把盘子放进自动洗碗机里,陶卿夏换好衣服,带上下午学科的书,给房屋落锁后离开。 在她离开不到十分钟,电梯缓缓从一楼上升,在九楼打开电梯门。 门后,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探出头。 “我说,你这种东西就没必要现身啦。” 金发男人从夹缝中钻出,趔趄间站稳,松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拍打身上看不见的脏东西。 看到庄嘉齐这幅嫌弃的做派,庞然大物嘴里发出“嘶嘶”的话,圆滚的后腹上下摆动。 “有……有他的气味……” “杀了……杀了他!杀了他!!” 雌雄莫辨的声音立体循环播放,听得庄嘉齐直蹙眉,眨眼挥剑抵在那东西眼跟前。 “你!你是要单方面摧毁交易吗?!” 男女混合的声音刺耳亢奋,尖锐地在耳膜划过。 “闭嘴,我要是不想合作了,你们恐怕一辈子都要待在诡界了。” 庄嘉齐耸耸肩,毕竟没人愿意和怪物合作,人有时候都靠不住,何况不通人性的怪物。 要不是想要继承沈书衡体内的诡谲力量,他一辈子也不会和这些东西合作。 电梯门缓缓关上,走廊被怪物挤占,映衬下显得尤为狭窄。 那是一只由大眼珠拼凑成的红血眼巨蛛,浓密的体毛从眼球表面刺出。 庄嘉齐不想“沉醉”于呛人的腐臭味,兀自上前几步。 倏然,他脸色微变,原本的臭脸一怔,眼睛里闪烁诡异的光。 红血眼巨蛛控制着断裂又重组的蜘蛛腿,上前几步。 “这里怎么会有她的气息?” 庄嘉齐喃喃自语,握住剑柄的手不住收紧。 “谁?” “陨落的……” 微弱的话消散在空中,九楼的电梯门再次打开,送货人员刚走出电梯门,脸色就微变。 别问,问就是,这里怎么这么臭。 不明所以的送货小哥只能憋着一股气,脸憋得通红,敬业地把东西送到,而后忙不迭拍照逃离此地。 【我嘞个大擦了,给客户送订单,那走廊一股臭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藏了什么东西】 电梯内,送货小哥低着头摆弄手机,查询下一个订单的位置后,忍了又忍,没憋住在群里吐槽。 【我看是你自己放屁,把自己熏到了吧】 【哈哈哈屁王的称号不是盖的】 全程小哥都低着头,自然没看到头顶的玻璃上爬过一群小型红血眼巨蛛,消失在电梯夹缝的黑暗中。 第11章 小玫瑰(7) 从学校回来,陶卿夏嗅到走廊浓郁的空气清洗剂的味道,微微拧眉。 心里揣着事,她也没再深思。 被放在门口的玫瑰花捧和小卡片吸引了目光,陶卿夏蹲下身子,捏住卡片—— [希望学姐会喜欢。] 陶卿夏心跳快了半拍,捧住花,她打开门。 关门前,陶卿夏若无其事扫了眼对门,看样子是没回来。 一连几天,陶卿夏都没碰到过沈书衡,像是从她的世界里人间蒸发一样。 她也发过短信,看来是忙得厉害,一条没回,后来她也没再发。 又是那个噩梦! 陶卿夏双腿曲起,把头埋在膝盖上,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不对, 陶卿夏倒抽了口凉气。 以前的噩梦无论她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具体内容,只依稀记得有人在追赶自己。 但是这次的梦里,陶卿夏仿若身临其境般——她梦到了自己杀了好多人,漫天的血雾横飞。 精致的花园里,身穿繁琐红裙的少女嘴里哼着歌,血花点点的手捏住玫瑰花杆,凑到鼻尖轻嗅。 神情愉悦。 “谁偷了我的玫瑰呢?” 唇瓣翘起,轻声呢喃散在风中…… 陶卿夏从回想中抽身,揉了揉半湿的黑发。 换衣服时,女人纤细的腰杆上,开满密密麻麻的红点,有大有小,散在光洁白嫩的后背上。 陶卿夏套上宽松的短袖,洗漱时才发现自己脖子上似乎又被蚊子叮了。 指腹轻轻摩挲那些包,不痒却有点痛。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蚊子”,陶卿夏嘴里嘀咕着,手下动作不慢。 下午预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她简单吃了点,就准备出门。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陶卿夏嘴角轻微抽搐。 蚊子喜欢的地方真独特,脚踝和脚趾都没放过。 进电梯前,陶卿夏又偏头看向另一户,沈书衡貌似几天都没回来了。 “叮咚!九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在静谧的空间内响起,陶卿夏的身影消失在眼球前。 蚂蚁大小的红血眼蜘蛛在开门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爬进温馨的房间内。 与此同时,电梯内的陶卿夏摸了摸汗毛耸立的手臂,警惕地缩在一角,瞪大眼睛紧盯电梯门,余光却在电梯内窥探。 倏然,她瞳孔骤缩,呼吸猛地一滞,指尖不住颤抖。 头顶的镜子里,在她身后蜷缩着一团黑影。 像是注意到陶卿夏的目光,一张张扭曲模糊的脸从黑影里冒出,它们怨恨地盯着她,凶狠地无声叫嚣。 怕吗? 陶卿夏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忽视那团逐渐逼近自己后背的黑影,整个人快贴到电梯门上。 阴冷的风吹在她耳边,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嘻嘻......找到你了......” 尖细的笑声在耳膜反复轰炸,陶卿夏差点腿软。 好在电梯还在稳定运行。 直到踉跄走出电梯,她才惊觉后背被冷汗打湿,薄薄的纱衣贴在身后,陶卿夏却觉得公寓楼下的热浪竟如此亲切。 又活下来了。 这下陶卿夏彻底知道,惊悚游戏里的那些怪物真的顶上自己了。 眼眶泛酸,水雾爬上眼球,眼前的路都有些飘忽不定。 陶卿夏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糟糕透了。 三岁的时候,父亲出轨,母亲是个洒脱的,丢下离婚协议书就离开了家门,她不要她了,他也同样。 陶卿夏被丢给姥姥抚养,姥姥知道都是大人作的孽,心里对她很是怜惜。 就在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人疼的时候,姥姥心梗犯了,她在世上唯一牵挂的亲人撒手人寰。 心如死灰的那刻,陶卿夏被卷入了惊悚游戏里。 她不是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前期差点死在厉鬼嘴下。惊悚游戏没让她成长,反而让她每天如惊弓之鸟般胆战心惊。 不说羡慕那些强大的玩家,都是假的。但陶卿夏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怕鬼,一辈子也克服不了。 她永远也碰不到强者的光芒,掩于茫茫人海之下。 只能说她前半生的运气全都花在惊悚游戏里了,她在最后一次强制进入游戏时遇到了神级队友——庄嘉齐。 他勇敢果断,在每个危难关头都会施以援手,陶卿夏虽然心里警惕他,但感激冲淡了对陌生人的防备。 脑袋里乱作一团,陶卿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来到诊室。 直到从咨询室出来,她站在医院宽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灼人难耐的酷暑,窗内她神情恍惚,脸色憔悴。 嘴角绷得笔直,沈书衡无意地四处看了圈,在看到她时,视线顿住。 有多久没正大光明地看向她了呢? 想到这,他心底的烦闷和暴虐如潮水骇浪般猛地拔高,握住吊瓶的手掌无意识地用力。 他的血本身就是冷的,药水从输液管急速流进血管内,手背的刺痛是催化剂,沈书衡从暴虐中挣脱时,就发现心心念念的小玫瑰正站在自己面前。 温热的温度从她的手心传到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药水似乎也跟着沸腾滚烫,亦如他此刻凝固又融化的血液。 他的大手被她轻柔捏住。 “你要起针?” 陶卿夏没想到自己刚抬头,就发现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沈书衡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手正捏在吊针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快步上前,手下的微凉令陶卿夏眼尾挑动。 凑近看,才发现沈书衡脸色铁青,往日泛着水光的薄唇也惨白无血色。 像是淋雨后有了可以依靠诉苦的人,沈书衡心底的戾气在小玫瑰关切的视线下烟消云散,他很会把握时机,就像现在。 平日嬉笑活跃的男生脸颊微鼓,精神萎靡,水汪汪的黑眸闪烁着细碎的光,那副样子,看得陶卿夏别扭地偏过头。 眼神乱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陶卿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脑子有问题,她心里竟觉得沈书衡头顶冒出一对毛绒绒的耳朵。 那耳朵正委屈地耷拉着,在她看过来时又猛地挺直,打圈绕动颤抖。 凌乱的黑发也乖顺地吹落,每个点都狠狠戳在陶卿夏心上,红霞染在白皙的脸蛋上。 “药水还没滴完,你自己起针?” 软乎乎的手不同于他的皮糙肉厚,沈书衡默然睨着陶卿夏收回的细手,一抹遗憾被掩在眸底。 见他不吭声,就这么乖乖地站在她跟前,陶卿夏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 拉着沈书衡的袖子,带着人坐到点滴区的座椅上,她才轻声询问。 第12章 小玫瑰(8) “是发烧了?” 陶卿夏坐在他手旁,眨巴眼睛,目光落在他薄红的眼尾,语气有些迟疑。 她真没看出来面前的人,有哪里不舒服。 沈书衡像只讨巧的大猫,他看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大手捂住腹部,眉头紧锁。 “低烧。” 气弱的样子,让陶卿夏觉得有些违和古怪,粗略推敲,问题不大。 她颔首低眉,扭头看向一旁。 沈书衡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猛地握拳,血从输液管回流。 在陶卿夏再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时,回流的血被透明的药水重新冲淡。 没办法忍受,想要小玫瑰的视线一辈子都黏在他身上,想让她眼里充满他的身影。 心底翻滚的占有欲侵蚀大脑,诡谲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差点没控制住。 藏在外套下的身躯强劲有力,沈书衡后背的图腾开始发烫,寸寸神经被放在火上烘烤。 闷哼声从鼻腔溢出,听到声音的陶卿夏再次偏过头,红晕从耳尖氤氲半张脸。 身侧那人,即使生病了,也不老实。 目光灼灼如炬,陶卿夏坐立难安,硬着头皮起身,在沈书衡疑惑的视线下指了指窗外。 “我去买粥,马上回来。” 贪恋的倩影消失在视野内,沈书衡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深邃的眼眸闪过浓厚的杀意和暴怒。 啧,人类的身躯幻化久了,还是被那些不要命的东西盯上了。 这几天,沈书衡向学校请假,也没有回小公寓楼那边。 因为,诡界那里的怪物们还没死心,又在背地里给他出损招,蠢蠢欲动。 他是怪物,又不是怪物。 血是冷的,心脏却有力地跳动,理智与失控交替,沈书衡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丧失全部的人性,彻底投入怪物阵营里。 视线越过宽大的玻璃窗,凝视在高楼大厦上,许久,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长时间用人形行动,他体内的诡谲力量会被压制,久而久之,封印也有所松动。 没找到小玫瑰之前,沈书衡几乎不会选择幻化人形。 他必须把诡界里的结界封印加固守好,这是他答应小玫瑰的事,是承诺,哪怕她已经忘却了有关惊悚世界的事。 陶卿夏没在外面逗留太久,不知道沈书衡有没有忌口,她就简单买了几杯,甜咸都有。 “沈书衡?” 见他神情过于严肃,陶卿夏轻声喊了几句。 沈书衡不挑食,只要是小玫瑰给的,哪怕是刀片,他都会带着笑吃下去。 “学姐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陶卿夏扯扯嘴角,想随便糊弄过去,抬头撞进男生暗含关心的眼睛里。 黝黑的眼瞳底,倒映出她憔悴的脸色,圆溜溜的杏眼里,慌乱与迷茫溢于言表。 “学姐”,强烈的侵略气息裹挟着她,沈书衡不动声色地把脸凑到她眼前,认真道,“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她现在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受不了再多的刺激,看得沈书衡心疼。 他没办法与她产生肢体接触,于是总喜欢在夜晚悄咪咪地溜进她的卧室,站在她床边,细细描摹她憨态的睡颜。 到底是谁呢? 沈书衡此刻很想张开双臂,用尽全力抱住她,让她依偎在他怀里,告诉她,没事不需要自己憋在心里硬抗,他永远在她身边,从未离去。 “我没事。” 见她还是不肯说,沈书衡半翕双眸,眼里暴风骤雨。好不容易平静下的情绪再次喷涌而出,喘息声有些粗重。 “怎么了?很难受吗?” 见他情况不对,鬼使神差的,陶卿夏微倾上半身,抬起手臂,手背贴在男生的额头上。 手背下的温度烫人,陶卿夏惊觉低烧难不成演变成高烧了。 刚想起身去叫护士,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扣住。 那是什么感受? 仿若饥渴的人碰到了泉水,饥饿的人碰到了面包,沈书衡还没好好细细感受她,那手就骤然撤离。 “没事,别去”,末了又迟疑地补充道,“我有话要说。” 陶卿夏耐下性子,打定主意听他说完就去找护士。 沈书衡不清楚她的心理活动,他定定神,脑海里已经构思好如何反过来套小玫瑰的话了。 “我也是玩家。” “什么?” 陶卿夏觉得周围窸窸簌簌的交谈声褪去,她惊疑的样子写在脸上,那双眼睛瞪得很大,唇瓣微张。 沈书衡的目光逐渐偏离,他能看到藏在贝齿下的软舌。 是她最近神经恍惚,连脑子和耳朵也不好使了吗? 看出她怀疑世界的表情,沈书衡提着的心落回肚里。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再开口就更加不顾及。 “你没听错,小玫瑰,我也是玩家。” 重点都放在最后一句,所以陶卿夏一时半会也没注意到沈书衡对她的称呼,那么的亲昵。 他怎么会是玩家呢? 满头的问号从陶卿夏头顶冒出,心思百转间,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都能被那没人性的游戏选中。 “所以,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书衡在心里仔细筛选,小玫瑰日常交际圈很小,不太会有得罪的人,那么最可能困扰她的,也只有一种可能——惊悚游戏。 他的试探证明了他的想法,那一瞬间,沈书衡心脏狠狠一揪。 习惯以人的伪装,也就不想被她发现藏在面具下丑陋又阴暗的一面。 就像一只藏匿在臭水沟里的老鼠,沈书衡也渴望那盛开在雨露中的玫瑰。 是被发现了吗? 那一刻,沈书衡挂在脸上的笑迅速皲裂又迅速重归于整,只有他自己清楚,那颗怪物心脏在流血,无数的裂口渗出散发着恶臭的黑血。 就在沈书衡近乎崩裂之际,陶卿夏的声音把他从黑暗中拉出。 陶卿夏支支吾吾嘟囔几声,几个呼吸间她闭眼又睁开,下定决心般握紧沈书衡放在她手上的大手。 男生的手掌比她大了一圈,还有些凉。 “我,也是玩家。” 缓缓吐出几个字,陶卿夏尽量绷住自己的脸,但水光潋滟的眼眸里还是暴露出她的紧张和惊慌,细看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说是玩家都抬举她了,她就是个划水的菜鸟。 心里腹诽自己,面上依旧不肯松懈。 “学姐别紧张,我理解你的。” 第13章 小玫瑰(9) 心里乱糟糟的陶卿夏没发现,沈书衡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两人的吐息甚至纠缠在一起。 那么的亲密,那么的暧昧。 只有他最了解她,她是他命中合该的爱人,注定一辈子都和他纠缠不清。 压下翻涌的占有欲和偏执的想法,沈书衡悄悄抬起手,两只大手把小玫瑰颤抖的双手包在手掌里。 多么合拍,不留一丝缝隙,欣喜充盈在整个胸腔,沈书衡都不敢用力,生怕惊扰到小玫瑰。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陶卿夏渐渐红了眼眶,说话也带着颤音。 “我怀疑自己心理出了问题,整天都疑神疑鬼的,像个疯子。” 她说得很委婉,谁也不想怀疑自己心理出了问题,有时候陶卿夏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疯子。 “惊悚世界里的东西逃出来了,我能感受到,每天我都在被它窥视,在梦里也不肯放过我。” 没打断她,沈书衡就像位合格的倾听对象,安静又时不时颔首,让她知道,他有在认真听,没走神没敷衍。 如果他眼底没流露出诡异的兴奋,如果他喉结没有上下滚动两圈,如果他沸腾的血液能够平静下来,他确实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从小玫瑰嘴里听到他的存在,沈书衡体内的诡谲感受到传承者的亢奋,也跟着翻天,在体内横冲直撞,搅得心绪不宁。 “还有......”,她在犹豫要不要把电梯内发生的告诉沈书衡,万一把他牵扯进来,她会愧疚。 “别担心,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这时候,沈书衡已经把人半搂在怀里,大手轻柔地拍打她的后背,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受惊的小玫瑰。 真是弱小啊...... 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下一秒,陶卿夏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眨眼碎裂,嘴角绷直。 “我在来医院前,坐电梯下楼,电梯后面...”,到现在陶卿夏还是能回忆起那幕,她咽咽口水,“有团黑影在我身后,它冒出无数张狰狞的脸。” 这下,脑袋里活跃的废料被一盆冷水扑灭,沈书衡眼底的光忽闪,令人捉摸不透。 但青筋凸起的额角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暴露出他的不平静。 他知道那是什么——从诡界逃到惊悚游戏,又在惊悚游戏强制关闭的那刻,钻空子溜出来的怪物。 一想到自己的小玫瑰被那些狰狞可怖的怪物盯上,沈书衡眉峰一拧,心道还是他手段太过仁慈了,也是他疏忽。 “我梦到,我站在玫瑰园里,红色的眼睛......” 沈书衡眉梢一挑,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本以为小玫瑰这辈子都不会记起那些事。 “我这里有个道具,也许能帮到你。” 沈书衡自认他是个混蛋,以前在找不到小玫瑰的时候,会动用诡谲的力量进入她的梦里,一点点拼凑出她的位置。 在找到小玫瑰后,沈书衡一时半会接触不到她,思来想去,还是通过梦。 但沈书衡还是要脸的,每晚都会把自己在梦里的存在感削弱,这也是为什么陶卿夏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他的脸,却能记得声音。 说着,沈书衡把手伸进口袋里。 陶卿夏瞪大双眼,制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又神色自然地拿出手。 “不疼吗?” 她指了指已经鼓包的手背,嘴里不由“嘶”了声。 不提还好,一提,沈书衡觉得自己还真觉有点痛。 这难道是心理作用? 不信邪的沈书衡又一次扎了针。 实践出真理,嗯,确实不是心理作用。 沈书衡觉得自己不怕痛,就是看这细小的针眼,心里总毛毛的。 “看着点你男朋友,再动,下次就扎脚背。” 扎针的护士扯开橡皮带,嘴里嘟囔着。 陶卿夏刚想张嘴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被沈书衡拉住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微笑送走护士。 “道具。” 被打断,陶卿夏虚虚斜了他一眼,轻哼了声,眼睛却乖乖地看过去。 一枚复古的戒指静静躺在沈书衡的手心。 铜色的戒指上镶着颗鹅蛋形的红宝石,金丝缠绕其中,蜿蜒嵌进指环上,一看就价格不菲。 “太贵重了,还是算了——” “给小玫瑰的东西,不贵重点怎么行。” 陶卿夏没听清沈书衡小声的呢喃,她摆摆手,却被男人强硬地捏住手指,不容拒绝地推入戒指。 “学姐”,握住陶卿夏拔戒指的手,沈书衡难得严肃道,“我不想你受伤,况且那些纠缠你的东西,多半是我牵连了你。” 他夜夜进入她的梦里,与她交换甜液,各种花样层出不穷,身上染上他浓厚的气味。 陶卿夏不明所以,又被沈书衡哄得脑子转不过来弯,懵逼间,人已经出了医院。 站在斑马线前,陶卿夏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被沈书衡死死握住,十指交错,她的脸瞬间爆红。 挣扎的那点力度在他眼里不值一提,沈书衡笑嘻嘻地低头,把人桎梏在怀里,手臂环住芊芊细腰,大手扣在她腰侧。 陶卿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怔愣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究其原因,还是她接触的异性太少,而沈书衡又那般强势地挤进她的精神世界,她心底自然而然产生出一些朦胧的好感。 小玫瑰没拒绝,沈书衡近乎跳出胸腔的心脏又落了回去。 他知道是他太过心急了,小玫瑰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记得梦里发生的荒唐事。 沈书衡承认,那一刻,他胆怯了。 他害怕怀里的玫瑰会抗拒地推攘他,说出伤人的话。 他会放手吗? 沈书衡扪心自问,早已有了清楚的答案——不可能。 “那个?” “嗯?” 陶卿夏红着脸指了指前面的绿灯:“我们要走了。” 言下之意,你该松手了。 沈书衡无奈一笑,小玫瑰是有些破坏气氛在身上的,不过在他眼里依旧是讨他喜欢的要命。 “走吧。” “去哪里?” “培养感情。” 陶卿夏脸颊又是一红,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燥热又回来了。 她发誓,自己不是花痴也不是想挖野菜,但单身solo二十年,心动的感觉很奇妙。 第14章 小玫瑰(10) 沈书衡再怎么不了解,也知道培养感情需要带着小玫瑰逛逛逛、买买买。 他喜欢小玫瑰穿着他挑选的裙子,戴着他挑选的首饰,与他手牵手压马路的感觉,莫名的成就感在攀升。 陶卿夏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陪男生逛街也很累! 她觉得自己的脚都没知觉了,轻飘飘地踩在柏油马路上,一脸麻木。 天黑的时候,沈书衡拉着快要累瘫的陶卿夏,两人共骑一辆小电驴,去了最近的一条小夜市。 灯火通明,小彩灯连成线,一串串挂在店铺前。 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停下脚步,在小摊跟前翻找自己喜欢的小饰品。 “这个好玩”,沈书衡一手拉住小玫瑰的手腕,一手捏起圆滚滚的挂件。 是“柿柿顺利”的团团挂件,巴掌大小,陶卿夏整只手都包不住。 橙黄色的柿子缝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咧开的大嘴呲出两颗大牙,憨态可掬。 手指拨弄着柿子顶的绿叶,陶卿夏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这次,梨涡被余光一直凝视着她的沈书衡抓了个正着。 “唔?” 略凉的指腹抵在下凹的梨涡,陶卿夏缩了缩脖子,疑惑地仰头。 “陶夏夏生得真好看,好喜欢陶夏夏。” 不能说小玫瑰,沈书衡换了个昵称。 被直球击到的陶卿夏眨眨眼,水光潋滟,看得沈书衡喉间一紧。 “陶夏夏喜欢我吗?” 喜欢吗? 陶卿夏也说不出来,但总归是不排斥他的靠近、他的拥抱、他分享的一切。 得不到回应,沈书衡紧抿唇瓣,浓密的长睫下垂,遮住他眼底漆黑浓稠的欲望,随意地扯了个话题。 两人没再继续探究刚才的话题。 付了钱,柿柿顺利的小挂件被塞进手提袋里,那里面装了许多小饰品。 都是沈书衡觉得可爱,买给陶卿夏的。 当然,陶卿夏也同等价位买了其他的东西送给沈书衡。 两人一路吃到夜市尾,胃被撑大,平坦的小腹上鼓出一块。 回去的路上,沈书衡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啧,又来。 他愉悦的心情被破坏掉一角,想宰了它们的心愈来愈盛。 “你怎么会有游戏道具?” 路上,陶卿夏还是把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惊悚游戏能给胜利者带来丰厚的奖励,但同时,它也制约那些胜利者。 游戏道具是不允许带进现实世界的,否则一切规章秩序如山体塌陷。 沈书衡沉吟几秒后开口:“放弃了一些东西,才换来的,因为我在现实世界也需要它。” 那枚戒指? 没想到戒指对沈书衡这么重要,陶卿夏又想把它脱下来还回去。 没想到,那戒指像是粘上502强力胶一样,牢牢吸附在她手指,任凭她把手指磨红了,也纹丝不动。 “你也需要它,所以它不会轻易被摘下。” “你当时也被怪物纠缠了?” 陶卿夏彻底被带偏,听出他话里有话,猛地拍头,觉得自己摸索到了真相。 至于心底涌出的违和感,被她抛之脑后,不愿意深想。 站在电梯内,沈书衡把人圈外怀里,眼神四处乱瞟。 似有似无的气味还残留在电梯内,这说明那些家伙确实来到过这里。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头脑风暴,飞速运转。 沈书衡再三斟酌,还是打算劝陶卿夏搬家。 “可是,如果是通过气息找来的话,无论我们搬去哪里都会被跟踪。” “况且,学校也不是那么好请假的,导员那里有多难缠你也是知道的。” 沈书衡对此深感赞同,他深深地睨着陶卿夏,揉了揉她的头。 “那你发现有什么不对,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会想办法送走它们。” “那些东西是冲我来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沈书衡抬手捂住脸,语言含糊,“别这么看着我,陶夏夏,再这样看我,我真会忍不住亲你的。” 嗯,在梦里已经亲了不知道多久了。 “说正事,你又在瞎说什么。” 陶卿夏觉得这人脸皮真厚,之前接触怎么没发现他这样。 她捏住沈书衡腰腹上一小块软肉,狠狠搓了搓。 “嘶!” “轻点吧小祖宗,你要对你男朋友下死手啊!” “我呸,你才不是……” 沈书衡俯下身,脸颊贴在小玫瑰滚热的脸上,语气意有所指:“不是什么?你男朋友?” “没想到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渣女,真让我太伤心了。” 说着,他还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眼尾下垂,可怜兮兮地盯着陶卿夏的眼睛看。 撒娇,犯规。 陶卿夏都没察觉到,现在的她比以前更加活泼,脸上浮现的笑越来越多。 她像是遇到精心呵护玫瑰的花匠,一点点养回血肉,娇憨有神。 两人快步走出电梯,沈书衡在电梯门闭死前扭过头,眯起眼睛望向暗处缝隙。 啊——发现那些恶心的东西了呢。 躲在暗处夹缝瑟瑟发抖的小蜘蛛又向后缩了缩,危险的气息在神经处发出爆鸣声。 刚想把信号传给主体,就发现有层厚厚的膜把它们隔绝在内。 沈书衡不放心,想进屋细细帮陶卿夏看看,家里有没有进什么脏东西。 “你给的戒指不是可以挡住吗?” 面对小玫瑰单纯的发问,沈书衡无声发笑。 不过,那戒指确实可以抵挡一些东西,他在上面留下了小部分诡谲力量。 为了自己安全考虑,陶卿夏想了想还是把人领进门转了圈。 一进门,沈书衡就嗅到淡淡的臭味。 眼神一凛,拉住还在闷头向前走的陶卿夏,沈书衡冲她摇摇头。 拉住的手再也没松开,他仔细地在房间内筛查,最终停在小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前。 陶卿夏(眨眼暗示):在这里藏着? 沈书衡(颔首):对。 无声的对视后,两人错开视线。 陶卿夏紧张地握紧男生凸起的指骨,心脏剧烈跳动,耳畔仿佛都能听到。 她被沈书衡拉住挡在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心脏缓缓落地,莫名的安全感充斥其中。 手指扣在门上,用力推开。 暖风扑面,闷热席卷,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小阳台,并肩而站。 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眨眼便锁定了目标——爬在空调外机管道上的蜘蛛。 它身上的气息,沈书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被他揍得满地乱窜的红血眼巨蛛,他“亲爱的”老朋友! 第15章 小玫瑰(11) “怎么样了?” 见沈书衡沉着脸凝视远处,陶卿夏脸上闪过一抹不安,嗫嚅轻问。 被她胆小的样子逗笑,男生狠狠揉了把她毛绒绒的长发,自信勾唇:“放心吧。” “已经被盯上,要不然——唔哼——” “想得美。” 陶卿夏可算看清面前人的内芯了,她红着脸,抬手捂住他语出惊人的嘴。 沈书衡眉梢轻挑,邪气一笑。 手掌被湿漉漉的东西舔过,陶卿夏惊得双眼瞪如铜铃,脸上惊愕地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不放心你,陶夏夏,我看还有客房,保证不会做什么的。” 沈书衡:梦里不算,小玫瑰不记得。 他满脸真诚,眨巴着狭长蛊人的眸子,就差竖起三根手指,进行发誓了。 之前白天与他一起吃饭倒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现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在月黑风高的夜里。 即使沈书衡的外表看起来确实很有欺骗性,但陶卿夏自觉已经识破了他的小把戏。 然鹅,她的强烈拒绝被某个厚脸皮的男人忽视了个彻底。 “晚安”,把人半推半就地横抱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沈书衡揉了揉她肉乎乎的脸颊。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欢,沈书衡觉得自己像浸泡在汽水里,鼻腔里都是沸腾的甜味。 他的小玫瑰,怎么每一处都能精准戳在他的心巴上呢? 被沈书衡眼底的宠溺和温柔烫到,陶卿夏不敢和他对视,抿唇果断翻身…… 结果,没翻动…… “不是晚安了吗?” 看清她眼底的控诉,沈书衡喉间干痒,喉结滚动,欲望翻滚。 她与他对视不出五秒,又红着脸移开视线。 坐在床边的男人缓缓起身,高大的影子投在陶卿夏身上。 就在她以为沈书衡终于走了时,那人又不按常理出牌,骤然俯下身。 男人身上的气味充盈在她周围,有些刺人的头发贴在她脖颈处。 他刀削般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挺拔的鼻梁骨上下轻蹭着细腻的皮肤。 湿热的气流扑打在纤细的脖子上,激起细细的疙瘩。 埋在她脖颈间,沈书衡感受到薄薄的皮肤之下就是她脆弱的血管。 一跳一跳的,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噗嗤。” 轻笑声似乎把陶卿夏的脸放在油锅上烘烤,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熟透了的虾。 “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埋进自己怀里?” 沈书衡抬起头,嘴里不饶人地打趣她。 嗯,小玫瑰看起来好像要碎掉了。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肌肉健硕的手臂揽住小玫瑰的腰肢,对着她无声地撒娇。 自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他的小玫瑰,他最珍视的宝藏。 “乖乖睡吧,一切有我。” 所以,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陶卿夏在他温声轻哄下,眼皮子黏在一起,陷入沉睡。 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沈书衡脸上的伪装散去,他痴迷地盯着小玫瑰,恨不得就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唉。” 为什么总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撞上来呢? 沈书衡恋恋不舍地收回灼热的视线,在陶卿夏周围留下气息,震慑并保护她。 房门轻声地关上,柔软的大床上,蜷缩成虾米的小人睡得更香甜了,蹙起的秀眉不知在何时松开,嘴角勾着笑。 “哒,哒,哒”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又灭,明明灭灭间,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脸色阴沉,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在眼睑处留下一窝浓稠的黑圈,殷红的唇瓣翘着,长腿交替。 “还真是不死心的东西啊......” 随着呢喃的话语消散,静谧到诡异的空气里倏然传出几十声“噗”的声响。 宛若膨胀的肚皮轰然爆裂,裹着奶油的泡芙被撑裂,迸溅出奶白色的奶油。 藏在电梯内的小蜘蛛无一生还,再次检查了遍,发现没有任何痕迹后,沈书衡嫌恶地移开视线。 黑夜下,猛烈的风从他身后涌出,衣衫被吹得呼呼作响,凌乱的黑发刺进眼里,沈书衡侧过脸。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逐渐消失,他铁青的脸色才转好。 嘴里哼着莫名又熟悉的调调,一身寒气的男人踏进温馨的房间内,又这么坐在床边,凝视着他的玫瑰,整整一夜。 晚上,陶卿夏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鼻息粗重,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微张。 紧紧攥住被角的手被人握住,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薄薄的茧轻蹭她鼓起的青色血管。 微凉的手掌贴在她泛红的脸颊上,陶卿夏舒服地轻哼几声,不自觉蹭了蹭。 干裂的土地被黏糊糊的水浇灌,沈书衡起身后,那唇瓣上覆有一层水光。 与此同时,城市一角的地下室里。 潮湿的环境令庄嘉齐脾气蹭蹭往上涨,俊美的脸穆然狰狞一瞬,随即想到沈书衡身上的力量,他才平静下来。 “到底有什么事,你不需要休息,不代表我不需要。” 他双臂交叠靠在生锈的铁门上,整个室内都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庄嘉齐恨不得现在就扭头走人,股股干呕的感觉从食道迸溅。 红血眼巨蛛盘缩在四面一角,粘稠的白色蜘蛛网上时不时滴落拉丝的白色液体,看得实在恶心。 它不满庄嘉齐的态度和脸色,但又不得选择和他合作。 把气打死往肚里咽,红血眼巨蛛晃动毛绒绒的蜘蛛腿。 雄雌交叠的声音响起:“被他……发现了……” “嗯?” 原本神色怏怏的男人直起身,眉头紧锁后又松开:“真快啊……” 他越强大,庄嘉齐就越想杀了他,继承他身上诡谲的力量。 想起藏在自己心脏里的东西,庄嘉齐掩在阴影处的半张脸一瞬扭曲。 马上…… 他就要等不急了! “他……特别在乎……” 庄嘉齐勾起唇角,阴测测的目光与那颗硕大的眼珠对上,他摩擦着黏在自己肘腕处的褐红铁锈,眼底意味不明。 “她啊——” “那就从她那里突破好了。” 谁也不能阻止他的目的,更何况一个本就被废弃的棋子。 他有足够的自负,陶卿夏翻不出什么浪花。 第16章 小玫瑰(12) 一夜好梦,陶卿夏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收拾好自己后,她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朝她望过来的沈书衡。 “中午了陶夏夏,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算打电话叫你了。” 对上他眼里浓浓的笑意,陶卿夏脸颊飞上霞红,从耳垂溜上脖颈。 她也没想到这次会睡得这么久。 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沈书衡没有继续调侃,他指了指摆在餐桌上的饭菜。 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看到沈书衡眼底藏也藏不住的“求表扬”,陶卿夏很给面子地惊呼一声。 “辛苦你了。” 坐在她对面,沈书衡有些紧张地扫了她几眼,垂下眼睑。 小玫瑰吸足了水分和营养,整个人容光散发,小脸睡得粉红,双眼也炯炯有神。 捏住筷子,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肉片,陶卿夏细细咀嚼着。 原本对沈书衡的厨艺,她没抱任何期待,甚至做好了“哑巴吃黄连”的准备。 余光注意她的沈书衡喉结滚动,他故作轻松地问:“还可以吧。” 何止是还可以。 陶卿夏又忙不迭夹了一筷子的豆角丝,两眼又是一亮,竖起拇指。 两腮鼓起,杏圆眼不由自主地半弯,看得出来小玫瑰对他的厨艺是真的满意,不是有心安慰。 “多吃点。” 用公筷夹了点菜,沈书衡看着她乖乖地塞进嘴里,心里莫名一阵触动。 又解锁了一项奇奇怪怪的癖好——喂饭。 两人一来一回间,陶卿夏觉得自己的胃都撑大了,忙摆手拒绝。 直到放下筷子,沈书衡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 “最近这几天一定要警惕周围,我可能会忙上一段时间。” 那群有心找死的最近逼得太紧,沈书衡拧眉,压下心底的烦躁。 一群杀不死的东西,真让他恼火。 朱唇嗫嚅,陶卿夏还是没问他的事,颔首答应。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沈书衡在,陶卿夏胆子也大了点。 夜晚,她故意板着脸,对面前疯狂眨眼撒娇的男人视若无睹。 “小玫瑰——” “啪!” 房门差点打在他鼻尖,沈书衡摸了摸鼻梁骨,耸耸肩,兀自去了客房。 那熟稔的样子,活似进了自己家。 陶卿夏最近睡得很安稳,梦里也没有再被看不清记不得的东西纠缠。 而某个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男人,在深更半夜,总会悄咪咪地推开主卧的房门。 刻意放缓落脚的声音,沈书衡还没坐到床边,忽然眼神一凛,犀利地望向小阳台。 “狗命真不想要了?” 他喃喃自语,不着急追出去,而是快步来到床跟前。 小玫瑰睡得不安生。 冰凉的手指轻柔地抚平她眉间拢成的小山,目光眷恋。 收回视线,沈书衡高大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昏暗的室内。 厚重的窗帘半敞,流莹的月光洒在室内,玻璃窗外,一道道黑影闪过。 堆满垃圾的小巷内,扑鼻的血腥味中,刺鼻的臭味飘远。 强健的小臂上青筋暴起,身穿黑色长款风衣的男人一脸冷漠。 下巴微微上扬,额前凌乱的黑发遮挡住沈书衡眼底的杀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不断挣扎的怪物,手下的力度猛地收紧。 清脆的骨裂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无端放大,挣扎的怪物双眼一瞪,全身瘫软,被男人嫌恶地扔到地上。 “滚出来!” 狭长的黑眸闭上又睁开,眼瞳底藏蕴的猩红入墨水滴入清水般,眨眼便侵蚀黑色的瞳仁。 半张脸暴露在月光下,高挺的鼻梁骨投下阴鸷,阴冷的嗓音带着震怒。 修长的人影信步闲庭地走近。 “久仰,亡蛇之主——沈书衡。” 二人冷冷地对视着,沈书衡眼尾上挑,眼中折射出冷酷的杀意,倍显冷血和无情,令人不寒而栗。 “你可能不记得我”,脸戴扭曲面具的男人嘴里嗤笑着,脚步在周围打转。 沈书衡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他懒得听这些废话,面前这人是谁与他无关。 “别着急啊,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面具男人话语里的笑意浮于言表,他双臂交叠,几个呼吸间躲避飞来的飞镖。 “也不知道你这种怪物,是怎么笼络她的心的。” 出口的嘲讽令沈书衡额角突突疼,倏然,他想到了什么,闪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凌冽的风声,沈书衡抬手挡在胸前,而后猛地转身,长腿踢飞前来阻挡他的男人。 “滚!” 胸膛剧烈地起伏,血液也逐渐凝固在血管里,跳动的心脏慢了半拍,被无形地攥住。 小玫瑰! 沈书衡在看到来人的那刻,心底就涌上莫名的不安。 但,在走前,沈书衡在她身上留下了点东西,预知危险没被触发,他…… 是他太自负了。 沈书衡恨不得现在就闪现飞到陶卿夏身边。 不能想象! 小玫瑰会不会双目含泪,会不会缺胳膊少腿,会不会永远丢下他? 沈书衡胸口疼得厉害,呼吸也有些困难。 身侧那面具男人还在死缠烂打地阻挠他,沈书衡又一次拧断他的小腿和手臂,狠狠把人甩了下去。 再抬头,他神色大变。 远处的高楼天台上,浑圆的皓月当空,盈盈月光却让沈书衡身处冬雪般,手脚冰凉。 背对着月亮,粘稠的蜘蛛网正中央静静躺着双眼紧闭的女人。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熟悉的碎花蕾丝睡裙,冷白的肌肤露在外,细看,上面还遍布手指长短的划痕。 血珠凝固,密密麻麻的伤口已经结痂,她本就肤如凝雪,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口看起来就有些狰狞可怖。 “哎呀哎呀”,庄嘉齐面色不改地正骨后,慢吞吞地来到沈书衡身旁,嘴里不饶人,“早就告诉你好戏在后头,急什么。” 杀意卷成实体的风,冲着红血眼巨蛛和庄嘉齐掠去! 背后的图腾开始发热发红,在庄嘉齐灼热的目光下,一条半透明的遮天巨蛇凭空出现在沈书衡身后。 通体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黝黑的竖瞳里闪烁着灵动的光,那是开了灵智的蛇。 “终于……哈、终于出现了!” 庄嘉齐脸上的笑越发诡异,双眼大睁,眼里的垂涎近乎化为实质。 黑蛇吐着血黑的蛇信子,声带震动,发出簌簌的声响,不满男人看自己的目光。 第17章 小玫瑰(13) “看来,你是真不想救她了。” 庄嘉齐本身的实力不弱,但面对这么一个无法掌控的怪物,自然是狼狈闪躲。 身上的黑色衣袍被狂风刮破,庄嘉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抬手蓄力——无形的漩涡浮现在他身前,替他挡住大半伤害。 是熟悉的气息,沈书衡脚下的大蛇开始狂暴不安地扭动蛇身,蛇尾一下接一下地重重砸向地面。 反派死于话多——这是他最近恶补霸总小说得出的结论,沈书衡也不废话,闪动间,一步步逼近天台顶的红血眼巨蛛。 红血眼巨蛛能在一众诡谲怪物中脱颖而出,自然是有实力的。 无数张硕大的白色蜘蛛网凭空出现,在月光下,蛛丝泛着冷光。 沈书衡头顶被笼罩住,红光过后,竟直接手撕那些网,从中杀出重围。 手掌是密密麻麻的划痕,有的甚至因为力度而入骨,滴滴血液溅出,不过数秒,便自动愈合如初。 就在此时,庄嘉齐动了。 大手贴在心脏处,他狰狞一笑,俊美的脸庞霎时邪气肆意,扭曲的嘴角上扬,嘴里神神叨叨的。 下一秒! 扑天的半透明蓝色面板从四面八方冲向双脚踩在半空的男人。 银灰色的长发随风舞动,他半张脸包裹在阴翳中,往日勾起的唇角崩得笔直。 “法则的力量……” 清冷的嗓音内带着几分诧异,但也仅仅一秒,他轻嗤一笑。 锋利的刀尖磨出火星子,庄嘉齐咬牙被逼得不由频频后退,脸上的势在必得逐渐凝固。 这怎么可能?! 哪怕沈书衡再怎么狂,也应当受到游戏系统法则的约束才是! 庄嘉齐挤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又是狼狈地躲过杀击。 额角细密的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次又没能杀死沈书衡,心里不免失望和愤恨参半。 “巨蛛!杀了她!” 庄嘉齐和红血眼巨蛛再怎么联手,也斗不过杀红了眼的疯子,他心底暗骂,又是猛地向后仰头。 冰冷的刀刃擦着他的喉咙而过,差那么一丝的距离,他就要身首异处了! 知道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庄嘉齐一边躲避,一边望向静静被束缚在蜘蛛网内的“睡美人”。 既是被抛弃的棋子,再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也不枉是个好主意。 收到庄嘉齐的话,红血眼巨蛛也没较真他命令的语气,飞速闪向天台。 沈书衡挥刀击退男人,心底号令黑蛇缠住庄嘉齐,他则飞速地奔向天台。 小玫瑰! 男人狭长的眸子骤然瞪大,紧握住武器的双手向前掷去。 利刀在空中旋转飞去,眨眼削掉红血眼巨蛛的一条腿。 但,红血眼巨蛛已经站到陶卿夏面前了。 蜘蛛网像活过来般,一层层死死裹住正中央的猎物,严丝合缝。 在沈书衡目眦欲裂中,白色的巨蛹从天台坠落。 “走!” 见他没再多关注自己,庄嘉齐冷声喊了句,飞速逃走,红血眼巨蛛紧跟其后。 没了主意识的掌控,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方形面板化作一条横线消失。 不远处,城市高塔上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五彩又夺目的光亮。 沈书衡似魅影般闪动,耳畔是簌簌的风声,他抿着唇屏住呼吸,一错不错地盯着正急速下坠的白蛹。 终于,在白蛹即将坠地的前三秒,他还是赶到了。 那一刻,沈书衡眼眶湿润,挂着的泪涌出。 他双臂大张,控制黑蛇卷住还在加速的蛹。 手指成剑,一层层划开裹住宝藏的厚厚的膜。 他将他的小玫瑰抱了个满怀,如失而复得的勇士,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颊,用指尖的温热化解他内心的不安。 将脸埋进女人的颈窝里,沈书衡双腿发软,半倚在黑蛇粗有水桶大小的蛇腹上,不断平复呼吸。 眼前的景象不断交叠——最终是一双含泪的红色眼睛。 她怀里抱着一捧精心养护的玫瑰花束,金色的丝带顽劣地绕在她葱白的手指上。 [骗子,下次可别去偷玫瑰了] 她将怀里的玫瑰送给了他,整个人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化作碎片,消散在他眼前。 “小玫瑰……别再……离开我了”,男人嘶哑低沉的嗓音弱弱响起,他用脸颊蹭了蹭女人柔软的发丝,一把横抱起她。 乖巧的小玫瑰一点也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身上是那恶心的蜘蛛丝搞出来的伤痕,沈书衡轻柔地起身,手臂紧了紧。 身后的黑蛇仰天无声嘶吼,蛇信子一吐一吸间,整条蛇钻向男人的脊背,再次变成了盘绕的图腾。 沈书衡自月光中离开,脚步沉稳,不会让怀里的小人感受到一丝颠簸。 嫩白的圆润脚趾上也有指甲盖长度的红痕,沈书衡从阳台走进卧室,将人轻轻地放在床褥上。 即使这般小心,陶卿夏还是拢了拢眉。 身上的伤口实在过于密集,沈书衡简单用诡谲的力量为她抚平。 这般精工细活,沈书衡虽不是第一次做,但总关于她,他心底的渴望怎么也压不住。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纤细的足踝,在大手内细细把玩。 粗粝的指腹从脚踝向上磨动,最终停在隆起的高山上,停顿几息,还是收了回去。 抬手揉了把脸,沈书衡压下全身的燥热,目不转睛地为小玫瑰治疗。 “真tm的磨人……” 恨恨咬牙的声音轻飘飘地散了,沈书衡草草擦了把汗,才惊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把小玫瑰一股脑塞进被子里,沈书衡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快步给自己浑身清洗了遍,因为怕陶卿夏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沈书衡没去自己房子里的浴室。 小玫瑰的浴室里干净整洁,摆放在台子上的洗漱用品也规规矩矩,看着舒心。 站在镜子前,沈书衡勾唇嘲弄一笑。 镜子里的男人鬓角被汗水打湿,浑身狼狈的模样,一点也没了早上的懒散精细。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猛地打开花洒,沈书衡差点被热水烫得在地板上四处乱跳。 不理解为什么小玫瑰能接受这么热的水,沈书衡又捣鼓了会。 几分钟后,浴室门被打开, 沈书衡的下半身只挂了条松垮的浴巾遮盖住,整个人还正冒着丝丝热气。 上身赤着,裸露在外的胸饱满结实,腰腹处流畅的肌肉线条微动。 他随手从半空变出毛巾,随性地擦弄着湿漉漉的黑发。 踏进房间内的瞬间,沈书衡的银灰长发自动褪演成黑色短发。 第18章 小玫瑰(14) 纯白的宽大短袖遮住紧实的肌肉,沈书衡简单使了个法,水汽蒸发,干燥的黑发炸开,被他捋了捋。 穿好短裤,沈书衡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保自己身上干干净净,这才走到床沿边坐下。 小玫瑰睡得很不安,直到感觉到他的气息,略微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复。 对此,沈书衡的心情又不免提高了几分。 能被心爱的女人依赖,他觉得自己又要美到冒泡了。 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沈书衡摸了摸小玫瑰的脸蛋,毫不客气地躺了进去。 身下是软到能陷进去的大床,身上是散发着香气的被子,沈书衡觉得自己似乎被小玫瑰的香气整个吃掉。 他脑袋晕乎乎的,也不忘抬手把人从后面环住。 手臂搭在纤细的腰肢上,沈书衡没敢用力,怕一下把她捏疼了。 她的后背紧贴他的前胸,不分你我的感觉让沈书衡仿若置身天堂,飘忽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沈书衡眼皮逐渐沉重,不一会便歪头睡了过去。 他心里的占有欲全部体现在他的动作上——手臂桎梏住小玫瑰的花杆,双腿也不甘落后。 小玫瑰似整个嵌入他怀中,末了,他还不忘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至于明天一早,小玫瑰会不会一脚把他踢下床,沈书衡觉得无所谓了—— “砰!” “嘶!”男人揉了揉眼角,龇牙咧嘴地躺在地板上,浆糊脑袋瞬间清醒。 不,他觉得有所谓了。 “别生气,陶夏夏”沈书衡就差跪下来了,小玫瑰还是别过脸,不肯看他。 “谁让你上床的?” 陶卿夏觉得自己没拿起鸡毛掸子就已经很克制了。 “我保护你啊。” 对于沈书衡嬉皮笑脸说出的缘由,陶卿夏一点也不相信,她抬手掰过似狗皮膏药,蹭过来的男人。 把人赶出家门,陶卿夏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泛红的脸颊,嘴里嘀咕着:“这男人也能让你动心,出息了你陶卿夏。” 她有必要再看点碎尸案、分手小视频来洗洗脑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陶卿夏只要坐直身体就浑身一痛。 脑海里不由浮现男人噙着笑意的嘴角和那句“我保护你啊”的话。 摇了摇头,摒除杂念,陶卿夏摸起浴巾,转身去了浴室——满打满算,今天洗头的话,参加志愿活动前的晚上正好是规律洗头的日子。 浴室里,陶卿夏又拧眉调整了遍,不禁腹诽自己是否有些健忘或者梦游? 直到擦拭身上的水珠时,陶卿夏嘴里哼歌骤然哑声。 她咂咂嘴,眯着眼睛又不死心地狠狠擦了下手肘处细微的红痕。 手下的动作逐渐放慢,陶卿夏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会,眼睛里满是惊愕和怀疑。 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吗? 她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从天台上跳楼了,那股失重的窒息感到现在她都有些冷汗涔涔。 而沈书衡…… 她觉得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做出同床不共枕的举动。 沈书衡:不,我至于,我超级想。 回想到自己早上时不时疼痛的身体,和皮肤细微的伤痕,陶卿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失忆了。 难不成大半夜,她还真去跳楼了?然后被沈书衡救下来了? 嘴角勾起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笑意,陶卿夏穿戴整齐出了门,径直敲响了隔壁房门。 “昨晚我梦游,然后要死要活地跳楼了?” 沈书衡原本郁闷的脸在开门后看到小玫瑰时,由阴转晴。 而后听到她这样蠢呼呼地问话,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掩唇无声轻笑了声。 见沈书衡只发笑不说话,陶卿夏尴尬地揪了揪裤缝,随即理直气壮起来。 “哎哎哎,大小姐,我说还不行吗。” 陶卿夏自认恶狠狠地抬脚跨过门槛,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沈书衡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举过头顶,笑得一脸无奈地后退。 陶卿夏则像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土匪头子,一步步紧逼看似弱小的小可怜。 好生奇怪…… 陶卿夏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刚想要开口说话,就感受到脚趾一阵酸痛。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神,身下压着红了半张脸的沈书衡。 再次奸计得逞的沈书衡嘴角都快压不住上扬的弧度,清隼的脸有些古怪扭曲。 他的睫毛很长——这是陶卿夏第一感官。 俊朗的男生半翕狭长的黑眸,凌乱的黑发散开,露出光滑的额头,鼻梁骨挺拔流畅,薄唇紧抿,炽热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上。 腰间不知何时搭上来一双手臂,隔着薄薄的短袖,陶卿夏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只愣怔一瞬,眼底慌忙闪过,忙不迭就要撑起双臂爬起来。 好不容易作出的沈小作精哪里肯愿意,他咬了咬唇瓣,浓密的长睫疯狂颤动,手臂却不容置喙地压下她努力挺直的腰杆。 陶卿夏又羞又恼,羞自己居然被美色误认,恼自己居然这么没骨气。 腰杆又软乎乎地下凹,陶卿夏再也撑不住那口气,瘫软下坠,整个人被沈书衡桎梏在怀里。 她就是个大号的精致娃娃,被男人侧躺搂在怀里。 窗外的阳光溜进室内,撒在两人身上,陶卿夏迎着光,眯着眼,没能看清男人眼底浓浓的情愫。 陶卿夏觉得自己现在很尴尬,她不自在地想掰开男人滚烫的大手,却被他反客为主地攥住。 “好喜欢你,陶夏夏。” “嗯?” 被他猛地直球打住,陶卿夏停止动作,脑袋也生锈了般,停止思考,呆呆地看向他。 淡金色的光镀在他身上,连发丝也没逃过阳光对他的偏爱,沐浴在阳光下,暖洋洋的。 “好想把你藏起来——” 想把你做成只会听他话的娃娃,一辈子拴在他身边。 沈书衡黝黑的眸子深邃而粘稠,他就像一条毒蛇,窥探自己猎物,恨不得一口吞下,也不怕被撑死。 大掌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又滑过她的耳垂,来到她脸颊,捏了捏软乎乎的肉。 小玫瑰还是没给出反应,沈书衡轻轻啧了声,又紧了紧手臂,势必不让她逃避。 “给点反应,陶夏夏。” 反应?什么反应? 她或许可以尖叫一声? 第19章 小玫瑰(15) “这是表白吗?” 第一次被表白,还真怪怪的。 她面露诧异,细细品来,又不觉自己有多抗拒,总归心里还是有些欢喜他的。 沈书衡沉默不语,随即想到了什么,把人半搂着坐起来,从一旁的纸箱子里,拿出一捧玫瑰花。 新鲜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细腻的花瓣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水珠,香气很淡。 “表白要从一束花开始,给个机会吧,小玫瑰。” 沈书衡作为玩家时的记忆缺失大半,脑海里偶尔闪过零碎又凌乱的片段,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小玫瑰。 他要完成任务,需要去玫瑰庄园里摘到最娇艳的那朵玫瑰花,而玫瑰庄园里的小boss最难缠。 来无影去无踪,沈书衡当时还算新人,只经历过两场游戏,被老人欺负被暗地里排挤,只能硬着头皮去玫瑰庄园。 他偷了一捧玫瑰花,还没起身,就被抓了个正着。 沈书衡垂下眼睑,黝黑的眼珠闪动。 他记得小玫瑰身着的繁琐红裙,白嫩纤细的手被白色蕾丝手套裹住,酒红的眼珠一错不错地凝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偷。 多乖啊,那时他在心里想,惊悚游戏里的小boss长得可真精致,像个橱窗里被展示的娃娃。 “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花样?” 迟疑的声音唤醒回忆中的沈书衡,他定定神,嘴角上扬,闻言骄傲挑眉。 “我做了好多功课的好吧,不想草率的开始。” 草率的暧昧,不说明清楚的表白,注定不会迎来好的结局,沈书衡不想这样。 看小玫瑰不接,沈书衡不容置喙地塞进她怀里,鲜花配美人,他神色恍惚瞬间。 “接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他再次紧紧手臂,下巴轻轻置在她的发旋,轻笑开口。 葱白的指尖蜷缩又松开,指腹不禁摩挲深绿的花杆,意料之外的光滑,没有任何扎手的刺。 感受到那人的认真,陶卿夏有些沉默和逃避。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异性送花,被异性拥抱,被表白,心里乱糟糟的同时,欣喜却触动心弦,不容忽视。 是喜欢的吧?是喜欢的。 这点毋庸置疑。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沈书衡送来了游戏道具;在她需要的时候,沈书衡会出现在身边。 是吊桥反应吗?她也不清楚,但她不想拒绝,一个人孤单太久了,也想试着改变。 怀中人不吭声,沈书衡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狂躁,深呼吸平稳心绪,组织好语言。 “你要是觉得太草率敷衍——” 没等他说完,陶卿夏就打断他。 她说:“我也喜欢你的。” 陶卿夏也喜欢沈书衡的。 小玫瑰也喜欢偷花贼的。 “咻——” 沈书衡的脑海里莫名开始放烟花,炫彩的颜色在眼前炸开,他激动地唇瓣颤动,嗫嚅几次,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好开心……” 须臾,陶卿夏静静地垂下眼睑,耳畔是男生逐渐加速跳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呼吸的节奏和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渐渐与他一致,耳尖霞红。 低沉的声音响起,陶卿夏抬手揉了揉发麻发痒的耳朵,瑟缩脖颈。 太犯规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个声控! 粗重的喘息声短暂消失一秒,扣在小玫瑰腰间的大手抬起,拇指指腹轻蹭她软嫩的粉唇。 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可以讨个吻吗?” 他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湿热的吐息扑在脖颈肌肤上。 随着话音的落下,密密麻麻的轻啄从脖颈向上,留下小片水痕反着光。 陶卿夏面上羞涩,恼他要亲就亲,还问她干什么,她脸皮还赶不上城墙。 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男人滚烫的唇瓣贴在她的耳垂,轻笑一声。 性感的嗓音微微沙哑,陶卿夏不知怎么,半截身子都软了,羞得她不禁侧目去瞪他。 沈书衡眼眸幽深,眼底的漩涡快把人卷进。 小玫瑰脸颊红得似天上的火烧云,双眼水汪汪的有些迷离。 乖顺的黑发自肩膀溜出,黏在嘴角被他拨弄下来。 喉结滚动,手指轻轻揉捏果冻般的耳垂,沈书衡单手捧起她的小脸,低头凑了上去。 倏然,鼻尖扎进湿漉漉的东西里,沈书衡眼尾上扬,抿了抿唇,看向眼神慌乱又故作镇定的小姑娘。 他的薄唇轻启又抿住,一片嫩红的花瓣被含在嘴边,同时大手桎梏住她的手腕,巧劲拉动。 陶卿夏愣在原地,第一次具体的感知到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他皮肤本就冷白,五官立体,含情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唇瓣叼着玫瑰花瓣。 清隼的俊脸逐渐在眼底放大,陶卿夏心跳快了不止半拍,下意识地想偏头,却被他扣住后脑。 花瓣贴在两人的唇瓣间,不知被谁含进嘴里。 灼热的鼻息与舌尖的温度融合,陶卿夏觉得自己发烧了,不由盯上他禁闭的眼睛。 淡粉色的水渗出,被抹去的还有一声惊呼。 “你是笨蛋吗?” 沈书衡一睁眼,差点被满脸涨红的小玫瑰气到发笑,掌心蹂躏她气鼓鼓的脸蛋,心里软的要命。 “下次记得换气。” 陶卿夏怒瞪他,以为自己娇横的模样能劝退某个大尾巴狼:“没有下次。” “嗯?”男人哼笑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仅有下次,还有下下次……甚至更多。 “你——唔!” 她刚要捂嘴,又被捏住手腕,唇瓣被吸了下。 每说一个字,男人就要俯身亲一下,他乐此不疲,她逐渐适应。 “你是属狗的吗?沈书衡!” 原本乖顺的长发被蹂躏的炸毛,衣领滑落肩头,露出笔直性感的锁骨。 白皙的皮肤上,深浅不一的草莓印看起来暧昧羞人。 陶卿夏拢了拢眉,气得她抬手就捏住男人腰间的软肉,用力搓捏。 “嘶!” “我要是属狗的,你就是属小猫的,记仇又容易炸毛。” 他的嗓音彻底沙哑,活像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半天找不到泉水止渴。 她手下越用力,锁骨处就越疼。 …… “别生气了,陶夏夏?”,戳了戳气上头的小玫瑰,沈书衡憋住笑,再次压低嗓音软声,“好宝宝?乖乖?老婆?” 陶卿夏打定主意不理他,不给点教训,他只会得寸进尺。 可怜她的锁骨,到现在都有牙印和红晕,一碰就酥软的疼。 第20章 小玫瑰(16) 两人确定关系以后,陶卿夏第一感官——沈书衡比之前更加粘人了。 今天上午有高数课,上了年纪的资深教师是出了名的严厉,陶卿夏昨晚被沈狗缠了半天,最后睡得有些晚,虽然也不算熬夜。 她生物钟已经调整过来了,临近期末,也有很多空余时间提升自己,顺带着调养生息。 坐在教室后排,陶卿夏捂嘴连打四个哈欠,眼泪汪汪地抹了把沁出的泪珠。 身旁的空位坐下了人,她也不在意,大学的课堂也不会刻意去排座位,谁坐哪里都一样。 脑袋晕乎乎的陶卿夏神色恹恹,戴上眼镜后,单手撑着下巴眯眼望向黑板。 白粉笔在黑板上悄悄点点,七曲八弯地在陶卿夏眼里旋转——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想爬下来闭眼休息也不行,灭绝师太会告诉你,梦里你依旧逃不开高数对你的狂恋。 心里腹诽沈书衡,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扭到跟前,可劲揉搓。 突然,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人用力包住,捏住指关节在手里把玩。 陶卿夏被吓得浑身一震,成功吸引了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个别同学不想听就回宿舍里吹空调多好,别影响别人。” 说罢,还不忘意有所指地扫向陶卿夏所在的后排。 心里要把身旁那人喷得狗血临头,陶卿夏面上勉强噙着尴尬的笑。 待老师转身调ppt的功夫,她扭头刚要说些什么,在看清那人后,表情一滞。 那笑语盈盈的人不是沈书衡又是谁! 陶卿夏觉得自己可能快来月经了,不然怎么最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很想抽他。 知道自己犯错的沈书衡也不敢再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两人的手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为了避免再被抓,陶卿夏撕下纸条,握住笔杆,略带怒气地在纸上写字。 沈书衡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黑发被她随意挽了几挽,被滚着花边和飘带的大肠发圈箍住,几缕发丝俏皮地弹出,顺着脖颈钻进衣领里。 精致小巧的鼻尖,微微抿起的粉唇,粉黛未施的脸蛋鼓起,看起来确实被他气得不轻。 沈书衡今天上午没课,两人确定关系后,他也死皮赖脸地说什么也不肯回到自己那处冰冷没人气的小窝。 小玫瑰那处多好啊,他的厨艺最近越来越精湛,做出的花样百出,狠狠抓住了小玫瑰的胃。 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表现,陶卿夏可耻地心动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客房,多个人也多份保障,这份保障不仅长得好,炒菜一绝,最重要的是讨人欢心,能力出众。 陶卿夏觉得很难挑出什么缺点,索性也就松口随他去了。 今早陶卿夏念及他没课,想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连早饭都是随手在早点铺买的,出门前偷感十足,自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沈书衡就推门而出,思量几秒拐进了卫生间。 陶卿夏困得双眼迷离,眼皮子打架,也没注意从门口进来的男人。 “喂!” 刻意放轻的气声和手臂处的温热让沈书衡微微垂头,鼻腔里溢出“嗯”声。 小玫瑰再次瞪大眼睛,提溜着圆瞳,眼底满是控诉。 视线从他的手臂上掠过,小玫瑰的手指刚蜷缩收回,他又看向书旁的纸条。 【下课你亖定了!×10086】 男人喉间发出愉悦的哼声,被她后面的标注乐到了。 【要把我拉到不起眼的拐角处吗?这样不太好吧(疯狂暗示)】 再次被他雷到,陶卿夏觉得简直没眼看,他又一次刷新了她心底对他的认知。 咬牙揉揉纸团,看那眼神恨不得把纸团当成他,撕碎都是浅的。 沈书衡心情很好地弯了弯唇角,也没继续同她闹。 两人脸上板正的要命,藏在桌下的手却紧紧交错。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陶卿夏着急忙慌地把人带出了教室。 去阴暗的角落是不可能的,她知道那人脑袋里想的什么,怎会主动进局。 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男人的大手禁锢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只浅浅蹭了蹭她的唇,没深吻。 美好的东西总会惹人私藏,他也不例外。 “别动手动脚的!” 哪怕人再少,路过还是有的,大学小情侣挺常见的,每每都会有人想多啃啃瓜。 陶卿夏脸上发烫,沈书衡也没多倔,一下就让她轻松跑开。 “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不知道最近沈书衡在半夜里做什么去了,即使睡得很早,那眼睑处的青黑还是明晃晃的。 “你半夜做贼去了?” “做贼去偷玫瑰花去了。” 陶卿夏闻言,眼前忽然恍惚。 “我没和你斗嘴”,她定神,抬手就扭在男生肌肉鼓起紧实的手臂,“让你好好休息,你跑来干什么。” 说到底,还是她心疼他偏多。 这么年轻,别把身体熬坏了,再怎么努力,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啧,收收眼神,最近确实有点事情。” 他先是调侃一笑,而后严肃道。 那变脸的速度,看得陶卿夏都不禁咂舌。 “什么事这么忙?还需要大半夜你偷偷摸摸地去解决。” 她嘴里嘀咕着,也没挣开对面人握住她双手的动作。 沈书衡的双手很大,恰好能把陶卿夏的双手合拢包裹住,严丝合缝。 “游戏里的事,你别操心,但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解释了,怕小玫瑰误会点什么。 这……陶卿夏还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就是保护好自己,让沈书衡没后顾之忧。 她心知这个理,郑重严肃地颔首。 那小模样,看得沈书衡再次发笑。 “陶夏夏真可爱,让男朋友亲亲——” “走开!” “日常培养感情啊,这样很伤我的心——嘤” “别在这里讨打哦,我手下不留情——” 趴在铁栅栏上,滚滚热风熏得两人直冒汗,但谁也没提回去。 陶卿夏很庆幸能遇到沈书衡,她性子不讨喜,但现在,她觉得是他在一步步打开她的内心,让她焕发新生。 第21章 小玫瑰(17) 上午的课结束,沈书衡和陶卿夏两人并肩而行,去了一食堂二楼吃饭。 冷风呼呼直吹,奈何食堂人挤人,功效实在不行,依旧热得心闷。 陶卿夏决定打包带回去。 沈书衡下午的课是水课,他已经请好假了,因为志愿活动他必须要陪在小玫瑰身边。 陶卿夏要了份中辣的黄焖鸡,沈书衡思索片刻,也跟着要了份微辣的。 面子不重要了,他决定徐徐图之对辣度的适应能力。毕竟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等出餐的时候,陶卿夏遇到了之前一起参加实验大赛的师兄。 本着认识,她大方地摆摆手,打了声招呼。 李津洲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陶卿夏,他先是笑着回应,目光不自主划向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李津洲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乱刀砍死了。 好可怕, 他抬手擦了擦薄汗,没了上前攀谈的心思,刚好叫到他的餐号,找了个由头快步离开。 李津洲心里感慨,陶卿夏一内向安静的小姑娘,居然会喜欢这种占有欲这么强的。 不就打声招呼吗? 他心底犯嘀咕。 陶卿夏还有些疑惑李津洲怎么走得这么急,似身后有野狗追一样。 “还没看够?要不要我把人叫回来?” 耳边是男生咬牙切齿的声音,细细去听,还有些憋屈。 “呦”,陶卿夏抬手在鼻前煽动几下,好笑开口,“谁家醋坛子打翻了,这么酸啊。” 说着,自己倒是忍不住嗤笑。 这下,沈书衡脸色更黑了。 舌尖抵住腮,他真要被笑得花枝乱颤的小玫瑰气笑了。 “就之前做实验大赛的队友,比我大一届的师兄,说是有经验,我们俩没交集,比赛结束就没再聊过。” 笑归笑,陶卿夏怕他误会,再生闷气胡思乱想,把自己气个好歹,慢悠悠解释。 “真有这么好笑?” 捏住小玫瑰的脸蛋,沈书衡如气球泄气般叹了口气,牵住她的手摇了摇。 “出餐了,咱们快回家吧。” 仅一句话就能抚平他内心的烦躁,沈书衡真觉自己被吃得死死的。 两人在小公寓里吃了个肚皮滚圆,空调冷风呼呼吹,又坐了会便再次出门。 志愿活动的内容很简单,DIY自己负责的小摊,尽可能吸引更多人,为他们进行简单的介绍和推销。 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的书大抵会通过线上公益捐出去。 两人去的很早,在场的人也不多,挑了个树荫下的摊位。 线脚细密的天蓝色方布平整地铺在摊架上,浅色系的小彩灯点缀在下方垂落的布料上。 为支架上增添了点藤蔓进行装饰,同时粘上亮眼的花朵,其他的装饰也一并不落。 他们二人推销的书大多是关于自然与社会类型的,中外混杂,被陶卿夏快速地归类好。 整齐的书摆在桌面上,一旁的丑萌向日葵玩偶吹着萨克斯,只要一有动静,便开始它独特的演奏。 盛夏酷暑,烈阳高照,即使在阴凉地坐着,汗水还是会流下,蒸干后再流,周而复始。 “可以介绍介绍这几本吗?” 活动是在大学城的中心交汇点举办的,不止他们一家独大,其他大学也有负责的点位。 只能说长相也算是吸引人的一点,有沈书衡那张清隼的面容在,不愁吸不到人流量。 来来往往咨询的人不少,陶卿夏脸上挂着的笑都有些僵硬,嗓子干到起火冒烟,她还是尽量进行推销。 给沈书衡打个手势,她乖乖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装有温水的保温杯,仰头一小口一小口细细抿着。 润润嗓子就行,没必要猛地灌下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有人在,不用陶卿夏亲自来,沈书衡表示男德班包的。 笑着指了指坐在一旁出神发呆的小姑娘,鼓起勇气要微信的女生在看到他眼底的温柔时,彻底泄了气。 好不容易外向一回,换来了终生内向这怎么说! 不明所以的陶卿夏以为沈书衡口干舌燥,兀自把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这下沈书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周围人胃里饱腹感更足了。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推销书有这么开心? 陶卿夏的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到聚集而来的人群,瞬间醒悟——原来这么喜欢做志愿。 两人的思想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可谓是驴头不对马嘴,但最终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他这么喜欢,以后也一起多来吧。 有她在的感觉太爽,以后要多为自己谋福利。 义卖活动持续的时间很长,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半,毕竟夜晚的氛围要比白天浓厚。 好在还有上下班交替,陶卿夏和交接的两人商量好后,来到沈书衡身边。 “要逛逛夜市吗?” 合格的男朋友,不用她多暗示,总能读懂她内心的想法。 “等结束再回家洗澡吧,毕竟来都来了。” 他寻得理由很得苏女王的心,两人并肩而行,陶卿夏挎着沈书衡的手肘。 夜市两人也逛过,各区有各区的特色。 裹上酱粉的鱿鱼被滚热的一层油煎烤,滋滋的油炸声过后,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烤串的辣味混杂着芋泥甜筒的甜蜜,陶卿夏拉着沈书衡穿梭在摊位中。 “我先去排队买章鱼小丸子,你乖乖地坐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手上的东西拿不下,陶卿夏还馋那一口软糯可口的章鱼小丸子,沈书衡无奈,又不舍得她站着累得慌,把人拉到休息的情侣桌前,仔细叮嘱才离开。 本以为不会再出什么变故,可刚接过章鱼小丸子,付钱回来的沈书衡脸色突变。 幽深的眼底狂风暴雨般,他几步跑回座椅休息区,没看到原本乖巧的小玫瑰。 桌上摆放的小吃还摆放条理,看起来不像是被强行撸去的。 没等沈书衡那刻提着的心落下,空气中飘来的异样令他彻底慌了。 诡界! 沈书衡恨不得取而代之,他情愿被抓走的是自己。 后悔与自责宛若滔天巨浪,扑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沈书衡近乎窒息。 后悔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后悔答应她去买章鱼小丸子,自责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失踪了…… 太多后悔的事情了,沈书衡甚至一度怀疑,他的存在对于陶卿夏来说是否是个错误。 他总是会给她带来麻烦,总会是间接伤害到她。 心脏像被一双大手剧烈地拉扯,一半想放手,一半又偏执地要命。 放好她心心念念的章鱼小丸子,沈书衡坐在椅子上,暗自动用身体内诡谲的能力。 第22章 小玫瑰(18) 大街上的过往行人形形色色,在沈书衡眼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逐渐放缓,最终定格成一幅烟火气息十足的夜市小画。 站定在窗口前的小姑娘嘴里含着勾丝的,脚尖翘起,亮晶晶的眼睛瞪圆;低头侧耳倾听身侧女友分享玩笑的帅气男孩,嘴角扬着眷爱的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滴答滴答走动的指针也被冻结,世界彻底幽静下来。 与此同时,利器刺破血肉的声响在空间内被无形放大。 昏暗的古堡内,血色地毯从巍峨的大门一直延伸到走廊深处,乌鸦群盘旋在阴森的古堡顶,无眼白的黑眼球透过墙体,直勾勾凝视着猎物。 细弱的喘息声变得无力,原本柔顺的黑色秀发凌乱地盖在脸上,血淋淋的头皮露出,大把成团的断发躺在她脚边。 深红色的血花大片大片华丽地盛开在她身上,染透碎花上衣。 陶卿夏浑身剧烈地抽疼,额头被人暴力砸向身侧的白墙,短暂的耳鸣过后,呼吸间的吐息尽是令人作呕窒息的血腥味。 身后的走廊里似乎有人朝她走来,她转动酸涩的眼球,眼前一片血雾笼罩,是鲜血从额头流进了她的眼睛里,遮染了眼球。 她的双腿被它们活生生地打断了,错位的骨节从皮下鼓出,顶出骇人的鼓包,每动一下,疼痛便席卷逐渐麻痹的大脑。 “神会保佑你的”,身着大红色教袍的年轻男人淡淡睨了眼昏死过去的陶卿夏,他温柔地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一错不错地欣赏着惨不忍睹的面孔。 在她身上擦净指腹上不经意间沾上的浓稠血滴,路易艾德拍了拍手,身后涌出数位冷面的修女。 她们双目被黑色的绸带遮住,瘦削的下巴似锄头,尖锐得着实有些骇人。 听从路易艾德的指令,修女们毫不留情地架住陶卿夏的手臂,将人径直拖向走廊深处的黑暗内。 “神会保佑你的”,他眨着金色的眼睛,愉悦地颔首,“剩下的便交由我们处理便好。” “她会变成原来那个好孩子吗?” 站在路易艾德对面的老妇人雍容华贵,枯槁的手藏在蕾丝手套下,捏住精致贵气的暗红色蕾丝扇,掩住半张脸,眼里似装有愁容,可又掺杂了些其他。 “她会的,夫人,吾主会拯救她的。” 得到满意答案的老妇人单手提起笨重的裙摆,微微欠身。 金棕色的卷发干枯又毛躁,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的后脑勺缝有一条可怖的伤口,如蜈蚣般的线脚粗糙地缝合,隐匿进高领的衣裙内。 路易艾德视若无睹,他单手捧着圣器,矜持地转身,缓缓消失在走廊内。 “为了一个早晚都要死在诡界的混头小子,真是……太蠢了……” 眯起眼睛,赛尔莱咯咯笑着,阴涔涔的目光定在远处很久。 身后无头的侍女乖巧地跟在她身后,惹人注目的是她怀里捧的玫瑰花。 繁琐的裙摆在滚着金边的红毯上拖动,窸窸窣窣,粗跟鞋踩在上面竟溢出液体。 洁白的花边裙摆不知何时被红水淋湿,一静一动间颜色加深。 “记得把味道清理干净,阴沟里窥视的老鼠实在恶心”,触目惊心的血痕被她轻描淡写掠过,“想必过不了多久,玫瑰的主人就从远方驱车回来了。” 呛人的血腥味令赛尔莱嫌恶地蹙眉,手指勾住一撮垂在脸侧的长发,盘在手间打转。 无头女仆恭敬地弯腰,揪下娇嫩的玫瑰花瓣,扬手洒下。 血泊混着飘动的玫瑰花瓣,瓣沿被淋湿,最终逃不掉沉入血水的命运。 “哒、哒、哒……” 陶卿夏浑身飘在半空,她想她的灵魂似乎已经死去了,正躺在云团上享受最后的欢愉。 被抓来的时候,她内心的惶恐和惊骇让她冷汗直流。 周围全是贪恋的恶鬼,它们从地狱中爬出来,腥臭的大嘴咧到耳后根,粘稠的口水糊了满嘴。 四肢在地上蠕动跳跃,她扭头狂奔,恨不得把化身为飞毛小贼,咬紧后槽牙。 张牙舞爪的鬼影环绕包抄,直到从脚下突然间冒出的兔子洞掉进去,陶卿夏在失重中不由哑声尖叫。 粉身碎骨的疼痛没有袭来,陶卿夏睁眼便发现自己居然被锁在一座由金属打造的高大笼子里。 膝盖下不是软塌的鹅绒羽毛,脚踝浸泡在黏稠寒冷的水里,浑浊的黑水看不出是什么。 不远处的水面摆荡起伏,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残肢断臂就这么进入陶卿夏的视野。 极限死亡压下的恶心瞬间喷涌而出,她惨白着小脸,不由后退几步。 手指神经质地相互摩擦,指腹触碰到冰凉的光滑物体,陶卿夏颤抖着长睫垂眸。 是沈书衡的戒指。 那一刻,陶卿夏宛若濒死的人抓住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攥住环有戒指的指骨。 心理建设不断地垒高又粉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陶卿夏尽可能的保住自己的命。 “别担心,我在……” 掩在指缝中的戒指通体散发着淡紫色的光,神经紧绷的陶卿夏一时间没注意到。 耳畔似乎响起那熟悉的声音,陶卿夏差点当场落泪。 她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如果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她希望沈书衡能找到自己。 重新整理好思绪,陶卿夏颤颤巍巍地握住金框,动用自己还仅存的理智,谋得生机。 只能说,上天再次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它无视了那个胆小鬼的恳求。 她被双头怪从金笼里掐着脖子拎出来,双脚剧烈地在空中扑腾,稀薄的氧气多出少近,双眼充血,面如茄色。 就在她白眼翻出,快被死神勾走前,双头怪终于大发慈悲地送来了手。 身体重重跌落在水坑里,粘稠的液体迸溅到脸蛋上,浓厚的腥臭味刺激着昏厥的大脑。 陶卿夏启唇又猛地抿紧,本就煞白的唇瓣霎时毫无血色。湿发黏答答地贴在皮肉伤,心脏快要跳出胸口。 接下来——痛苦的惨叫声跌宕起伏,时而闷哼,时而大叫。 痛! 撕心裂肺的痛! 有那么瞬间,陶卿夏干脆想咬断舌头,一了百了。 但被血染红的牙齿在碰到舌头时,她的面前浮现往日与沈书衡玩笑又温馨的场景。 第23章 小玫瑰(19) 记忆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飞速掠过。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毅力,就这么一点点熬了下去。 打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让她不要放弃,不然真的会死。 陶卿夏想不明白,总感觉此死非死,但又捉摸不透内里的意思。 纤细笔直的双腿被它们用铁棍硬生生地打断,白刀进红刀出,滚烫的血水喷溅而出。 体内的热量快速流失,她整个人泡在血泊里,双腿不自然地扭曲,脚踝也被压向脚心。 惨无人道的虐凌不会结束,她疼得昏过去,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把她浇醒。 高昂的哀嚎声最终如猫叫般细若蚊声,若非看她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没人会怀疑她还活着。 陶卿夏的唇瓣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她彻底地麻痹了。 “怎么把人搞成这个样子?到时候怎么……” “她……诱饵……” “也算是……帮……罢了……” 意识涣散前,陶卿夏听到了几道声音,其中一个居然有些耳熟。 来不及思考它们的话,她脑袋一歪,再次陷入撕裂的疼痛中,久久无法挣脱。 她要被带到什么地方? 脚背在粗粝的地面上磨动,皮肉磨出血,在接着就是她的骨头。 * 巍峨庄重的教堂矗立在小镇中央,每天祈福的镇民数以百计,那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 穿过高雅的白色大理石台阶,笔直树立的石柱上花纹复杂,细看竟溢出邪恶的意味。 这怎么可能呢?受人敬仰的教堂里,怎么会出现邪物…… 喷泉前百花齐放,半空的水滴日日不厌烦地呵护着它面前的脆弱。 水雾打湿了红衣教主路易艾德的红色披肩,同色系的帽子被他握在手里,微湿的金发被他随手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身后的修士与修女紧跟其后,一个被缝住了嘴,一个被遮住了双眼。 据说,教堂的教皇在一次祭祀中染上疾病,躺在床上终生无法再醒来。 作为教皇的助手,路易艾德不仅封锁了所有消息,还冠冕堂皇地登堂入室,彻底抹去所有人记忆里的教皇。 他在不知不觉间,成功替代了原本的教皇,新教皇麻雀变凤凰。 最让人信服的,是他真的具有与神交流沟通的能力。 半年大旱,庄稼地再也榨不出一滴水,田间地头,皲裂成网状密集,镇民跪地乞求神的指示。 这时,路易艾德出现了。 他站在祭祀前,进行了一场震人心魄的“神信”! 金色的卷发配上琥珀般有神的金瞳,阳光洒在他身上,红色丝绒长袍庄严贵气。 头顶的三重冕折射的光深深扎在镇民心里,那一刻,他们诚信地送上最虔诚的祝福。 没有人再质疑路易艾德的存在,人们提到他,也总会把他祈雨的神信旧事重提。 之后的一年内,路易艾德再次下放示令——在祷告中,神听到他的祈祷和真诚,特地点了他。 神说, 教堂内不应该出现欲望,嘴是谈吐欲望的开始,眼是发现欲望并引诱欲望的终点。 于是,教堂内出现了制约——修士的嘴巴与修女的眼睛。 欲望果然消失了…… 没人在这个时候指责最高领袖路易艾德的不规整,这偌大的教堂早已成了他任意把玩的玩具。 “唔,各位”他笑得和蔼可亲,语气温柔,“请对这位不知悔改的女士绅士点,她身上的伤口——有些重呐。” 闻言,修士修女头垂得更低了,细看身体竟在战栗。 “为失者进行真诚的洗礼”,路易艾德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圣池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长袍,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动。 原本眼神还透露着恐惧、唇瓣颤抖的修士修女似失了魂的提线木偶,耐心地把血人拖到圣池旁。 淡蓝色的圣水是普通镇民可望而不可求的,接受了洗礼,洗去心底的肮脏与扭曲,再次感谢神赐下祥瑞。 “噗通!” 血人被他们架着丢进池中,血液如墨水般融于淡蓝色的池水,很快便染红周围一片的水。 这次路易艾德没有再操控着修士修女,反而优雅地上前几步,从衣袖里摸出磨砂的玻璃小瓶,蹲下身,将稀释后的血水灌满。 提着湿漉漉的玻璃瓶,镌刻有精美雕纹的瓶身在光线照射下越显诡谲。 “混杂圣水的血...”金眸半翕,殷红的唇瓣上挑,邪气可怖的笑容破坏那抹神圣的飘渺感,“你永远都逃不出的。” 后面的呢喃声消散在十字架下。 肌肤经过简单粗暴的冲刷,皮开肉绽的伤口开始泛白,粉白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下。 那圣水不知道是由什么制炼而成,钻在伤口处似喷了层高浓度的酒精,火辣辣的疼。 陶卿夏嘤咛着拧眉,颤颤巍巍睁开眼睛。 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死成还是欣喜自己居然还有命在。 被人以同样的方式粗鲁地贴在木制的十字架上,后背的伤口再次受到重创,淅淅沥沥的血渗出,滴溅在修女脚边。 陶卿夏无力地抽了口凉气,还没等她惊呼疼,那修女便浑身抖得骰子似的,猛地就扭头要看向一旁。 冰冷的风裹挟着不祥的腐烂气息扑来,血水喷溅到一旁的石柱上,随之只听噗通一声,无头的躯体瘫软倒地,圆溜溜的东西滚到圣池边才停下。 “怎么这般不小心,神不会喜欢失礼的信徒和助手。” 男人掩唇略带责备地说着,眼底却带着兴味的笑,他巴不得不听话的木偶犯错。 血腥味再次浓郁,路易艾德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拍了拍手。 小门后,五官扭曲的侍仆们鱼贯而入,他们有条不紊地处理那些血痕——大舌贪婪又急切地舔舐每滴血,粗重的吞咽声听得陶卿夏头皮发麻。 “不知悔改的女士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神会听到最忠诚的信徒的祷告与恳切的求问,一定会有答案的。” 阳光划破阴暗的云层,神情麻木的镇民们纷纷走出家门,他们面色热切,狰狞着扑向那一小束来之不易的光。 “天呐!是神的旨意!” “一定是教主大人!” “大人一定是神明指派给我们的光辉!” 躁动如瘟疫般飞速传播,镇民嘴角扬着僵硬古怪的笑,眼神炽热又痴迷,他们跪地,双手紧扣置于胸前,垂头虔诚地祷告。 第24章 小玫瑰(20) “将你肮脏的灵魂禁锢在这,日日夜夜听取他们最真诚的祈祷和忏悔,洗涤拯救你的灵魂。” 双手被麻绳捆在木架上,交错的点大约靠近她的心脏,毫无知觉的双腿腾空,血滴凝固在洁白的地板上。 路易艾德手捧纯净的圣水,来到她面前,扬手一翻。 火辣辣的水从头浇到脚,血水又次被冲洗干净。 地上反光的淡粉色小水洼被舔得一干二净。 接过修士手中的铁钉,路易艾德略带安慰地拍了拍陶卿夏腰间破开的大口子,手指顺着伤口捅了几捅。 滑腻湿黏的血被他含在嘴里,愉悦的轻哼声自鼻腔溢出。 他很知道享受快感,就像现在,注意到陶卿夏抖动不停的身体和疼出冷汗的额角,不由嗤笑。 被废物取代了在诡界的身份后,陨落的姽邪之主竟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往日再怎么疼,她依旧面不改色。 真是, 愚蠢的姽邪之主啊...... 锈迹斑驳的铁钉估摸有成年人食指的长度,在圣水里随意涮了涮,路易艾德捏住一角,笑着刺进陶卿夏血肉模糊的掌心内。 明明已经被折磨成血人了,陶卿夏还是疼得使劲挣扎,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鼓起,嘶吼着。 一枚、两枚、三枚...... 她的意识再次开始涣散,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上,呼吸变轻。 直到所有的钉子都刺破皮埋进血肉里,路易艾德才面带遗憾地停手。 “接下来是——”,长指置在下巴处,血蹭在白皙的皮肤上,男人静静欣赏他造就的完美作品,思索下一步,“眼睛啊...” 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陶卿夏,路易艾德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念旧情的。 长痛不如短痛,他决定亲自取下那双水汪汪的圆瞳。 陨落的姽邪之主什么时候才会苏醒呢? 他想,神一定不会告知他结果。 只有外面那群人才会相信,满心邪恶的诡界怪物能与神明沟通。 黑暗和光明怎么也无法彻底划分开,就像坏心思爆炸的恶魔也裹上天使的皮囊,在信徒前招摇过市。 路易艾德缓缓伸出手,狞笑着靠近她的脸。 该死的姽邪之主,居然以自身为锚点,设计困住它们的封印! 长指摩挲过她的红唇、耳垂、鼻梁,最终停在眼尾轻轻敲点。 “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本该属于我的姽邪之主......” 嗓音有多眷恋、眼神有多痴迷,都掩盖不住他歇斯底里近乎破碎的疯狂。 下手果断狠戾,急促的喘息声平复后,路易艾德把玻璃球般的物体放进圣水里泡着,自己则轻柔地把酒红的丝带盖在她眼前,绕到脑后,系成结。 又回来了,他可爱又纯洁的玫瑰小姐。 路易艾德耐心地拔出在血水中浸泡的铁钉,将人重重拥住桎梏在怀里,嘴角的笑终于不再凉薄。 “别发疯了!” 门外走进的庄嘉齐嫌恶地蹙眉,视线从染血的圣池依次划过,最终落在被路易艾德横抱在怀里的小人。 “那头野狗咬过来了?” 不满他的大呼小叫,路易艾德也不会在合作伙伴面前掩饰他对陶卿夏的痴恋,笑脸冷声问。 “搅得赛尔莱的古堡天翻地覆,她快要拦不住那畜生了。” “或许,他已经赶来了。” 路易艾德笑眯眯地指了指大变的天色,语气里淬满恶意:“偷走姽邪之主的侵略者。” 天边的暖阳逃也似地远离现场,晚霞取代它的位置,多多橘云飘动。 眯着眼睛看过去,才发现那云层里似乎有人在里面搅动,破开云层奋力奔来。 “小玫瑰!” 定力在蛇头的黑袍男人撕心裂肺地喊着,银灰色的长发随风疯狂摆动,那双眼睛彻底变成红色,看着骇人。 “他又强了。” 待看清蛇头上鼓出的两根小巧迷你的触角,庄嘉齐蹙眉冷声。 “怎么这般狼狈,米德夫人?我想他的实力应该和你不分伯仲才是?” 身侧被来人丢下一团东西,看清是赛尔莱后,路易艾德理了理怀里奄奄一息的陶卿夏的长发,看似关心的询问。 赛尔莱吐了口血,身上那层皱皱巴巴的老皮彻底不能用了,被她随手撕碎塞进嘴里吃掉。 近乎完美的肌肉肌理和密密麻麻的血管线条吸附在骨架上,赛尔莱没好气地呛了路易艾德几句。 看他脸上的笑,赛尔莱觉得胸口闷得生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让怪火大。 此时,沈书衡已经来到几人的不远处,滔天的黑蛇在他身后甩动尾巴,小屋碎得七零八落。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怕路易艾德翻脸,庄嘉齐出声提醒。 “当然。” 他会在今天彻彻底底结束一切,到时候,他会带着玫瑰小姐环有人类世界。 她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 双方的战争很快敲响,黑蛇对付带有游戏法则的庄嘉齐,沈书衡则对付两个怪物。 至于那个愣头青红血眼巨蛛,早在黑蛇蛇尾的卷动下,成了一滩红白相间的恶心脓水。 路易艾德每次下手都是死招,想到往后美好的日子,他眼底闪着疯狂。 仰头躲过赛尔莱的攻击,沈书衡一脚踢飞出去,转头再次狠戾击向路易艾德。 “她知道你是怪物吗?” 利刃划破金发男人的脸颊,他疯狂嘲笑,一边攻击一边问。 “她知道自己曾经是怪物吗?”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偷!偷了她的玫瑰花,也偷走了她!” “你说,当她知道你是怪物后,还会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哈哈哈哈哈!!” 他真疯了! 路易艾德觉得自己真的嫉妒地要疯掉了! 明明,他才是陪她最久的那个,他的身份地位都和她最相配! 如雷贯耳的破风声看出他出手有多狠辣,沈书衡也不成让。 两人的战斗谁也插不进来,赛尔莱一遍遍扑过去,一遍遍被气流击飞。 她恨恨咬牙,提溜着硕大的眼珠,看向一旁被虐打的庄嘉齐,吞了吞口水。 算了,怪物还要什么骨气,她躺平得了。 视线扫了圈,赛尔莱的目光在某处顿住,肌肉扯动,翻皮的嘴勾起。 她知道有什么能制约住那条咬人的疯狗了。 第25章 小玫瑰(21) “亡蛇之主!” 气息不稳的沈书衡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赛尔莱正掐住陶卿夏的脖子,一只手已经穿透她的腹部,血手在她腹里转动。 “赛尔莱!” “找死。” 下一秒,赛尔莱骄傲的嘴角定格,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原来是她身首异处了。 上前接住浑身冰冷的小玫瑰,即使浑身伤口疼得厉害,沈书衡大气不敢出。 她面色铁青,破破烂烂的样子看得男人红了眼眶。 手指颤颤巍巍地贴在她脸颊上,沈书衡屏住呼吸,手指滑到她鼻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怎么会没了呼吸? 为什么没了呼吸?! 巨大的悲切和痛楚夹住他的心脏,处处都痛的无法再呼吸。 滚热的眼泪滴在陶卿夏脸上,沈书衡心底的暴虐完全被放出。 黑蛇狠狠甩动蛇尾,尾巴插管庄嘉齐的心口,一口吞下那颗长有翅膀的心脏。 路易艾德想在此刻偷袭,他亲眼看着玫瑰小姐死在他面前,没等他做出反应,沈书衡就已经抱住了她。 被染指的玫瑰小姐,他气恼地杀红了眼,几息间闪到沈书衡身后,长刀刺进他的胸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长刀似戳进一滩烂泥中,意料之中的景象没有出现,路易艾德后退几步。 但也确实伤到了沈书衡,流出的血在几秒内令开出娇艳的玫瑰花。 经过血的养护和浇溉,玫瑰花多多丰盈,鲜艳夺目。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呆滞的目光落在怀里失去生命力的小人脸上,沈书衡扯了扯嘴角,俯身亲在她的嘴角。 舌尖舔去嘴角流出的血,穿过发丝扯开系住的红绸带,沈书衡心疼地摸了摸她的眼尾。 “放在我这里的眼睛,今天还给你了,小玫瑰。” 一阵红光过后,沈书衡再次睁开眼睛,是一双犀利如鹰隼般的浅银色竖瞳。 那双红色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是她的。 看到这一幕,路易艾德失神地拿出装有眼珠的透明容器,咬牙摔在地上。 “耍我!到现在都在耍我!” 歇斯底里的叫喊没了平日高高在上的高贵,路易艾德几步俯冲就要去杀死被沈书衡护在怀里的陶卿夏,却没想到双脚陷入玫瑰花海里,任凭他如何挣扎也逃不出。 刺人的藤蔓如蟒蛇般缠绕在他身上,重心逐渐不稳,直到完全躺进玫瑰的海里。 鼻间是浓郁到头痛的花香,路易艾德有瞬间的失神,身下的刺痛令他蹙眉。 下一秒,一朵朵大花在他身体内盛开,最终从嘴里冒出滴着血的花。 白皙的皮肤被柔软的花瓣紧贴,那对装有盈盈笑意的金眸逐渐黯淡,高挺的鼻梁骨上划过湿漉漉的东西,路易艾德脸上带着眷恋又满足的笑,眼尾滑落泪珠。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令他窒息厌恶又念想的庄园。 这次,他不再是人人辱骂、任人欺凌的私生子,他牵住还是刚步入诡界的玫瑰小姐,细心地传输她力量。 陪她在闷热的花田里打理那些旺盛的玫瑰花,陪她在雨夜里静静窝在玻璃花房内的躺椅上,陪她一步步成长为强大的领主。 他的梦里有她,她的眼里有他,他们十指相扣,迈进玫瑰庄园最盛大的婚礼现场。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玫瑰花?” “危险又迷人,我想谁都会喜欢的。” 路易艾德也是这么认为的。 冷眼瞧着路易艾德的身体成为玫瑰花海的养料,沈书衡紧了紧揽住小玫瑰的手臂,横着把人抱在怀里。 这里是路易艾德的精神世界,是他的领地,所有的一切都受他的控制,这也是为什么镇民会越来越迟钝麻木。 在相信路易艾德是天命的神使后,他们就已经被他牢牢控制了思维。 世界随着他们二人的离开而碎裂,沈书衡抱着伤痕累累的小玫瑰回到了他所属的领地。 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随意扫了眼被他丢弃许久的开垦小地,他兀自勾唇又落下。 以前记忆模糊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停在花店前,挑选了许久也见不得心中冥冥之中的品种,询问了才得知,玫瑰庄园的那位陨落了,再也不会有玫瑰花出现了。 那一刻,沈书衡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觉得不是这样的,玫瑰一定还在哪里静悄悄地开放着,尽管他说不出理由。 自那以后,他便四处在诡界内游荡,寻找玫瑰花的种子,甚至还亲自动手开垦了一小片地。 现在想来,小玫瑰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哪怕游戏规则将他的记忆抹除了数次,他依旧还在潜意识里记得她,记得她钟爱玫瑰花。 外表做工粗劣的木屋内部装潢少得可怜,沈书衡不舍得他的小玫瑰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扯出几层厚被铺在上面,才出了口气。 先前只顾着杀那几个找死的出头鸟,沈书衡匆匆扫了眼被路易艾德抱在怀里的陶卿夏,那时候她身上虽然血晕很重,但看不清太多,他也只得耐下性子,先一步铲除威胁。 没想到她会被伤成这样。 指腹摩挲她的眉骨、鼻梁骨,在破裂的唇瓣上停住。 血痂冒出,沈书衡握住陶卿夏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旁,侧脸亲了亲。 “对不起......” 陶卿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过是想再看看那个曾经陪她少些时日的男生。 她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喘气声也弱得出奇。 黑暗中,她听到了路易艾德和那人的话,同时,陶卿夏也想起来那道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了——是最后副本那位神级队友,庄嘉齐。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去帮助怪物们助纣为虐。 至于沈书衡和路易艾德的话,陶卿夏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下既觉得荒谬又惊觉一切都那么的合理—— 为何沈书衡那几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为何沈书衡会拿出在现实世界不可出现的游戏道具; 为何沈书衡会有能力从诡谲的怪物手里救下她; 又为何,会单枪匹马地从现实世界杀到这里...... 如果他是怪物,那么一切便说的通。 第26章 小玫瑰(22) 会介意他的身份吗? 如果是一开始,那段时间她日日惶恐地生活在游戏带给她的阴影中,她肯定是介意的,甚至会出现过激行为。 可现在,陶卿夏能感受自己没这么抗拒。 怪物又如何呢? 人还分好坏,怪物也是。 他以前所做,许是她愚笨,看不出哪里有害她的。 对于被抓来受虐这事,陶卿夏自认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她快死了,而沈书衡也赶来了。 心底绷着的那股气也逐渐烟消云散了。 她很想睁开眼睛,再次好好地埋进他令人安心的怀抱里,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拒绝他亲密的吻。 是死了吗? 陶卿夏疑惑地站在原地,远处的景象无端放大,她揉搓衣角,意外发现自己居然穿了件繁琐华丽的暗红长裙,很有西方特色。 黑色的小皮鞋擦得光亮,滚着花边的蕾丝袜包住小腿。 再抬眼时,陶卿夏愣怔在原地,神色呆滞。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居然在勤勤恳恳地照料玫瑰花? 随着画面地滚动,陶卿夏脸上的恍惚转变成凝重,她荒唐地想,自己莫不是有前世今生不成?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划过,直到沈书衡的出现,陶卿夏彻底石化在原地。 再傻也知道,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或者她被迫忘记事。 直到看完,陶卿夏还是没缓过来。 太阳穴猛地抽疼,脑中被人强行植入缺失的记忆,痛的陶卿夏腿软跪地,在半路却抬手撑住。 额角细腻的虚汗滚落,再次抬眼,陶卿夏周身的气质突变,冷酷无情。 一冷一热交替交融,最终平衡在一个尖锐的点上。 “真是……我才没这么胆小……” 简直没眼看,面色冷清的少女抬手捂住脸,耳尖的霞红晕染到脸颊和脖颈。 习惯性地给自己做心理疏导和建设,陶卿夏整理好情绪,静静埋进黑暗中。 * 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治疗,陶卿夏表面的伤口已经治愈如初,肌肤光滑如奶油。 扭曲的足踝和双腿也恢复原样,陷进黑色柔软的被褥中,衬得更加白嫩。 “第五天了,小玫瑰怎么还不醒来?” 简陋的房门被换成简约的田园风,门自外被打开,暖乎乎的阳光透进来,高大的影子紧随其后。 坐在床边的地上,沈书衡叹了口气,握住小玫瑰的手,挨个亲吻着每根手指,落实“雨露均沾”的原则。 照常借嘴渡水,沈书衡厚脸皮的本事渐长,因为他心里清楚,再次醒过来的小玫瑰,所有的记忆都会恢复。 到时候她还会依赖、喜欢他吗? 沈书衡心里没有底,日日煎熬着,他自身矛盾。一面希望小玫瑰快些醒过来,哪怕扬言要离开他也没关系;一面又不舍得她,她答应过的,怎么能说断就断。 空气中传来飘渺的叹息声,轻又淡,却足以让沈书衡僵在原地。 陶卿夏在恢复中已经思索好日后和沈书衡的关系了,说到底,还是因果循环。 副本的沈书衡因为偷摘了自己种的玫瑰花,根据游戏法则的硬性要求,他必须答应她两个要求,陶卿夏也不跟他客气。 “其一”,她竖起葱白的手指,“你要强大到最强,然后结束掉这个荒诞又没人性的游戏。” “其二”,她又加了根手指,“结束掉游戏运行后,麻烦你带我见识见识你们所在的世界吧,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她当初要没提出这些要求,沈书衡也不会拼了命地疯狂进入游戏,丝毫不管所谓的副本周期。 嘴巴和语言会骗人,身体的本能不会。 况且...... 陶卿夏眯起眼睛,没好气地哼了声。 某个没脸没皮的,借助寻找她的理由,光明正大地控制她的梦,在梦里对她动手动脚这件事,她还没找他好好算一算呢。 怎么会轻易说放弃,心脏因默念着他的名字而加速跳动,心情都洋溢着欢愉,陶卿夏又何必自欺欺人。 只是没想到,某个敢对她动手动脚还装乖套路她的大狼,居然在她面前垂头掉金豆豆。 陶卿夏莞尔一笑,打破眉眼间的冷漠和肃萧,颇有些好笑地抿唇。 沈书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又在她面前掉眼泪。 想着她也没醒过来,索性放飞自我,就默默流泪,也不大吵大闹,泪流满面也不想擦。 直到脸庞被温热的手捧起,迷糊间,沈书衡觉得自己把脑袋哭傻了,他看到小玫瑰正好笑地噙着笑,指腹轻柔地擦去他眼尾滚落的泪珠。 “唔呜——” 心里莫名脆弱的大领主飞速把人抱住,双膝跪地,压弯脊梁骨,头埋进小玫瑰软软的怀里,嘴里溢出哭腔。 “别离开我,好不好?” 哼哼唧唧地边哭边问,哭得有些发狠,时不时还打嗝,看得陶卿夏直乐,笑得花枝乱颤。 之前就说过沈书衡是个惯会顺杆子爬的,这不,偷偷转动眼珠瞥看没有冷下脸的小玫瑰,他心里就又燃烧名为喜悦的火苗。 “当然不会离开你”,陶卿夏勾唇,看向猛地抬头傻乐的呆头,脸上挂着恶劣的笑,“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呢,你还想吃干抹净擦擦屁股就走?” 他怎么可能敢! 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做不出这种事,高兴他都来不及,怎会扭头就走。 纤细葱白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红,沈书衡脸上一痛,刚要开口,就看见陶卿夏扬了扬秀眉,瞬间乖巧昂头,任她蹂躏。 扭住他清隼俊朗的脸,陶卿夏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四处拉扯,疼得沈书衡呲牙咧嘴也不敢反抗。 打是亲骂是爱,小玫瑰这么做,肯定是喜极了他! 在外嚣张跋扈、招摇过市的某大领主,在内居然是个惧老婆的。 沈书衡目光眷爱又宠溺地凝视着小玫瑰,他不知道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老天是会开玩笑的主,让他们经历这么多才享受偷闲的时光。 到现在沈书衡都很庆幸—— 庆幸那天他被老玩家欺负,一个人来到玫瑰庄园准备去偷玫瑰; 庆幸那天刚偷下来,转身就被庄主小玫瑰发现了; 庆幸她提出的承诺他牢牢记在心底,直到他最终换了个方式让她去尝遍人界的美好。 他想,也许对上那双红色的眸子时,他就已经悄悄心动了。 “在想什么呢?” “很幸运被你选中,很幸运和你圆满。” 第27章 小玫瑰(23) 解决了路易艾德等怪物,陶卿夏颇为头疼地扶额。 她用血液和眼睛设下的封印在她苏醒后便松动,诡界内激进派近日蠢蠢欲动。 并不是所有怪物都痴醉凌虐的快感,于是诡界划分出各种派系,最终彻底定型为两派。 崇盛杀戮,宣扬享受滚热鲜血的快感的激进派; 安分保守,有板有眼地完成任务就随遇而安的保守派。 从加入的占比上看,激进派强胜于保守派,其中被沈书衡杀死的路易艾德只是激进派中一个小小的侯爵。 两人最近离多聚少,沈书衡为了让小玫瑰少操心,忙前忙后打理好一切。 他自认悄咪咪地解决了不少激进派的小头目,殊不知陶卿夏都从保守派嘴里听到了。 对于陨落的姽邪之主重新回来,诡界内最欢腾的为属激进派。 没等它们蓄力冲破浅浅的封印,溜进人类世界展开杀戮活动,那边陶卿夏已经联合保守派的怪物们重新加固了封印。 解决完这些事情,陶卿夏和沈书衡又再次回到了人界。 “为什么要封印住诡界?” 沈书衡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他嗫嚅唇瓣,想不出所以然。 “你想问,明明我的实力是最高,为什么还能拘着它们?” 陶卿夏笑了笑:“诡界的分流在数百年前便开始了。” 由各种执念幻化而成的诡界怪物,一开始还能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暴虐是本性,是刻在基因里的。有人能够约束住,有的也因忍不住爆体而亡。 它们不甘困在诡界里,诡界终日黑夜,见不得一丝光亮,比地狱还要孤寒。 当一个怪物开始残杀同类,有一便有二,它们通过吞噬同类,晋升等级。 弱肉强食,强者生存,放在哪里都试用。 陶卿夏从有意识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和其他怪物的与众不同。 她不需要通过吞噬那些恶心的同类尸体提高能力,每天吃玫瑰花瓣就足矣。 于是她有了新的称呼——玫瑰主。 再到后来,垂涎欲滴的怪物们盯住了她,却没想到她居然通过操控玫瑰,顽强杀死了比她能力强了几倍的怪物。 越级杀怪,陶卿夏一战成名,也拥有了自己的领地,她成了有名的领主——姽邪之主。 封印诡界这件事,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起初,支持激进派的怪物很少,没人想去打破那份欢愉,尽管这里空无一物。 但它们有手有脚,于是高空大厦拔地而起,特色各异的小领地日益繁华,怪物们把诡界经营的井井有条。 安逸总是用来打破的,游戏规则,自高维世界抛弃的邪恶力量发现了诡界。 它吸收诡界的力量,与激进派的怪物合作,暗自酝酿了近百年的规则和程序。 终于,一轮皓月从诡界缓缓上升时,所有的怪物惊愕地跑出,它们沐浴在月光流水下。 变故发生只在瞬间,在月光消失的时候,与之一同消失匿迹的,还有沐浴之下的怪物们。 欢声笑语、嚷嚷叫喊,顷刻间戛然而止,所有的活气烟消云散,诡界成了空城。 【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在这里你可以发泄任何情绪,享受各种人生】 【签下合约,即刻开启欲望旅途吧】 能够做到仅怪物一家独大,光是这点就足够吸引大半的怪物傻乎乎地签字。 盖章、抽血、标记—— 在它们的心口处,表层皮肉上会长出翅膀形状的肉,摸起来略鼓。 契约成。 当第一批小白鼠进入游戏,还犹豫不决的怪物很快丧失自我,被游戏操控着展开杀戮。 游戏给了它们甜头,也给了它们永远也甩不掉的浓厚杀意。 它们开始不满,不满只能在游戏里杀人为乐,它们要入侵人类世界,来一场彻底的血雾行动! 有牵挂的温顺怪物自然不肯,于是它们找上了中立的陶卿夏。 陶卿夏不想多管闲事,但她也受制于游戏法则。 她怕自己哪一天自我意识消散,嗜血的念头成为主流思想,她不想成为一个疯狂杀人的魔头。 最重要的一点,陶卿夏从玩家嘴里套话,听了不少他们世界的美好,她想要去看看! “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眼睛?” 陶卿夏耸耸肩,开玩笑道:“没听说一句话吗?我的眼睛就是尺。” 她的眼睛,她诡谲力量储存的器官,威慑力十足。 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沈书衡也不再纠结。 两人走到现在,何其不容易,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回到了陶卿夏住的公寓,这次沈书衡昂首挺胸地以未婚夫的身份搬进了她的主卧,霸占一半的大床。 夜晚,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听的沈书衡喉间一紧,火气飞速上涌,聚集到某一点。 梦里他的所作所为浮现脑海,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沈书衡嗓子发干,他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 猛灌几杯凉开水,他也就没听到身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肩膀被细软的小手拍了拍,沈书衡神色自若地偏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噗嗤”喷出嘴里还未咽下去的凉水。 小玫瑰喝得水饱,每片肌肤都光泽透亮,柔顺的黑发乖巧地垂在脑后,炯炯有神的圆瞳弯成月牙,唇红肤白,明眸皓齿。 眼睛控制不住地下落,嫩豆腐映入眼帘,沈书衡鼻腔一热,发觉小玫瑰忽然大笑起来,两肩颤动。 抬手蹭了蹭鼻尖,刺眼的猩红昭示着他的窘迫。 藏在黑色碎发下的耳尖泛红,沈书衡强装镇定。 奈何某人笑得太过猖狂,他恼羞成怒地上前几步,大手揽过女人纤细的腰肢,横抱走向卧室。 房门被重重关上,陶卿夏眼尾上挑,认错声戛然而止,消失在唇齿间。 骤雨晚来急,玫瑰在雨中起起伏伏,花瓣娇艳欲滴,被狂风无情的翻来覆去,一刻也没停下来。 梅雨在凌晨三点,雨势减小。 抱起睡得香甜的小玫瑰,沈书衡简单收拾了客房,拥着她再次睡了过去。 那场梅雨来得急,毫无征兆,陶卿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浑身骨头似散了架,酸疼酸疼。 扫了眼睡得还很香的沈书衡,陶卿夏抿紧唇瓣,抬脚把人踢了下去。 代价也很惨,她再次拉伤了。 气鼓鼓的小玫瑰一整天都没搭理献殷勤的沈书衡。 被卷进诡界的这段时间里,陶卿夏和沈书衡刚好没课,学校内也没出什么问题。 “别舔,今天要考试,你这样让我怎么出门?” 坐在化妆桌前,身穿白裙的陶卿夏推搡着黏糊糊的沈书衡。 毛绒绒的大犬一刻也不安生,用蹭蹭亲亲的小动作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陶卿夏被他亲得烦了,一手推开他贴来的脸蛋,一手飞速地抹了层唇釉。 外面气温高达三十六度,为了遮住脖子上惨不忍睹的草莓印,陶卿夏涂了三层遮瑕,才勉勉强强盖住。 不满草莓印被遮住,沈书衡没好气地偷摸抬手,刚碰到她的后脖颈,就被老婆怒视。 两人的瞳色已经定型,变不成黑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陶卿夏和被迫听话的沈书衡戴上了美瞳。 “别揉眼睛。” “不舒服,小玫瑰。” “我很舒服,别瞎说。” “故意曲解我的话,小玫瑰,该亲!” 热恋的夏季,并肩而行哦影子被拉得狭长,高出一截的那个俯下身,猝不及防地偷了口香。 他们的故事还很长,他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小玫瑰与偷花贼会永远幸福。 那刻,压在陶卿夏心头的东西莫名消散,她冥冥之中地望了眼头顶的烈阳。 第28章 小玫瑰(24)沈初线I “这副本太邪门了,大爷的,老子可不想栽在这里!” “彪哥,那管家让咱摘到最美的一朵花,这他娘的谁知道哪多花最美。” “这里只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庄园。” 彪哥冷哼一声,呲着牙,眼睛提溜一圈,在默默无闻的少年身上停下。 “你!”他呛了声,见少年抬起头,颔首道,“就是你,你去玫瑰庄园摘玫瑰花过来。” 沈书衡嗫嚅唇瓣,可他就是个刚通过两个副本的新人玩家,再怎么反抗,也抵不住彪哥那五六人。 周围和他一起进来的新人玩家们纷纷垂头作鸵鸟,他们心底既害怕又松了口气。 没有选中他们成出头鸟,他们也不会去质疑什么。 没人想死在游戏里,游戏的残酷和冷血,他们尝了个遍。 下颌骨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沈书衡才高二,自然是挡不住他们拳打脚踢。 浑身青紫交横,唇角也紫了块,淤血轻轻扯动便痛,他扫了眼众人簇拥的彪哥,咬紧后槽牙。 怪他实力太弱,沈书衡心底憋着股气,一瘸一拐地出了古堡大门。 “彪哥”,狗腿子二狗笑得阿谀奉承,“那小子万一拿不到怎么办?” 玫瑰庄园,他们一群人刚进去副本的时候,领路人曾带他们从门口路过。 庄园之名,恰如其景。玫瑰花海在天地间狂舞,如天边的火烧云,长满荆棘的藤蔓蔓延高墙,足足有人脸这么大的花盛开。 惊叹于玫瑰庄园的诡异和绚烂,突然,大门敞开,庄园的主人从里面缓缓走出。 黑色的长发垂到腰后,白皙的皮肤若藕,酒红的长裙搭配黑皮鞋,最惹人注目的,是她那对骇人的红眼珠。 “远方到来的客人”,她微微俯身,行了个标准的礼仪,“欢迎来到欲望之都。” 到现在沈书衡都印象深刻,因为领路人对她的态度很古怪,瞧着似乎是……恭敬和胆怯。 令领路人都胆怯,沈书衡不敢多看,默默垂头跟在后面,打量周围环境。 “没指望一个新人摘到玫瑰花”,彪哥诡异地笑了声,“只不过就是想看看进入玫瑰庄园的玩家,会落得什么下场。” 跟在他身后的玩家们不由战栗,对彪哥又惧又敬。 今天是他们在副本的第二天,时间流速肉眼可见的加速,白昼的时间减短,夜晚的时间增长,同时也意味着副本的危险拔高,怪物活动的空间在扩大。 沈书衡在镇里游荡了很久,大致路线绕着玫瑰庄园打转绕圈。 期间,他注意到有花店会派人从外收购玫瑰,价格看起来不低,至少运货小哥一脸肉疼。 浓郁的花香隔大老远都能够闻到,沈书衡从未觉得花香有天会让他腻得慌,有些反胃。 这次是庄园主亲自来送花,一时间运货小哥心情复杂,受宠若惊与肉疼交替浮现在脸上,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了。 陶卿夏饶有兴致地睨了眼拐角处阴暗的小巷,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眼底的冰冷也融化殆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如沐春风。 进出副本的玩家数不胜数,陶卿夏已经见过很多的人了,他们窥视她的玫瑰,又提不出她满意的交换条件,甚至也不敢接下她的要求。 希望这次的小老鼠,能给她带来点惊喜。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沈书衡还在悄咪咪地计划着晚上的行动。 晚上镇里的人会凭空消失,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笼罩弥漫在各个角落,雾中会出现无形的怪物,他亲眼看见,一个精神崩溃的新人玩家大吼着冲进雾里。 血淋淋的皮肉眨眼间被吸干,枯槁的皱巴人皮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密密麻麻蠕动的灰点看得在场的人脸色霎时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骨头都磨成渣被吃了,这雾他们是万不敢再靠近半分。 可偏偏,摘玫瑰最好的时间段是傍晚七点,如果在刚进副本第一天,他们还能踩着橙霞落日商议怎么摘。 可现在,傍晚七点,太阳早不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去了,白雾开始没过小腿肚。 一点点看着自己被吃,沈书衡晃晃脑袋,把危险的想法摇出脑海。 路上过往的镇民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意,僵硬的模样不似真人,按部就班地重复昨天的动作,买干硬的面包片,均匀地抹曾黏糊糊沾有小飞虫的草莓酱,机械性地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嘴角不小心黏上的草莓酱被舔去,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坐在长椅上的沈书衡,吞咽口水的咕咚声此起彼伏。 控制住逃跑的念头,沈书衡几个呼吸间调整好心态,冷静地坐在那里,酷似石雕。 不触发死亡条件,他有五分把握保住自己。 夕阳缓缓消散在天际,最后一抹霞光被黑暗吞没,扑向石雕的镇民霎时消失,沈书衡也开始了行动。 来到墙边,他双手奋力攀爬,单手猛地一称,强劲有力的腰腹因用力而鼓出块块分明的肌肉,动作麻利地跳上墙头。 坐在花海里,沈书衡竟发觉夜晚的玫瑰更娇艳,香味也不似白天那般熏人厉害,反而沁人心脾。 堵在肺内的杂气被净化,猛吸一大口气又重重吐出,沈书衡略浑的脑袋都清明了不少。 暗惊这玫瑰庄园内的神奇,沈书衡也没忘记此行来的目的。 坐在高处,他很轻松地将整个庄园前半部分尽收眼底。 硅石建成的宫殿通体雪白,小却精致,四处盛开的红色火海里,一条由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修成的小径旁,宫廷样式的小灯照亮一圈,光晕斑驳。 房檐上自然也缠绕着不少藤蔓和大花,沈书衡心里嘀咕,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花,里里外外都是。 轻手轻脚地翻墙跃下,沈书衡蹑手蹑脚偷感很重地溜进玫瑰丛中,他看到挂在其中的木牌,上面写着——公平交换。 心里挂着事,沈书衡转动舌尖抵住后槽牙,犹豫间还是决定去摘花,来都来了,现在要是走了,往后再进来就不知道有多困难。 要是让陶卿夏听到他心里所想,怕是要吐血三尺。 天杀的,她从未规定过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来,也不知道怎么总有人曲解她。 猫着身子在花丛里打转,沈书衡面露苦涩,他不了解花,看不出哪朵才算得上最美的花,一时间难以取舍。 第29章 小玫瑰(25)沈初线II 在他苦恼之际,庄园的另一边,鬼鬼祟祟溜进几个人,他们全副武装,神情惶恐又陶醉地小心前进。 二狗顶着辣眼睛的猪头脸,眼底阴翳滚滚。兜不住的口水被他随意用手背擦去,小声地骂骂咧咧。 “狗屁高级玩家,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沈书衡是诱饵,用来吸引玫瑰庄主的注意力,而他们这群人,才是真正盗取玫瑰花的主力手。 尽管再怎么气,二狗也不敢舞到彪哥跟前,不过也是无能狂怒罢了。 彪哥交代的任务,他们完不成是死路一条,完成了也是死路一条,二狗实在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能颤颤巍巍地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刚踏进花园,就被眼前的场景怔在原地。 血液倒流,浑身发冷,浓浓的绝望涌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庄园的主人会在这里! 无数个念头闪过,几人冷汗直流,那副不成器的样子看得陶卿夏冷呵。 打扰她看戏的兴致。 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心里毛毛的,沈书衡刚选好目标,就听到不远处的惨叫声,额角薄汗直流,也顾不得别的,忙扯过几支就要起身。 “是谁偷了我的玫瑰呢?” 嗓音飘忽。 绚烂的花园里,身穿繁琐红裙的少女嘴里哼着歌,黏糊糊的红色液体从手腕流下,俯身捏住长刺的枝杆,凑到鼻尖轻嗅。 沈书衡怀里捧着花,蹑手蹑脚地探出头,没等他松口气,一转头差点魂吓飞了。 那少女正双臂交叠,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把他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裙摆摇曳,白色蕾丝手套的花边上染着深色的水痕,酒红色的眼瞳一错不错地凝视这个不请自来的偷花贼。 “半夜兀自闯进我庄园里,来偷花的小贼?” 她神色淡淡的,沈书衡也看不出他的生机有多少。 遇事不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策个鸡毛! 脚下的湿土里冒出张牙舞爪的藤条,一圈圈缠绕在他的腿上,大有向上缠的趋势。 “跑什么?”陶卿夏微微歪头,扬眉轻问,“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确实不能,沈书衡心里腹诽,顶多就让他成为玫瑰园土壤里的肥料而已。 面上不显,越是危急越是冷静,沈书衡平静地与她对视,不发一言。 “我也不为难你”,陶卿夏自认还是挺有原则的,她指了指随意立在周围的牌子,“公平交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沈书衡嗫嚅道:“衡量公平的标准是什么?” 陶卿夏闻言轻笑一声,手下一个转弯,指向自己:“我就是标准。” 拿出让她觉得可以的交换条件,她自会放了他。 沈书衡扯扯僵硬的嘴角,淤青疼得他敛眉抽痛,呲牙咧嘴地吸了口凉气。 “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他身上有的,诡界里的怪物怎么会看得上。 哦不,也不能这么说,他的命它们看得上,血肉也喜欢。 陶卿夏也不跟他客气,因为沈书衡偷摘了她的玫瑰花,根据游戏法则的硬性要求,她可以提出两个要求,他必须答应的两个要求。 听她这么解释,沈书衡不由低声嘀咕:“强人所难啊...” 谁让他们傻了吧唧的不知道从大门进,非要做贼。要是从大门进,即使陶卿夏提出的要求再难,他们都有权力拒绝,当然这样肯定是要不到玫瑰花的。 “其一”,她竖起葱白的手指,“你要强大到最强,然后结束掉这个荒诞又没人性的游戏。” “其二”,她又加了根手指,“结束掉游戏运行后,麻烦你带我见识见识你们所在的世界吧,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不答应,他当场作养料;答应,他日后再作养料。 能活着就行,沈书衡幽邃狭长的黑眸敛着暗光,沉吟几秒答应了。 “不能做到可是有代价的”,见他这么草率地就应下了,陶卿夏无趣地撇撇嘴,转念又补充道,“你永远都会受到姽邪之主的诅咒,无论逃到天涯海角。” 少年的神色依旧平静,没有她记忆中那歇斯底里、痛哭流涕的模样,陶卿夏悄咪咪搓了搓衣袖,泄愤似地把人丢出自己的庄园。 人类什么的,果然也有令人火大的熊孩子。 ** 滔天的烈火吞噬了一切,浑身是血的人影从火海前踉跄跑出,副本落幕关闭。 【欲望之都副本通关,永久封存不得开启】 站在游戏大厅内的玩家们,在听到这条广播时,涌上诧异和震惊。 永久封存,意味着有人把主线支线全部通关,亦或者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了。 单拿出其中一点,都足够成为他们饭后闲余谈论的趣事。 沈书衡从欲望之都的副本里出来后,整整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才好。 好在他平时也不学无术,学校睁只眼闭只眼,给他家长打个电话就没再管。 因为管也管不住这小霸王,他家长都管不住,更何况是学校。 从医院里出来回到学校的沈书衡像变了个人似的,上课也不趴在桌上闷头睡觉了。 潦草如狗爬的字也逐渐板正,带着他独有的狂傲,写得遒劲有力又潇洒。 破天荒地接到自家混小子打来的电话,沈父揉了揉抽搐的眉心,做好了为他擦屁股的准备。 “你说什么!”他惊愕地从软椅上站起身,“儿子…你没受刺激吧?” 他沈越今天肯定在做梦,不然怎么听到自己家混世魔王说,要请家教。 难以下咽的消息卡在喉间不上不下,沈父也不加班了,给爱妻打了个电话,急匆匆开着车回了家。 夫妻俩再三确定儿子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玩闹摔坏了脑袋,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本来不抱有多大期望,没想到这小子说到做到,也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竟真的就这么认真学了一学期。 虽然不明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沈书衡,但他们还是很开心他的上进。 “老爸,我要学散打。” “报!” “老妈,我要找专业的武术老师。” “请!” 沈书衡没忘记游戏里答应的小boss。 小boss这个称号,还是他从论坛里刷到的,其中单有十几个帖子吐槽玫瑰庄园里的小boss的。 什么人美恶趣味强,什么不讲理,什么强人所难,看得沈书衡脸上的笑意加深,乐的捂住肚子笑趴在床上。 据说,曾有不少玩家把小boss口中的“姽邪之主的诅咒”不当回事,没去完成,最终代价也挺惨不忍睹的。 沈书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侧头看向泡在水瓶里的玫瑰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一定会做到。 事实也确实如他答应的那般。 三个月后,新人榜单大动作地洗牌,坐在所有榜单首位的“亡蛇”大神玩家令所有人咂舌。 是个不怕死的主,频繁进出副本的频率超乎常人。 第30章 小玫瑰(26)沈初线III 喧闹的城市顷刻间化为废墟,机器人统治整个地球,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却成了下阶囚。 “沈书衡,怎么办?我们真的要上?” 同队的女玩家面露担忧,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谁会和不要命的疯子进同一个副本。 陶欣侧目,和身后的张斌几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叫到的当事人没有理会她,他们的死活与他何干?又不是他求着让他们进来的。 距离答应小boss的承诺,已经过了一年多,这一年来,沈书衡逐渐成长。 在高二下学期,他提前参加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景大,不过他没去上,而是申请了缓休一年。 在短短一个月,他经历了丧失双亲的痛苦,那段时间里,沈书衡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在诡界里。 但想到还有小玫瑰在等着他,他又咬咬牙挺了过去。 在进入大学前,沈书衡打算把一切都结束掉。 他会带着小玫瑰逛遍他们学校,最好由他陪着环游世界。 沈书衡也不知道自己对小boss的感情在什么时候变了质。 青春期的他在做了一场情的梦后,梦里的对象居然是穿着红裙的小玫瑰。 沈书衡很羞耻,那几天疯狂地刷题刷试卷,最终再梅开二度中彻底破防。 他认栽了。 “既然喜欢,那就去争取”,沈书衡曾问过沈父,如果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太大,该怎么办,“只有蠢货,才会在开始就退缩。” 一席话如雷贯耳,也解开了沈书衡心底的结。 没什么不可能的,跨一座山是跨,翻连片的群山也是翻。 游戏的核心就在不远处,那也是沈书衡此行的目的。 经过一系列地逃亡逃杀,损失近一半的队友,沈书衡终于来到了游戏核心跟前。 就当他准备销毁核心时,变故发生了。 迅速躲过偷袭,沈书衡面色阴沉地抹了那人的脖颈,他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不能毁了它!” 陶欣大声喊着,同时吸引了不少机器人。 它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全部集聚到中央塔这边。 警笛声在红光警报线下喋喋不休,沈书衡甩出飞刀,那恼人的声音才消失。 “找死。”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毁了这东西,难道他们进入惊悚游戏后,忘记了曾记被支配的恐惧了吗? 沈书衡几个闪身,暴力撕裂从天而降的机器人,如蝗虫过境般,看得张斌与陶欣几人脸色发白。 他们想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睚眦必报的沈书衡没放过他们。 冰冷刺骨的铁链不留情地刺穿他们的琵琶骨,让他们惊恐万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进红眼的机器人大军中。 几万的铁人从他们身上踏过,哀嚎、痛骂、求饶声由高转低,地面上只留下一大摊血痕,肉糊则挂在机器人锋利的脚上。 看着源源不断杀来的机器人,沈书衡感觉到浓浓的绝望,这次真的不行了? 想到还没再看到小玫瑰最后一眼,沈书衡心尖发疼,沉重的疲倦席卷全身,他双脚似灌了铅,怎么也抬不动。 击破游戏核心的机会只有一次,被它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次再抓,就不容易了。 眼睁睁看着高级又绚丽的棱形蓝色核心飞远,沈书衡的心脏瞬间坠入冰窟。 他的美梦彻底破了。 “小玫瑰……” 似笑非笑的哭着,沈书衡胸前一痛,一枚剑刺贯穿而出。 他不能死在这里,可现在已无力回天。 沈书衡知道自己对不起所有人,但现在他很想再见见小玫瑰,哪怕最后一面。 不知道他的乞求是否被上天知晓了,沈书衡呆愣地盯着眼前的小人,眼底的贪婪痴迷一览无余。 何其熟悉的红宝石眼睛,此时正含着泪。 陶卿夏感受到强烈的热,她闭上眼睛,来到了这里,却发现了曾经无趣的少年。 他抽条了,更加清隼更加冷了。 “你……” 她的嘴被一根沾着血的手指堵住,沈书衡就静静地站在这里,抬手猛地把人搂住。 “小玫瑰别怕,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他怎么会甘心?她被困在这该死的游戏里,她还没去看看她向往的山川大河。 陶卿夏不明所以地挣开他的怀抱,下一秒却被男人强硬地含住唇瓣,嘴里被渡了什么进去。 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开始变得模糊,陶卿夏知道了他的企图——身份转换。 没来的及阻止他,陶卿夏叹了口气,在意识消弭前交代好了一切,同时也把自己的眼睛交给了沈书衡。 她怀里凭空出现一捧精心养护的玖瑰花束,金色的丝带顽劣地绕在地葱自的手指上。 “骗子,下次可别去偷玖瑰了……” 她猛地将怀里的玖魂送给了他,整个人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化作碎片,消散在沈书衡眼前…… “呼!”大床上,俊美无双的男人猛地挣开眼睛,狭长的银眸皱缩,急促地喘息。 窝在他怀里的女人嘤咛几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把头埋进他胸前。 沈书衡迅速平复好心态,揽过女人细软的腰肢,大手轻柔地拍打在她背后,哄着她睡得香甜。 自从和小玫瑰结婚后,沈书衡就没再做过那场梦,没想到今日会梦到转换身份的时候。 “你不睡我还要睡!”小玫瑰的起床气很大,她敛眉,气鼓鼓的脸蛋红润可口,看得沈书衡眼底幽深晦暗。 他急需要小玫瑰的安抚,就现在。 惊呼声戛然而止。 被折腾得腰疼的陶卿夏没好气地坐在儿童房内,软乎乎的小包子就乖巧地窝在她怀里,也不吵她,自己一个人把玩着玩具。 把自己哄开心了,沈滦奶声奶气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在自家母亲怀里睡得香甜。 儿童房的门被悄咪咪地打开,待看清房间内的景象,捏住奶瓶的沈书衡靠在门框上,笑得一脸满足。 小玫瑰抱着小包子睡在毛绒绒的厚毯子上,柔顺的长发被沈滦握在手里,很有安全感。 把娘俩横抱着放到床上,沈书衡也没回到空荡荡的主卧,而是拥着二人再次闭上眼睛。 窗外是落日与夕阳余晖,室内是静谧与安心美好。 第31章 中间商赚差价 迷瞪地睁开眼睛,陶卿夏只觉得浑身酸痛,起身刚坐在床头,余光就瞥见逐渐靠近自己的小蓝窗。 【叮!恭喜女配完成任务世界一!】 【感情线完成度:100% 沉浸式体验度:100%】 【据统计,此次任务完成度S+,共获得积分奖励200!】 小蓝窗上开始滚动的信息同时在陶卿夏耳畔响起。 由于太过错愕,她也就没注意到那系统原本冰冷无情的电子音竟有片刻的欢愉。 陶卿夏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睡傻了,不禁吸了口凉气又缓缓吐出。 难道睡觉是开启任务世界的重要转送方式吗? 可她对任务内容一点印象也没,就像做了一场荒唐梦,梦醒了,梦里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 【现开启商城——请宿主即使兑换续命丸~】 这次陶卿夏清楚地捕捉到系统掐着嗓子的腔调,嘴角微抽,满头黑线地伸手点在小蓝窗的面板上。 指尖触碰到一片寒凉,垂在被上的手指蜷缩,陶卿夏眼前霎时一亮。 等再次睁开眼,她便被满目狼藉的商品搞得头昏眼花。 周身散发着耀眼的金光的续命丸,就这么明晃晃地占榜c位,想要不注意都难。 陶卿夏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差点没被它的标价惊愕到下巴脱臼—— 谁家好系统卖续命丸200积分一颗啊喂! “你是中间商赚差价吗?” 陶卿夏忍不住吐槽一句,却没想到系统竟给出了回应。 【没有哦亲!】 【是本系统大人亲自标价!绝对良心!】 对它谄媚的腔调恶寒到陶卿夏,蹙起黛眉:“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宿主宿主!】 【检测到宿主意愿最强,所以宇宙无敌美系统就被调到你身边来啦!】 脑袋里的系统上蹿下跳吵个不停,陶卿夏头疼地捂住突突直跳的额角,低声呵斥它闭嘴。 【(戳手指)宿主,你还在犹豫什么!200积分!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来10天的寿命!何等划算!】 觉醒系统似个不良推销商,好话喋喋不休,生怕下一秒自己就哑了似的,实在闹腾。 那一刻,陶卿夏甚至鬼使神差地开始怀念一觉睡醒前的古板系统。 不过话密系统说的也没错,她瞧了眼孤零零明晃晃的数字,心尖莫名开始抽痛。 【兑换成功!】 【宿主陶卿夏续命丸×1】 随着右上角的积分以势不可挡的速度降到零,陶卿夏觉得手掌一重,垂眸才发现续命丸正静静躺在手心。 葱白的指尖捏住圆溜溜的小球,从外观来看,似极了巧克力豆。 陶卿夏没有犹豫,直接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的续命丸在口腔中蔓延出它独特的味道,陶卿夏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玩意,还有辣条味的?!” 她咂咂嘴,再三确定自己的味觉并没有欺骗自己,猛地抬头盯着面前突然发光发亮的小蓝窗。 【是的是的!】 它的语气听起来骄傲极了,要不是拟不成人,瞧着它都能把脖子点断,鼻子翘上天。 【系统出品!必是良品!】 脑袋里话痨系统又躲在角落里絮絮叨叨,听久了陶卿夏也逐渐适应麻木。 淡然地洗漱换衣,今日份行程——塑料花姐妹的逛街。 陶卿夏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她背后的陶家家大业大,阿谀逢迎她的人不少。 这次她本不想去,好好躺在床上享受化作咸鱼的时光,奈何老哥陶纨强硬塞给她一张卡,并下令让她出去转转。 别人攀龙附凤又如何,他们陶家有底气在,只要这钱能让她们哄得陶卿夏开心,陶纨也不在乎别的。 换上及脐的紧身短衫,盈盈一握的柳腰忽隐忽现,笔直纤细的长腿裹在牛仔喇叭裤下。 陶卿夏站在全身镜前,满意地颔首。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刚好上午九点,即刻出发。 这头陶卿夏刚出门散心,西湾院的东南角处,一栋不起眼的小洋楼内。 清一色黑白配色的房间清冷空荡,浴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消失。 阳光从窗外偷偷溜进,想一睹芳容却被飘荡的窗帘挡住,只渗出稀碎的光点。 浴室门被打开,耿澈腰间盘着浴巾,慢条斯理地随意擦拭湿漉漉的黑发,缓缓走出。 眼前是有致熟悉的家具,有棱有角的纯黑茶几上摆放着几乎不用的茶具。 眼前突然闯入摆荡摇曳的白纱,耿澈眼神有片刻恍惚,又忽地恢复沉着清明。 末了,静谧的空气中传来短促的轻笑,暗含自我解嘲的嗤笑。 “那不过是个梦……” 换上舒适的深蓝色家居服,入秋的天气还有些闷热,秋老虎还没跑开。 瘫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身形颀长,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桌前,瓷白的肌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棱角分明的五官俊朗,高挺的鼻梁骨下,薄唇噙着淡淡的苦笑。 良久,耿澈长叹一口气,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屈起手肘,手背贴在额头,遮住他偏执又暗含疯狂的黑眸。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久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陶卿夏身边,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尽管梦中小姑娘的性格与现实中的大相径庭,但她的容貌和名字,他耿澈这辈子也不会记错。 那双永远饱含情绪的黑眸,似黑珍珠般夺目耀眼,嘴角带笑时,还会乍现两颗可爱的小梨涡。 他和她在梦里恋爱成家,可现实中,陶卿夏与耿澈却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线。 胸膛不稳定地起伏,满腔的感情无法宣泄,日日夜夜压在耿澈的心头,不甘和妒火快将他击垮。 他从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宛若白面团子似的陶卿夏,可惜那时候她满眼都是那碍眼自大的唐庶春。 青梅竹马? 面容清隼的少年嘴角上扬,湿漉漉的成缕的黑色碎发向下滴着水珠,在沙发上留下圈圈水痕。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玻璃杯,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仰头面无表情地咽下冷水,半翕眼睛。 多么美好的词,多么令人嫉妒的关系…… 转念想到杨枝枝,自胸腔迸溅而出的郁结终于消散些许。 瞌睡送枕头,他要不多利用利用,还真对不起她的费尽心思。 想脚踏两只船的妄想,真是令人咂舌又嫌恶。 第32章 前方女主出没,必有男主救急 秋季的唐市,天气说变就变,比剧情人物感情线进展还要离谱。 刚出门就差点淋成落汤鸡的陶卿夏站在便利店门前的屋檐下避雨。 倾泻而下的大雨无情落下,天边宛若坐着位顽童,一瓢瓢欢快地泼水。 雨水噼里啪啦地击打车窗,狂风大作,陶卿夏垂眸盯着膝盖以下深蓝色的裤腿,无语凝噎。 手机那头也传来塑料姐妹花们纷纷发来的消息,陶卿夏大体扫了眼,嘴角抽搐。 不是,合着就她来得早又纯纯冤种呗。 细密的雨点子肉眼清晰可见,陶卿夏转身进了便利店,买了把雨伞。 既然都出来了,不逛逛都对不起早起的自己。 各种名牌专柜在虹瑞大楼内不胜枚举,周末逛街的人熙来攘往,几乎每个柜台前都站着几位。 一路走着去虹瑞大楼,陶卿夏只觉得自己这回真的体会到一步一响是什么感觉了。 吸满水的鞋子踩在红砖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时不时夹藏私货,噗嗤如屁的动静。 好在雨声够大,过往的车辆飞得快,没人能够注意到这奇怪的动静。 进了大楼,陶卿夏直奔二楼的服装区。 虹瑞大楼不知道背后所属人是谁,神神秘秘的,一直也没被挖出半点信息。 陶纨大一和同宿舍好友偷偷背着家里人投资,在二楼服装区里,陶卿夏可以随便挑。 区域楼层总负责人也时常提溜下属。 可坏就坏在,陶卿夏忘记了女配出门必遇女主这倒霉催的铁定律。 刚走进他哥分公司旗下创立的名创品牌店,虚虚一眼,陶卿夏就注意到柜台前笑容甜美的杨枝枝。 她心梗了,需要急救药。 前方女主出没,必有男主救急! 想到这,陶卿夏隐隐觉得脑袋痛,上次打人那事,她的手掌红肿半天才消下去。 没想到唐庶春脸皮这么厚,陶卿夏情不自禁地揉了揉手腕,嘴里嘟囔吐槽,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与此同时,正在招呼客人的杨枝枝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陶卿夏。 陶卿夏站在玻璃墙外,垂落的挂饰模糊视野,一时半会杨枝枝分辨不出她的表情。 但转念一想自己从发烧室友手里接过的工作,室友对她的再三叮嘱让她断定,这家店的档次极高。 上流贵族还分高低贵贱配与不配,或许陶卿夏手里的…… 柔柔一笑的杨枝枝弯成月牙似的眼眸闪过一抹暗光,对着一旁介绍商品巧舌如簧的同事歉意弓腰。 消费的时光总是快乐的,陶卿夏不想膈应自己,刚要转身去对面的店铺,身后就传来略带惊喜的腔调。 “陶小姐,没想到真是你。” 身穿标准工作服的杨枝枝不掩清纯,纤细笔直的双腿裹在反光的丝袜内,足踝突出。 对上陶卿夏的双眼,她诚心地愉悦上前,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她眨了眨。 要不是陶卿夏还有之前事情的记忆,她怕不是都会觉得她和杨枝枝是什么知己难得。 “杨同学,对我抛媚眼没用,我直的。” 陶卿夏不想跟着她在这耗,到时候她再一哭,保不齐她的手掌又要肿了。 淡淡丢下这句,她便想转身就走,奈何女主就是不肯放过她,活像她才是她命中注定的天子。 开玩笑,炮灰女配怎么会和女主磁场相配。 “陶小姐,要不要进店逛逛,我的审美还是说得过去的。” 杨枝枝这般说着,手指撩起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撩至耳后别住。 陶卿夏思来想去,还是架不住喜欢自家哥哥亲手打造的品牌。 面料柔软贴合肌肤,尺码标准,照顾矮个子胖体重人群,风格也日常多异,好评如潮。 见高高在上的少女跟着自己进店,杨枝枝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宿主宿主,依我行走多年所见,要么她真纯真不计较,要么就想阴你】 系统又开始在她脑海里呼天喊地,听那语气,分析得头头是道,陶卿夏不由露出真心的笑。 她不在乎杨枝枝会使什么阴招,在自己人的地盘内,她还能被欺负不成。 她连男主唐庶春都敢刚,又岂会怕杨枝枝。 清楚捕捉陶卿夏心内话的系统自闭了,默默缩到角落里一根根掰着无形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清点到手的200积分。 别问,问就是又是羡慕嫉妒的统生! 越是贵牌越是存在看碟下菜的柜姐,这边也不例外。 另一名工作人员张姐上下不着痕迹飞快地扫了眼进门的陶卿夏——浑身上下也就只有手链值点钱。 于是自动把她归为看看不买一列。 至于陶卿夏天的长相,确实让张姐错愕半秒,回过神又嘲弄自己想得多。 人家千金大小姐,又哪有什么闲工夫亲自逛店,随便挥挥手都是当季新品。 于是这点熟悉的模糊被她转而抛之脑后。 “小杨”,张姐很喜欢这个新开的小姑娘,进退有度也不会抢她单子,“这位小姐你来接待,李夫人这边离不开人。” 进了店,陶卿夏才发现还有个熟人在。 李夫人,是前不久那位偷偷给她哥塞钱祈求塞人的李老板夫人。 回忆到李老板塞的那位年轻貌美,陶卿夏微微摇头,也不再多想。 illusion这个品牌知名度很响亮,陶卿夏身后的杨枝枝寸步不离,扬起下巴为她介绍。 耳濡目染的陶卿夏多少懂些,也就很轻松地发现,杨枝枝为她介绍的风格多数适合她这种淡颜清纯的。 陶卿夏身高不高,刚破160,长着一张娃娃脸,黑珍珠般的眼眸亮晶晶,仿佛收敛星河。 她的风格偏甜辣,与她的性子般,平日淑女裙装也不少,但基本只在需要的场合装配。 手指刚触碰到挂在架上的雪纺收腰短袖,迎面就被突如其来的手拍了下去。 清脆的声音令陶卿夏不禁蹙眉,蜷缩被女人打红的手指,她冷着腔调质问:“玻璃做的?还不让碰了?” 闻言一噎的张姐仰仰下巴,翻转手背细细瞧着新做的脂色美甲,呵了声:“碰脏了你这土包子能买得起吗?到时候别出去借贷打肿脸充胖子。”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 第33章 地摊货进什么奢侈品店 把瞧不起的蔑视挂在脸上,张姐轻笑一声,刚要启唇回应,手腕衣袖就被身后的少女扯了扯。 “张姐,陶小姐是我的同学……” 杨枝枝全程低头不语,看见陶卿夏被张姐讽刺,也只敢翕动唇瓣,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姐是店内老人,跟着她能有什么错,况且雪纺的衣服确实容易沾灰,她这样也不过是为了陶小姐好。 望见逐渐翘起唇角冷笑的陶卿夏,杨枝枝莫名胆寒,生怕下一秒她又动手打人,忙开口劝阻。 “同学?”,张姐不知道杨枝枝的具体情况,她来时身穿的麻衣都被洗到褪色,想想也不过是踩着狗屎运得到这份工作,不由更加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那这位小姐恐怕更是付不起这件短衣。” “人在世就要有自知之明,而不是眼高于顶地奢望你配不上的东西。” 双臂交叠的张姐勾着大红唇,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长框眼镜,半眯眼睛意有所指。 气氛有些微妙,杨枝枝略带歉意地弓腰,想要开口道歉,却被张姐拉在身后。 张姐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拍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我不过实话实说,你道什么歉。” “咱们枝枝勤学俭工,可不像某个痴心妄想的,没资本还要硬撑面子,殊不知令人笑掉大牙。” 陶卿夏没把这些话放心上,她就静静地揉着泛红的手,慵懒地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枝枝。 不知是不是怕极了她,杨枝枝抖抖手臂,垂眸也不敢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陶卿夏怙势凌弱。 “陶小姐,我很抱歉,但我觉得张姐说的没错,碰脏了确实……” 说罢,杨枝枝又忙不迭摆手补充:“我没有瞧不起陶小姐的意思,我也没想到陶小姐会……” 触及到陶卿夏玩味的目光,杨枝枝露出怯怯的神情,有些局促地张张嘴,似乎被她不认错的刺头搞得难堪。 “杨枝枝”,瞧了出好戏的陶卿夏嬉笑地拍拍掌,好声好气地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买不起?” 此话一出,最先坐不住的竟是护住杨枝枝的张姐。 眼瞅着自己喜欢的新人这样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挑衅,张姐有些心疼似地安抚偷偷抹泪的杨枝枝。 从杨枝枝身上,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往日被欺压难受的场景历历在目,张姐既难受又愤怒。 “那需要我为您打包这件吗?” 张姐皮笑肉不笑地客客气气道,她笃信面前这个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货的少女绝对拿不出钱。 到时候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闻言,陶卿夏摇摇头,在张姐讽刺的笑,杨枝枝欲言又止的神色中指了指身侧的衣架。 面容昳丽的少女粉黛未施,白嫩的小脸微微上扬,漫不经心地盯着眼前两人:“我的尺码是M,请把那些都包起来。”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待看清后,张姐几乎没忍住嘲意,明晃晃地把怀疑和轻视挂在脸上。 倒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杨枝枝忍不住惊呼一声,眼底浸满惊愕,不可置信地低声失语:“天呐,陶小姐你莫要气到丧失理智,要是……到时候牵连的是别人。” 可惜在场的两人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陶卿夏是丝毫不惧,张姐则暗悄悄地叫来了店长负责人。 有店长在,自大妄为的小姑娘只怕覆水难收,难堪收场。 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张姐咬紧后槽牙,上扬的嘴角都有些许抽搐与狰狞。 已经从店内走出的李夫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双臂交叠地站在店门口,瞧热闹般勾唇。 周末商场人流量多,不少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但围观群众都对陶卿夏嗤之以鼻。 这年头,居然还有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才,真是少见。 由于陶卿夏不常参加宴会活动,认出她的人很少,边看边嘲笑摇头。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太在乎面子了。 “买不起为啥还要装富?道一句歉不就得了,到时候下不来台丢脸可就难看咯!” “可不就说啊,也不知道为啥非要强撑,低头道歉难道很难吗?” “万一人家确实有钱呢?” 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低声的反呛,话音刚落便被口水声淹没:“一身地摊货,进奢侈品店活该被瞧不起!” 店外的喧嚣传不进一心刷卡的陶卿夏耳中,张姐指挥嗫嚅唇角却不敢出声的杨枝枝,去给她打包。 杨枝枝定睛瞧了会陶卿夏,一言不发地颔首,垂头快步离开。 她已经劝过她了不是吗? 这之后闹得再难堪,她杨枝枝也问心无愧,毕竟如果陶卿夏的态度当初温和点,道句歉就不会骑虎难下了。 站在柜台的杨枝枝稍稍定定神,刚要抬手包装就收到张姐瞥来的目光,眼神寓意深长,她却懂了。 眼眶微红的妙龄少女站在柜台前,沉默不语地敷衍整理衣物,基本的礼盒什么都没有,随意丢进黑袋中。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陶卿夏眼底的笑意更冷,她倒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让她大开眼界。 “你们奢侈品店就是这种服务态度?” 张姐敷衍地扯扯嘴角:“怎么会。” 陶卿夏匪夷所思地垂眸上下扫了眼自己今天的这套穿搭,虽然低调但也是illusion系列的产品,只不过不对外销售,可该有的标也有。 再普通也不能是地摊货,陶卿夏心里默默吐槽,更何况有些地摊货质量也不见得比名牌差上多少。 “刷卡吧,这位小姐。” 染上脂色的手指甲戳压计算器按钮,一共消费破五十万,张姐双臂交叠,仿若已经瞧见了面前的小女生难堪到无地自容的结局。 店外被路人吸引聚团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自动把illusion品牌店围成弧形。 等了半天终于到了事件的高潮点,所有人恨不得伸长脖子,侧耳倾听那人错愕惊呼的尴尬呼声。 就连一直充当乖乖柜姐的杨枝枝都不禁抿紧唇,欲言又止地注视陶卿夏。 陶卿夏不徐不疾地翻找跨在腰间的小包,她哥给她绑的亲情卡让她之前解绑了,好在自己出门带上了黑卡。 细细盯着她的侧脸,眼瞅着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张姐一时间竟默默垂下交叠的双臂,脸上的讥笑也收敛不少。 陶卿夏今天背的小包容量小的可怜,手指在里头翻箱倒柜半天,才捏住坚硬的卡片。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时,当事人终于掏出卡来。 第34章 滴——学生卡 “噗嗤——” 闹哄哄的氛围下不知谁先开口嘲讽嗤笑一声,快惊掉下巴的众人才手动拾起,不掩幸灾乐祸。 定睛一瞧的张姐也不由唾弃几秒前的自己,她干销售这么多年,必是火眼金睛。 就在刚刚,她甚至以为面前这个穷酸的小人真能掏出一张黑卡来。 心底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张姐的态度更加轻蔑,高高在上地扬起下巴,气势凌人地咄咄逼人:“学生卡?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哄堂大笑充斥在空气中,悄悄把提着的心重新吞回肚子的杨枝枝也跟着不着痕迹地上扬嘴角。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她强装镇定地想着,毕竟是陶小姐出言不逊动手在先,她也不过小失惩戒。 况且就算陶卿夏拿不出来这钱,她的家人肯定会为她摆平,她也算毫发无损,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尴尬,陶卿夏抽搐嘴角,默默把印染有贵校花纹的学生卡收回包中。 “这位小姐”,张姐笃定她绝对付不起,说话语气更加不耐,“你再这样我就要叫店长来了。”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收到张姐消息的店长急匆匆地从办公室跑过来,肥大的肚皮晃动,额角豆大的汗珠打湿脖颈一圈的衣领。 身后带来的人遣散门口凑热闹的人群,李成玉猛地停住脚步,理理发梢,轻咳嗓音后才慢悠悠地进店。 板正的西装有些凌乱,紧扣的纽扣被撑死,李成玉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严词呵斥:“是谁在这里闹事!” 这头还在掏卡的陶卿夏内心有些欲哭无泪,自己出门前还检查了一遍,又是被丢三落四坑到的一天。 “李哥”,张姐眼前一亮,掐着嗓子踱步小跑上前,眼底幽怨和抱怨毫不粉饰,腔调委屈小意,“这位小姐未免太欺负人了。” 知道李成玉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张姐末了还补充道:“你看枝枝都被人欺负的,李哥你可要替我们理理公道。” 油腻的大手拍了拍张姐瘦削的脊背,李成玉饱有受用地眯起芝麻大小的眼睛,冷冷一笑,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默默擦泪的杨枝枝。 “枝枝啊”,李哥推开张姐,一脸忠厚地来到前台,语气心疼,“别怕,这种人我见多了,李哥绝对给你个交代。” 说罢,满意地颔首后,他这才嫌恶地看向双臂交叠,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陶卿夏。 李成玉眯起地眼睛倏然瞪大,随即又暗暗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和张姐所想一样,自是品牌方的小姐,又怎么会想起来亲自线下购买。 滑腻的视线从她纤细白嫩的脖颈掠过,李成玉在她衣角和裤腰处认出了illusion系列的图案商标,内心疯狂做着衡量。 “李哥,她还是枝枝的同学呢,就她这样,怕不是在学校看不惯枝枝来这砸场子的吧。” 张姐惯会察言观色,尤其她跟了李成玉好些年头,自然看清李成玉眼底的猜忌和犹豫,又扬声道。 杨枝枝刚来应聘的时候,发白的套装裙,不施粉黛,黑眸水汪汪的似单纯的小鹿,乍一看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再怎么样,陶卿夏也不会比杨枝枝富上多少。李成玉眨眼便理好关系,笑眯眯地上前来到陶卿夏眼前。 “这位小姐,请你为你无礼无知的行为道歉”,李成玉厉声道,“既然没钱为什么还要强撑面子,你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身穿盗版货还真当自己是个千金大小姐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家长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小姑娘!” 李成玉越说越过分,涉及到自己家人,陶卿夏猛地抬眸,凌厉的眸子紧盯大腹便便的李成玉,吓得他不禁后退半步。 “张嘴就是盗版,你真的懂这个牌子的含义吗?” 陶卿夏已经给亲哥陶纨发去了短信,恰巧今天他亲自来巡店,她也不介意替自家处理些害虫。 听到穷酸的学生说这般大话,李成玉身后的张姐忍不住嗤笑,反呛她:“穿盗版的还做起春秋大梦来了,就这店内随便一件衣裳,都能买你的命了,知不知道?” “欸”,李成玉眼里升起兴味的火苗,扬手制止张姐继续出言讽刺,他故作大方地给出两种解决方案,“这位小同学,咱们店今天因为你一闹,不知道要亏损多少。”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毕竟这件事错在你,我的店员都是通过层层筛选才上任的——” 不等他说完,陶卿夏就出声打断,她语气匪夷所思:“层层筛选,就选出了这种溜须拍马、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真让人大开眼界。” 她眼底明晃晃的讥讽令李成玉胸腔燃起熊熊大火。 自从他花钱上位到现在,谁见到他不是卑躬屈膝,今儿倒是头一次被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挑衅。 赤裸裸的羞辱! 李成玉咬紧后槽牙,眯起眼睛,恶狠狠地喘着粗气:“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懂?小小年纪就这般颠倒黑白,不明是非!长大还了得!” “行了!这钱,要么你跟着我几年,我腻了自然就消了!要么就让警察来,我们走正规程序!” 这穷酸的穷人也不知道怎么生养的这闺女,养得白嫩嫩的,明眸皓齿,那股子气势凌人的劲看得他心底征服欲大涨。 “陶同学”,杨枝枝双手合十交叉握拳,放置胸前,轻声劝她,“李哥人好,对我们从不施压,也算是个良人,今天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走正规程序说不定会背负上污点,陶同学,你要好好为您家里人考虑,不要再任性妄为了。” 杨枝枝软着嗓音劝告,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她好般。 “你再这样,庶春会更不喜欢你的陶小姐,这事闹大了对他也不好,你也不想——” “我需要他的喜欢?” 越听越觉得心理不适,陶卿夏出口打断她的话。 许是她的语气和态度不好,杨枝枝被她吓到,怯怯地嚅嗫唇角,失落又难过地哽咽两声,眼中氤氲泪水,楚楚可怜。 此时此刻,铁定律生效,收到消息赶来的唐庶春还没歇上几口气,就听到陶卿夏那语气恶劣的话。 “枝枝!” 冲出人群,唐庶春快步上前来到抽噎哭泣的杨枝枝身旁,双臂把人揽在怀中,心疼她默默流泪。 第35章 整个illusion都是她的 来人是个金贵的少爷,李成玉一眼便判断出这是唐家那位最受宠爱的,忙谄媚地笑着上前。 “唐少爷,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 唐庶春正低声细语地安抚怀中哭泣的杨枝枝,闻言抬眸薄凉一笑:“我女朋友在这,我来这里为我女朋友撑腰!” 来时没听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陶卿夏那一刹那,唐庶春莫名就懂了。 肯定是她,想到枝枝被陶卿夏欺负得敢怒不敢言,默默抽泣的委屈巴巴,唐庶春怒不可遏地瞪了眼陶卿夏。 莫名其妙被男主瞪,陶卿夏也不是软柿子,冲他又扬了扬握紧的拳头。 这挑衅的动作落在张姐和李成玉眼中,就成了她目中无人的无知。 为了傍上唐庶春的大腿,蹭上唐家的半点,李成玉冷哼一声:“没权没势的穷学生,到现在了还死不悔改!竟然对唐少无礼!” 不明真相的唐庶春倒是愣住片刻,他狐疑地扫向李成玉两人,刚要张口说些什么,手臂就被柔柔的细手握住。 “庶春”,哭得梨花带雨的杨枝枝昂起下巴,露出脆弱纤细的脖颈,凝噎道,“我真的好害怕,陶小姐她……” 话到一半,她哽咽到难以再开口,支支吾吾地抽噎,令唐庶春心脏疼得要命。 他喜欢杨枝枝身上不服输的活力,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人欺负到哭得无法呼吸。 这次是他收到陌生短信和图片才赶来,挡在她身前。可在看不到的角落里,她会不会被陶卿夏欺负得更狠? 心思百转千回,唐庶春默默垂下眼睑,温柔安抚她,也不再为陶卿夏辩解。 就当是给她一次教训好了。 唐庶春心里想着,这次教训也不会让她伤筋动骨,反正再怎么样,陶家也会为她摆平。 而他的枝枝,只有他护着她。 这不公平…… 瞧男主角开始装聋作哑了,陶卿夏毫不意外这种结果,要是他开口了,那还让她错愕惊诧呢。 “行了,你们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唐庶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杨枝枝嘴里也只知道陶卿夏又刁难她了,便不耐开口询问。 他的本意是询问店长如何赔偿杨枝枝的,没想到在场的人都会错了意。 沟通和交流的频道不对接,李成玉听出唐庶春话语里对陶卿夏的厌恶和不喜,当即恭敬地决定。 “既然她到现在都拿不出钱,也不肯软化嚣张跋扈的态度,那就报警处理好了。” 李成玉淡淡抛出的一句话,差点让唐庶春眼角不住抽搐。 他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陶卿夏拿不出钱来付款,这什么地狱级笑话。 想着闹大了事情,到时候自家老爷子知道他在里面非但不解释,还冷眼旁观,任由别人欺辱陶卿夏,唐庶春略有牙疼地上前几步。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店外惊呼声和冷冷的声腔:“拿不出钱?” 看热闹的人群被大楼负责人带队遣散,熙熙攘攘的空气瞬间冷凝。 李成玉刚扭头便认出陶纨的身份,肥腻的脸上牵起谄媚的笑,卑躬屈膝地不停点头。 “陶总”,李成玉攥住白衬衫的衣袖,轻轻擦拭额角沁出的冷汗,大气不敢喘。 完了,他悄悄瞥了眼陶卿夏,心中失落感慨,多好一少女,终究还是无他无缘了。 收下腹诽的情绪,李成玉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劳烦陶总亲自巡店,发生这种事情是下属的失职,不过我们已经决定要报警处理了,保证会得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嗯?”陶纨寡淡着表情,俊美的脸庞微侧,气势凌人又内敛,上位者的压迫感令在场人不由瑟缩脖子。 唯有陶卿夏冲他眨眨眼,陶纨眼底晃过一抹无奈和宠溺。 之前不让她解绑亲情卡是对的,这小丫头受人欺负了也不找区层负责人。 原本今天陶纨并不打算亲自视察,但收到妹妹的消息后,才推了会赶过来。 跟在陶纨身后的负责人满意地颔首,瞧陶纨没有异议便道:“是谁在这里闹事?” 说罢,李成玉指了指老神在在的少女:“是个没见识的黄毛丫头,不过这事确实我也有错。” 本以为是个硬茬,负责人偏偏身子,这才注意到被衣架挡住的少女,不由咂咂舌,瞠目结舌到不可置信。 说陶总的妹妹付不起钱闹事? 这确定不是某种新型丢工作的手段? 负责人的表情太过夸张和匪夷所思,李成玉会错了意,跟着唉声叹气:“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种事情,也是她做家长的失职,居然教出这种品行败坏的人。” 这话负责人可不敢接,甚至恨不得当场把李成玉那张滔滔不绝的嘴给手动缝上。 当着人家亲哥的面,败坏人家,这不纯纯厕所里趟桨,翘屎来的么。 “你是说,我妹妹品行败坏?那我这做家长的,可要好好问问。” 长相清隼的男人眉骨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冷漠,鼻梁高挺,镜片后的黑眸微眯,威严高贵。 猛地这么一听,李成玉和张姐瞬间在原地石化。 “妹妹?” 李成玉颤抖着唇瓣,浑身战栗,脸上的肥肉跟着抖动,迟疑又难言。 怎么会是陶总的妹妹?! “那……既然是陶总的妹妹,为何会付不起……” 两人看着陶卿夏与陶纨相似的五官,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眼前一阵发黑,耳畔传来阵阵轰鸣声,李成玉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灰暗的前途,恨不得当场跪下。 他不死心地嗫嚅唇角,轻声询问。 “这整个illusion都是她的,又怎会有付不起一说。” 直到现在,张姐才从晴天霹雳中缓过神,一想到自己对陶小姐出言不逊,她就恨不得穿越回半小时前,对自己猛扇耳光。 “还有唐少”,早就看到唐庶春与一个女人搂搂抱抱,陶纨嘴角淡淡勾起,口气冷淡,“我想,为小妹解释还是容易的。” “不久后我会去拜访唐老爷,希望到时候唐少能在场。” 知道自己这份工作算是完了,李成玉双眸充血,被手下架住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呛声: “陶小姐!你这样耍我们所有人有意思吗?!你害的我们丢了工作!如果你早点说,我们会——唔!” 撕心裂肺的质问被人堵住,心思敏捷的负责人忙招呼手下,随便找了张擦地的抹布,就往他嘴里塞。 “陶哥”,唐庶春从小就怵他,但这回也有点帮腔的意味,“如果陶卿夏她早点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会被刁难。” 他觉得李成玉说的没错,陶卿夏就是故意的,明明一句话的事,被她搞成现在这样。 “此事我会亲自登门,不劳唐少关心。” 第36章 男配还会关心女配了? 回去的路上,陶纨忽略陶卿夏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兀自拿起平板处理工作。 大雨转小雨,细雨连绵不绝,为车窗外的景色添上一抹朦胧的色彩。 “小夏”,陶纨处理好上报的事情,抽出空柔捏酸涩的手腕,淡淡出声,“是因为唐庶春有喜欢的人,才想要解除婚约的吗?” 他自诩知道陶卿夏有多喜欢唐家那位,从小就粘着他,只要他一出现便会目中无哥地欢快迎上去。 小时候,陶纨也因为这个没少悄咪咪地威胁唐庶春,甚至在有一回唐庶春对他挑衅时,第一次有失风度地动手动拳。 这也是至今唐庶春都害怕陶纨的原因,从小产生了些许的心理阴影和畏敬。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陶卿夏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严肃又郑重地摇头。 “哥,我是认真的。” 陶纨放下手中消息不停的平板,屏气凝神地定睛看了她好半响才轻轻颔首。 没看出伤心的痕迹和心绪,想来这次确实是认真的。 陶父陶母那边陶纨在晚上就打电话过去了,得知陶卿夏居然主动提出退婚,父母自是半信半疑,也是陶卿夏曾经的行为不太有说服力。 “爸妈快回来了,再忍忍。” 还是陶纨懂陶卿夏的心情,他动作熟稔地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黑发。 两人一走,负责人直接辞退了张姐,无视她哭得哭天抢地。 “枝枝!”知道杨枝枝身边的少年非富即贵,张姐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还是想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忙扑到她跟前,“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尖锐的指尖死死扎进杨枝枝的皮肉里,被女人用力一扯,杨枝枝脚下趔趄,还好身侧的唐庶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他拧眉,扬声呵责她:“你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样会伤到她吗!” 张姐一噎,哭着又低头道歉。 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锋利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疼得她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和嫉妒。 等张姐再次抬起头,她泪眼婆娑地啜泣:“枝枝,枝枝我对你也不差,还帮你挡过李成玉那个流氓的咸猪手,你就帮帮张姐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 被张姐为难到,杨枝枝手足无措地被她死命拉扯,做不出任何回应。 见不得自己心上人如此被为难,唐庶春觉得自己应该挺身而出。 “枝枝,你想要帮她吗?” 尽管这个女人恐怕与那被抓走的李成玉是一丘之貉,但只要是杨枝枝想要的,他就算上天摘星星下海捕鲨鱼,都会给她想尽办法实现。 一听这个富家公子哥这么问,张姐双目一亮,语气更加低怜恳求:“枝枝,我知道枝枝是最善良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张姐帮过你这么多,你也帮帮张姐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父母还需要还高利贷!如果我真的没工作了,那我只能等死了枝枝!” 杨枝枝清澈的眼眸忽地变得幽深,不过眨眼她又恢复原来的单纯善良。 似乎被她的话触动到,杨枝枝眼底的犹豫很快被同情取代。 洁白的贝齿咬紧下唇,她略带歉意和羞愧地伸手摇了摇唐庶春的腕骨,低低道:“庶春,我——” “没关系,我知道枝枝最善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唐庶春宠溺地看着她,屈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骨,笑道,“正因为这点,我才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你。” “那个在雨中救护小猫的少女一直都是这么善良纯洁。” 感受到强烈憋屈和愤慨的张姐沉默不语地垂下眼睑,深邃的眼底翻滚着恨意,她绝对不会放过陶卿夏和杨枝枝这两个羞辱她的人! 沉浸在自己情感世界中的张姐也没有注意到,在她头顶,那个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男生怀里的少女,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剩余的周末时间,陶卿夏再也没出过门。 那天对峙的时候,把系统主观意识给屏蔽了。 再放出来,它气鼓鼓的,任她如何呼喊都不给予理睬。 渐渐的,陶卿夏就不再理会它,这可把等着她解释轻哄它的系统给气坏了。 每时每刻在她耳畔幽怨地盯着她,小蓝窗的电子屏幕上浮现出(--)的表情。 【我会永远监视你!直到永远!】 对此,陶卿夏哑声失笑。 这系统未免太人性化了点,居然还学会刷网络热门视频来拓宽自己的词汇储备量,也真够稀奇的。 “你先告诉我,触发进入任务世界的条件是什么,我再哄你成不?” 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的陶卿夏懒洋洋地眯起圆溜溜的黑瞳,试着与脑中絮絮叨叨的话痨系统谈交易。 【哼!我都把自己哄好了,还需要你?】 很好很傲娇,这没得谈,陶卿夏不甚在意地轻哼两声,自顾自仰头,脊背贴在柔软的长椅靠背上,沐浴在暖阳下。 身侧的小路传来鞋跟踩地的声响,昏昏欲睡的陶卿夏努力撬开眼睛缝,呆呆望过去。 倏然对上温雅如玉的清隼脸庞,陶卿夏迷迷瞪瞪的那根神经终于被拉直,瞌睡虫被来人打跑。 男配耿澈来她这做什么? 应该跑去杨枝枝那里温柔小意地关切安抚她,才对啊。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静静地窝在花丛中,娇嫩的玫瑰花丛如火烧云般艳丽。 暖阳就这么降临在她身上,为她柔顺的发丝镀上一层浮光,小脸瓷白,纤细浓密的长睫遮住光,阴影在她眼窝下汇聚。 一明一暗,细细镌刻着她的五官。 居家的白裙裙摆散铺在长椅上,纤细笔直的小腿交叠,足踝骨凸出。 那一刻,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疯狂鼓动的心跳声在耳畔清晰可闻,耿澈都害怕她会听到。 隐藏在黑色碎发下的玉润耳尖染上红霞,耿澈依旧笑得谦逊,丝毫看不出他心底的渴望。 “小姐,耿少爷前来探望。” 管家笑着弓腰,颔首后转身离开,给两人留足了谈话的空间。 面前的少年身形颀长,气场沉着内敛,是与男主唐庶春反差极大的性子。 陶卿夏忽然想到,小时候自己好像也和他玩闹过一阵时间,不过当时更喜欢不搭理自己的唐庶春。 “坐下来品口茶吗?” 这年头,男配还会关心女配? 耿澈道谢后坐在她对面,淡淡一笑,轻声问:“听说昨天遇到了点事,今天便不请自来。” 哦吼,直接步入正题。 第37章 他的喜欢从未改变过对象 莹白的指尖捏住瓷白的杯把,更称如玉一般。 陶卿夏端起杯子,凑到唇边小口抿着,同时漫不经心地打量对面端坐的男生,淡淡颔首:“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她打抱不平。” 坐在对面的男生面容清秀,眉眼间流露出一缕淡淡的书卷气,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并不算是”,耿澈从容不迫地应道,“不过听到了些风声。” 昨天发生那件事后,陶卿夏便不再过多关注事件发展的后续,这时听他这么一说,好奇心瞬间被勾起,默默放下瓷杯,悄悄竖起耳朵。 把她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了解她的耿澈眼底笑意更浓,也不吊着她的胃口:“听说唐少最近向自己名下的销售企业里塞了个女人进去。” 陶卿夏不禁联想到趾高气昂的张姐,眼里划过一抹玩味。 唐庶春怕不是脑子有包吧,这种品性的员工都敢要,不愧是包容心极强的男主角。 啧啧几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主要是陶卿夏与男配也不熟,平日男配也只会是女主脚下的砖头,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书中的她和他不免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还以为你要为杨枝枝出口气呢。” 倒不是她阴阳怪气,毕竟在书中,只要女主受了气,不管是男主还是男配,甚至是喜欢女主的路人甲,都要随时踩上女配一脚。 今天倒是令人惊疑。 对上小姑娘精神奕奕的眸子,耿澈莫名喉间发痒,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哑然失笑:“我倒还不至于这般是非不分胡搅蛮缠。” “况且,杨同学做的是工作分内的事,不存在受气难受。” “这件事归根结底最大的受害者,我想还是卿夏你。” 末了,他忽地反应过来,温和地笑笑:“叫陶同学太过生疏,卿夏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叫同学太过生疏么? 陶卿夏有些疑惑,刚刚男配还不是叫女主杨同学么,怎么到她这就生疏了。 不过她也神经大条地没多想,便抛掷脑后。 害,再怎么有问题,也不可能是书中温柔深情男配喜欢上女配,她多疑什么。 说不定人家叫杨枝枝同学不过是一种喜欢到情绪内敛的表现。 【宿主宿主】 自从男配出现的那刻,系统就似一头扎进沙堆里的鸵鸟般不吭一声,直到现在才咋咋呼呼地在陶卿夏脑海里大喊大叫。 被他整天一惊一乍搞到心态免疫的陶卿夏皮笑肉不笑地边冲耿澈颔首,边在心底回应这破系统: “又怎么了?人家叫我名字你都有意见啊?” 【不是不是,他身上的味道好奇怪......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到底在哪里呢......】 说罢,它便自己滚到一旁的角落里,绞尽脑汁地开始回想,但想到头破血流也没捕捉到从眼前一晃而过的小尾巴。 没理会日常发颠的系统,陶卿夏回过神,突然发现面前的男生脸色有些许阴沉。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等再睁眼,他又挂上了温润如玉的笑,还好整以暇地理理外套衣摆,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好脾气道:“怎么了?” 陶卿夏猛摇头,心道自己八成是眼睛被系统给吵坏了,以温柔为代表的男配怎么可能会露出那般阴沉到狰狞的表情呢。 她一口口抿着茶水,长睫遮住眼眸,也就没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男生正露出近乎贪婪的目光。 只要她肯抬一下头,便会被耿澈眼底浓烈到病态的偏执爱意吓到脸色大惊。 为什么会对他露出那种表情? 是不想让他叫得这般亲密吗?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耿澈呼吸有瞬间得凌乱,在对面人察觉过来前又不动声色地调整好。 似乎只是来给她带来点后续消息,耿澈品了几口红茶便主动起身离开了,顺带谦逊有礼地让陶卿夏代他向陶父陶母,以及陶纨问个好。 “奇怪”,单手撑着下巴,陶卿夏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精神恹恹地小声嘀咕,“还真的只是来窜门来了,还以为等着我的是一长篇大论。” 【你很想听那些头疼又影响智商的长篇大论?】 一直没想出个所以然的系统又在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尽管感受不到人类世界的阳光有多么舒服,但它也不甘示弱地怼到陶卿夏脸跟前。 【如果宿主真的很想听,本宇宙第一温柔、宣扬爱与和平的系统必须满足!】 “别了,你念道的,比那西游记里的唐三藏都要令人头疼,可别来霍霍我了。” “你还没告诉我触发条件是什么呢。” 【唔——其实本系统只是个3957个月的宝宝//(脸红)//】 眼瞅着自家宿主拳头硬了,皮猴系统忙正经地轻咳两声,电子屏上没个正经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好吧好吧,我感觉——】 终于能听到保命的好诀窍了,陶卿夏腰也不酸了,觉也不睡了,忙坐直静静等着它的下一句。 【你和他本无缘,全靠——哔!】 很好很强大,陶卿夏寡淡着脸直接把系统屏蔽掉。 这边从陶家离开的耿澈静静走在路上,昨天是狂风暴雨,今天就遍暖阳高照,他的心情没好到哪里去。 刚走出陶家,男生脸上的笑意就淡下来,深深扭头凝视着身后。 视野内只能依稀望到线条模糊的玫瑰花丛。 耿澈昨天晚上听到的圈内消息,这件事传播不广,还是一位真正知他心意的好友告诉他的,说是陶卿夏又在唐庶春那里受挫了。 刚收到消息时,他正在厨房内切菜,手指脱力,锋利的小刀从手心脱落,直直竖着扎进菜板上,白刃泛着冷光,他却无心再管。 当时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看啊,她还是这么喜欢他,那天说退婚的事恐怕是在骗他们。 直到后来了解清楚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耿澈阴沉的脸转晴,恨不得连夜冒雨冲到陶卿夏跟前,好好打量她是否在难过伤心。 虽然他去不了,但晚上他还是驱车前往她家门前,坐在车内,透过车窗呆呆地盯着她的窗户。 那晚灯光一直亮了一夜,他就这么傻傻地坐在车内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今天借用杨枝枝来看看她,好在她的精神头良好,甚至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这让耿澈悬了一整晚的心彻底落回肚里。 没关系,走在树荫下的男生仰起头,从树叶的缝隙中默默直视刺眼的光,即便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想,他总有一天会成功挤掉唐庶春在她心里的位置。 从始至终,他的喜欢从未改变过对象。 第38章 一丝不苟骆箐贺 新的一周眨眼开始,被迫早起的陶卿夏觉得自己的魂躺在床上睡大觉,身体如行尸走肉般坐在车内,前往学校。 一大早学校门口就闹哄哄的,一群人围聚在大门前,瑟缩着脖子疯狂检查自己衣着穿搭,有的甚至当场戴上发套和假发,伪造出天然黑发。 走近,待看清今天检查仪容仪表的是谁时,陶卿夏不由抽搐嘴角。 好好好,铁面无私骆会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丝不苟地细细盘点每个人的装束。 但凡不合格的,一律逃不过榜上有名的命运,只能仰天哀嚎般垂头丧气地慢步走进学校。 男生面容轮廓分明,线条冷硬,眼眸深邃不可测,眉眼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霜轻轻覆盖。 陶卿夏不由浑身战栗,低头细细打量着自己,确保没有违规才走过去。 以往都是学生会的会长耿澈检查,配合校领导,今个吹什么妖风,把这铁头的妖怪刮来了,也不知又有多少学生难逃班主任唾液横飞的说教。 “你,等下。” 本以为自己可以顺利通过,没想到这个精致到极点的妖怪居然叫住了自己,陶卿夏那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紧张地眨眨眼睛,乖巧地停住脚步。 笑话,要是转身就跑,那可不是一顿说教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那眼神如同x光射线有板有眼地尽责扫射,最终他的目光在陶卿夏衣领处顿住。 与陶纨不一样的冷,骆箐贺的那种仿若把人一巴掌拍进冰窟里,陶卿夏有些怕他。 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狭长的眼睛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她的领口,冷声道:“领带不正,扣一分。” 陶卿夏眼角跟着无奈抽搐,心里的小人抱头痛哭,仰天大喊:“细节怪都给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没办法,为了免遭唾沫星子的攻击,陶卿夏打算大课间去学生会办公室好好苦痛哭诉,让他放过自己。 想到就是这么一位不偏不倚的人物,到最后会拜倒在女主身上那名为善良与阳光的石榴裙下,陶卿夏竟有些期待。 求求女主快点出手,快能不能感化这位大哥,真是太遭罪了。 也不知道会长耿澈去哪里,往常这个时候都是他配合教导主任进行检查的。 被陶卿夏嘀咕的某人猛地打了个喷嚏,又继续整理手头摸起来还热乎的试卷。 回到班级的陶卿夏屁股下的板凳还没坐热,便被巡查的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轻轻叩门并喊了声报告,陶卿夏才压下门把手进去。 搭眼一瞅,发现办公室内还有三个熟人。 小白花女主还是那边文静乖巧,正红着眼眶低声抽噎,身旁轻声安慰她的女老师不忍心般递给她一张纸,并小声安慰:“没关系,这事你知道好好说明情况就行。” 这下陶卿夏知道为何要叫自己来了。 瞧着人都到齐了,那天巡查的主任也不多卖关子,抿了口飘着茶叶的热水,厉声质问:“都解释解释,那天为什么会在楼梯间起冲突!” 唐庶春是典型难管的孩子,他的情况主任也心知肚明,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天居然是最喜欢他的陶卿夏与他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 陶卿夏对唐庶春的喜欢几乎摆到明面上,每天都会在校园内炫耀,高低年级的人也有所耳闻。 他们做老师的,看在两家和睦且陶卿夏成绩优异的份上,普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这次居然发生了不口舌之争更严重的事,他也不能视若无睹。 那天下午陶卿夏跑得快,单单从三人口中套出的消息,主任也是将信将疑,他还特地去看了监控,果然不出意料,唐庶春隐瞒了些许事实——他先动脚绊到陶卿夏。 “是陶卿夏先出言不逊我才情急动手的。” 唐庶春抢先回应,暗暗威胁般瞪了眼陶卿夏。 她最好识趣点,不然这回他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 收到唐庶春不加掩饰的威胁目光,陶卿夏对比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无视被气到眼中冒火的男主,她老实开口:“主任,是我和唐庶春在解决个人问题,情急下动了手,那天我家里有急事,所以没留下。” 对于陶卿夏的回答,主任也没满意到哪里去,但想到她和唐家这位貌似有婚约,便也觉得难以下手。 “这事你俩都写和检讨书,不少于两千字,明天早上我要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看到。” “不能使用ai生成,我会去查重,要是查重率超过60%,就给我打回去重写。 什么时候写到我满意为止,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有气无力的嗓音在铿锵有力的声音中极为显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唐庶春。 眼不见心不烦般把人赶出来办公室,只留下耿澈一人,说是有事交代他。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唐庶春忍不住心底直冒的怒火,恶狠狠地指着陶卿夏,低声怒吼:“你刚刚为什么不承认!想用激怒我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诉陶卿夏!痴心妄想!” 这话听得陶卿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满脸嫌恶地撇撇嘴,不忍直视他,捏住鼻子闷声道:“你的脸可真大啊,别拿鼻孔对着我说话,一点都不尊重人。” “你!” “只要你应下,我就不需要写检讨!你知不知道我回家会被老爷子怎么念叨!” 真是奇了怪了,陶卿夏真觉得自大自信是一种病,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切实戳到唐庶春脑海中那根刺痛的神经。 他双目猩红,气得挥起拳头就要打下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的耿澈脸比脑子快地挡在陶卿夏跟前。 包子大小的拳头重重砸在他的侧脸,只听一声短促的闷哼,耿澈捏着被打落在地的金丝眼镜,轻呵一声。 “天呐……” 躲在男生身后的杨枝枝错愕地捂住张大的嘴巴,瞪大双眼并后退几步,被吓到惊呼。 “你没事吧?” “耿同学你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杨枝枝回过神便要上前,颤颤巍巍地抖着指尖抬手,想要轻抚他红肿的脸颊。 手腕刚抬起,便被一脸不爽的唐庶春猛地大力握住,不顾杨枝枝疼痛的轻喊,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强硬拖着她离开。 同时嘴里说着:“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你不应该关心我的手痛不痛吗!” 第39章 医务室的表哥柳竭 “去医务室看看吧”,陶卿夏的目光有些复杂,她盯着男生红肿的脸颊瞧了会,语气不由放缓,“我陪你一起,毕竟你替我这一拳。” 当然,他不挡,她也会自己用手臂挡住并重重还给唐庶春那个没礼的家伙。 “没关系,不耽误你上课时间了。” 面前的男生有些狼狈,那一拳力道不轻,打得他两眼冒金星,竟傻乎乎冲着空荡无人的走廊摆手。 真怕唐庶春那啥掉把男配打出个好歹,陶卿夏也顾不得别的,主动上前架住他的手臂,嘴里絮絮叨叨: “你都看错方向了,还是去看看吧,我学不学都不碍事,家里还能请家教。” 在她头顶,虚虚笑着的耿澈眯起狭长的桃花眸,目光克制又难掩热切地盯着少女可爱的发旋,垂在她脊背的黑发时不时擦过他的手臂。 那轻轻痒痒的感觉仿若磨到他心尖上。 幽深的眼底沉淀浑浊的情感,那双蛊人的桃花眼微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陶卿夏。 如果受伤就能换来她的回头,那他丝毫不觉得疼,只怨恨唐庶春还是下手轻了点。 “很疼吗?”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良久,陶卿夏不想注意都难,她以为疼的后劲上头了,眼底糅杂关切地偏头轻问。 耿澈心里发出一声喟叹,瞧啊,她现在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多令他欢喜。 清晰地听清胸膛内强烈的心跳,跳动的频率一度让他怀疑它随时会有自爆的危险。 眸子里的暗色逐渐加深,耿澈开口的语调暗哑又低沉:“确实有些,感觉眼前有些发晕。” 一听这话,陶卿夏更不敢耽搁,也顾不上路上遇到的同校学生投来的惊愕目光,忙快步赶路。 凑近你的发顶,耿澈微眯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着迷地轻嗅你发间的清香,漫不经心道:“没事的卿夏,你不必过于紧张。” 陶卿夏没觉得自己紧张,好在医务室就在高二楼下的走廊,路上耽误时间不长。 推开医务室门,陶卿夏又忙退后半步,盯着坐在桌前面孔陌生的男人。 “别紧张”,坐着的男人温柔地笑笑,解释道,“我是前阵子新聘用的医生,姓柳。” 说罢,怕他们不相信,柳竭还特地捏住挂在脖子的上工牌,扬手晃了晃。 陶卿夏轻轻颔首,不好意思地道歉,又忙把不吭声的耿澈领到沙发前坐下。 “红肿严重吗?” 柳竭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他首先注意到捂着脸的耿澈,拿过棉签和碘酒就蹲在他面前。 听他问,陶卿夏有些疑惑他医术这么高,一眼就能瞧出,轻声说明他的情况,而后静静站在一旁,盯着两人。 柳竭定定瞧了眼逐渐青紫的脸颊,把碘酒放下,拿了些冰块出来,放入冰袋中。 “冷敷一下。” 耿澈被打得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瞪瞪,抬手摸了会,还是陶卿夏看不下去,接过给他贴在脸颊。 对此,柳竭只是淡笑着,转身去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片。 之后两人也没在医务室待多久便离开了。 等房门被轻轻关上,柳竭轻叹一口气,端起养生的茶水轻抿一口:“人都走了,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与休息室一隔的纯白帷幔被人徐徐拉开,露出那张清纯柔弱的脸蛋。 杨枝枝不好意思地点点脚尖,脸颊泛起圈圈红晕,娇羞地抿抿唇,柔声娇嗔:“表哥,他只是我同学,你别多想了。” 柳竭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逗趣她:“那我们枝枝脸红什么,还特地来表哥这提前交代,没想到枝枝这么关心同学。” 被他的话里打趣羞到,杨枝枝脸红得似蒸熟的大虾,蜷缩手指,不好意思地笑笑。 柳竭又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我看那女同学对他挺关心的,枝枝为什么不争取争取,万一喜欢的人被别人捷足先登……” 知道自己表哥曾经暗恋的人被讨厌的死对头抢走,杨枝枝嗫嚅唇瓣,支支吾吾开口:“她讨厌耿同学还来不及呢。” “嗯?” 杨枝枝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摆手:“不是不是,陶小姐有喜欢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对耿同学亲近,况且……” 她的欲言又止让她为难地蹙眉,柳竭不由放下杯子:“没事,这里没外人,你说便是。” 杨枝枝咬咬唇,为难地垂下眸子,做了番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道:“况且打耿同学的人就是陶小姐喜欢的,她怎么可能会真心关心耿同学。” 柳竭没想到这中间的事这么复杂,他表妹这般想也没错,毕竟谁不在意喜欢的人? “这么说,她居心叵测?” 自从暗恋的人背刺自己后,柳竭就越发厌恶那些心思深沉的女人,尤其是表里不一玩弄感情的女人。 想到那个看起来乖巧的女生,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柳竭就有些恶寒地拧眉。 “应该也不是吧,虽然陶小姐有时候会发着小脾气,上次害得张姐失业,但为人还是好的……” 一听到上次表妹受欺负的事里还有陶卿夏的参与,柳竭就气不打一处来,眼底的厌恶更甚。 表面单纯心思阴暗的女生真令人作呕,小小年纪就害得别人失业,以权施压,真是黑暗! “枝枝!”他语气僵硬地打断杨枝枝为陶卿夏的辩解,又不由软下心肠,“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把所有人朝好的方面想。” “她那样有权有势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么懂底层人生活的无奈,一句轻飘飘的话难道都说不出口吗?” 柳竭多少了解当天的事,也知道陶卿夏一直隐瞒自己大小姐的身份。 他和杨枝枝想的一样,如果陶卿夏进店就表明身份,那些人会对她无礼吗? 那么底层人也不会失去工作。 不由地,柳竭想到了自己。 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高材生,经过重重筛选才拿到贵校的入职单。 而与他曾一个宿舍的富豪子弟,落选后竟靠着家里的关系,直接出国留学,为自己镀金去了。 想想,柳竭就不免嘲讽地勾唇浅笑。 他就是太善良,才没有举报当初的舍友,不然…… “表哥,陶小姐说不定有自己的苦衷,她和我同班,你也别找她麻烦,不然我在班里更难过了。” 想到杨枝枝孤立无援地缩在角落里,泪眼婆娑地饱受那些富人的嘲笑和欺负,柳竭气地握紧拳头。 额角的青筋暴起,被他强力压下。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柳竭故作开怀地摆摆手:“照顾好自己枝枝,别对他人太善良,受人欺负了就来找哥哥。” “在学校也要小心,我上次出来倒水,看到有尾随女学生的,你要自己小心些。” 至于陶卿夏…… 柳竭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第40章 任务世界二开启(1) 正午,陶卿夏悄咪咪在午休时溜出,穿过寂静的走廊,怀里揣着一对牛奶水果,闷头快步奔向学生会办公室。 倩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楼道口,缓缓探出一对鞋尖,那双鞋的主人眯着水汪汪的眼睛,眼底闪过幽深的情绪。 陶卿夏做贼心虚似的屈起手指轻轻敲在漆白的木门上。 在办公室内疲倦地揉捏眉心的耿澈闻声抬眸,以为是学生会成员有事找他,起身开门。 没想到某人直接撞上胸膛,耿澈蒙圈般垂眸,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清香,手臂下意识地环住怀里的冒失鬼,忙稳住自己。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想到自己会给人家带来二次重创的陶卿夏低头道歉。 耿澈推了推从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好笑着摇头,松开手臂,让人进去。 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摩挲,镜片后的眼眼里浮起沉沉的痴爱。 “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 别说,陶卿夏还真想起来自己貌似是要找骆箐贺消名字来着。 她挠挠鼻尖,俏皮地笑了笑:“那个,骆箐贺在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小姑娘不是来找自己的,反而是找别的男生,耿澈嘴角的笑泛着些冷意,暗搓搓地捏紧笔杆。 什么时候,夏夏和骆箐贺有了联系? 可能耿澈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就今天一次没去,就让两人有了交集。 “我以为你来关心伤患的来着。” 耿澈状似玩笑一般开口,示意她坐下。 室内空调开的足,陶卿夏一时有些冷,发了个冷颤,汗毛直立。 见状,耿澈默不作声地拿起遥控器,调高了些温度,同时漫不经心道:“骆箐贺在巡查高一,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样能解决。” 不知为何,陶卿夏觉得自己貌似听到了咬牙切齿的磨牙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幻听了。 耿澈的职位确实比骆箐贺高,陶卿夏叹口气,讨好似地笑笑,把怀里一袋塞到他怀里。 在耿澈疑惑地挑眉下,陶卿夏不好意思地抿唇干笑,戳着手指:“我就是想让他帮我把通勤表上,今早扣分帮我划了去。” 怕他觉得自己这是在贿赂他,陶卿夏忙补充道:“我就因为领带歪了,这小子居然给扣一分,实在太过分了。” 小姑娘气鼓鼓着脸颊,不服气地握拳,痛斥骆箐贺的无情。 身后的门不觉间被人打开。坐在她对面的耿澈闻声抬眸,对上男生冷漠的眼睛,淡淡扬眉。 “咳”,眼瞅着小姑娘这张小嘴说个不停了,耿澈很有心地轻咳一声,提醒她,“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反应的。” 陶卿夏觉得耿澈不懂她的心情,还要再说,身后便传来当事人抓包的清冷声:“倒不如当面和我说说。” 陶卿夏脸部表情呆滞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转头:“骆副长中午好哈。” “行了,把本子拿来我看看”,耿澈掩唇偷笑后,“小骆你也别太严格,到时候我害怕收到一堆投诉信。” 骆箐贺眨眨眼,听话地把本子递给耿澈,末了坐在陶卿夏身边。 感受到身侧学姐僵硬着身体,骆箐贺不着痕迹地翘翘嘴角,认真地瞧着她:“希望学姐下次摆正领带。” “一定一定。” 吐槽被当事人抓包,陶卿夏恨不得放出闪现技能,盯着耿澈细细检查了遍,她一刻也不敢多待,快步逃也似的离开。 “这是什么?” 骆箐贺很快便注意到那一大袋零食,指着冷冷好奇。 “慰问品。” …… 十天的时间很快,陶卿夏每天放学都飞快地跟随大部队,也留到最后离开。 系统被她主动屏蔽过几次也老实多了,主要表现在——成熟了! 再也不大呼小叫了,虽然它每天都会与她汇报今天吃了学校内的什么瓜。 例如—— 高一女同学高某在网络上认识了高三学长王某,两人三天内便坠入爱河,王某又给高某的好闺蜜介绍他兄弟。 结果高某的好闺蜜喜欢王某,于是举报给了上面,上面直接整顿,贴了处罚公告。 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陶卿夏每天吃瓜吃到撑。 “所以,任务世界二怎么还没触发?” 眼瞅着小蓝窗上明晃晃的鲜红色数字,陶卿夏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我那还剩一半的逃离死亡结局,你可得帮我盯着点,咱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大兄弟。” 好在没让她干着急太久,在倒计时进入到最后24小时的瞬间,熟悉的声音让她松了口气。 【叮!觉醒女配陶卿夏成功激活任务世界二剧本!】 【传送成功!】 大床上,熟悉的千斤顶压在眼皮子上,陶卿夏满脸潮红地昏死过去。 黑暗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 【为防止角色扮演者ooc,现为女配屏蔽记忆中!】 【平行世界祈虞已投放——请女配......】 脑海中迷糊不清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吟,陶卿夏狂奔在黑暗中,终于,她脚下猛地一跃,撕开了幕布。 蒸人的热浪滚滚袭来。 耳畔是哄闹的欢呼声,灼灼烈阳洒落大地,深红的塑胶跑道上,裁判掀开帽子,抹了把油光锃亮的圆润额头,热得直冒汗。 坐在看台上的祈虞眯起明眸,葱白的手指捏住电动小风扇,呼呼热风扑打在脸上,白嫩的小脸被蒸得氤氲上红晕。 湿哒哒的刘海成缕黏在鬓角,心里把该死的天气里里外外痛斥了遍,祈虞舒了口气。 “祈祈”,轻薄的防晒外套被身侧的人轻轻扯了扯,刚调节好遮阳帽扭结的祈虞不明所以地轻嗯一声,偏头眨眼。 文期搓搓手指,忍住捏脸的欲望,虚虚抬手,给祈虞指了指侧后方。 顺着她的指向看去,祈虞眯起的眸子扭过头,待看清那人后,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站在阴影下的男生饶有兴致地把一切尽收眼底,他靠在墙壁上,黑眸被阳光刺激得半眯。 察觉到少女的目光,耿澈唇角微翘,对着她轻轻一笑,狭长的眼尾上挑,无端风流。 对上身旁文期暗暗八卦的目光,祈虞想扶额,兀自扭头摆弄手里的小风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她的遮阳帽被人从后轻轻扯动了下,祈虞疑惑地扭头,脸颊却碰到刺人的冰凉。 她倏地后仰上半身,腮帮微鼓,再好的脾气也被激得怒气,怒瞪某个不请自来的男生。 第41章 祈与愿(2) 耿澈被逗得一乐,他隐晦地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学生,指了指外面,薄唇轻启。 话落无声,但祈虞看懂了。 他说,如果不想闹得动静太大,就去看台后面的小路那边。 祈虞眼底的柔意彻底冷下,刚要出声拒绝,又莫名想到校园里的流言,默默垂下眼睑。 就在耿澈以为她会再次拒绝时,被意料之外的颔首砸中。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答应自己,都不妨碍他脸上的笑意加深。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了看台。塑胶跑道上各班运动员摩拳擦掌,吵人的闹腾声逐渐远去。 今天是郑高举办秋季运动的第一天,已是九月底的天气,可温度和烈阳依旧不饶人,丝毫没有要降低的趋势。 看台后的小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祈虞刚缓下步子,身后那人就向她怀里塞了瓶冰水。 耿澈没有要在这里谈的意思,他继续迈开长腿向前走,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身后没有动静,他微微偏头。 流畅的脸部线条像是造物主对他的极度喜爱。 高挺的鼻梁骨和浓密的长睫,阳光透过树叶缝间降落,光与影的结合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神圣,又高不可攀。 “祈小鱼”,耿澈唇角噙着一抹顽劣的笑意,“想让我抱你过去?” 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耿澈双臂交叠,整个人转过身,就要朝她走来。 “不用。” 小姑娘脚下迈得飞快,恨不得现场直接启动闪现技能,浑身的抗拒不要太明显。 耿澈也不在意,他轻笑一声,随即晃晃悠悠跟在她身后:“去右边。” 前面不远处的小面团步伐一顿,拐着弯去了右边。 耿澈眼底划过一抹趣味,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场真心话大冒险,居然真让他捞着个活宝。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远,周围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也逐渐减少,最后,耿澈在竹林后停下。 鼻尖萦绕着令人烦闷的热,那是夏末的尾巴,混合着清幽的竹香,逐渐抚平了祈虞心底的烦躁。 她实在是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人了,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没见过面就直接告白呢。 面前的男生尽管还未成年,但身高却如雨后春笋般迅猛抽条,早过一米八。 他身姿挺拔修长,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就这么怔怔盯着她。 祈虞不自在地撇过头,思绪逐渐飘远—— 一周前,她和面前这个比她大一届的学长还没有任何交集。 刚转学那段时间,祈虞各方面情绪都很糟糕,但更多是解脱。 郑高管理比京都那边严格太多,她也如愿摆脱祈父祈母的步步紧逼,即使学习强度让她日夜疲倦,成绩也大不如前。 直到那天晚修下课,祈虞不住校,照常和好友文期招呼回去,没想到刚走出高一教学楼就碰到了在这里等候多时的耿澈。 一开始,祈虞很疑惑。 郑高里的学霸数不胜数,最有名的是每个年级的佼佼者,而耿澈就是高二的第一梯队的领头。 祈虞在优秀之星的榜单上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个实力与颜值并存的高二学长。 “请问”,男生的嗓音介于少年的清冷稚嫩和成熟的低沉沙哑,乍一听直击心底,“是祈虞吗?” 祈虞闻言,迈开的步子猛地停下,轻嗯一声。 少女软糯糯的嗓音冲淡了空气中某些不明的氛围,耿澈不明所以地轻笑一声,眼尾上挑,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祈虞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她开始头脑风暴,高速运转,试图从日常记忆中找出男生此次前来的目的。 但祈虞平日很少关注其他年级的事情,对面前的耿澈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 “我是”,她定定神,葱白的手指捏住书包肩带,粉嫩的薄唇紧抿,“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着小姑娘像是一团炸毛的猫咪,圆溜溜的双瞳里写满警惕和疑问,压在耿澈心头的烦闷不觉间竟消散了些许。 “借一步说话。” 两人与周围形形色色、恨不得双腿迈成风火轮回家的学生们,对比鲜明,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用隐晦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二人。 祈虞以为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思量片刻也没多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居然开口即王炸—— 路灯下,笑得慵懒的耿澈抬手,挡住恼羞成怒就要离开的祈虞,微微俯下身子,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瞬兴致。 “祈同学,我想,我说喜欢你这件事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难堪吧?” 记忆中的男生就像现在一样,单手插兜,笑得一脸肆意张扬,眉眼飞扬,零碎的黑发都难遮住他的目光灼灼。 他薄唇轻启,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不怀好意:“给个机会吧,祈小鱼,我追求你。” ...... “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里说?” 祈虞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 落在对面不远处耿澈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色。 少女穿着奶白的短款短袖,纤细的腰肢随着她抬手撩头发的动作,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嫩白的肌肤仿若可口的豆腐。 鸦青色的长睫像飞腾的蝴蝶,阳光淅沥地洒在她脸上,在眼窝底凝上一团阴翳。 因为天气温度实在是偏高,她翘挺的鼻头沁着薄薄的汗珠,鬓角处的碎发被打湿,结团地粘在脸颊。 瞪大的眼睛炯炯有神,被高温罩上一层水雾,看起来更可人。 耿澈默默打量着她,闻言轻笑一声,遂正正神色。 那架势看得祈虞以为有什么大事,不由跟着抿唇,一脸严肃。 “等下我要比赛。” 祈虞:...... 所以?她还要给他加油还是怎么的? 很显然,从耿澈上挑的锋眉和饱含笑意的黑眸中,祈虞莫名读懂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会给你加油的”,她拒绝,巴掌大的小脸恨不得拧巴成一团,捏在手里的遮阳帽无辜躺枪,“我从一开始就拒绝得很清楚。” 那晚耿澈双臂交叠,面前矮他一头的小姑娘,面色冷清,严词拒绝了他的追求,一点余地也不留。 这一切都在耿澈的意料中,他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偶尔的乐事是生活的调味剂,这次的大冒险似乎碰巧合了他的心意。 第42章 祈与愿(3) 平淡的生活总是在两点一线间来回摇动,耿澈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大猫,周身散发着愉悦的信息素。 自那天见过祈虞后,耿澈就感觉自己好像栽了,他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哪哪都合他心意。 “加油不能喊?” 耿澈的那场比赛是男子短跑五十米,他们不在一个年级,要说祈虞为自己班的运动员喊加油也未免太过牵强。 祈虞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就咬死自己了。 她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根本抽不出一点空去招惹这头咬死不放的狼。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让祈虞看清耿澈是个什么样的人——厚脸皮,且听不懂人话! 这么一想,耿澈也能想通为什么小姑娘不乐意喊加油。 她委实不乐意和他扯上一丁点关系,虽然现在因为他的强烈攻势,逐渐出现了一些捕风捉影。 他眸光闪了闪,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苦恼怎么再换个均等的要求。 祈虞站在一旁,浑身不舒服,她悄咪咪地瞥了眼似乎沉浸在自己思维世界的男生。 “站住,祈小鱼”,下一秒,男生修长纤细的长指,精准地捏住某只正打断抹腿开溜的小东西,语气森然。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祈虞心里腹诽,面上也不由浮现几分不虞,但家庭使然的原因,让她不敢反抗地太过彻底。 所以被厚脸皮的耿澈视若无睹。 看着男生勾起的唇角,祈虞心里涌起强烈的逃跑欲望,她感觉她要倒霉了! 果然,男生的话彻底应验了她的不安。 “这样吧”,耿澈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怀好意,可语气却故作失落,“给我加油,或给我抱一下,选一个?” 见小姑娘黑着脸不说话,耿澈好笑地扫了眼她攥成拳头的双手,心里乐开了花。 这大冒险玩得好啊,真真让他遇到了个活宝。 “嗯?” 他心里再次感慨,不动声色地轻哼一声,话语打着旋勾人,宛若无声地催促撒娇。 知道兔子逼急了还知道咬人,耿澈看出了祈虞浮于表面的排斥,也不恼。 “不可能!” 祈虞咬牙切齿地拒绝,但面前的男生步步紧逼。 他微微俯下身子,湿热的吐息仿若扑在她脸上,叫她莫名红了脸。 垂眸眯眼睨着小姑娘挡在脸前的拳头,以及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已经皱巴得不成样的遮阳帽,耿澈心情很好地轻笑出声。 逗人固然有趣,但他也知道适度。 在触及她底线前,耿澈直起了身子。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耸耸肩,摊开双手,笑眯眯的模样和他轻松的表情看得祈虞狠狠咬牙。 来不及思考他话语的意思,下一秒,祈虞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怔在原地。 扑面而来的荷尔蒙,使得她晕乎乎的脑袋更成一滩浆糊,死死地卡住,怎么也转不动。 鼻尖萦绕着令人心跳加速的清香,那是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双臂传来一瞬的热意,在祈虞回神前,耿澈就先一步松开双臂,并后退几步。 他暗暗绷紧神经,等着少女接下来恼怒地反扑。 等祈虞回过神,她“腾”得面颊通红,脸上的燥热怎么也下不去,双眸更加水润。 “我看你是属黄瓜的,欠拍!”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那不轻不重的拳头。 一拳一拳看似打在耿澈身上,他却觉得那小猫挠人般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藏匿在黑发下的耳尖不知何时爬上霞红,耿澈梗着脖子,依旧笑眯眯的。 “耿澈你找死!” “祈小鱼,冤枉啊,是你不做选择。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耿澈笑得像偷腥的猫,眼尾上挑。 垂在裤缝两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他要是再不做出点贴贴的行动,把人追到手不知猴年马月。 “还你的东西。” 面前忽然一闪,耿澈下意识地抬手稳稳在半空接住。 祈虞冷哼一声,耷拉着脸越过他,快步离开此地。 落荒而逃的背影映在男生的眼底,令他喉间微痒,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手中紧握的冰水逐渐消散冷意,沁在瓶身上的水珠打湿耿澈的大掌。 耸耸肩,拧开瓶盖,耿澈仰头咽下微凉的水。 殷红的薄唇被凉水滋润,擦去溢在嘴角的水珠,清朗俊逸的少年抬步离开竹林。 同祈虞说的话不是假的,下半场的男子五十米确实他要参赛。 重新回到看台上的祈虞在文期热切的注视下,浑身别扭地坐下。 “别看了,我脸上没有花。” 文期先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草莓牛奶,又抬头看向祈虞,无声叹气。 脸上是没花,但她身上有八卦的气味。 想她八卦小天才的第六感和敏锐的嗅觉从来不是虚有其名的。 但看祈虞那抗拒的样子,文期只得把一堆问题重新憋回肚子里。 八卦吃不到,她还有奶来安慰受伤的心灵。 “请参加男子五十米项目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 大广播的声音四散开来,祈虞重新把防晒帽戴好。 加油是不可能喊的,她默默捧着小风扇把玩。 站在队伍后,缓缓走向跑道的耿澈倏然打了两个喷嚏。 走在他身旁的林执青侧目看向他,打趣道:“呦,谁敢在背后蛐蛐我们耿学霸?” 话音刚落,耿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娇俏的身影,和那双充满怒气的美眸。 “我c!你被夺舍了吧?” 真见了鬼了! 林执青的俊脸穆然扭曲了一瞬,颤抖着手指指着耿澈。 不怪他这么大惊小怪,实在是耿澈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黏糊糊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惊呼一声。 咋咋呼呼的中二发言,唤醒了游神的男生,他淡淡地扫了眼林执青,转而眯起眼睛,望向人头攒动的看台。 站在跑道上看向站台,只觉得一片乌压压的人头,黑海里时而升起一团花束——那是被烈阳折磨的不行,最后被迫撑起的遮阳伞。 五颜六色的,远看还真像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 第43章 祈与愿(4) “耿澈哥”,林执青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八卦的欲望,悄咪咪地扭头,“你真去玩什么表白大冒险了?” 回应他的是情绪高昂的轻哼,一时间林执青噎了噎,无语地转过头,暗暗发誓再也不再多嘴。 顺着大概的位置望过去,耿澈几眼就捕捉到那模糊的身影,见她重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又高了几分。 “有什么事等午休的时候再说。” 前面的队伍走得很快。 随着一声声的枪响过后,身着运动服的参赛成员个个低头猛冲,墨发飞扬,露出饱满的额头。 “下一组!” 刺耳的哨声响起,耿澈站在六号跑道,俯下身子。 精瘦的腰肢下弯,宽大的上衣被风吹得鼓起,空隙间露出他线条流畅的人鱼线。 面容清隼的男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在一声明亮的炮声中猛然冲出。 几乎是一打眼,祈虞就锁定了那个人。 毫无疑问,耿澈拿到了第一,虽然只是初赛。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被高温捂得滚热,微微的震动令出神的祈虞低头垂眸。 【耿澈】祈小鱼,我跑第一诶,有什么奖励吗? 祈虞真的很想不顾形象地翻个白眼,她打定主意忽视这条消息,刚想熄屏,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耿澈】我知道你看到了,别装傻,别让我上去亲自请你过来。 祈虞...祈虞握紧拳头,恨不得化身成绿巨人,一拳头打死这人。 气鼓鼓的小姑娘从看台跑下来,怒成小包子的脸蛋看得耿澈心情很好地眉眼弯弯。 他喜欢在他面前真实自我的祈虞。 “我的奖励呢?” 明知她不可能给自己东西,耿澈还是想问出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逗逗她。 他就像遇到心爱的玩具,左看右看怎么都欢喜,想用各种方法吸引到祈小鱼的注意。 下一刻,祈虞从口袋里拿出的东西令耿澈嘴角的笑意更甚。 没等他笑着调侃,小姑娘36℃的嘴里说出零下18℃的话。 “给了你就别再纠缠我了。” “想得美。” 祈虞没理他,塞了东西就想跑,手腕却被男生滚烫的大手握住。 捧着一袋奶糖的耿澈乐了,慢条斯理地塞进外套口袋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蹲下,想和她好好谈谈。 “我不会喜欢你的,耿澈。” 又被拒绝了,然而一早便做好心理准备的男生不为所动。 反而把放在墙边的袋子递给一头雾水的祈虞。 知道再次失败的祈虞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一脸警惕地后退几步,低眸看向男生伸手递来的东西。 “回礼,”耿澈没好气地呛了她一句,“我不吃人,也不是洪水猛兽。” “怕你在看台上无聊,买了点小东西。” 闻言,祈虞也没有伸手去接。 其实那就是一些零食。 “没让你白嫖这些东西”,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耿澈眼底划过一抹促狭和狡黠,“下午放学等我一会?” 本来祈虞就没打算接,这些更不想再看到那一大包的东西了。 “你要是不选,我就替你选了。” 略带威胁的话语落在耳畔,祈虞莫名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这是强买强卖!” 祈虞觉得这人真是天生克她来的,每次都会让她气愤到失态。 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让男生突然想到了一种生物——河豚。 手指发痒,想捏。 “你答不答应就是?” “不答应!” “那我只能自己强取了。” ** 直到回去,祈虞那红扑扑的小脸都没能降下温。 可恶的耿澈! 想到男生唇瓣落在自己额头的那一瞬间,祈虞可耻的心跳快了半拍。 “你和那个耿澈有情况啊?” 文期真的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八卦,瞧见耿澈把人送回来,她暗暗挪动自己的屁股,整个人恨不得趴在祈虞身上。 “没有。” 她回应得果断,心乱如麻被她一股脑压住。 在那一个星期里,耿澈不知道怎么搞到了她的微信和秋秋号,她尝试过拉黑,但最终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 他追人的方式很火热,但每次都不会让祈虞觉得厌恶。 但今天,那不带丝毫情欲的吻,让祈虞做出的各种心墙“砰”的一声裂开一道口子。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段。 即使再怎么不承认,耿澈的强攻强势还是给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面前浮现母亲丧失理智地怒吼和虐打,父亲睨看自己的冰冷和不屑,胸腔内飞速乱撞的心终于被一盆冷水浇得发凉。 理智逐渐战胜感性,祈虞眼神有些发虚,自己或许一辈子都难逃他们的魔爪,又何必殃及池鱼。 怀里那一大包沉甸甸的零食被她分给周围的同学,只留下了包装五彩的糖果和芒果酸奶。 【耿澈】祈小鱼,你居然把我精心挑选的零食分给别人! 与此同时,耿澈的消息随之而来,话语间的控诉看得祈虞有瞬间都觉得自己过分。 祈虞没回他,撕开窸簌的糖纸,甜丝丝的糖块在嘴里划开,草莓的甜味在唇齿间迸溅。 运动会的时间过得很快,至少比坐在教室里苦兮兮地读书要来得快。 下午的比赛祈虞没有过多关注。 她报名参加了女子四百米接力赛,时间在第二天的上午。 灼人的烈阳逐渐收敛了它的棱角,最终在天际留下几抹橙黄。 看台上的班级有序地离开,祈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刚想回头和文期说一声,自己去丢个垃圾,扭头就看到男生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鬼使神差的,祈虞有些心虚地望向已经走远的班主任。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祈小鱼。” 祈虞自认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打发走文期后,她慢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她在高一九班,教学楼的一楼,即使再怎么慢吞吞,也没法待在教室不出去。 走出教室,祈虞只虚虚扫了眼,就看到靠在墙上的某人。 耿澈双手插兜,整个人慵懒地依靠在墙上,垂着眸,零碎的黑发乖顺地垂落,黝黑的眸子显得有些无神。 第44章 祈与愿(5) 听到动静,耿澈微微歪头,抬起眼隔着过往的学生望过去。 “走吧,送你回家。” 耿澈一身轻松,没有背书包,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被松垮地挂在手肘,大步流星地走向她。 学业很紧,祈虞背着书包,沉甸甸的,压得她肩膀酸痛。 运动会结束,紧跟而来的,是最期待的国庆节。 郑高的国庆节如旧补课,七天的假期,不出意外只放四天。 这就是高中牲的假期。 国庆后的一个星期会跟紧,因为他们即将进行全市统考的期中测试。 祈虞的班主任平时就抓得严,眼下也布置了许多练习题,更别提其他学科的各种试卷。 她今天打算把作业先带回出租屋内,自己赶赶工,国庆节她还想好好放松一下。 闻言,祈虞微微颔首。 这倒是让耿澈暗暗挑眉,上挑的眼尾溢出几分狐疑,似乎在猜测她今儿个怎会这么乖。 “书包?” “不了。” 前一周他也经常在放学的时候悄咪咪地等祈虞,常言道,烈女怕缠郎。 两人一起放学。 祈虞的态度一直很抗拒,今天倒是转了性子。 思及,耿澈不由半翕黑眸。不管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咬定不松口了! 路上的小情侣不少,两人虽走一起,但之间的间距很远,且一前一后,从一旁看去,活像不相干的陌生人。 有些人也认出了耿澈,不过也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快步出了校门。 郑高在市区南方,祈虞的父母想让祈虞住校,没告知祈虞就替她在家长群报了名。 但是一心想摆脱家里的祈虞第一次反抗父母的意愿。 最后闹到老一辈人那里,他们才无奈在郑高不远处租了间学区房,与郑高只隔一条商业街,很近。 出了校园,耿澈也就彻底抛除身上的枷锁,长腿快步向前几步,与祈虞并肩而行。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身旁的她所吸引。她的步伐轻盈,身姿优雅。 他的眼神接着落在她的脸庞上,皮肤白皙,细腻如丝,微微仰起的脸颊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的眼睛如同明亮的星星,闪烁着温柔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耿澈心情愉悦,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洋溢着他的美好心情。 一高一矮的影子被车轱辘碾压又复原。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祈虞领着耿澈在小区内绕到第二圈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就挂不住了。 身后那人突然没了动作,祈虞不禁嗤笑一声,捂住嘴巴扭头转过身望过去。 男生沉下脸,嘴角崩得笔直,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祈小鱼”,阴测测的嗓音低沉沙哑,尾音略微上扬,无端勾人,听得祈虞莫名耳垂发痒,“玩我很有意思?” 没曾想对面乖巧的小姑娘真思索几秒,板着脸不置可否。 她笑得双眸弯成月牙,眼睛里闪着细光,嘴角旁炸开可爱的梨涡。 明眸皓齿,嫩生生的小模样看得耿澈心里的那股气莫名就散了些许。 真是败给她了。 耿澈真被她气笑,含情的黑眸半翕,酝酿风暴的眼睛凝视她半响,遂而哑声失笑。 “满足心上人的要求,才是合格的追求者。” 他的嗓音成熟低沉,刻意放缓的声线更显深情眷恋。 祈虞真被耿澈的脸皮打败了,她懒得理他,还想继续向前走。 “不想我知道就直说,绕来绕去你不累吗?” 祈虞确实很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重。 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有意的,再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该是耿澈吗? 要不是他要送,她怎么会想着带他绕圈子。 很显然,耿澈读懂了祈虞眼里的意思,无奈轻笑出声。 得得得,都是他的错。 真是没理的事都能被她胡搅蛮缠成有理的。 “我先去趟超市,你记得下楼。” 末了,怕祈虞上去了就躲着他不出来,耿澈又补了句:“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别让我亲自上去抓你出来。” 祈虞还真想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但想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再怎么躲,耿澈和她都要上学,她也不会傻到在这里耍小聪明。 “知道了。” 得到祈虞的颔首,耿澈循着绕一圈的模糊印象,摸到超市里。 那边的祈虞知道超市的位置,距离健身器材很近,等她走到超市旁,没看到耿澈。 思索片刻,祈虞还是乖乖地坐到休闲长椅上,掏出手机,打算给耿澈发消息。 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里,清一色的都是耿澈在说,她回复的寥寥无几。 手指在键盘上敲敲点点,琢磨几息也没组织好语言。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祈虞没发现耿澈已经从超市里出来了。 甫一出来,耿澈站在门口,四周向四周看了一圈,精准捕捉到她的身影。 长腿向前迈动,眨眼走到祈虞身后。 见小姑娘没注意到自己,耿澈半翕双眼,狡黠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 “先回去?祈小鱼回去有什么急事要忙?嗯?” 被当事人抓到,祈虞“腾”地从长椅上站起来,梗着脖子。 “我放学也等你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耿澈就神色古怪地打断她的话。 “准确来说,放学是我在等你,祈小鱼,你强词夺理啊。” 祈虞闻言噎了一下,随即又理不直气也壮:“我回去要写作业。” “作业可以明天写,准男友现在就要你陪。” 她呸! 耿澈厚脸皮! “什么准男友…...”,祈虞反驳道,她一抬头就对上耿澈笑意正浓的黑眸里。 少女面容姣好,白皙的脸颊氤氲红晕,黑珍珠似的眼珠滴溜着,下定决心般抬头。 “耿澈,请别在我身上下工夫了,你知道那是没用的。” “没用?”耿澈挑眉,“我说有用就有用。” 他也不逗祈虞了,把手里买的温奶递过去:“东西接住,我就放你回去。” 祈虞这次没有犹豫,飞快地接过温奶。 是燕麦芒果味的,她常喝的口味和牌子。 不知道他有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的,祈虞也不想深究。 “明天加油,祈小鱼”,被她的识趣愉悦到,耿澈微微俯下身子,大手迟疑地抬起,缓缓落在她蓬松的发顶,轻柔地拨弄两下,“我会给你加油的。” “即使某个小没良心的不肯给我喊加油。” 临走前,祈虞还是不死心地劝他:“和我走太近会害了你的,真的。” 可耿澈轻声一笑,丝毫不惧怕。 第45章 祈与愿(6) 直到回到,祈虞满脸还是恍惚,手里的温奶渐渐变凉,可她的心跳怎么也慢不下去。公寓房 鼻尖前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男生身上淡淡的气味,挥散不去。 祈虞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觉有些上头。 没有什么是一张试卷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张试卷! 芒果燕麦奶被她随手放在书桌上,给手机充上电之后,祈虞整个人放松下来。 这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汗水一遍遍打湿衣领,又被暖干,一遍遍重复。 她捏住衣摆,低下头闻了闻,总觉得自己身上臭臭的。 从衣柜里拿出面料柔软的睡裙,祈虞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被放在床头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之后陷入沉寂。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门自内被打开,浓厚的水雾中,身着奶白睡裙的少女缓缓走出。 裸露在外的嫩白肌肤被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淡粉色,笔直的锁骨上挺,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脑后,滴落的水珠很快消融在布料上。 祈虞随性地擦弄着湿发,坐在书桌前,转悠着眼睛,挑选等下要写的科目试卷。 她有些偏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从来都不是假的。 祈虞以前在初中学校名列前茅,现在在郑高这个学霸聚集地里,也只能排上等,算不上顶尖。 所以祈母才会如此生气,祈虞回忆起前阵子压抑窒息的巴掌,紧抿唇瓣。 笔杆被她死死握住,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几秒时间,她已经选好了科目,就从她最拿手的语文开始。 温热的暖风拂面,祈虞站在镜子前,神情放松地拨弄着她的长发。 直到指尖的湿润褪去,她才放下吹风筒。 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手机发出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解开屏保,祈虞看到熟悉的头像闪动,是耿澈发来的消息。 【耿澈】到家了吗? 【耿澈】祈小鱼,明天跑前记得热身,别太逞强 【耿澈】你看到消息记得回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你准男朋友想你了(猫猫眨眼.jpg) 祈虞知道这个表情包,因为这是她自己随手做出来的。 那只橘猫现在还在郑高的食堂旁边蹭吃蹭喝,都已经成一只胖猫车了。 俗话说,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是最胖,这点自从祈虞见过那只橘猫后便深信不疑。 也不知道耿澈是怎么得到这个表情包的。 她在心里嘀咕着,手指不自主地点了点键盘。 另一边,坐在隔间内的男生慵懒地瘫坐在皮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香烟。 呛人的白烟缓缓上升,逐渐消散在半空,充斥在整个房间内。 头顶四周的灯光忽闪,明暗交错间,男生俊美的锋眉上挑,挺拔的鼻骨下,殷红的薄唇轻启。 “有什么话就直说,娘们唧唧的”,拧眉睨看疯狂眨眼的林执青,耿澈没好气道,“眼睛抽筋了就去治,在我这找什么存在感。” 沙哑的嗓音带着些许性感,凸出的喉结滚动,耿澈耷拉着眼皮,一双长腿随意地伸展着。 黑色半透明的玻璃桌上,摆放着十几瓶还未启封的酒水。 林执青无语地撇撇嘴,又耐不住周围兄弟几个怂恿八卦的心,只得苦哈哈地咽咽口水,轻声问:“耿澈哥,你真追求那小姑娘呢?” 闻言,耿澈嗯了声,挑眉眼神质问他有什么问题。 “酒后的大冒险游戏,耿澈哥你这么当真作甚......”声音在男生犀利的目光下逐渐变小,最终细若蚊声。 “呵”,冷呵令在场的几人不由抖了抖,耿澈捏住烟头,指腹掐灭火星子,冷冷吐出:“老子就喜欢她,去他娘的大冒险。” 得嘞,林执青也不再说什么,笑着打趣他早些把准嫂子追到手,到时候哥几个一起见面吃顿饭。 隔间内又恢复了嬉笑打闹的声音,耿澈扭曲着脸,对兄弟几个激情开麦唱的情歌实在没耳听。 “孙辉!你他娘的别无差别攻击!都是自己人!” 耿澈被逗得直乐,笑骂几人。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时刻注意的耿澈飞速拿过,解开屏保。 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昏暗的环境里他的整张脸被照得煞白。 【祈虞】谢谢,我会的 【祈虞】换个人喜欢吧,成绩对我来说很重要 “嫂子来消息了?” 林执青刚开了瓶低浓度的酒,扭头就看到坐在角落里,双手捧着手机,正傻乐的某人,不禁凑上前戏谑调侃。 耿澈不可置啄,愉悦地抿了口递来的酒。 最后一段话被他自动忽视,他不信那平飘飘的寥寥数字能有多大能耐,只觉她寻了个由头哄骗他。 “好了,你们玩吧,有家室的男人怎会被一群单身狗的臭气包围。” 说罢,耿澈起身就要向外走,剩余兄弟几个面面相觑,想反驳也说不出什么,憋屈极了。 尊贵的单身狗大军还不欢迎浑身散发恋爱酸臭味的恋爱脑呢! “沈哥,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就是啊,哥几个还想着再去趟网吧呢。” 回应他们的是耿澈快步离开的背影。 “啪嗒。” 清脆的响声打破夜的寂静,墨色的天际不再变得清晰,淡淡乌云不知从何处飘来,遮住了半弯的月牙。 夜里,风吹得很急,刮得树叶摇曳不定。 淅淅沥沥小雨逐渐变大,滂沱大雨吹散了闷热。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祈虞被狂风吹得冷醒,她踉跄着从床上爬起来,关上窗。 刺耳的闹铃准时作响,祈虞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涨得难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掌心贴在眉心处,感受了会,祈虞才重重舒了口气。 只要没发烧就好。 说来也是她的错,白天气温高,晚上气温低,开空调祈虞又觉冷,所以才想着开窗户睡觉。 谁能想到该死的天气说变就变,比她翻脸还要快。 空气中的水分子饱和的过分,祈虞只觉得自己肺里也水雾横飞,呼出的气都难受。 嗓子那里疼得厉害,咽津液都像在吞刀片,擦着嫩肉而过。 阴郁的心情直到坐在看台上也没缓过来。 第46章 祈与愿(7) 用别针固定号码簿,祈虞在文期鼓励的目光下抿唇去了检录处。 检录处的位置在孔子像前的空场地上。 因着昨夜下了场骤雨,石砖板被淋得湿漉漉的,夹缝间还能看到积攒的水洼。 吹过的凉风亲吻她的肌肤,祈虞不禁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一地。 没有来得及在后台盥洗室备长袖运动服,祈虞还穿着短袖短裤运动服。 纤细的小腿没有一丝赘肉,走动间依稀能窥探到流畅的肌肉线条,极具美感。 “祈虞。” “到。” 她举起手,检录人员随意扫了眼,在名单上划勾。 女子四百米接力赛安排在上午九点四十开始,是预选赛。 预选赛过后不到一小时就是决赛。 这意味着,祈虞那队如果晋级了,往后的精力可能会不足。 但她也不是花架子,平时运动量都跟得上,各种球类也都有接触,自认没这么柔弱。 站在红色塑胶跑道上,热闹的人声鼎沸,祈虞虚虚扫了眼看台。 鬼使神差的,她的目光又落向高二年级处的位置。 她不知道耿澈在哪一班,位置在哪里,也不过随意看看。 收回视线的祈虞刚扭头,就注意到站在终点处的男生。 待看清他身上穿着的红色志愿服,祈虞不由一噎,轻笑出声。 这人真是,居然做起了志愿后勤。 站在远处的耿澈一直都有留意祈虞,见她自认为不着痕迹地望向看台高二年级处,他不由哼笑。 这就是口是心非吗? 他长这么大可算是见到了。 真招人喜欢。 祈虞敛敛心神,全身心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她是第三棒的位置,也算是一个能弯道超车的重要连接点。 平时的体育课上,她们四个女生都有练习怎么传接接力棒。 虽然失误常有,但比一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乱撞强太多。 跟着裁判的步子,祈虞站在指定地点。 她距离终点的位置很巧妙,属于一个对角点,很轻松就摆脱耿澈那粘人灼热的视线。 祈虞心底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也逐渐化开,被她抛之脑后。 耳朵清楚地捕捉到口令员的哨声和枪响,祈虞捏紧手指,手掌沁出汗水,黏腻湿热。 第一棒的人稳定发挥,平平常常,目测排第二。 第二棒的时候出了些差错,因为紧张,那个女生接过接力棒时手腕脱力,接力棒直接脱离手掌。 好在她动作迅疾,很快调整好心态,猛地腿部发力向前冲。 这点时间被耗费,她们的排名直线下滑,正排倒数第二。 到了祈虞这一棒,她心知自己不能再犯错。 即使不能拿个第一回来,也不想那个倒数第一回去。 她自尊心强,不想被看扁。 从同学手里接过接力棒,祈虞恨不得再长出几条腿,像大风车一样飞速向前跑去。 她的位置处于弧形弯道,前面的人很快被她咬牙超越。 祈虞只觉得心脏似乎都快跳出嗓子眼,肺里的空气被榨干,气压增大,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 快了! 就快了! 她憋着一股气,小脸涨得绯红,双眼充血,冷风罩在双眼,火辣辣的,眼眶逐渐湿润。 喉间涌上淡淡的腥甜,疼痛再次加剧。 终于,在最后十米的位置她超越了第二个人,又成功把差距拉了回来。 第四棒的人交接好以后,祈虞只觉得双腿发软,刚抬脚走,只觉脚下一个趔趄。 “没事吧?” 在祈虞腿软,即将摔倒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握紧了她的手臂。 来人从身侧将她虚虚环住,尽可能地支住她,不让她瘫软倒地。 祈虞微微偏头看向身侧。 察觉到女生的视线,耿澈轻佻一笑。 “祈小鱼今天超级厉害,居然弯道超车了呢。” 少年戏谑的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夸赞,在祈虞的耳畔炸开,绯红爬上她的耳尖。 被他哄小朋友似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她喘着气,扭过头不乐意再理他,心跳莫名快了半拍,麻麻的。 抬手揉了揉耳垂,祈虞心里腹诽,这人是吃音箱长大的吗,嗓音这么好听。 扶着腿软的祈虞从一旁警戒带后离开,耿澈把人领到板凳旁坐着,拧开水递给她。 接过凉白开,祈虞眯起眼睛,仰头小口抿着。 斑驳光影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落在她脸上,浓密的长睫打下阴翳,使得眼底的情绪忽明忽灭。 “润润嗓子就行。” 怕等会祈虞呕出来难受,耿澈拍了拍她的后颈,语气放轻道。 祈虞知道剧烈运动过后不宜饮用大量的水,闷声颔首。 “真乖”,难得见到她有这么乖巧的时候,耿澈愉悦地上扬嘴角,“以后都这么乖就好了。” 听着他状似感慨的话,祈虞没好气地哼了声,哼完便敛眉。 小姑娘似乎嗓子受伤了,黛眉蹙起,火烧云般的脸颊铁青了瞬。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耿澈觉得自己真蠢,干着急,“算了,直接去医务室。” 说着便要扶祈虞去,吓得祈虞忙不迭按住他扣在腰间的大手,小声掐着疼痛的嗓子,温声细语道:“没事,就嗓子痛,不要紧的。” 耿澈不赞同地想要挣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盯对方的眼睛。 最终还是耿澈败下阵来,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脸蛋,故作生气道:“关心你还是我的错了。” 祈虞不置可否。 “耿澈——” “我知道,离你远些。” 没想到他现在都会抢答了,祈虞重重点头,把他气得不轻。 两人之间略微亲昵的动作被看台上的王歆娇尽收眼底。 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她面沉如水,死死望着远处那对看似壁人,心里愤恨得怒火中烧。 “娇娇?”身旁好友蒋禹关切地拍拍她的手背,“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中暑了吗?” 回过神的王歆娇垂下眼睑,等再次抬眼时,已神色自然地弯起唇瓣,摇了摇头。 蒋禹没多想,拿起手机笑着与她分享搞笑视频。 可王歆娇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上面,她满脑子都是耿澈与祈虞交谈的画面。 第47章 祈与愿(8) 嫉妒就像野草在她胸腔里野蛮生长,王歆娇握紧拳头,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最后的比赛,最后一棒还是出了点问题,她们一队第三,没有成功晋级。 祈虞却狠狠松了口气。 要是再来一趟,她可能真的会挂在这红色跑道上。 突然的爆发力过后,祈虞整个人都有些精神萎靡,做什么事也打不起兴趣。 神色恹恹的她坐在看台上出神,嘴里还细细咀嚼着能量棒。 “祈祈,你脸色好差,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 文期嗫嚅唇角,柔声劝道。 大脑昏昏沉沉的,须臾,祈虞的反射弧才反过来,怏怏颔首。 扶着祈虞走到看台后,两人就被挡住去路。 不虞的脸色还未褪去,就发现来人是耿澈,文期八卦的心再起,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祈小鱼?” 耿澈就站在高二年级前,自然没错过祈虞和文期。 匆匆找人交替了班,耿澈飞也似地从看台离开,焦急万分。 早知道她会这么不舒服,那时候说啥他也强硬要将她拉进医务室。 “我来”,耿澈张开双臂,穿过她的腋下和膝盖后,把人横抱在怀里,“别怕。” 听到他柔声细语,祈虞只觉得脚下一轻,人已经窝在他怀里。 如浆糊般的脑袋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祈虞很想告诉耿澈她才没有害怕。 但微红的眼眶和水雾腾升的眼睛出卖了她。 一生病,祈虞就会变得很脆弱。 旁人不闻不问,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当有人询问她关心她,心里就会涌出莫名其妙的委屈和酸楚,很想大哭一场。 痛恨自己泪失禁的体质,但祈虞却觉得意外舒心。 鼻尖蹭在他脖颈处,烧人的吐息和额前的滚烫,令耿澈抿紧唇瓣。 文期很想摸出手机偷拍张,奈何手机没带在身上。 还没来得及遗憾,就见耿澈又拐了回来。 对上文期疑惑的目光,耿澈加快语速:“麻烦把外套盖在她身上。” 怀里的小人难受的直哼哼,耿澈却觉得自己也被她传染,心疼又自责。 等做好一切,耿澈就这么横抱着遮住脸和上半身的祈虞飞奔到医务室。 好在医务室里有固定的医生。 房门被猛地推开,来不及呵斥,就见耿澈神色紧张:“她好像发烧了。” 指挥男生把祈虞放到软座上,医生先用测温枪抵着她的额头测了下。 38.6℃ 从抽屉里翻出温度计,医生叫醒迷糊的祈虞,让她夹紧腋下。 “去给她接杯水。” 正在配药水的医生瞥到揽着祈虞坐下的耿澈,毫无负担地又让他跑腿。 没办法,看起来两人挺亲密的。 颀长的身影在医务室内忙上忙下,祈虞烧得迷糊了,眼睛眯成小缝,自然看得到耿澈做的一切。 她很想让他歇歇,因为他看起来比她还狼狈。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湿发被他捋到脑后,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 衣领也湿了一片,后背更不用说。明明医务室的冷气充足,耿澈硬生生急出一身冷汗。 “脸红得和花果山猴子腚有的一拼了”,又一次替她换下被暖热的退烧贴,耿澈嘴里打趣,眼里却暗含心疼。 祈虞没吭声,心乱如麻的感受再次涌上。 就连她的父母,都做不到耿澈这般。 小时候,祈虞因为贪玩生了场大病。 当时祈虞的父亲母亲都在国外工作,两人收到国内保姆的电话却没有接。 最后还是保姆抱着年幼的祈虞在医院里跑上跑下。 在得知祈虞生了场大病后,两人也没提出要回国的打算。 祈虞以为自己的父亲母亲不爱自己,可重要佳节都会收到他们语音发来的祝福和红包,生日时他们也会托人从国外购买礼物回来。 他们爱他们唯一的继承人,但只是公事公办的爱。 “耿澈……”她难受地扯了扯坐在她身旁的男生,“我有点想哭。” 身侧那人没说什么,让她靠在怀里,一点点梳理着她的长发,呼噜呼噜毛。 勒紧手腕,酒精棉片擦拭手背,用力拍拍,拍清血管。 挂在她脸跟前的细管通过医生的调整,药水从细长的针眼里喷出。 祈虞想眯着眼睛仔细看扎针的过程,双眼却被大手遮住,同时右手被耿澈捏了捏。 没等晕乎乎的祈虞扭头,针头刺破皮肉,扎进血管内。疼痛仅一瞬,冰凉的药水流进体内。 等大手离开,眼前再次亮起来时,吊针已经被固定好,药水流速也划到了最低。 “哭吧”,耿澈想让她乖,但他不想让她生病难受,“祈小鱼哭鼻子,不丢人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呢? 祈虞的金豆豆说掉就掉,眼尾薄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也不是放肆大哭,就这么小声抽噎默默流泪,看得耿澈直叹气。 略粗糙的指腹细细拂去脸颊的泪,即使被他搓得脸疼,祈虞怎么也不肯避开他的动作。 就让她贪恋一时被人在乎的感受吧,她实在期望太久了。 药水见效很快,祈虞吸吸鼻子,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身上盖着宽大的外套,耿澈掖了掖衣角,把人搂进怀里。 挡脸的刘海被他勾到耳后,湿纸巾细细擦拭着脸颊和眼尾,耿澈苦笑一瞬。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细节这么温柔的时候。 怀里的小人睡得不安生,药水偏凉,细管被他握在手掌,试图暖热药水让她舒服些。 阳光从窗户溜进静谧的内室,细长的绿叶被空调冷风吹得东倒西歪,细碎的光爬到相互依偎的两人身上,每一缕发丝都洋溢着舒心。 鼻尖浓浓的消毒水味不知何时变淡,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微甜的体香。 耿澈有些陶醉在这香气的海洋中,呼吸也随着她吐息的节奏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海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能感受出祈虞对他并不那么排斥,这也是为什么耿澈会一次次低头主动接近她。 “真是口是心非,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 他心里嘀咕。 第48章 祈与愿(9) 等文期不放心和半路遇到的林执青一起来到医务室,推门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两人怔在原地,又默默轻声关上门。 “我去!”文期掩唇压抑语气里的激动,眼里充盈着八卦之光,“真有情况啊!” 原本摸不着头脑的林执青对此轻笑一声,戏谑道:“吃瓜吃这么开心?” 扫了眼点头如捣的小姑娘,林执青暗觉好笑,觉得祈虞身边的人也不一般。 ** 点滴换了两瓶,祈虞睡了一觉,身子骨也轻了不少,鼻塞和头痛被打跑,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腹部涨得难受。 “请假回家吗?” 运动会在他们眼中本就是可以回家的日子,耿澈看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像雨打的蔫巴小白菜,轻声询问。 “不用,下午就闭幕式了,我还能坚持坚持”,祈虞摇摇头,摸了摸额头,松了口气,“马上就放假了,到时候好好休息。” 耿澈拧眉,还想再劝劝,启刚唇就被她转头的微笑迷得晃了神。 “耿澈,有空请你吃顿饭吧,感谢你陪我跑一趟了。” 惊喜在耳畔炸开,耿澈喉结滚动几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我的好。” 祈虞也没反驳,这倒是又令男生狐疑地盯了几秒。 起针的时候,耿澈兀自地抬手,按住输液贴。 “嘶——”祈虞嘴角微微抽搐,疼得抽了口凉气。 好在只一瞬的疼痛,刚要拂开男生骨节分明的手,就被他预料之中般拦住。 “我帮你按住,细胳膊细手的,别等会血没止住,流得满地都是。” 对此,祈虞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也没强硬要他松开自己上。 她在耿澈乖巧的形象彻底破碎,索性也不装了,这倒是让男生倍感意外之喜。 从医务室出来,衣摆盖住臀部的大字引起了她的注意,祈虞扯扯衣角。 理整齐衣袖上的褶皱,伸手递了过去。 耿澈顺势把它随意搭在自己手肘,裹在黑色运动裤下的长腿向前迈了几步。 他转过身,站在楼梯上,抬起手想要托扶看起来有些迷瞪的少女。 啪的一声,耿澈夸张地哀嚎了句,苦哈哈地把脸凑到扬起下巴的小姑娘跟前,委屈巴巴道:“好心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动手?” 他语气实在可怜,像落水的小狗,哼哼唧唧地没完没了。 实在被他缠得头疼,祈虞抿唇,先是看了眼朝她眨眼的耿澈,又落在他贴到眼前的手腕。 “眼睛抽筋了吗?医务室就在后面,我陪你去看看?” 乍一听,耿澈嘴角故作伤心的弧度猛然顿住,只觉得这话何其耳熟。 他神色一噎,挑眉一笑:“你动的手,不应该你自己承担后果吗?” 祈虞没理他。 这人皮糙肉厚的,那轻飘飘的一下哪里就疼死他了,装模作样,假惺惺。 祈虞:“假惺惺。” 耿澈:“暴露本性。”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看台。 吊瓶挂了两瓶药水,两个多小时。等两人匆匆赶回看台时,班主任正指挥同学们注意看台个人卫生。 成功混进人群里,祈虞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回应文期的话。 文期:“祈祈现在好点了吗?” 祈虞:“好多了,等回家我可能就彻底好了。” 文期:“祈祈,你和那个高二的真有情况了?” 祈虞不置可否地愣了几秒,果断摇头。 文期不死心,还想接着问,嘴里就被塞进草莓味的棒棒糖。 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不了她下次再问。 文期美滋滋地埋头帮祈虞收拾该丢的垃圾。闭幕式的致辞很枯燥,在所有人近乎躁动前,队伍解散。 美好的国庆假期正式打响。 本想和祈虞一起回家的文期,眼尖地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昳丽无暇身影,识趣地寻了个理由跑远了。 “还回那边学区房?” 两人身上都没背书包,并肩而行走在一起,容貌登对,过路的同学频频回头。 “不回”,小姑娘的声音有些闷,耿澈心底更倾向于她心情低落。 面上不显半分,可他却默默地复盘着自己说过的话。 貌似是从他说要不要回家后才心情不爽的。 心思千折百转,耿澈果断跳过这个话题,风流的眼眸弯成月牙,宛若狐狸,笑得狡黠。 “国庆想约你出去看电影,祈小鱼不知道有时间?赏个脸陪陪我?嗯?” 见祈虞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耿澈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祈虞细细思索片刻,觉得还是拒绝为好:“国庆我要补课的,没时间。” 闻言,耿澈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失落遗憾地点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补脑的约会场景还没开始便胎死腹中,多少让他有些不爽。 不是对祈虞,是对那该死的补习班。 “诶?要不我给你补课怎么样?”耿澈实在是太想见祈虞了,边说边指自己,“实力肯定没得挑,最重要的是免费啊。” “……” “免费是最重要的点吗?怎么听起来你这么骄傲?” 祈虞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烁着笑意,压住溢到嘴边的笑声,语气古怪问道。 耿澈想也没多想,可劲地点头:“一举两得,包你为赚不亏的祈小鱼。” 小姑娘默不作声地垂下头,肩膀耸动,看的耿澈一头雾水。 脑回路瞬间接通,真是能被她奇葩的笑点逗乐,耿澈真真想扶额苦笑。 自己就想约她见个面,脱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觉得都有些倒贴,关键还说得多骄傲是的。 “我跟认真再说正事祈小鱼”,那人还是不理他,耿澈咬咬后槽牙,“你再这样小心我亲你了。” 狠狠拿捏住了祈小鱼,耿澈好笑又好气。 “那去图书馆?郑高旁边我记得有个占地面积挺广的,还有自习室能用。” 本来有辅导班这事就是编的,一个谎言的掩饰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祈虞觉得让耿澈讲题也没什么大问题。 郑高和其他重点高中统考的试卷难度肯定不低,祈虞暗自点头,确实自己为赚不亏。 看祈小鱼答应自己,耿澈也没着急再多聊下去。 这都是赤裸裸的聊天手段啊,等他们分开了,还能通过手机微信来找话题,想想耿澈就觉得熬夜找的百科大全挺值。 第49章 祈与愿(10) 他以前有多直男就不多谈,现在耿澈开窍了,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搜刮心得。 都说没有不会哄人的嘴,只有不想用心的人,这点耿澈狠狠地赞同。 瞧瞧他,简直是典范模板。 怕祈虞故技重施,梅开二度,这次耿澈很识趣地在小区门口停下脚步。 目送小姑娘毫不留情地离开,耿澈双手插兜,转身离去。 “小度小度”,修长的手指捏住手机在指缝间把玩,慵懒的嗓音低沉,“查询AC图书馆的位置。” “好的,正在为您查找……” 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耿澈不打算先回家,而是去AC图书馆逛一圈,最好能寻个好位置。 “喂”,从图书馆草草转了圈,耿澈前脚出了图书馆,后脚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王歆娇?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冷下来,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又因为顾及同班同学的面子,没好意思直接挂断。 电话那头的王歆娇早就习惯了耿澈的冷,嗫嗫又暗含祈愿地开口:“耿澈,班长和其他班委想组织开个派对,你来吗?” 她温柔地询问,态度上令人挑不出错,但耿澈闻言拢紧锋眉。 “没空,复习。” 王歆娇被他回话一噎,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就嘟地挂断了。 她嘴角噙着微甜的笑意瞬间落下来,眼底闪烁着疯狂和不甘。 握紧手机的手指发白,王歆娇恨恨咬牙,眯起眼睛,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耿澈的手机号出神。 在包间内等不到好友回来,蒋禹不放心她在鱼龙混杂的场所里,推门而出就看到靠在走廊墙上的少女。 走廊的灯光昏黄,王歆娇的长发挡住她半张脸,高挺翘拔的鼻尖和朱唇在蒋禹眼里有些模糊。 她不禁上前几步,轻声道:“娇娇?没事吧?不是说去洗手间吗?怎么回来了也不进去。” “没事,回去吧。” 无视蒋禹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歆娇扯扯嘴角,先一步推门而入,留下站在原地的蒋禹抿唇。 王歆娇喜欢班里的耿澈,这点他们班几乎都早有耳闻,奈何妾有意郎无情。 耿澈也看出了点什么,但王歆娇不主动说明,他也不能自作多情,日常疏远了不少。 本就不熟,哪怕是同班同学,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现在的耿澈更是一点也不想和她有半点交集。 他已经喜欢并在追求他的祈小鱼了,王歆娇对他的喜欢在一定程度上对他造成了困扰。 “真是麻烦……” 耿澈嘟囔几句,转头又去黏祈虞。 ** 那头的祈虞也没多自在,她许久未见的母亲正端坐在沙发上,强大的气场和严肃的气氛压抑的祈虞快喘不过来气。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祈母拧眉,严声质问,犀利的眼睛定在垂头的祈虞身上,看她躲避的动作,眉间拢成小山。 “你爷爷也想你了,国庆跟我回去”,祈母抬起手腕,扫了眼手表指针,“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祈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你都懂的,不然我依旧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让你明白。” 她匆匆忙忙的来,又着急忙慌地离开。 房门被重重关上,空气中残留的馨香告诉祈虞,几秒前她的母亲确实来过。 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不是担忧,而是命令。 虞家和祈家合作共赢,祈母需要祈虞拢住祈老爷子的欢心,祈父需要祈虞在虞老夫人面前乖巧懂事。 孩子,是他们婚姻幸福的表象,是他们在外塑造形象的体现。 揉揉酸涩的眼睛,祈虞扯扯嘴角,自嘲一笑。 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又何必一次次升起希望,一次次坦然接受结果。 兀自坐在沙发上发呆,玻璃茶几被震动得嗡嗡闷响,祈虞失神的瞳孔跟着聚焦,垂眸看向自动亮屏的手机。 微信联系人发来信息,备注是耿澈。 想到她要鸽了耿澈以后,他那蹬鼻子上脸,贯会讨价还价的性子,祈虞就倍感头疼。 【耿澈】祈小鱼在干嘛呢? 祈虞边想边组织语言,怎么解释这事。 手机那头的耿澈眯起眼睛,挑眉望向【对方正在输入中】,嘴角坏笑显露。 一分钟过去了,耿澈嘴边的笑收敛了许多。 三分钟过去了,耿澈上扬的嘴角扯平,有些费解。 直到他的耐心快耗尽,嘴里一个劲地帮祈虞找借口,心底着急得不行。 难不成是日常拒绝他的小作文?回复他个消息有这么难吗? 天马行空的猜测如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拉不住。 就在耿澈以为祈虞只是碰到了标点符号在输入框里,她根本没回复时,那头终于传来了消息。 【祈小鱼】我国庆要回去,所以去图书馆的事就先暂停吧,开学给你带零食补偿 不仅没等来好消息,最后的福利也没了。耿澈有苦说不出,决定晚上吃凉拌苦瓜。 他也不是什么不知理的人,从放学时祈虞的态度上看,她很排斥回家,反而更喜欢学区房的出租屋。 知道祈虞可能有什么必须要回去的缘由,耿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计较。 “祈小鱼,我不要零食。” 生怕打字发消息看不出他的坏心情,耿澈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男生低沉的嗓音带着溢于言表的失落和沮丧,透过手机看不到他是不是伪装的,祈虞有些心虚。 听他委屈巴巴地这么说,她也不禁放低嗓音:“那你想要什么?我尽量买给你。” 不管别的,先顺毛再说——她从饲养流浪小动物身上汲取的经验。 对面那人却不肯出声了,微弱的呼吸声穿过耳膜,祈虞转动僵硬的手指,轻声嗯了声。 “祈小鱼”,他话语里充满了笑意,“给我一次约会的机会,去枣镇,我买票。” 祈虞呼吸一轻,大脑飞速运转,说话有些结巴,明显被他霸王条款吓到了:“加倍奉还?太贪心了吧。” “对啊,毕竟是祈同学先鸽我的。” 她的一再退让令他步步贪心,像步步逼近她的恶霸,俯身壁咚,曲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歪头就要亲过去。 一点也不想讲理,说的就是耿澈。 “就当你答应了,到时候再敢鸽我,祈小鱼你懂的哦。” 祈虞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小剧场】 耿(叉腰昂头):“没办法,我不仅智商高,心思花样也层出不穷,羡慕不来的。” 林(汗颜):“祈虞一天不理你,你就老实了。” 耿((*??????????)):已老实,求放过.jpg 第50章 祈与愿(11) 她懂,她太懂这个厚脸皮的男生了,下一步恐怕就直接动嘴自己讨过来了。 祈虞没再拒绝,她也想趁此机会好好松口气。 但她不想和耿澈孤男寡女的去,于是又附加了要求。 耿澈不肯,耿澈耍脾气,耿澈最终选择向恶势力低头。 “整天就知道欺负弱小,没情调的臭鱼......” 祈虞不理,祈虞仰头望天花板,祈虞没忍住冷哼挂断电话。 蛐蛐她都蛐蛐到正主面前来了,真是big胆!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从耿澈不着调地出现在她身边,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不会再为别的事苦恼。 气温转凉,秋风瑟瑟,硕果累累的稻穗席卷金色的纱衣,赶跑夏日的最后一缕热意。 秋雨连绵,石板小路被淋得湿漉漉,天边雾蒙蒙的,金灿灿的银杏叶在水涡里打着旋,庭院的景象被一双灵动的明眸收入眼底。 祈虞无声叹了不知多少遍的气,整个人淑女又端庄地坐在落地窗前,膝盖上躺有一本书。 她不喜欢祈老爷子的古董思想,每次来到这里都觉得倍感窒息。 餐桌上,祈老爷子放下刀叉,接过手帕擦净唇角,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大致扫过每个人。 所有人匆匆咽下嘴里囫囵吞枣的饭菜,大气也不敢出。 饭菜的口味偏清淡,祈虞是个重口的,一点也吃不习惯似清水煮菜般的无味。 庭院外的铁栅栏后缓缓路过几个高大的身影,祈虞眯起眼睛,只觉得其中一位有些眼熟。 没等她看清,身后就传来鞋跟摩擦地板的清脆声,吓得祈虞忙不迭装模作样读起书。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莫名很忙,祈虞的眼睛恨不得一目十行,转悠得飞快,看得祈老爷子抿紧唇瓣。 岁月不减他身上的气度,反而沉淀后的气场与日俱增。 “还是这般沉不住性子。” 留下一句话,祈老爷子转身离开。 祈虞也没反驳,再抬头时,楼外的秋雨好像更急了。 ** 手中拍动的篮球在耿澈神情恍惚间再次被林执青夺了去。 强健有力的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凸起,掌背薄薄的皮肤之下,根根青筋暴起。 完美的起跳,半空转身扣篮,林执青抹了把脸上的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 “耿澈,打球你都心不在焉的,你思春了你?” 闻言,耿澈微微偏头斜了他一眼,摆摆手走向角落休息。 红白相间的球衣衬得他身形颀长。不及膝的短裤露出鼓鼓肌肉的小腿。 弯腰拿水间,小腹处的肌肉块块分明,傲人的肌肉线条没进胯骨,窄腰收缩有力。 仰头猛灌几口水,从嘴角溢出的几滴顺着下颌骨擦向滚动的喉结,被耿澈慢条斯理地拭去。 男生因为刚才传球间的运动,嘴里穿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细密汗水打湿的额前碎发被他慵懒随性地捋到脑后。 性张力爆棚,在场的其余人表示没眼看,林执青叫腾得最欢。 “你他妈的能不能收敛点!祈虞也不在这,非要把哥几个整吐才满意?” 耿澈嗤笑,忽然被他点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执青。 被他莫名用眼神赞到的林执青摸不着头脑,嘴里嘀咕:“耿澈你该啊,恋爱脑要不得,挖野菜的时候千万别叫哥几个来帮忙。” 今天耿澈在家里想多做点攻略,顺便再简单复习复习。 已经两天没见到祈小鱼了,两人聊天的频率很低,祈虞那边总是聊着聊着人就丢了。 耿澈干什么也提不起劲来,蔫哒哒地趴在桌上。 于是乎,拒绝聚餐的耿澈被上门找人的林执青不容置喙地拉进了体育馆内。 下午的时间,他们包场了。 那头的耿澈也懒得仔细听林执青的喃喃自语,甩着外套搭到肩膀,单手插兜就朝更衣室里走。 更衣室里有面半身镜,高度恰好照到膝盖以上,耿澈一开始还觉得设计得极其不合理,现在看来确实该给这位人才加鸡腿。 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扣住手机,俊朗清隼的脸庞同时出现在镜子和相册里。 皮肤白皙的男生斜倚在墙上,半翕的双眸,淡粉的薄唇上扬,噙着不羁的笑,莫名张狂肆意。 自己对镜拍的照片,耿澈只匆匆扫了几眼,大致没问题猛地熄屏。 老实说,他很少拍照,不论是景,还是人。 耳根子发烫,灼人的温度循着血液点燃心脏,耿澈只害羞片刻,滑动屏幕,在唯一置顶的聊天框下飞速发出自己的照片。 末了,他还漏了半拍地补充:“祈小鱼,每日求夸(星星眼.jpg)” 这次对面的人回复得很快,看样子是有闲暇时间了。 【祈小鱼】......下次去动物园吧 【耿澈】?你想去动物园?也不是不行诶 【祈小鱼】......把孔雀叉出去,你上 “噗嗤”,身后悄咪咪偷看的林执青几人一时半会没憋住。 不顾耿澈沉如墨的脸色,他们捧腹大笑,“耿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骚里骚气的,孔雀开屏都干不过你。” 耿澈……耿澈又被气笑。 收拾不了祈小鱼,他还收拾不动他们几个了? 须臾,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后,耿澈理理衣摆,神清气爽地从体育馆离开。 憋在心里的情绪烟消云散了,耿澈嘴里哼着歌,大步流星消失在烟雨朦胧中。 祈虞收到耿澈发来的消息时,她正躲在卧室里琢磨物理题。 嘴里念叨物理公式,她也没多想径直点了进去。 “牛顿第一——” 祈虞忍不住爆粗口,猛地把手机盖上,脸红得能滴出红墨水。 颤颤巍巍地揉了揉眼睛,祈虞咽咽口水,不信邪地硬着头皮点进去。 嗯,她没看错的话,耿澈这张难不成就是网上说的“发给crush的照片”? 祈虞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小心机,她努力板着脸,控制视线远离照片,义正言辞地回复。 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祈虞思索片刻,决定迂回曲折的暗示。 耿澈这么聪明,她不信他看不出来。 扫到他搭在肩上的外套,祈虞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她说呢,原来不久前从外面路过的是耿澈一行人啊。 第51章 祈与愿(12) 耿澈的身影太好认,些许懒散的玩世不恭,走起路来却斯斯文文的,至少不似地痞流氓的歪头晃脑。 祈虞躺在柔软精致的大床上,沾床就睡的她这几日失眠了,就算睡着也会被门外细微的动静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她就要回去了,回到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出租房内,有令她心安的馨香。 祈虞来老宅也没带多少东西,大号行李箱半空,拎来拎去也不重,轻松得很。 值得松口气的是,祈虞在四天时间内把各学科的试卷全都刷完了。 不用创造出“一根笔,一个夜晚,一个奇迹”的苦逼夜生活。 眼睛一睁一闭,假期如泥石流,拦也拦不住地流逝。 站在座位前捧书早读的高中牲耷拉着眼皮,半死不活地闷声背书,时不时偷眯惺忪的眼睛,发呆出神。 补课那三天,课程表安排得重三叠四,死气沉沉的样子看得老师们乐地调侃:“学校吃人吗?怎么一进来就成行尸走肉了?” 只有午餐时间才能激起啃书机器的仅有动力,如脱缰的野马,飞奔进食堂。 前脚祈虞和文期两人打好饭随便挑了张餐桌坐下,后脚对面就坐下两人。 耿澈笑着挑眉,林执青冲文期颔首示意。 四人围在一起,将食不言贯彻到底。 祈虞已经有些习惯了,倒是文期有些局促和窘迫,埋头扒米的动作都斯文了不少。 平时文期就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边吃边同祈虞高谈阔论她打听来的各种八卦。 上到年级主任,下到校外恋情。 猛地这么安静,文期第一个憋不住,匆匆咽下碗里最后一口甜枣水,戳戳祈虞后就飞速去了回收餐盘处。 那迫切架势,看得祈虞一头雾水。 “嘶,你他丫的——”,林执青脸色一变,眼角疯狂抽搐,脱口而出的脏话被耿澈一巴掌拍了下去。 脚背被他用力蹂躏就算了,还把他脑袋打到一边去,林执青恨恨咬牙,刚扭头就收到了耿澈暗暗投来的和善目光。 林执青嘴角也不禁微抽,暗地里把耿澈这条狗骂得狗血喷头。 嘴角扯出皮笑肉不笑的僵硬弧度,在祈虞惊愕的目光下飞速解决了所有饭菜,最后慢条斯理地擦净嘴角。 林执青很想潇洒地快步走人,但被耿澈重重踩过的大脚趾后劲挺大,酸疼酸疼。 “他…脚受伤了?” 祈虞疑惑,刚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吃出脚伤来了。 没等祈虞仔细嘲笑林执青僵硬的走路姿势,就觉脸颊一痛。 黛青色的细眉蹙起,一双大手捏住她嫩白的脸颊,用力向外拉了下。 “啪!” 祈虞毫不留情地拍掉耿澈的手,自己揉搓两下被扯红的脸蛋,瞪大眼瞳恶狠狠地瞪回去。 祈小鱼眨巴盈盈秋水的眼珠,眉眼如画,顾盼生辉。 不愧是他喜欢的小姑娘,就连生气都这么能戳中他心中的萌点。 至于一开始耿澈追求祈虞的起因,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吃灰了。 反正祈虞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耿澈对她的喜欢不能再真了。 祈虞也吃得有七分饱了,端起甜水,小口抿着。 “吃这么少?不好好吃饭长不高啊。” 瞧着祈小鱼巴掌大的小脸,纤细的手腕不使劲就能折断,耿澈蹙眉,被对面人白了眼。 吃太撑也不好,祈虞一直都是这样。 两人一前一后送餐盘的背影被王歆娇看得清楚,嘴里的饭如同嚼蜡,她垂下眼睑,默默又夹了一筷子白米饭。 蒋禹也没多问,最近王歆娇的心情不怎么好,阴晴不定,她也不想上去自讨没趣。 心底还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耿澈回班的时候,脸上的笑任谁看都觉没眼看,实在太傻气了,变了个人似的。 他半推半就地送祈虞回班,收到文期赞赏的目光,下巴上扬,嘚瑟的模样看得祈虞拳头硬了。 时间又在枯燥的刷题讲题中度过,全市统考的期中考试在本周三,周五下午考完最后一学科后,他们还能再休息两天。 “祈小鱼”,耿澈招呼她过来,手指悄咪咪地勾住她的小指,瞧她没拒绝,嘴角上扬,“周六去枣镇吧,晚上住民宿如何?” 祈虞没点头,她先扫了耿澈一眼,耿澈立马站直,语气严肃:“林执青他都同意的。” 文期那边祈虞也询问了,有八卦的地方必有她文期,包同意的。 “那就周六上午十点坐车去,到地方先吃饭,怎么样?” 考试就在眼前,耿澈兴冲冲地掰手指数着之后的流程,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下午的考试很轻松,数学只空了一道题,连蒙带猜的不算,祈虞估摸着一百二以上是稳的。 往后的更是顺得出奇,唯有物理和地理,祈虞心里没底。 身旁文期期待明天的行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祈虞也松了口气,把考试抛到脑后。 大考大玩,小考小玩。 在线上定好两间上等的民宿,四人次日一早在车站集合,是耿家出的车。 枣镇是近些年才修建成的,具有典型浓厚东方文化特色,最出名的还是它镇中的求愿树。 据说只要你带着赤诚的心求签挂牌,一定会得偿所愿。 甫一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高大巍峨的石拱门,饱受岁月风雨的侵蚀,上头镌刻的浮雕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精细。 朱砂点出镇名,大红的灯笼迎风飘扬,鹅黄的挂穗起起伏伏。 踩着爬走青苔的石板路,人影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冲着求愿树来的。 “我们也去看看吧?” 林执青一早就接到命令,佯装感兴趣地指向售卖口,招呼几人。 祈虞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信神也不信佛,只想凑个热闹,也没拒绝。 “走走走,我倒要看看,我三年后能不能考个985或211什么的。” 文期拉住祈虞的手腕,笑着开口。 神出鬼没的林执青悠悠开口:“难不成所有好学校都是你家开的?我看别把树折寿了,毕竟白日做梦挺困难的。” 由于耿澈和祈虞的原因,林执青和文期两人走得也近了不少,互怼都是基操。 第52章 祈与愿(13) 求愿牌在枣镇随处可见,石桥上挂得密密麻麻,护栏也大同小异,红绳所到之处皆系满了小红牌。 两旁的行道矮树枝繁叶茂,浓稠的绿海间,起伏闪烁星星点点的红星,垂落下的红牌随风旋转。 队伍排得很长,留下林执青和文期,耿澈带着祈虞先一步去了编织小屋。 来一趟,必须带些纪念品回家。 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编织小屋很有古风特色,木质窗户雕刻复杂,外观精美,内有乾坤。 老板娘是个柔柔的大美人,雅素的旗袍勾勒出曲线,手腕上翡翠玉镯清脆作响,纤纤玉手拨弄怀里乖巧打呼噜的布偶猫。 店内人来来往往,祈虞环视一圈,最先注意到的是放在展台里的五彩绳和朱砂手链。 编织小屋内不仅有彩绳,还有别的物件。 两人没逗留太久,祈虞买了串朱砂手链,耿澈神神秘秘地掩住他的东西,任由祈虞如何说也不肯透露半分。 到地方,文期眼尖地看到了他们,踮起脚尖扬手晃动。 “小心点,从这里摔下去可不轻。” 被文期撑手的动作吓到,林执青没好气地说了句后,暗嘲自己疯了不成,居然还搞起了说教。 正想着自己一会写什么的文期没把林执青的话放在心上,急匆匆拉着祈虞跑到桌前。 祈虞没什么愿望,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垂头默默写着的耿澈,发觉自己这样做不对时,猛地咬唇。 蓬勃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烫,祈虞脸颊浮上霞红,刚要移开视线就对上抬头的耿澈。 漆黑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在,眼尾玩味上挑。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周围所有的嘈杂销声匿迹,祈虞怔愣片刻,心脏在胸腔乱撞。 分明不过普通的对视,许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许是她心里也恰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祈虞颤抖着长睫垂眸,掩饰心口的触动。 耿澈浓密的眉毛叛逆地上扬,半翕的眼眸折射出灼烈的光,呼吸难掩急促。 他能感觉到,祈虞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这点认知从起初,耿澈就知道,直到前不久那几秒,祈虞眼底的某些东西变了。 激动如泉水从心口喷涌而出,耿澈冥冥中觉得,或许今天过后,祈虞会答应了。 笔尖在木牌上飞速划动,一笔合成。 耿澈的愿望很简单——与祈虞在一起一辈子。 在每个黑夜来临的时候,耿澈总会幻想,祈虞穿上洁白婚纱,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嫁给自己的样子。 一开始耿澈没打算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当他第一次见到祈虞时,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那时祈虞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抱着一叠试卷,他站在二楼的走廊,身上松松垮垮的校服衬得个子颀长。 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没当回事的耿澈盯住小姑娘一晃一晃的马尾辫。 橙黄的晚霞漫溢在窗边,柔和的光落在她侧脸上,祈虞缓缓抬头。 那一刻,晚霞被她渲染在了眼中,笑得甜美。 祈虞没注意到耿澈,她就单纯地欣赏晚霞。今天的晚霞格外的橘,半边天都被染色。 百爪挠心都不够形容耿澈那时的心情,一见钟情出现在别人身上他嗤之以鼻,出现在自己身上,他决定探探虚实。 到底喜欢祈虞什么?耿澈也说不清,只觉得所有的一切有她就好,有她最好。 好在,现在祈虞被自己温水煮青蛙似的追求软化心防,这点让耿澈高兴的不得了。 思绪拉回,耿澈没有刻意去窥视祈虞的心愿。 四人写完,又四处张望,最终决定就在求愿树的树枝上系起来。 树枝缠绕数不胜数的红线,红线从中垂落。 深红的线条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转穿梭,衬得他指节分明,洁白如玉。 系好小红牌,四人早已饥肠辘辘,随意找了个餐馆吃个肚皮滚圆。 下午光线太强,他们也没出去,窝在民宿里打牌。 祈虞有耿澈偏心罩着,脸上只贴了几张纸条,反观耿澈,祈虞憋着笑,两肩耸动。 “祈小鱼,你再笑一个我看看?” 咬牙切齿地说着,耿澈又心甘情愿地打出手中的牌,继续帮衬祈虞胜利的大工程。 “辛苦耿总管了,晚上请你搓顿好的。” 语气里满是笑意,祈虞笑得眉眼弯弯,小梨涡看得耿澈心里一动。 他懒散地窝坐在坐垫上,后背倚着墙,长腿交叠略显局促地塞在桌底。 长指夹住皇冠K漫不经心地甩出去,俊美的脸蛋被贴满长纸条,最滑稽的还属嘴角边的两片“胡子”。 林执青对自己的杰作满意颔首,无视耿澈杀人的视线。 开玩笑,这个时候再不找回点场子,他在文期面前还怎么混。 “行了,就到这吧。” 耿澈淡淡开口,说着就要抬手把脸上的纸条撕下来。 “别啊,我们合照一张。”祈虞按住耿澈的手背,笑得一脸促狭。 “今天非坑我?坏心思不少。” 耿澈笑意浓浓地捏住小姑娘白皙的脸颊,故作生气地捏紧她的手指。 见祈虞没甩开,耿澈彻底乐开花,笑着就要把人抱在怀里,好好亲亲贴贴蹭蹭。 “拍照拍照”,祈虞推开他凑来的脸,招呼看热闹的两人过来。 随着相机清脆的响声落下,四人嬉笑的画面定格在相框内。 耿澈颇有心机地站在祈虞身侧,单手虚虚搭在她肩膀上,修长的手指画出剪刀手,笑得风流倜傥。 林执青低头瞧笑语盈盈的文期,眼底的温柔和欢喜被定格,他嘴角扬起浓厚的笑,盈满星光。 室内空调开得足,合力收拾整洁后,文期在手机上刷到了枣镇出名的化妆店,决定去看看。 于是一合计,四人结伴去。 化妆店的位置在镇南。穿过挂满排排五彩灯笼的路口,越过写有“我在枣镇很想你”的指路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巷四通八达。 随处可见的小摊前围满了人。 等到了店里,文期在前台报号,化妆师引着四人分开挑选衣服。 他们租了四小时,大概到晚上八点右左。 换衣间内服饰多样,风格各异,两人看得头昏眼花,在店员介绍下分别选了不同风格的套装。 第53章 祈与愿(14) 文期对汉文化很感兴趣,随心走地选了件浅绿色的宋制,搭配上她清秀的小脸,颇有股大家闺秀的味了。 祈虞走走停停,最终选了件鹅黄色的旗袍。 换上衣服和搭配的首饰鞋子,两人一前一后从换衣间出来。 化妆间挤满了人,两人被引着去了二楼,那里还有空余的场地位置。 “男生挑衣服也这么慢吗?我俩都打好底妆了。” 补光灯点亮,镜内照出祈虞娇俏的脸庞。长卷发被拢置脑后,明亮的眼眸里装有细碎的星河,闻言她勾唇一笑。 “也不一定,毕竟衣服种类确实数不过来。” 殊不知,两人躲在暗处瞧着她们离开才忙不迭去了换衣间。 “你这是?” 耿澈戏谑挑起眉梢,玩味调侃。 林执青梗着脖子,红了半张脸,故作镇定:“只能允许你谈恋爱?” “哪能啊,小子你藏挺深啊,今天想放到明面上说了?” 林执青挠挠头:“一样的一样的,谁也别调侃谁。” 不一样,耿澈暗暗嘀咕,他和他们家祈小鱼是两情相许,林执青那边肯定没他顺利。 化妆师的手很稳,长卷发被挽了几挽,末了还垂下几缕在身后。 “还好买了套餐,等会能拍个照,不枉我们来一趟。” 文期的造型偏温婉,静静坐在那里,挺直腰杆,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像那个回事。 天边泛起余晖的霞光,四人才在门口碰面。 “我去,林执青你可以啊,深藏blue啊。” 林执青戴了假发,他那双丹凤眼生得帅气,高挺的鼻梁骨下,薄唇半弯。 听她这么夸,林执青的嘴角快扬上天了,扇动扇子的手明显加速,额前两撮刘海随风飞舞。 文期和林执青互相夸夸,耿澈满眼都是祈小鱼俏皮的模样。 她生得本就漂亮,化妆不过锦上添花,樱桃小嘴张张合合,耿澈的目光全被吸引。 “怎么想起来穿这种制服了?” 没走到跟前,祈虞的余光里霎时被高大俊朗的身影挤满,根本移不开眼。 长腿被裹在深色长裤下,裤脚被束进长靴内。窄腰被腰带桎梏得紧紧,肩膀上流苏晃动。 听闻动静,男生缓缓偏头。 霞光格外偏爱他,流畅的线条镀上薄光,含情的眼睛就这么望过来,在对上祈虞的眼睛时,拉直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改周身的冰冷。 “砰砰砰”,心口处剧烈地跳动,祈虞的步子缓下来,她望向那双黑眸,只觉自己陷入了深邃的漩涡中。 周围人群来来往往,他的眼神却认真精准地独独只望向她,祈虞呼吸滞泻。 “走路都能跑神?” 额头被人轻轻敲打,祈虞眨眼抬眸,美眸一瞪,一改反常,只轻轻应声。 “那我们也去拍照?” 那头的两人已经互相夸完了,看两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耿澈哑声失笑。 采景不同,两队决定分开拍。 临走前,林执青和耿澈对视一眼,神采飞扬。 路过石桥,祈虞和耿澈并肩而行,容貌出众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小姐姐我们就在这里,对,两位看起来真般配,靠得再近些……” 摄影师小姐姐笑着举起相机,单手指挥他们摆动作。 祈虞没出声解释,耿澈巴不得他名正言顺,也不会多此一举。 “男生的手揽住女生的腰,女生再向男生那边靠靠,诶对,看镜头。” 掌心发烫的大手扣在祈虞的腰间,她羽睫抖动,红唇抿了抿,被耿澈眼中的情欲盯得头皮发麻。 看出两人之间还有话说,摄影师飞速拍了几张合照和单人照,找了理由就离开了。 空气突然安静,暧昧的粉红泡泡缓缓升起,祈虞垂头紧盯自己的脚尖,耳尖滚烫。 “祈小鱼”,双手捧起她的脸,鲜少见她害羞的小女儿姿态,耿澈笑意更甚,“可以给个机会吗?” 若有所觉的祈虞抬眸,遏制住逃跑的欲望,对上耿澈认真的眸子。 “祈虞”,他缓缓开口,“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见过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了。” “所以,今天能给我准确的结果吗?” 耳畔烟花炸开,祈虞深深吸了口气,在耿澈紧张的目光里,重重颔首。 让她再放肆一把吧,她真的很需要拥有耿澈投入的炽热的情感,让她觉得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祈小鱼!”耿澈抬手把人搂在怀里,脸颊蹭蹭她的发旋,激动溢于言表。 祈虞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造型师喷的香水,她脑袋都晕乎乎的。 “真乖的小宝”,微哑的嗓音低沉,性感又深情,喊着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可以亲亲嘛?” 祈虞埋进他胸前装死,脸上滚滚冒烟。 接吻需要问她吗?难道不是直接亲? 疑惑间,祈虞眼前突然一黑。 等她反应过来,耿澈已经双手扣住她的下巴,偏头吻了上去。 湿热的唇覆上来,贪婪地索取她的气息。一只手悄悄揽住她瘫软的腰,紧贴自己。 灼热的鼻息交织,祈虞情不自禁地抬手,搂住耿澈的脖颈。 湿热缠绵的吻过后,耿澈又不住亲吻她泛红的眼尾。唇瓣擦着眼尾,点过鼻尖、脸颊,最终虔诚在眉间落下一吻。 被他温柔的吻弄得迷迷糊糊,祈虞睁开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的脸久久才回神。 腿有些软,被耿澈横抱着坐到小亭子里。 “再拍一张,小宝。” 一刻也离不开她,耿澈黏糊糊地蹭过来,坐下也不放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臂横放在她腰前固住。 祈虞羞红了脸,推搡没用无奈接受。 “小宝看镜头。” 耿澈低头含住她的耳尖,对她敏感的耳垂吹了口热气,满意地举起手机。 百看不厌,耿澈越看越觉得他和祈小鱼就是最登对的情侣。 合照他要用来官宣。 耿澈也不掩饰对祈虞的喜欢,抱住怀里挣扎的小人,手指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要不再亲亲吧,不是说亲亲有助于减肥嘛”,耿澈眨巴眼睛,喉结滚动。 脸还没凑到,嘴先撅二里地。 第54章 祈与愿(15) “耿澈!在外面你注意点!” 祈虞恼羞成怒,抬手捂住他的嘴,眨动的水眸倏然一缩,惊愕的合不上嘴。 手掌传来湿漉漉的触觉,痒得她猛然收回,指着耿澈嗫嗫唇瓣。 “别气别气,我那不是情不能自己嘛小宝。” 路上,无论耿澈怎么哄,祈虞都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沿河岸闲逛。 身后的男生又举起手机,拍了不少照片,末了还喜滋滋地反复欣赏。 小宝真好看,生气好看,怒瞪他也好看。 在外面没逛多久,两人又回了店内,换回自己的衣服后,文期和林执青也匆匆赶回。 扫了眼文期红肿的唇瓣,祈虞又看向笑得春风得意的林执青,心里了然。 “他俩啥时候有情况的?” 祈虞凑到耿澈身边,全然忘记自己要置气不理耿澈的事,低声问。 耿澈乖巧地摇头,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 等祈虞反应过来,耿澈已经环抱住她,埋头轻蹭颈窝。 “别撒娇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羞。” “不羞不羞”,闷闷的声音传来,细密的热气喷洒在脖间,“我巴不得变成挂件,黏你身上。” 祈虞不想理大型挂件,也没拒绝他的行为,一再纵容。 在耿澈身上,她尝到了不受掌控的自由。祈虞还是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她严重缺乏安全感。 但祈虞不会表达出来。 好在耿澈是个喜欢补脑患得患失的,他的亲昵对祈虞来说,是弥补慌乱的渴望。 她想,她在听到耿澈突如其来的告白时或许已经被吸引到了。 不受约束,冲破掌控,祈虞觉得自己看到了自己渴望成为的模样。 从枣镇回来,祈虞发现耿澈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大课间总会跑过来找她。 到处都是监控,耿澈也不光明正大地搂搂抱抱,只勾住她的手指摇晃,和她说些话。 他喜欢黏着她,喜欢从身后抱住她,浑身染满他的气味。 “小宝,中午放学我就在教学楼间相连的走廊上等你,我们一起吃饭。” 揉揉小姑娘的脸颊,耿澈似上瘾的瘾君子。 乖巧仰头的祈虞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好乖”,他俯身凑到她耳边,“好想亲亲小宝,像吃……” “收敛点吧耿澈。” 闻言,耿澈无辜眨眼:“小宝,我已经很克制自己了。” 要是在校外,她的嘴巴早就肿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可望而不可求,馋,想吃。 “还有,明天气温又低了好多,带上厚外套,别感冒了。” 临走前,耿澈又说了句。 预备铃响起的瞬间,耿澈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转角。 前脚祈虞刚坐下,后脚文期就溜着跑进教室,脸蛋红扑扑的。 这边正朝着甜甜的恋爱进发,王歆娇那边如坠冰窟。 耿澈谈恋爱! 耿澈怎么会谈恋爱?! 王歆娇柔美的小脸狰狞片刻,须臾她垂下眼睑,握紧笔杆的手不住颤抖。 在分班第一天见到耿澈,她就喜欢上他了。 扯扯嘴角,王歆娇脑海里倏然浮现一个身影和姓名——祈虞。 明明只是一场表白大冒险,为什么耿澈还要大张旗鼓地四处炫耀祈虞? 王歆娇想不明白,或许她不想明白,揣着明白装糊涂下去,才能让她的理智回到崩溃点前。 耿澈会甩了祈虞,一定会甩了祈虞! 面色沉如水,王歆娇瞪直的眼里闪过一抹凶狠。 祈虞有什么资格站在耿澈身边,她没资格…… 班内所有人几乎都有耿澈的好友,自然也刷到了他官宣的动态—— 【终于得偿所愿】 附加二人亲密的自拍照,任谁看了都觉般配,纷纷在底下疯狂叩9,恭喜的祝福不要钱似的。 蒋禹在得知耿澈恋爱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远离王歆娇了。 她总觉得王歆娇的眼神越来越幽暗,看得她心里发毛。 反正王歆娇也拿她当塑料姐妹花,用得着的时候亲昵叫着,用不着的时候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和她装。 她蒋禹又何必自讨没趣。 十月过后,十一月的气温骤降。 月中旬,怕冷的祈虞已经裹上了加绒卫衣,外套冬季冲锋衣校服。 跑操后,脸蛋被冷风刮得通红,太阳穴突突直痛,祈虞捏住耳垂搓着。 “唔哼,抱歉。” 低头走着,前方不知何时窜出个人。祈虞猛地扎进那人的怀里。 等道过歉,听到头顶传来轻笑,祈虞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跑完操不舒服吗?” 大手揉了揉蓬松的发丝,耿澈担忧地关心道。 拉着耿澈继续向前走,祈虞摇了摇头,打了个喷嚏。 再开口时,鼻音重得些许可爱,听得耿澈有些心疼。 “就有些感冒,跑太快吹得头痛。” 知道小宝感冒了,耿澈想到自己柜子里还有些没拆封的药片和冲剂,估摸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带给她。 立冬的日子,祈虞顶着寒风上下学,厌学的情绪达到顶峰。 好在身旁总会坚定不移地站着耿澈,他柔声的安慰和关心成了祈虞的良药,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耿澈了。 小雪说下就下,丝毫不给他们半点前摇。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一天都是雨夹雪。 艰难地从暖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叠整齐被子,祈虞满脸怨怼地站在洗漱台前刷牙。 从柜中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祈虞麻溜地换上,一气呵成。 奶白的高领棉毛毛衣,外罩同色的短款奶酪羽绒服,祈虞手指在长发间飞速穿梭,扎了个简单精巧的侧麻花辫。 碎发被她理了理,小嘴粉嘟嘟的,明眸皓齿,今天走温柔文静风。 “我们挺心有灵犀的,小宝。” 出了门,就在楼下见到等候她的耿澈。 同款蓝色的小袄,怀里揣着红色格子样式的围巾。他撑着把双人打伞,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视线不离。 走廊的灯亮了又灭,耿澈眼尖地捕捉到祈小鱼的身影,抬脚向前走了几步。 祈虞一股脑扎进耿澈的怀里,冲得他向后撤了几步。 “急冲冲的干啥,又没迟到,地滑摔到自己怎么办?” 第55章 祈与愿(16) 佯装生气对祈虞来说已经没用了,耿澈无奈叹了口气,让她帮忙撑着伞,自己则神色认真地替她系上围巾。 白皙的脸蛋被酒红色衬得莹白如雪,半张脸被遮住,露出的双眼明亮浑圆,水汪汪的,看得耿澈心里软踏踏的。 “好乖的”,他不禁亲了亲她的脸蛋,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塞进被他捂热的口袋里,一手给两人撑伞。 胜在伞足够大,两人身上干净清爽。 接送女朋友上下学,是家常便饭,耿澈也乐在其中。 就连艰难踏进的校园也开始期待起来,毕竟不上学不一定见得到小女友。 耿澈和祈虞感情很好,两人之间很少吵架,就算有,耿澈也是最先低头的那个。 他不会在小宝生气的那段时间里,与她追究这问题到底谁对谁错。 他对她的偏爱,从头到尾都溢于言表,从不敷衍,也不会冷淡。 有时候祈虞也会羞愧自己糟糕的脾气,红着眼睛亲吻耿澈的脸颊,与他道歉。 耿澈都照单全收,包容她的小情绪,但也会柔声告诉她,这问题确实出在你身上。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即使在一开始就承认自己的错误低头,耿澈也不会过分纵容祈虞。 喜欢是相互的包容与体谅,不是一味地付出和自我感动。 耿澈会包容祈虞所有的小情绪,在她生理期前后更是把“伏低做小”贯彻到底。 祈虞也会认识到自己的小脾气有多么的夸张,转头乖巧地认错。 “一个亲亲就能解决好这个问题的小宝,哭什么,对你好是应该的。” 怀里抱着泣不成声的祈虞,她还在断断续续抽噎着反省自己,耿澈叹口气,边说边吻去她脸颊的泪。 “那要是一个亲亲解决不了呢?” 祈虞揉揉眼睛,乖巧地趴在他怀里,轻声问。 长指摩挲下巴,在祈虞两眼巴巴目光下,耿澈勾唇浅笑:“那就两个亲亲。” 祈小鱼给他的一切,都是他耿澈的甘之如饴。 寒风萧瑟,昼短夜长。 阴沉的天际又飘下小雪,银装素裹的校园角落布满凌乱的脚印。 “明天圣诞节,一起出去走走嘛小宝?”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月末,午饭过后,耿澈替畏寒的小姑娘拢拢衣领,大手包住她冰冷的小手,并肩走回教学楼。 高一教学楼距离餐厅的路程最长,耿澈不厌其烦地陪她消食。 期末考试大体安排在一月中旬,依旧是市区统考。 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祈虞迷糊地颔首,看得耿澈心里软了块,对她更怜惜。 目送小姑娘进教室,耿澈才转身打算回去。 刚扭头,就发现身后不远处死死凝视自己的王歆娇,嘴角半弯的弧度消失,耿澈冷着脸大步流星与她擦肩而过。 “耿澈”,她低声叫住他,瞧他充耳不闻,不由加快语速,“你是真的喜欢祈虞吗?” 见身形颀长的男生停下脚步,王歆娇眼底划过一抹幽暗,她缓缓靠近:“都快期末考试了,你这样耽误她学习不好吧?” 班内的男同学与王歆娇的关系很好,王歆娇很享受与男同学打闹的时候。 心里得意自己的说辞,王歆娇又不免语重心长地劝了几句。 大概意思,两人的恋爱是耿澈在耽误祈虞的学习,悄咪咪地上眼药。 路过的学生都偏头看向那两人,有祈虞的同班同学,他们对视一眼,疯狂奔向教室,嘴里嚷嚷着:“完犊子,祈虞的男朋友要被撬走了。” 一头雾水的祈虞被班内人推搡着出门,没走近就被耿澈注意到了。 背对着她的王歆娇自然没看到,但耿澈脸上的笑意和下意识的动作都在告诉王歆娇,祈虞来了。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王歆娇亦步亦趋地跟在耿澈身后,笑得一脸温柔。 “怎么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拉着小宝转了圈,没发现她哪里不舒服,耿澈松了口气,刚要把人半搂进怀里,恼人的苍蝇又嗡嗡作响。 “是耿哥的女朋友祈虞吧”,王歆娇笑着撩了把挂在耳后的刘海,“我是耿哥的同学,找耿哥说点事,不介意吧。” 黛眉蹙起又松开,祈虞蹭了蹭身旁男生抚上脸颊的手指,闻言勾唇一笑,默不作声。 两人之间的亲昵氛围谁也插不进去,王歆娇眼尾微抽,垂在身后的手指蜷缩,指甲扎进肉里疼得她差点落下脸上的笑。 真是令人碍眼的亲密。 “你有事要忙?”祈虞仰头,对上耿澈笑意正浓的眼眸,暗暗瞪了他一眼,“你同学找你呢。” 小姑娘鼓着脸,乱吃飞醋的小模样令耿澈眼底笑意更甚,大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没事,还有点时间,带你买点吃的去。” 说着就要揽着她的肩膀去小卖部。 彻底被无视的王歆娇深吸几口气,脸色阴沉得骇人。 郑高对亲密人际交往与手机携带使用,管得不是特严,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除非……有人举报到年级处主任那,轻则大会批评,重则警告处分处理。 垂下眼睑,王歆娇嗤笑,她倒要看看,耿澈有多喜欢祈虞。 一路上,耿澈同祈虞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发誓,自己与王歆娇没有一点关系。 “对你情深义重的女生,你一点没察觉到?” 祈虞撇撇嘴,一点也不信。 耿澈有苦说不出,忙不得解释清楚,心里快恨死找事的王歆娇了。 虽然他也很稀罕小宝吃醋的可爱模样,但他不希望有不明的误会横在两人感情之间。 “小宝,以后见她我绕道走,今天的错往后不会再犯,求求小宝大人原谅我吧,嗯?” 瞧着祈虞翘起的嘴角,耿澈故作可怜地蹭蹭她的脸颊,直到把人哄开心才松口气。 “走,多喝点核桃奶补补脑。” “耿澈,你内涵我呢?” “不敢不敢,那就喝点热奶好了。” 那日过后,耿澈躲着王歆娇的程度更甚了,就连同班同学都看出些什么了。 有人撑着胆子去问王歆娇,也被她脸上的失落和惆怅搞得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她做出那副样子恶心谁呢?” 班内的女生有与她不对付的,讨厌王歆娇那副作态,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怎么?你嫉妒她和男生玩得好?” 有男生为王歆娇打抱不平,被一巴掌拍走。 搞笑,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满足王歆娇那颗交际的心了。 班内大部分女生都知道王歆娇表里不一,被她坑惨的大有人在。 “周小新”,坐在看热闹的女生侧过身,暗含关切地问:“没事吧?” 周新摇头,明艳的小脸闪过霎时的惆怅恍惚。 第56章 祈与愿(17) 周新摇头,明艳的小脸闪过霎时的惆怅恍惚。 她男朋友就是被王歆娇撬走的,最后王歆娇还把他甩了,跑到她面前一脸高傲地扬起下巴。 “周新,你这男朋友也不怎么样嘛,也不知道你一天天紧巴个什么劲。” 那一段时间里,王歆娇几乎成了周新的噩梦,她尽量都避开王歆娇。 “我看耿澈小两口感情好得很,她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搞得耿澈先辜负了她一样。” 女生撇撇嘴,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周新拍了拍她的手背,与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班内的血雨腥风,耿澈视若无睹,他忙着和小宝约会,哪里顾得上什么王歆娇不娇的。 圣诞节那天恰巧星期六,上午放学,耿澈拉着祈虞的小手,先陪她回趟家放书包。 他自己身上没带什么,校服外套让他一并放在祈虞家里,反正周一上课时,祈虞会给他捎下来。 这不是耿澈第一次进祈虞的小屋。 耿澈做好了计划,先去吃顿饭,再到处逛逛。学区房前的商业街已经陆续有贩卖的小摊了。 今天街上比往常尤为热闹,穿着圣诞服的人偶在店门前分发免费的气球。 手指捏住细绳,在小宝纤细的手腕上绕了几圈,最后系个蝴蝶结。 “我们家小宝真可爱。” 一头乌黑的长卷发乖巧地披在脑后,茂盛的发顶被他别了两只红色小鹿角。 水光潋滟的黑眸亮晶晶的,红唇被遮住,小脸羞得红扑扑,看得他心里软乎乎的。 周一一大早,祈虞跟在耿澈屁股后面慢慢走着,原本睡眼惺忪的瞌睡虫瞬间被赶跑——年级主任老李叫住二人。 光秃秃的脑门被织线棉帽罩住,精明犀利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他沉吟半晌,先一步放祈虞回教室。 原地踌躇的祈虞收到耿澈传递来的安抚目光,抿紧唇瓣,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走远。 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老李没好气地哼了声,笑着骂道:“你个小混蛋这么明目张胆,不怕我叫家长?” “哪能啊。” 耿澈与老李关系还可以,之前高一物理就是老李带他的。 对耿澈的印象很深,老李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对他谈恋爱这事不好评价。 老师自然不希望好苗子自寻死路,但他心知耿澈的性子,也知道他这几次模考成绩名列前茅,没有波动太过厉害。 索性与他一路走回高二教学楼。 余光注意到站在门前张望的小身影,老李促狭地瞧了眼耿澈:“你就不怕拖累人家小姑娘?这事要是闹到家长面前,颜面扫尽地只会是她。” “我帮她补习功课,哪里就害了她了?” 对此,老李只摇摇头。 没办法,对待好苗子就要客气点。 “有人举报的吧?不然您老怎么亲自来抓我们,恐怕还盯点好几天了吧。” 面上男生半翕的眼眸,老李抹了把额头:“聪明,物理最近跟得上吗?不会的题可以来问问我,办公室还是老位置哈。” “一定。” 知道耿澈没玩物丧志,老李背着手回了办公室。 至于别的,他爱莫能助。 知道有人刻意举报的,耿澈黝黑深邃的眼睛晦暗不明,插进口袋里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啧。” 回到教室,耿澈摸了手机躲到厕所隔间里,给那头正惴惴不安的小姑娘发消息。 祈虞收到耿澈的目光,两人之间的默契配合,她知道他有办法脱身,心里还是担心,早读时不时低头摸出手机。 文期与林执青正蜜里调油,实在是祈虞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看得她不禁询问。 得知两人被年级主任叫住,文期先是惊愕蹙眉,随即脱口而出:“不是,你俩这是被举报了吧,不然怎么这么精准就抓到你俩。” 进校门和出校门,耿澈很知趣,从不会肆无忌惮地拉住祈虞的手,举止亲密。 静下心,祈虞也知道文期话里有话,一颗心瞬间沉入海底,心乱如麻。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有谁会去吃饱了撑得举报她和耿澈。 学校内小情侣这么多,被盯上的只有他俩,纯纯大冤种。 “等耿澈给你发消息,我也问问林执青那边到底如何了。” 闻言,祈虞颔首道了声谢。 得知耿澈那边没事,也没被警告处分,祈虞提到嗓子眼的心彻底落回肚里。 耿澈中午想和祈虞一起,却被她严词拒绝。 风口浪尖,还是苟点比较好。 “耿哥,我想和我对象一起吃饭”,林执青食不下咽,面对耿澈那张死人脸实在吃不下一口,“凭啥你受苦,我还要没苦硬吃?!” “就看你开心的样子有点不顺眼。” 耿澈理直气壮地回道,无视林执青愤慨幽怨的眼神。 “你觉得会是谁举报”,实在吃不下去,林执青干脆摩挲下巴猜测起来,“肯定是暗恋你的人,这人也真是,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 后半句耿澈赞同地颔首。 一天找不出举报的人,耿澈一天都不能与祈虞在学校里牵手,可苦了耿澈和林执青。 文期倒没觉得有什么,和谁说八卦都一样,祈虞和林执青都是最佳的倾听者。 随着日子滚滚向前,很快便到了新的一年。 一月一日,凌晨整点。 绚烂的烟花在昏暗的天边轰然绽放,祈虞躺在床上,清冷的空气包裹住小小的身体,她半张脸埋进被里,滴溜着眼珠望向窗外。 同一时间,手机亮起。 祈虞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坐到窗台上,怀里抱住圆滚滚的卡皮巴拉抱枕,耳畔响起对面人的呼吸声。 “小宝”,耿澈站在院子里,桌上堆有几个憨态可掬的小雪人,他语气温柔眷恋,带着明晃晃的笑,“新年快乐,永远顺遂。” “耿澈,新的一年也要和你一起快快乐乐。” 耳根子发烫,祈虞满脸认真,严肃又郑重道。 “祈小鱼,这不是愿望,这是事实。” 酥麻的轻笑声听得祈虞蜷缩手指,嘴角不自觉带笑。 与之一门之隔,祈母半夜收整好工作,想下楼接杯水,没想到听到祈虞房间内传来动静。 她没听清,也没管祈虞,只在手机上给她发消息,明天还要去老人家那里送礼,祈虞不能赖床。 收到消息的祈虞坐在床边,紧抿唇瓣地扫了眼,便放下手机溜进梦乡。 第57章 祈与愿(18) 找准时机摸进卫生间,祈虞终于能喘口气。 身上是祈母为她挑选的红色淑女裙,即使再怎么冷,也不准她添任何累赘的大衣。 揉了揉笑僵的脸,祈虞心里的厌烦近乎溢出。 虚伪的客套和虚假的祝福,她不懂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忍住恶心阿谀奉承的,她快要窒息。 她是备受长辈专注的独女,必须做到礼仪姿态不落半分,甚至要接得住任何问话,精神高度紧绷。 出了任何差错,祈虞想也不敢想他们看向自己的视线和不留情的责备。 听到门外大厅有人叫自己,祈虞按下冲水键。 再次打开门,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轻声细语。 ** “啪!” 毫不留情的巴掌落在祈虞脸上,嘴角被打出血丝,梳理整齐的长发凌乱地粘在脸上。 “早就告诉你要讨好你小姨”,祈母一改在外的和蔼,妆容精致的脸上狰狞片刻,身上的贵气全无,她歇斯底里地怒吼:“你就是个废物!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不然!不然我的身体也不会垮掉!我也会生出令所有人艳羡的继承人!” “为什么当初在肚子里死掉的不是你!” 当初,祈母怀的双胎,男孩在三个月份时突然胎心停了。 咬紧后槽牙,祈虞压抑住涌上喉间的呜咽声,一声不吭地任由祈母疯狂地发泄。 长发被她扯掉大把,半张脸红肿鼓起,蜷缩身体承受女人如雨般落下的拳打脚踢,时不时从鼻腔溢出几句闷哼。 大门被人从外打开,满身寒气的男人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无视妻子对女儿的暴虐殴打,缓缓坐在真皮沙发上,躬下身,一言不发地望向被打得闪躲不定的祈虞。 打火机点燃香烟,祈父猛吸一口又徐徐吐出,烟雾缭绕,迷蒙了他俊美清冷的眉眼。 “行了”,耳边妻子神经质的怒吼令祈父厌烦地拧眉,语气寡淡地斥责道,“她还要上学。” 是啊,祈虞还需要出去见人,让别人看到她脸上不忍直视的伤口,该怎么找理由搪塞老人的追问。 祈母收回高高扬起的手,鼻腔里呼出粗重的鼻息。 抬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长发,拂去衣裙上的褶皱,祈母优雅地起身,兀自坐到祈父身边,嘴角又挂起任谁也挑不出错的笑。 指骨点去烟灰,祈父闭上眼睛,冷硬着嗓音丢出一句:“祈虞,爸爸和妈妈对你太失望了。” “你妈妈对你的期望很高,你小姨手里有个项目对妈妈很重要,但是你没能达到妈妈对你的期待。” 冰冷的话语如冰刺砸进祈虞心里,她扯动唇角,皮肉拉扯,疼得她猛咳几声,撕心裂肺似乎要咳出血。 真是聒噪...... 祈父厌烦地捏起香烟,用力碾压掐灭烟头的火星子。 “今晚去阁楼好好反省反省,明天下午再去学校吧。” 扔下一句话,祈父就起身拿着大衣匆匆离开。 祈母也不想再瞧见令她心烦至极的祈虞,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转身招呼侍从把她拖着丢进阁楼里。 房门落锁,阁楼的地板渗出寒气,这里没有任何暖气和地龙,祈虞身上仅仅只有一套不保暖的长裙。 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祈虞抽了口凉气,抱膝缩在角落里。 阁楼光线昏暗,仅有的窗口被木条封死,那是为了防止祈虞跳楼而封的。 这里不常有人来,也没人按时清扫打理。 浮尘累了厚厚一层,吸进肺里呛人得很。发霉的薄毯叠得整齐,幽闭的黑暗里只有她一人轻薄的呼吸声。 不用想也知道身上淤青一片,祈虞吸了吸鼻子,憋在心底的委屈和愤恨在这一刻爆发。 豆大的泪珠滚落,她觉得毫无形象,却只敢无声哭泣。 贝齿咬紧唇瓣,被撕出裂口。 她现在很想耿澈,真的很想很想抱着他,诉说自己的难受。 祈虞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地讨好小姨了,但小姨的眼睛似乎是把利器,把她心底的阴暗照得一清二楚。 她明确拒绝了祈虞的讨好,并意有所指地批评了他们家。 她手里的项目早就找好了合作对象,就算没有,也绝不会轮到祈母与她合作。 难堪和尴尬像个无形的巴掌打在祈虞脸上,偏生她还只能继续陪笑,装作不懂地在小姨身边。 在回来的路上,祈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关到了这里。 小阁楼里,装载了她童年大半的时光。 她的委屈她的难过她的一切情感尽兴在小阁楼里发泄,与她作伴的是到处乱窜的黑老鼠和发霉的被子。 浑身剧烈的疼痛,胸口压抑得透不过来气,祈虞大脑昏昏沉沉的。 抬手一摸,祈虞都被自己额头惊人的温度烫到。 又发烧了,她仰头望向霉菌点点的天花板,乞求能有人来小阁楼看看她,给她打一阵退烧针。 迷迷糊糊地坐着睡了过去,酸痛和撕裂的难受伴随她,眼睛睁睁合合,终于,一抹亮光从缝隙间钻进小阁楼。 祈母还记得祈虞脸上明显的伤,收到吩咐的佣人刚打开阁楼,就发现已经高烧昏过去的祈虞蜷缩着躺在冰冷地板上。 早就习以为常的佣人扶着祈虞,紧随其后的家庭医生目不斜视地处理伤口。 退烧针见效很快,滚烫的小脸不再皱巴,呼吸也平稳下来。 迷蒙间,祈虞嘴唇轻启,语气恳求:“放我出去……我知道错了……” 佣人和家庭医生充耳不闻,做好夫人吩咐好的一切,便又重新退了出去,再次从外锁住小门。 红肿的眼睛眯成缝,眼尾划落眼泪,砸进身下的尘灰里。 ** 耿澈知道祈虞回去了,一早便来到学校,迫不及待想把新年礼物送给小宝。 没见到人的耿澈坐不住了,去了祈虞的班里,被文期等人告知祈虞今天请假半天,下午才回来。 失落的耿澈又提起精神跑回教室,趴在桌上,给祈小鱼发消息。 消息也石沉大海,这让耿澈心里升起不安的预感。 但他也不知道祈虞回哪个家,打电话问家里大哥,大哥表示祈家虞家那两位已经飞回国外公司了。 那祈虞能去哪里了? 揣着疑惑和不安,耿澈一上午精神不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挂在黑板上头的时钟,恨不得自己动手把时间拨弄快些。 “耿澈,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余光一直注意他的王歆娇,在物理课后的课间,拿着测试卷小步来到耿澈桌前。 耿澈没给她一个眼神,自顾自在手机上敲敲点点。 “耿澈……” 第58章 祈与愿(19) “滚开。” 他猛地抬头,似发怒暴躁的雄狮,凶狠地驱赶闯入领地的恼人狒狒。 被耿澈眼底的冰冷和厌恶吓到,王歆娇僵在原地,抿唇抬手就要拍向他。 “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吗!” 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刺耳的响声中伴随耿澈不留情的话,王歆娇红了眼眶。 班内鸦雀无声,没人在这个时候为王歆娇打抱不平,耿澈平日和他们每个人都玩的还不错。 今天明眼人都看出他心情不好,王歆娇还没眼力见地上去招惹人家。 况且耿澈看起来吊儿郎当,脸上笑眯眯的,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带着笑,一拳比一拳凶狠。 “问你个题,至于这样让我难堪吗?” 王歆娇低声嘀咕,随即想到什么,眼神一亮:“耿澈,你不会被祈虞甩了吧?” 实在是太高兴了些,王歆娇藏不住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和小女生的害羞,这下耿澈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暴起。 “耿澈”,林执青及时按住耿澈想揍人的冲动,拉着他向外走,同时把王歆娇眼底沁出的欢喜收入眼底。 到了楼梯间,耿澈黑着脸甩开林执青的手,脸色阴沉。 瞧着他实在听不进别的,林执青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觉得炸一下王歆娇比较好。” 这是属于男人的直觉。 之前没怀疑班里人,只是不想把大家之间的关系闹得太难看。 可无论怎么猜想,都觉得有些说不通的点,在看到王歆娇脸上的欢喜雀跃时,林执青恍然大悟。 “你怀疑——” 在耿澈狂风暴雨的眼神里,林执青抿唇点头。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生,会做出这么心思歹毒的事? 林执青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觉人面兽心,还好没和她过多来往,不然被她坑死都没地哭。 这么一想,耿澈也察觉过来其中的问题。 联想到王歆娇的言行举止,耿澈咬紧牙关,舌尖扫过后槽牙,抵住腮帮,后悔刚才怎么没一拳打死她。 “哎哎哎,等确定是她以后再说别的。” “在学校里不能动手,不然冠上个欺软怕硬的脏名,得不偿失。” 在祈虞身上,耿澈惯会失去理智,林执青怕他冲动做事,忙不迭拦住他。 “我知道”,耿澈冷笑一声,“我动不了她,我还动不了她身后依仗的东西了?” 为了确定是不是王歆娇举报的,耿澈飞进教室摸了套试卷又飞出,一溜烟跑到老李办公室。 “报告!” 耿澈有礼貌地敲敲门,听到老李的应声才推门而入。 不出两分钟,耿澈攥紧手中的试卷,刚出办公室,嘴角的笑就消失殆尽。 老李不肯透露太多,耿澈一口咬定就是王歆娇,他也只摆摆手。 “真是她?” 早在门口等候的林执青嗫嚅嘴角,瞧着耿澈颔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回还真是因为你的问题。” 他啧啧两声,拍拍脑袋道:“中午老子不陪你了,小蚊子那里没人陪,我得去。” 耿澈不置可否,他中午要去蹲祈虞。 另一头,耿澈心心念念的小宝正被架着洗漱,肌肉酸痛,身上的淤青轻轻一碰便疼得她指尖发抖。 稀里糊涂换上校服,祈虞特地换上了祈母准备的高领毛衣。手背上的淤青遮不住,右半边脸肿成馒头。 接过管家递来的口罩和手套,祈虞一言不发地遮掩整齐,才在他满意的目光下坐上车。 心里空荡荡的,冷风穿堂而过,祈虞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路上开机后,祈虞收到了数百条信息和几十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耿澈打来的。 手指冻得僵硬,良久祈虞才颤颤巍巍地点在手机屏幕上。 刚回耿澈消息,收到消息不过几秒他就打来了电话。 “喂。” 一张口,祈虞都被自己摧枯拉朽的声线惊住,不禁猛咳几声,似要把肺也咳出来才舒心。 “小宝生病了吗?” 关心的话语一点点缝补祈虞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鼻腔泛酸,眼眶湿润发红,祈虞哽咽一声。 对祈虞了如指掌的耿澈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哭腔,更加着急。 “小宝身体很难受吗?要不把下半天的假也请了吧,我放学去看你好不好?” 他越是温柔地待她,祈虞越是忍不住落泪。 缝缝补补的世界里,有人是关心她的,不夹杂任何目的,单纯炽热的情感只为她而存在。 “没……我马上到学校”,祈虞吸了吸鼻子,沙哑的嗓子软唧唧的,“我很想你,耿澈。”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捂住嘴贴在手机话筒前。 司机是她母亲的人,她本能地不想让她母亲知道她谈恋爱了。 即使再小声,电话那头的耿澈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得一清二楚,他乐出声:“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比你想我还要想。” 冰冷入骨的寒意逐渐消退,祈虞饿得胃部痉挛,每次收缩都会疼得她额角冒汗。 脸色煞白,捂住小腹下了车,祈虞步履蹒跚地走进学校。 在大门口,祈虞远远就瞧见了那道高大熟悉的身影。 耿澈第一时间看到了祈虞,注意到她难受的动作,敛眉快步上前。 “脸色怎么这么差,一觉睡到中午没吃饭吗?” 耿澈刚要抬手摸了摸小姑凉冰凉的脸蛋,就被她肿肿的脸颊吸引了目光。 “谁打你了?是不是早上有人欺负你,你才没来上课的?!” 视线从她毫无血色的唇瓣掠过,耿澈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咬紧牙关。 对此,祈虞只是笑笑,把头埋进他胸口处,心底的委屈苦楚又次涌上心头,强烈浓厚到她呼吸急促。 “怎么了?很难受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好不好?嗯?” 怀里小人不吭声,渐渐的,耿澈脸色有些不对劲,抿唇动作轻柔地捧起她的脸。 指腹触碰到湿漉漉的脸颊,耿澈脸色大变,忙不迭把人搂进怀里,一边走一边找到监控死角,把她拉了进去。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长睫被泪珠打湿,水汪汪的眼睛雾气横生,撇起小嘴,想来是委屈很了。 “宝宝,怎么了?和我说说好不好?谁惹你伤心难过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紧紧桎梏住祈虞,耿澈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哄拍她的背,替她顺顺起。 第59章 祈与愿(20) 结果没想到刚拍一下,怀里的小人突然疼得闷哼一声,浑身战栗,眼泪又落了下来。 这下耿澈一点也不敢动了,僵在原地,须臾才小心翼翼地轻柔搭在她腰间。 “后背受伤了?”看不出什么,耿澈只能靠猜,却见祈虞只摇头,掩唇纠结地皱巴着脸蛋。 她此刻看起来很憔悴,精神萎靡不振。 知道她心情不好,胃还不舒服,耿澈思索片刻,决定先带她去医务室吃点药,再买些热食填饱肚子。 祈虞没拒绝,她现在只想黏着耿澈,尽管她知道场合不对,时间不对,但她就是害怕。 害怕一睁眼自己还在那狭窄局促的小阁楼,拼命呼喊,哀声请求,谁也不会来打开那扇门。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耿澈握紧她的手更加用力。 掌心相贴,暖心的温度渡到祈虞身上,她紧紧回握,即使手背疼得厉害也不愿松开。 医务室内,祈虞吃了药,怀里揣着耿澈买来的热奶和温热的饭团,手里捧着热水小口抿着。 耿澈刚要说些什么,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精准地瞧见祈虞手背上大片的青紫色淤痕。 她的小手纤细白嫩,猛地一看便觉可怖,耿澈握紧拳头,掩下眸底腾升的火花,佯装若无其事地握住她的手腕,问她。 祈虞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拉住,躲避不及的她垂下眼睑,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耿澈叹了口气。 “小宝很疼吧”,他满眼的怜爱与心疼呼之欲出,捧起祈虞的小手凑到嘴边,给她轻柔地呼了口气,“不说也没关系。” 他迟早会等到祈虞主动开口的那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放学去我家里陪我写会作业,好吗?” 祈虞的要求,耿澈有求必应。反正他也是一个人在外租房住。 盯着祈虞一口口秀气地吃完饭团,耿澈捏住湿巾替她细细擦拭唇角,这才放人回去。 一下午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课上,祈虞坐直身板,没坚持几秒就忍不住弓腰。 索性她直接趴在桌上,任课老师瞧着她脸色不好,也没多说什么,随她去了。 放学的时候,气温更低了,耿澈把自己常备在书包里的围巾拿出来,细心圈在祈虞脖颈上。 目光晦暗地从她耳后根淡淡的血痕擦过,耿澈握紧拳头又松开,脸上皮笑肉不笑。 祈虞勾唇被他臭臭的脸色逗笑,明晃晃的小梨涡看得耿澈又急又气,却也舍不得逼迫她说。 ** “耿澈”,祈虞坐在沙发上,俯身搂住半跪在她面前,红着眼尾掉金豆豆的男生,“没关系的。” 有他在,有他对她的心疼,那些一切都过去了。 耿澈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会这么骇人听闻。 虎毒还不食子,祈虞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挚宝,他都舍不得吼她一句,亲生母亲的祈母居然会对她拳打脚踢。 祈虞有些无奈地被耿澈扑倒在沙发上,颈窝处湿哒哒的,他像某个毛茸茸的小动物,边哭边蹭。 “我会逃离这个家”,祈虞捧起男生哭红的脸颊,凑上前吻过他的眼尾、鼻尖、唇瓣,“耿澈,我只有你了。” 那个不能被称作家的牢笼,困住了小时候的祈虞,但困不住向往自由的小鸟。 被折断的羽翼,在名为耿澈的爱意中逐渐丰满血肉,重新野蛮生长出茂盛强健的羽毛,一展风采。 “我会永远爱你的,祈虞。” 口头誓言固然轻如鸿毛,但那一刻,祈虞是愿意相信的。 …… 期末考试过后,即使再怎么不情愿,祈虞还是要回到老宅那边,遵循父母的命令,三天两头的跑。 陪着祈老爷子静静地下棋,压制住任何鲜活的生机,装作内敛地有板有眼。 脸上陪着笑,祈虞跪坐在虞老妇人身侧,僵硬着笑脸应付那些老妇人的七嘴八舌。 好在每晚祈虞都会与耿澈视频通话,他很有耐心地听她娇里娇气地抱怨,语气温柔地哄她。 那是祈虞最开心,也最放松的时候。 新年的号角一日日吹拉弹唱,年味越来越重,大街小巷关店的越来越多。 除夕夜,祈虞坐在餐桌前,祈父祈母做做面子,从国外赶来,为了和女儿一起吃多团圆饭。 何其讽刺,祈虞垂下眸子,浓密的鸦青色长睫遮挡住她眼底的神色。 “祈虞”,等祈父先一步回了书房,祈母典雅地折起手帕,笑意不达眼底,“我最近听到了些流言蜚语。” 闻言,祈虞心里咯噔一下,沉住心疑惑地抬起头。 祈母勾唇一笑,端得是慈母作态:“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已有判断,我可不想听到什么不乖、不懂事、早恋等词贴在你身上。” 不理会祈虞的反应,祈母笑着起身,款款离开。 “啪!” 刀叉从手中脱落,与白瓷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祈虞也没了吃饭的欲望,胃口全无地匆匆上了楼。 关上房门,顺道落锁,祈虞也不敢语音通话,只得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打。 【祈小鱼】耿澈,我妈妈发现我俩之间的事了 那头秒回。 【耿澈】? 【耿澈】要不然我接你去外面住吧,万一她在动手怎么办? 知道这么做不现实,两人都没继续说下去。 【耿澈】她要再动手,小宝你尽可能地录下来,报警也行 祈虞也是这么想的,没有视频证据,她根本不敢闹大。 实在是祈母和祈父在外的形象太过于完美,她要是猛地跳出来,信她的人肯定不多,还会反过来骂她不孝。 就算从小因为发泄脾气而虐打祈虞,祈母也会重新挂起歉意的苦笑,边哭边诉说她的不易。 她会给祈虞上药,不是因为她心疼祈虞,而是她怕祈虞遍体鳞伤的出去,被周围人瞧出不对劲来。 小小的祈虞一边忍受身上的伤痛,一边心疼母亲的不易又自责自己的无力。 直到多年后,祈虞才懂,眼泪原来也会骗人。 【祈小鱼】耿澈,我们最近别再联系得太频繁,我怕她对你出手 见识过祈母的心狠手辣,祈虞不敢想她发现耿澈后的震怒。 或许在她眼里,耿澈就是祈虞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他会毁了祈虞,也会毁了她和祈父紧密布局的一切。 耿澈再怎么难受,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叹气答应。 可祈母并没有彻底收手,她来到郑高附近的咖啡厅。 第60章 祈与愿(21) 悬在门梁的风铃被风吹得清脆作响,坐在窗边的女人雍容华贵,烈焰红唇轻扬,笑着招呼女生坐下。 王歆娇坐在祈母对面,拘谨地扣弄手指,心里更加妒忌祈虞。 明明她的出身,她的家境,她所拥有的都胜过她,为什么偏要把她喜欢的耿澈抢走! 暗暗扫过王歆娇眼里藏掖不住的嫉妒和愤慨,祈母勾起唇角,优雅地端起杯子,嗅着劣质咖啡的粗糙香气,心中鄙夷嗤笑。 “这位同学”,祈母敛敛情绪,垂下眼尾,故作伤心道:“今天请你过来,是想了解清楚我女儿祈虞的事。” “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现在请你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被祈母身上的气场骇到,王歆娇自以为是的添油加醋被她压在心底,逐字逐句地从头到尾讲了清楚。 “你说,那个姓耿的男生一开始只是因为一场表白大冒险才去追求我们家小虞的?” 保养极佳的手捏住小勺,搅动裱花精美的咖啡,触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穿插在两人的交谈间。 王歆娇点头,心里虽发怵但更多的是期待。 她充满恶意地想,祈母要是主动拆散祈虞和耿澈该多好,最好再让两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彼此。 有她王歆娇日日夜夜陪伴在耿澈左右,再冷的心肠也会被她的真诚所打动。 这般想着,王歆娇脸上不由自主牵了抹笑,娇滴滴的模样,看得祈母眼底的笑意更甚。 一个陷入情情爱爱的小姑娘罢了。 “谢谢你,小同学”,祈母款款起身,抚了抚垂落的发丝,“我会好好和小虞谈谈的,正是学习的紧张时段,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莫名的,王歆娇闻言心底发毛发怵,但还记得起身送祈母。 目送一身名牌的祈母离开,王歆娇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滑到联系人置顶的那个,她眼底淬满势在必得。 耿澈再怎么喜欢祈虞又能如何? 祈家不同意,又能让他讨到什么? 家庭非富即贵的祈虞怎么可能真心对待耿澈,王歆娇心里恶意地腹诽,不对等的阶级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 祈虞端坐在沙发上,垂下长睫,乖巧地为对面祈老爷子展示这几天认真学习的茶艺。 动作丝滑连贯,一静一动,赏心悦目。 身着精绣仙鹤唐装的老人板正严肃的脸上绽放些许笑意,看样子对祈虞是满意的。 接过浓香的大红袍,祈老爷子轻轻抿了口,再次颔首。 坐在下首的祈虞悄悄松了口气,掌心湿漉漉的,紧张的心收回肚里。 “老爷子”,接到电话的管家俯身在祈老爷子耳边说道,“少夫人那里让小姐先回去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找她确认。” 管家的话并未放低声音,祈虞暗暗竖起耳朵,听到祈母让自己回去时,眉毛拧成一团,眼底闪露一丝烦躁。 在两人齐齐瞧过来时,又敛敛眉,乖巧地坐在原地,垂下头。 看不清祈虞的神色,祈老爷子沉吟片刻,摆摆手让人送她回去。 自是母亲亲自打电话来找,想必确实是要紧的急事,他这里也不需要再留着她了。 一路上,祈虞双手置于膝盖上,侧头看向飞速向后流逝的绿化带,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暴风雨来袭前的安宁,委实让人心惊胆战。 下车前,祈虞打开手机录音软件,同时给耿澈发去消息,她可能又要被关禁闭了,所以告诉耿澈联系不到她不要太着急。 可她不知道,今晚过后,她再也联系不到耿澈了。 大门敞开,正对大门的真皮沙发上,一身黑色丝绒长裙的祈母笑着望向她,冰冷的眸子里淬满阴鸷,闪着寒霜。 扬手把手里拿的茶具狠狠砸向跨门而入的少女,祈母神色扭曲,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似乎要将祈虞燃烧殆尽。 “跪下!” 应声碎裂的瓷器在祈虞脚踝边炸开,飞溅的碎片有的刺进血肉里,有的滚落溜进角落里。 沉默不语的祈虞不敢反抗,反抗只会迎来更惨的暴打。 没伸手扫开一地的碎片,她就这么直愣愣地跪了下去,任由片片锋利的尖刺刺破身上单薄的长裙,扎进膝盖。 鲜血汩汩涌出,祈母视若无睹。 “祈虞”,不含情绪的话语冰冷刺骨,“你真是难管教的孩子。” 若是小时候,祈虞还会打心底厌恶自己,一遍遍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母亲和父亲失望。 但现在,那话宛若石沉大海,在她心底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祈母越是生气,脸上越是平静。 “祈虞,妈妈不会怪你,毕竟你年少不懂事。” 垂头做哑巴的祈虞这才缓缓抬头,对上祈母意味不明的眼睛,祈虞猛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说的话犹如利剑,穿透祈虞的胸膛,呼呼冷风从中游过。 “但是那该死的小男生,他总不能是年少无知。” “祈虞啊祈虞,你不仅不聪慧,还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说出去,真是丢尽了我与你爸爸的脸啊。” 瞧祈虞不置可否,祈母直接甩出她与王歆娇的录音。 不明所以的祈虞在听到祈母询问耿澈的情况时,冷汗已经打湿后背衣裳,手脚发寒。 随着两人的深入,祈虞也听到了祈母想让她听的——追求她祈虞不过是因为大冒险。 祈虞瞪大双眸,泪花挂在眼角,唇角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祈母饶有兴趣地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嗤笑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她的出生,受尽祈、虞两家的好处,祈家又怎么会让她随心所欲?往后祈虞会留洋归来,祈父会挑选优秀的联姻对象,而祈虞只需要等着嫁人就好。 翻转手背,祈母勾唇欣赏自己保养得当的玉手。 这是她祈虞给祈、虞两家的回报,不枉他们精心地培养她。 而祈虞,心悸很快冷静下来,她知道母亲想看到怎样的神情,她不介意为她表演。 哪怕耿澈从一开始的确是带有目的接近她的,但祈虞又不是小孩子,她能感受到耿澈一颗炽热的心,对她的情感也不是假的,又怎么会因为一些三言两语就抛弃他。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二对你好的”,祈母又从桌上找出一叠纸,来到祈虞跟前,弯腰递给她,“妈妈怎么会害你呢。” 第61章 祈与愿(22) 祈虞抿唇接过,加粗的黑体大字映入眼帘,她瞳孔骤缩,捏住纸角的手指用力过猛而发白。 眼眶一紧,祈虞忍住流泪的冲动,故作镇定地问:“让我转校就好,为什么要安排出国手续?” “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不能接受祈虞对自己决定的反抗,祈母眼底划过狠戾,扬手重重打在祈虞脸上。 冷眼旁观祈虞捂着脸颊跪坐在地上,祈母面露愠色,转动发麻的手腕。 抬脚踩在少女的心窝上,祈母扬起嘲讽的笑:“祈虞,你没有权力与我唱反调,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随时可以收回。” 似乎怕祈虞还会像之前那样跑去老宅,拿出老爷子和老夫人压她,祈母用把祈虞从头到脚绑起来,发泄般不留情踢了几脚,喘着粗气命人把她丢进阁楼。 “没我的命令,不准给她任何通信电子工具,叫家庭医生来给她处理伤口。” 又被关进小阁楼,扎进膝盖和小腿肚里的瓷片被家庭医生不打麻药硬生生取出,祈虞疼昏过去又被强行唤醒,贝齿把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人如潮水般离去,独留浑身痉挛不止的祈虞瘫软地趴在地上。 她啜泣许久,眼睛红肿得似两颗熟透的核桃,眼前模糊一片,观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长满霉菌的天花板,隐隐约约浮现耿澈高大的身影,过往的美好如影片般在她眼前飞速流逝。 清澈的眼眸黯淡下来,祈虞知道她没能力反抗祈母,手机等通讯工具摸也摸不到,只希望耿澈那边,祈母不会找麻烦。 每日祈虞只能吃一顿午饭,早与晚都饮水充饥。 今天送餐的是个面生的,祈虞转悠麻木的眼球,猛地扑到她脚边,小梅被吓得捂住嘴,放下餐盘想要去扶祈虞。 她是舅母推荐进来的,舅母今天身体不舒服,就命她上来给祈虞送饭。 嘴里嘀咕正经大小姐谁会住在阁楼里,刚推门眼前就一花,恍惚间有个人影扑向她。 小梅没见过这么狼狈的人,长发成结散落不堪,几缕发丝粘在脸上,遮挡住了她疲惫而迷茫的双眼。 “祈小姐?您这是?” 小梅力气很大,撑住步伐凌乱的祈虞,嘴角抽搐地扫过许久未清扫的木床和发霉的薄毯,唇瓣翕张,却也没多问。 主人家的事少操心,她也不想引火上身。 “求求你...求你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好不好?” 昔日翩翩少女屈膝就要跪下去,又被吓到的小梅忙不迭搀扶住。 她指尖灰扑扑的,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陷入泥潭中,双脚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哀求的态度近乎卑微,小梅有些同情她。 “好好好,你先站起来,我把手机给你。” 得到小梅的答应,祈虞再三道谢,险些又要落泪。 颤抖着手指,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祈虞满眼希冀地祈求耿澈能接通电话。 “嘟——” 几秒钟后,电话被那头的人挂断。 小梅尴尬地守在门前,替祈虞看着点上来的人。 祈虞不信邪,又一次拨了过去,这次对面的手机竟直接关机了。 担心耿澈可能出事了,可祈虞又没法从这里跑出去,她暗暗瞧了眼垂头抠手指的小梅,歇了逃跑的心。 心有余而力不足,祈虞每天焦急地等待,心脏被放在火上烘烤。 才短短几天,被耿澈养得肉乎乎的脸蛋瘪了下去,衬得那双眼睛大如铜铃。 如皮包骨似的,风轻轻一吹,祈虞整个人就随风飘向远方。 昏昏沉沉间,小阁楼的门被打开,惊醒的祈虞抬头看去,就见祈母和祈父一脸嫌恶地站在门口。 从屋内飘出的味道令人作呕,两人也不想踏进脏兮兮的房间里。 喝令佣人把祈虞架出来,祈父精明的眸子骤然深邃。 价格不菲的皮鞋狠狠蹂躏踩向祈虞的手背,听到她微弱的闷哼,祈父才舒口气。 “既然这么不听话,那就去国外好好待着,别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祈父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祈母抬手在鼻间扇动,闷声让人把祈虞收拾整齐。 冰冷的水从头淋到脚,佣人也是会看眼色的,知道祈虞在这个家里不算什么,也不会上前讨好她。 祈虞已经习惯了,她想着耿澈的事,也就没注意到给自己收拾整理物件包裹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外套里塞进一张纸条。 夜晚,飞往A国的飞机在机场缓缓滑行起飞。 与此同时,祈虞的退学手续办理成功,高一九班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坐在飞机上,祈虞摩挲着祈母买给她的手机,偷偷抹了把泪。 进机场前,她欣喜地幻想飞机落地后,能给耿澈打电话。 祈母的话彻底让她希望破灭:“祈虞,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有祈、虞两家在一天,你就休想联系到他。” “好好在国外学习,别再惹是生非,我会时刻盯着你的。” 目送祈母离开,祈虞定定神,稳住慌乱的心神,飞速拨出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电话里嘟嘟响起的匆忙机器音,听得祈虞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僵硬着双腿过了安检。 窗外是浩瀚的墨蓝黑夜,从上方看,昔日宽硕的城市在眼里如此渺小,灯光璀璨,热闹非凡。 绽放在城市上空的烟花绚烂夺目,祈虞握紧关机的手机,明亮的眼眸被罩上一层磨砂的玻璃,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下意识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指尖触碰到纸质的硬块,祈虞赶忙掏出。 抚平褶皱,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从胸膛里跳出。 忽然间,祈虞像得到糖果的孩子,捂着嘴又哭又笑,眼泪瞬间涌入眼眶,心脏绞痛。 会是耿澈给她的吗? 祈虞想不出别人。 心里一方面希望是耿澈,一方面又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寂寥,祈虞摊开手心,目光呆滞地盯着纸条。 她突然想到什么,把纸条折叠拼凑起来,最终拼成一颗爱心,而凌乱的线条最终汇成一个字母——Y。 祈虞神情恍惚,脑海里浮现许久前与耿澈的小秘密。 【要是需要什么紧急的事,我联系不上你,我会尽可能地把我想到的东西传到你身边,到时候为了让你一眼就认出我,上面会写个Y】 【为什么会用Y?】 【Y是你的字母,祈小鱼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 第62章 祈与愿(23) 那个时候,耿澈只是怕祈虞被祈母藏起来,所以才会开玩笑似得想出个点子,瞬便哄她开心。 “耿澈”,拇指指腹轻柔摩挲纸条边,祈虞勾唇浅笑,呢喃细语。 此时,郑市城市一角。 路灯下,身姿颀长的少年站在路灯下,松松垮垮的衣领露出性感的锁骨,额前黑发被他捋到脑后,黑眸半翕,薄唇轻启,吐出淡淡的烟。 身后站着孙辉等人,他们面露担忧,眼神不断怂恿林执青上前去劝劝。 林执青无奈耸耸肩。 这怎么劝? 媳妇被强制打包扔出国,到现在还联系不上人。 在林执青看来,耿澈没疯就算是好的了。 “耿哥”,孙辉扫了眼收到的短信,犹豫开口:“找到王歆娇在哪里了。” 烟雾缭绕,迷蒙了耿澈的思绪。 那天收到小鱼发来的消息,耿澈心里就是一紧,刚要打电话过去,就被自家大哥叫住。 “阿澈”,耿简辙仰起头,蹙眉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叹气道,“祈家那边,让我多看好你。” “阿澈你最近是不是和祈家那小姑娘走得挺近。” 耿简辙犀利的眼神直逼耿澈,被他不服输地对视,无奈叹气摇头。 “你最近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无视耿澈的反抗,耿简辙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祈家要对付我们,等风头过去了,你再怎么做,我都不会过问你半分。” 那时耿澈耐住性子,等了又等。一个星期后,他憋不住径直去了耿简辙的书房。 他的手机被耿简辙扣下,耿简辙怕他等不住打电话过去。 “哥!” 火急火燎的耿澈推门而入,大步流星来到他桌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手机还给我,万一祈虞打电话给我,我收不到——” “她不会打电话给你的。” 没等他抱怨完,耿简辙就打断了他的话。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耿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哥,半晌才嗫嚅开口:“什么意思?” 耿简辙把视线从合同上撤离,抬眼凝视耿澈的眼睛,随手撕了张纸条给他。 在耿澈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耿简辙不慌不忙地抿了口冷掉的咖啡:“把之前重新给你办的电话号码写下来,我找人交给她。” “那是用你身份证办的,又不是我的……” 耿澈嘴里嘀咕着,心思百转千回,倏然就明白了耿简辙的想法。 “她为了防我,这么大动干戈?!” 耿澈咬牙切齿地重重把笔置在桌上,无视他哥略带威胁的目光,无力地瘫坐在软椅上。 收好纸条,耿简辙肉疼的视线从桌上钢笔移开,冷声把人赶了出去。 一天天就知道拿他的钢笔出气,不知道这是他嫂子三周年时给他买的纪念品么! 安排好一切,耿澈一直在等一个来电。 无论这几天接过多少垃圾电话和短信,耿澈都不厌其烦地接通挂断,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祈小鱼就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今天是祈虞起飞出国的日子,心情糟糕的耿澈叫了几人出来,猛灌不少酒。 “在哪?” 那天王歆娇与祈母的见面没有任何遮掩,耿简辙很快便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即使再怎么不喜欢祈、虞两家,但耿澈喜欢的人他多少也注意了点,打心里也觉得祈虞这小姑娘人品和性格都挺好。 心知祈家人不达目的不择手段,耿简辙只能默默为祈虞点根蜡。 年少时就亲眼见过祈父狠辣的手段,能与他结婚并相处良久的祈母,只怕蛇鼠一窝。 也难为他们能养出祈虞那种性子,精神没被逼疯,可见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孙辉只知道就是王歆娇举报的耿哥他俩,语气有些迟疑:“在隔壁市。” 王歆娇估计自己也没想到,在见完祈母后,家里公司突然被曝出偷税漏税、洗钱等犯罪行为。 爸妈迅速找了替罪羊,以低价卖了公司,带着她逃到了隔壁市。 等她稀里糊涂地没想明白,转学手续已经办理好了。 王歆娇哭过吵过也闹过,但都无济于事。 她这辈子想再见到高中时期,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恐怕难上加难。 “耿哥,隔壁高中不是有七哥在的么,干脆让他给王歆娇点厉害看看得了,闹太过也不好。” 怕耿澈把人打死,孙辉好心劝道。 “我心里有数。” 耿澈闭口不谈处理方式,孙辉和林执青对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就在几人无声时,静谧的空气被打散,欢快的铃声飘起不到两秒,那边耿澈就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响,可耿澈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喉结滚动,喉间干涩发痒。 “小宝?” 熟悉的低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竟听得祈虞哽咽一声。 “耿澈,你没事吧?我妈没把你怎么样吧?” 直到听到祈虞的声音,耿澈才重重舒了口气,笑着回了她几句,又关切地询问她近况如何。 祈虞一一耐心回应。 “小宝,你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抽空过去看你的。” 又叮嘱了几句,听到电话那头狂啸的风声,和稀碎泡在风里的呼喊,耿澈主动挂了电话。 知道祈虞的平安,耿澈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 冬去春来,梨花一枝春带雨,毛毛春雨绵绵不绝,远在的异国他乡,祈虞摆手拒绝了女同学的邀请,迈着轻快的步伐冲出校门。 “小宝。” 不远处的街道对面,耿澈单手撑着把黑色打伞,静静站在树下等着她。 见到她出来,忙招手快步向前。 跨过湿漉漉的柏油马路,微风拂过他的发梢,普通的修身款卫衣被他穿得玉树临风,包裹在黑长裤里的长腿交错。 邪魅勾人的桃花眼直勾勾注视他心尖的恋人,单臂张开,笑着拥住朝他跑来的祈虞。 “冷吗?” 握住祈虞微凉滑嫩的小手,耿澈捏在手里把玩,柔声问道。 祈虞摇摇头,拉着他朝自己的小屋走去。 今年是她转来这里的第三年,从高一上起,学习的难度降低,更多时间留给她发展感兴趣的专业。 还有半年,她就要高考了。 祈母不打算让她回国,高中毕业后的一年时间,A国大学会给学生们休息的空挡,让他们环游世界,多长长见识,拓宽视野。 耿澈每年耿天暑假、冬天寒假,都会抽出几天飞到她这里,陪她一起在这个浪漫的国度四处散步走动。 他们在露天餐厅拍照,旋转舞跃在华尔兹公园,双手合十对着许愿池许愿,站在壮观的喷泉跟前接吻。 耿澈对祈虞的喜欢逐渐演变成深爱,在国内的时间里,他更加拼命地学习。 去年高三毕业,耿澈考上了最有名的学府,选择了计算机专业,他对游戏开发感兴趣,也喜欢阅览在编程代码间。 他的天赋有目共睹,大一上学期就靠着专业第一跟随老学长打比赛,不负众望取得了全国奖项。 耿澈一直都记得自己的目标,他会带着祈虞离开那个家,他会和她有个共同美好的家。 第63章 祈与愿(24)【番】 四年后,和平机场, 长卷发皆数编起盘在脑后,祈虞身着白色的质感长裙,踝骨凸起,走路间裙摆摇曳,纤细的腰肢款款。 眉不点而黛,唇不染而朱。水光潋滟的黑眸炯炯有神,只是嘴角绷得笔直,神色有些不虞。 想到上飞机前,耿澈给她打来电话,歉意满满地告诉祈虞,因为工作实在抽不开身,没办法来接机,她不禁撇撇嘴。 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周年纪念日。 哪怕心里再怎么失落,祈虞还是笑着回应没事,她也不想让耿澈为她放弃大好的前程。 耿澈的公司由他一手创办,名叫祈愿。 起初,所有人都没把这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更对他所坚持的高新游戏系统嗤之以鼻。 事业上频频受挫,那段时间耿澈和祈虞的联系逐渐减少,祈虞也知道耿澈的辛苦,没缠着他,在他红了眼眶的时候轻声安慰他。 好在,耿澈遇到了他人生中的伯乐,他与当时胸怀大志、富有头脑的师哥师弟们经过多月的加点加班,终于完成了他的项目系统。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耿澈喜笑颜开地举着手里的工资卡,眨眨眼:“小宝,以后钱随便花,老公会赚钱。” 思绪收回,祈虞垂眸走路,险些撞到迎面走来的人,她低低歉意地道歉,没想到面前却被一捧鲜花盈满视野。 “小鱼,你要老公不要?” 耿澈看起来是急匆匆赶过来的,衣角在空中翻飞,随着他的步伐起伏。额角微微沁出汗珠,却笑得一脸温柔。 这几年他的性子有所收敛,在祈虞这里永远自内而外地散发温柔气息。 祈虞和耿澈的爱情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 两人在一起的第四年,耿澈刚大一的冬季,就被怒气冲冲赶过来的祈母在图书馆抓到。 祈母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眼脸色寡淡的祈虞,眯起精烁的眸子上下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耿澈,鼻腔溢出冷哼。 “祈虞,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长记性。是不是我不发现,你就自以为瞒天过海,得意忘形了?!” 瞧见情况不对,图书馆管理员忙不迭把三人请到独立的自习间内,贴心地合上门。 祈虞抿唇,小手被耿澈的大手十指相扣,掌心张贴传递给她妥帖的温暖。 悄咪咪地握紧他的手,祈虞眨眨眼睛,温声温气道:“妈妈,我没有想过瞒天过海,我和耿澈打算等他公司稳定下来,就带他去见您和爸爸。” 闻言,祈母更是气得脸色如茄,颤抖着手指指向她,连说几个你字,咬牙就要上前给她一巴掌。 “啪!” 腾空的手腕被人用力握住,耿澈再好的客气和温色也被祈母这不顾脸面的巴掌给落了下去,他愠色道:“祈夫人,祈虞是个活生生的有思维想法的人,不是您随意指使的提线木偶。” “她懂什么!” 祈母恼怒大吼,发丝凌乱地从额角滑落,一脸阴鸷地怒瞪耿澈:“你什么都没有!要权没权,要财没财,你能给她什么!我和她的父亲都是为了她好!” “我真是后悔”,祈母剧烈地喘着粗气,大手狠狠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后悔没在当初直接掐死这个不成器不听话的白眼狼!” “祈虞!往后你的一切!祈家虞家通通收回!” 祈母冷笑一声,几息恢复往日的优雅温婉,寡淡道:“我倒要看看,一个两个的,能翻出什么浪花!搞出什么名堂!” 临走前,祈母又补了句:“如果你接受不了没有财没有权的生活,那就回去,接受我和你爸爸为你精心挑选的结婚对象。” 祈虞陪着耿澈熬过一个又一个夏夜,耿澈陪着祈虞考过国际office,两人相互陪伴促进。 祈虞曾经在生理期的时候,实在馋草莓冰淇淋,平时怎么都纵容她的耿澈自然不肯买,小姑娘竟念起了旧账,听得耿澈哭笑不得。 “耿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耍我,我都知道了,你起初就是想玩玩大冒险”,小姑娘自顾自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撇嘴无理取闹道,“现在从在一起几年,连个冰淇淋都不肯给我买了,等结婚那还了得,你不得上天啊。” 耿澈直呼冤枉,饶有耐心地哄她。 “宝宝,你以为我大冒险这么不挑人?我可是在所有女生中一眼就相中了我们可爱又古灵精怪的小鱼宝宝。” 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耿澈心底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看看瞧瞧,这是他一点点喂养出的结果。 “我在你见过我之前就已经把你里里外外剖析个彻底了”,瞧她实在馋那甜丝丝凉冰冰的一口,耿澈苦笑地排队去买,“你体寒,每次来都疼得冷汗涔涔,我这不是怕你下次更难受嘛,小鱼真不让人省心,下次干脆炸成烤鱼干,看你还跟我闹不闹。” “略!” 祈虞比了个鬼脸,又被耿澈抓住箍在怀里,可劲亲。 她的性子越来越娇了,有时候自己也受不了自己。 窝在两人暖乎乎的大床上,满身水气的耿澈刚躺下,怀里就顺其自然地滚进小小的身躯。 毛茸茸的长发被男人的大手慢条斯理地拢到一边,手臂穿过脊背环住她单薄的肩膀,摩挲她的小脸。 “今天怎么这么乖?” 出奇地没有娇娇地使唤他忙上忙下,耿澈倒有些不自在地耸眉,戏谑调侃她。 “就是觉得被你养得太娇了,怕你突然觉得野花比家花香,不要我了。” 知道祈虞的心思敏感,缺乏安全感,耿澈在小事上都尽可能地弥补,不让她感到不安和惶恐,今个倒是没想到,宠她也有错了。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指尖轻点小姑娘翘挺小巧的鼻尖,把人又向怀里紧了紧:“怎么会嫌弃你不要你,你可是我从高中养到现在的小宝贝,没人比我更了解更爱你了。” “也是。” 拍拍祈虞的后背,耿澈巧妙地开启了另一话题:“怎么天天投喂,你还是这么瘦?吃掉的肉都长哪里去了?” 对上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祈虞羞红了脸,拿过床头耿澈买给她的胖娃娃玩偶,狠狠砸在他脸上。 没等她叉腰想要说什么,那头就听到耿澈闷哼一声,似乎伤到哪里了。 祈虞慌忙趴到他脸跟前,刚拿开玩偶,就被他捧住脸。 湿热的吻如暴风雨般猛烈,他像是溺水的亡徒,贪婪地大口吸食新鲜的空气,直到祈虞憋得两眼通红,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暧昧的银丝断裂,祈虞没好气地哼一声:“就知道骗人。” “能骗到你这条傻鱼,也算是我的本事。” 对臭屁的耿澈,祈虞被逗笑:“脸皮还是这么厚。” 那是,不厚能追到祈虞吗? 第64章 祈与愿(25)【番】 祈母自认为拿捏的棋子居然有天也会崩盘,脱离掌控。 随着耿澈的名声逐渐打响,各上流老总不由眼前一亮,刚思索家中有无单身女娃,算盘还没打就被耿澈亲手扔远。 他对祈虞的爱从来都是高调且不加掩饰,只要祈虞有空,他就会应下那些无趣的宴会,与祈虞相携赴宴。 有人乐呵地以为祈虞只是耿澈包养在外面玩玩的,说起话来拐弯抹角地提醒耿澈该想想成家的事,顺便引出自己的小女儿。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耿澈脸上的笑当即就冷了下来,笑意不达眼底。 他笑起来的时候如沐春风,看起来似处世未深的大学生,任人拿捏。 不笑的时候,身上的气场瞬间拔高,矜贵又高冷,生人勿近的冷仿佛刻进骨子里。 “这位是我的爱人”,耿澈眯起眼睛,神色寡淡地扫了眼僵住的男人,偏头垂眸瞧向祈虞时,又似冰山融化、春暖花开,涓涓流淌着爱意和宠溺,“小宝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那轻哄的语气,祈虞脸上的笑意不变,背地里却伸手狠狠掐了把耿澈的侧腰,疼得耿澈眼尾抽搐,可怜巴巴地冲她眨眨眼睛,希望她手下留情。 两人之间如胶似漆的氛围,谁也插不进去。 有些自带女眷过来的商业精英和老总心下了然,一边同情那个嘲讽耿夫人又举荐自家女儿的男人,一边不免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 恭喜的人不少,想来目睹耿夫人一眼芳容的也很多。 耿澈来来回回替祈虞挡下不少酒,好在他酒量很好,双眼依旧犀利精明,瞧不见一丝迷茫和晕眩。 有人认出祈虞的身份,跑去祈家和虞家旁敲侧击。 祈老爷子不知道祈母祈父两人曾棒打鸳鸯,对耿澈可叫一个十分满意,当晚打电话给祈虞,让她抽空把人领回家,爷爷好好招待招待。 祈虞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即使再不喜欢祈老爷子那套墨守成规,他待自己也好过祈父祈母,自然是要回去的。 虞老夫人是从旁家老太太嘴里得知的情况,打电话给自己女儿,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又不死心地打给祈虞。 从祈虞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虞老夫人也是忙招呼她抽空领耿澈回家聊聊。 “她会后悔当时亲手拆散我们吗?” 知道祈虞说的是谁,耿澈把人桎梏在怀里,下巴轻蹭她的发旋。 露天的花房温室里,护眼的暗黄色小灯照亮一小片属于他们二人的天地。 透明玻璃外,如墨的夜河里点缀星光斑驳,皓月圆滚滚地挂在半空,月光如绸,一泻千里。 “也许吧。” 耿澈搂住还想再问些什么的祈虞,连被带人翻了个身。 肌肉结实的小腿缠绕纤细白嫩的腿,祈虞近乎被耿澈嵌在他怀里,整个人动弹不得。 “有我还不够吗?居然还有心思想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没有啦......耿澈!手放哪呢!” ** 两人的婚礼是在爱琴海举行的。 见证者有很多人,其中就有已经有娃的文期和林执青。 他们两人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吵过几次很凶的架,甚至闹到分手,磕磕绊绊还是在大学毕业结了婚。 对比耿澈的来之不易,林执青有些感慨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至少自己的母亲没有试图拆散他和文期。 身穿洁白的婚纱,如花瓣般层层叠叠绽开的裙摆衬得她腰杆盈盈一握。 笔直的锁骨性感迷人,盘起的卷发上插有镶钻的粉色皇冠,那是耿澈某次出席公益拍卖会时,一眼相中为祈虞买的。 明艳的小脸上眉眼弯弯,红唇噙着幸福的微笑,嘴角旁的梨涡看得喜人。 祈父一脸严肃地把祈虞送到耿澈手边,念出排练过的词:“就交给你了。” 他从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个决定,只是懊恼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似乎在报复他以前对祈虞所暴施的一切,耿澈的公司越做越大,最后竟吞并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看着自己拼搏半生的心血易主,那段时间祈父气到吐血,住进了医院。 祈母也跟着忙前忙后,她是当年的主要施暴者,可想而知,下场自然好不过祈父。 耿澈不似那两人的狼心狗肺,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祈父祈母下半生的吃喝用住,全由他买单,但权力他是一点也不会放给他们。 大势已去,即使再怎么痛骂耿澈狼子野心,一切已成定局。 让他们参加婚庆,只是不想让祈虞陷入舆论风波。 祈父祈母能在外保持好的名声,他耿澈一样能为祈虞做到。 耿澈单膝跪地,虔诚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额前碎发被捋到脑后,成熟的大背头配上他硬朗的五官,高挺的鼻梁骨下,粉嫩的薄唇紧抿。 当祈虞缓缓走近时,耿澈就已经红了眼眶。 接过她的手,祈虞好笑又心疼:“娶我你很不情愿嘛?怎么还哭了?” “笨蛋小鱼,那是喜极而泣。” 她当然知道,只是害怕看着他掉眼泪,自己也会跟着落泪。 “请新郎亲吻他的新娘!” 俊美无双的男人身着神圣洁白的西服,俯身亲吻他的新娘,不带任何情欲,唯有无尽的怜爱与疼惜。 风起,散落红毯的玫瑰花瓣随风飞舞,两人相视一笑。 ** “耿澈!囡囡哭了,别缠着我,快把她抱过来啊。” 婴儿奶呼呼的哭腔,听得祈虞心都要碎了,忙推开刚要脱睡衣上床讨赏的耿澈,无视他面沉如水,催促道。 耿澈深吸几口气,板着脸把摇篮床里的小闺女抱到属于他的位置,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嫉妒和难过。 真是有了娃就忘了丈夫,难道自己不是她最爱的那个了嘛! 刚哄完小宝贝睡着的祈虞,扭头就瞧见扭头生闷气的耿澈,不由失笑。 “耿澈?”手指戳了戳他,被他抬手拂去。 “亲爱的?”他耳尖动了动,瞧得清楚的祈虞捂嘴一乐。 “怎么了?和谁置气?” 祈虞很有耐心,耿澈心里的闷气也逐渐被她抚平,转身埋进她怀里。 后颈被她轻轻地捋顺,耿澈像极了慵懒的大猫,撒娇的轻哼不愿从她怀里出来。 “你是不是有了小宝就忘了我了?” 闻言,祈虞扑哧乐出了声,对上耿澈可怜巴巴的眼睛,忙摆手:“你是我们家的大宝贝,哪就忘了你了。” 耿澈很好哄,形状优美的桃花眼微弯,眼里浮起沉沉的爱意,嘴角不自觉上扬。 和祈虞结婚以后,两人的性格就似颠倒般,祈虞更像个女强人,每晚回家都要亲吻等候她多时的丈夫。 两人的感情从校服走到婚纱,没人能将他们击散。 第65章 陶卿夏你要点脸 呼—— 昏暗的房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须臾,厚重的深蓝色窗帘被人用力拉开,微弱的光线才得以顺利跑进室内。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耿澈却再难以入眠。 又做梦了,这次他梦到了自己在高中,同样的年纪,与陶卿夏相识相爱。 梦中,那人似乎不叫陶卿夏,而是…… “小鱼……” 低声的弥漫宛若情人间的眷恋低喊,清冷的房间内,男生垂头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身穿的深色长袖睡衣衣领下滑,露出笔直勾人的锁骨,凌乱的黑发打破他常规的温驯,无端生出狂野随性的美。 衣袖顺势滑落,露出清逸的腕骨和洁白有力的小臂。 幽静的房间内,如雷震耳的心跳声阵阵在耳膜放大,长相绝美的男生整个人隐藏在阴暗的光线里。 狭长的眸子里起伏着略显狂热的痴情与迷恋,淡红的薄唇微勾,耿澈心情很好地哼着莫名的曲调。 晨曦下,压在舒展绿叶上的露珠,折射出异常朦胧又干净的光束。 新的一天如约而至,陶卿夏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斑驳地照在脸上,瓷白的小脸微微透明。 抬手放在眼前,遮挡住阳光,陶卿夏撑着手臂坐起身子。 熟悉的酸痛重新席卷全身,让她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严重怀疑自己在梦里打怪兽去了。 【没有哦~宿主是去平行小世界完成任务啦~】 什么任务需要动筋动骨,陶卿夏嘴角抽搐,睡眼婆娑逐渐清明,她望向突然放大的蓝色电子屏。 大屏上,熟悉的信息接踵而至。 【叮!恭喜女配完成任务世界二!】 【感情线完成度:100% 沉浸式体验度:100%】 【据统计,此次任务完成度S+,共获得积分奖励200!】 这一次,陶卿夏注意到了“感情线”这一任务栏,面露惊疑地问系统: “我怎么对任务内容没有任何印象,甚至一点记忆都没有?感情线是什么?难道我还要和别人谈恋爱获得积分吗?” 她不想做抛弃情感的渣女。 眼前的蓝屏又重新缩小成小蓝窗,光屏忽明忽暗,陶卿夏都能想象到那个臭屁系统又昂首挺胸地搔首弄姿。 【没有任何记忆也是为了宿主好啊】 【要是你贪恋平行小世界,开始违抗系统,那遭殃的不止是你,还有我这个以维护宇宙爱与和平而降生的统】 【不过宿主要是想要有这方面的需求,只要积分够了,自然会开启哒!】 说白了,还是她现在一穷二白的缘故,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分能使统开权,没毛病。 陶卿夏面无表情地颔首,肌无力似得鼓励他继续:“不愧是我统,懂得真多,然后呢?” 没有人不喜欢听夸赞的话,电子统也逃离不了这定律。 这不,眼前的小蓝窗闪动得越发厉害,不比酒吧蹦迪的闪光灯差半分,陶卿夏弓着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年头许久的墨镜戴上。 【感情线肯定要发展的,宿主只不过前往已经消散的平行小世界中,宇宙浩瀚缥缈,万千世界眨眼间消散过半】 【每天有无数小世界消散又重组,宿主不必担心霸占其他人身体一说,你的灵魂与她交融,那一刻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数亿光年前存在的,不过是一个缩影重现】 怕新生宿主有什么心理负担,系统以简短易懂的话,解释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陶卿夏默默摘下墨镜,轻车熟路地兑换续命丸。 只不过这次的续命丸换了个口味。 “香草巧克力?” 细细咂舌,陶卿夏觉得有些好笑。 能续命的东西让它做成这么多口味,也真是为难它了。 这周陶父陶母就回家了。 这天,司机有事请假了,陶卿夏拒绝了陶纨来接送,毕竟最近公司事务很忙。 她打算自己乘坐地铁回家。 唐市交通发达,贵校旁就有不少重要的换乘枢纽站,南湾院距离贵校不远,两个站的路程。 这也不算是陶卿夏头一次坐地铁,不过今天倒是让她无语凝噎一瞬。 她身上有什么磁铁吗? 为什么男女主和男配也在这一节车厢? 该死的猿粪真是太奇妙了,陶卿夏面无表情地垂头盯住自己脚。 平常这两站的路程,她都不会去争座,站四五分钟也不是很累,遇到老人她也会起身让座。 但今天的体育课,陶卿夏训练排球时扭到了脚踝,即使没有肿得老高,走起路还是感到些许钻心的疼,一天都没缓解。 她在候车区站得靠前,这才得以有位坐。 偏偏某主就是不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唐庶春心里发疼地垂眸望着脸色惨白的杨枝枝,只恨不得她身上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自己代替她承受。 “枝枝,能撑得住吗?” 自从发现自己貌似对杨枝枝产生超越朋友情后,唐庶春就拒绝了家中专车的接送,与杨枝枝一同乘坐地铁回家。 杨枝枝的家在城北,从学校门口坐一号线,中途还需要在南湾院换乘二号线,一直坐到末尾站才能到。 怕杨枝枝这么善良单纯的女生,路上遇到小混混的欺负,唐庶春就决定陪着她,送她回家,而后自己再打车回家。 杨枝枝生理期不舒服,平日里娇嫩的唇瓣血色消失殆尽,弯弯的柳叶眉蹙成一团理不直的结,疼得手指打颤。 唐庶春心疼地将人圈在怀里,面沉如水地环顾两旁车厢,试图找到空位,让怀里难受的姑娘歇歇。 这一看,他便注意到右手旁那抹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地,唐庶春低声喊道:“陶卿夏!” 陶卿夏戴着耳机,放着舒缓的纯音乐,也就没听到唐庶春那声急促的低呼,直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两对鞋尖。 循着方向向上看,陶卿夏对上他厌烦又讥讽的双眼,暗暗叹气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你就这么舔?连我不坐车回家也追踪的一清二楚?陶卿夏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你能要点脸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还要我说几遍。” 车厢内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列车驶过隧道发出阵阵轰鸣声,因此也只有靠得近的人才听到了唐庶春失声讥笑的话。 感受到不少吃瓜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陶卿夏额角青筋直跳,她这硬核的八字绝对天生与主角团犯冲。 耿澈不知在何时,也站在几人身侧,他的目光狐疑地在她二人身上扫过,似乎在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自恋还没治好?你家医院水平有点低哈。” 陶卿夏只觉得,不仅鼻间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就连脚踝的伤痛也隐隐抽痛起来。 第66章 怕你出事,所以才来看看 “你!”没想到以前只敢憋气的陶卿夏,现在居然变成这般伶牙利嘴,唐庶春生气道:“你起来,这个位子让给枝枝坐,她身体不舒服。” 这时候,陶卿夏才把注意力放到杨枝枝身上。 虽然刚开始就注意到男主怀里揽着个身子娇俏的少女,但那时候杨枝枝背对着她,一时也没看清她的脸色。 听到有人叫自己,脑袋乱成一滩浆糊的杨枝枝才后知后觉地扭过身子,一脸虚弱地倚靠在唐庶春胸口前。 对上陶卿夏的眼睛,杨枝枝嗫嗫唇瓣,脸上勾起一抹弱不禁风的笑:“陶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能把这个座位让给我坐吗?” 陶卿夏面露怀疑地盯着她的脸瞧了好一会,唐庶春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不耐烦地拧眉:“看什么看?给枝枝让个座不行?下一站就是南湾院,你提前站起来能把你怎么样?”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推搡陶卿夏。 坐在陶卿夏身旁的大娘觉得自己理清了事情的大概,眼底闪过对陶卿夏木讷置气的不屑和讨厌。 小姑娘还在乎这点情情爱爱,没看到人家怀里的小女生脸色惨白成那样,真是没良心。 “我呸!没公德心!” 她不掩自己对陶卿夏的厌烦,说话声不大不小,恰巧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陶卿夏心里叹气,她之所以不动,是因为她脑袋里那咋咋呼呼为她谋不平的系统。 【宿主!她才没有不舒服!装得真像!】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我宿主的脚腕受伤了,走路都疼,让她再坐两分钟又不会少杨枝枝一块肉!】 “还有不到一分钟到南湾院,难道这一分钟唐少爷都撑不住?” 没有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陶卿夏划去来生理期的可能,盯住杨枝枝的脸颊和嘴唇,表情逐渐古怪。 做戏也要做全套,脸颊与耳根接壤处的白粉都没有抹匀...... “陶卿夏!你怎么这么冷血!这么歹毒!枝枝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要和我争!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令我觉得恶心!” 见他越说越激动,杨枝枝抿着起皮的唇瓣,蹙眉轻咳几声,抬手拍拍他的背,为他舒气:“没关系的,陶小姐不让也没事的庶春,为了我不值得......” “陶小姐可能是第一次坐地铁,不知道公共场合让座是合理的事情,你就不要怪她了,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这时,站在一旁握住扶手的耿澈笑着打断她:“我看卿夏的脚有些抖,是受伤了吗?” 闻言,这才注意他的陶卿夏缓缓抬眸,挑眉看向温润如玉的男生:“你可比那些咄咄逼人的观察得细,排球课扭到脚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这时,地铁缓缓降速,终于到了南湾站。 “我让与不让这件事选择权在我。况且喜欢的人都这么难受了,唐庶春还带着你赶地铁,他一次饭钱就够叫辆滴滴送你回家了,杨小姐还是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回应他的喜欢吧。” 留下一句状似挑拨离间pua的话,陶卿夏缓缓扶着扶杆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向外走。 下一秒,身侧就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影子,手臂被人用力搀扶住。 不明所以的陶卿夏连忙收起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扭头望过去,就见耿澈有礼貌地冲她笑笑。 “都是从c出站口上去,帮帮卿夏也是举手之劳。” 又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陶卿夏心觉有些别扭,因为身旁的朋友亲戚都不会这么叫她。 “那就谢谢啦,你叫我夏夏就好,卿夏叫起来,我听着别扭。” 她向来心直口快,不喜欢就说出来,这倒是歪打正着耿澈心底的想法。 他早就想这么叫他的宝贝了,耿澈心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深邃。 “夏夏最近有做到什么奇怪的梦吗?” 两人走得很慢,耿澈那双修长的腿都显得有些局促起来,顾及到她疼到额角冒汗的脚踝,他刻意放缓了步子。 “没啊,怎么了?” 猛地一听他这么问,陶卿夏瞳孔微不可察地骤缩,握住耿澈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而后又飞速放开,疑惑地笑着反问。 对她的小动作,耿澈摇头笑笑,长睫遮住他眼底沉淀的疯狂。 原来真的有做到什么奇怪的梦啊...... 一瞬间,陶卿夏只觉脊背爬上阴暗粘腻的视线,仿佛自己被阴暗滋生的怪物盯住,她缩缩手指,转移话题:“你怎么也想起来坐地铁了?” 她今天放学的时候,又被那群人盯上了,所以才选择跟随大部队进了人流量极多的地铁。 不叫车,也是怕那司机也是那伙人之一的。 只是没想到男配也在,不过转念一想,女主男主都在的地方,也确实少不了女配和男配。 况且男配暗恋杨枝枝,也不是这么难理解了。 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文学的陶卿夏干巴巴笑着。 “看你没有上车,怕你出事,所以才来看看。” 陶卿夏石化了,僵硬着脖颈扭过头,瞠目结舌地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名为借口的影子。 在她脑海中的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刺激得她不禁蹙眉: 【啊——什么情况!这男配我感觉好像人设崩塌了啊喂!】 确实,陶卿夏在心里附和系统的话,自从觉醒后,她才发觉,书中的男配最近的行为属实怪异。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清澈见底的黑眸闪着光,笑语盈盈地任由她盯着看,还怕她错愕到伤着自己的脚,贴心地弯下腰。 淬满银河的眼睛就这么在脸跟前放大,回过神的陶卿夏刚要避嫌似的后退几步,就被男生的大手握住手腕。 “脚腕不疼了?还动?” 他的吐息距离自己太近了,陶卿夏甚至觉得那温热的吐息就扑在自己脸上,不然她的脑袋怎么会生锈,转也转不动。 【妈妈咪呀!要死啊!男配人设改了!宇宙爱与和平的化身统马上就要挂了!呜呜呜!】 好在戏精系统闹腾,咋咋呼呼很快清明陶卿夏乱成一锅粥的脑袋。 “你在开玩笑,对吧。” 她笑得很僵硬,皮笑肉不笑,难以置信地怯怯为他找个理由:“我知道你喜欢杨枝枝,但是今天受了刺激也不能拿我寻开心不是?” 第67章 明晚金楼,商议退婚 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相信,毕竟自己总是出现在杨枝枝身侧,耿澈压制住自胸腔迸溅的情绪,笑意逐渐淡下来:“也许吧。” 这是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冲动,或许已经没办法再忍受陶卿夏的名字与那碍眼的某唐关联在一起。 “不过今天唐庶春的行为确实有辱斯文,作为夏夏的未婚夫居然做出这种事……” 怕她从此更加抗拒自己,耿澈撑着笑转移话题,垂眸用心搀扶着她继续向前走。 陶卿夏收回视线,莫名手痒,想摸身侧男生毛茸茸的黑发,他好像之前自己在雨里救助的那只小黑猫...... “他才不是什么未婚夫,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看见他都觉得晦气。” “你有喜欢的人,这事我没说错吧。” 贵校里没有校花校草榜,但是公认的两大男神就有耿澈,所以大家也都会在论坛里讨论他会不会有喜欢的人。 据耿澈的好友爆料,他确实有暗恋的人。 就他长这张脸还玩暗恋纯爱,不少女生在论坛直呼羡慕他的暗恋对象。 大家一致投票,猜测对象是何人,其中断层第一的非杨枝枝莫属,这也是为什么陶卿夏会觉得他在吃醋。 “当然有,这个人夏夏还认识的。” 这下陶卿夏和系统才重重舒了口气,看吧看吧,剧情怎么可能会有偏差,她这种觉醒的角色不可能烂大街! 【没错没错!】 觉醒系统暗恋地附和,它这类系统才没有烂大街! 两人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直到把陶卿夏送到家门口,耿澈目送她进去。 “要不你进来喝口茶歇歇吧。” 温柔沉静的男生静静立在门前,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映出一道狭长的黑影,陶卿夏鬼使神差地开口招呼他。 耿澈轻笑一声,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快点进入看看家庭医生。 小姑娘的背影一晃一晃地消失在视野内,耿澈这才恋恋不舍地扭头回去。 刚到家的陶卿夏,一开门就被自家母上大人抱了个满怀,嘴里倒抽了口凉气。 “怎么了这是?” 陶母没想到一个大大的拥抱会伤到她,忙松开口,边焦急询问边浑身上下仔细扫射检查。 “排球课落地的时候踩到石块,扭到脚踝了,没去医务室看,以为会自己好。” 陶卿夏心虚似的摸摸鼻尖,在陶母不赞同的目光下,蹑手蹑脚地放下书包,一瘸一拐地在玄关处弓下腰。 “受伤了还逞什么强?” 老哥陶纨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杂志,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蹲下来替她从鞋柜里拿出奶白的凉拖。 “我又不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有同学扶着我,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陶卿夏鼓起腮帮,气鼓鼓地不服气,谁知后几分钟便被打脸。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陶卿夏没来得及换下贵校制服,坐在沙发上,咬紧下唇。 扭伤的脚腕这时肿得老高,家庭医生戴着手套的手指还未触碰,她就捂着嘴闭紧双眼。 心理上的疼痛更折磨人。 哪怕只是轻轻触碰,密密麻麻的疼痛直钻心,陶卿夏眼里翻腾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握紧陶母的手,嘴里直哼哼。 “出现局部皮下出血,会有淤青,加上小姐扭伤后依旧进行移动等活动行为,所以看起来会更严重。” 家庭医生手法专业地进行了消肿处理,缠上弹力绷带,确保固定住。 又开了几副药,这才匆匆离开。 没想到在学校还好好的脚踝居然会在脚背外侧肿出包,陶卿夏欲哭无泪地忏悔,早知道她第一时间就去医务室了。 “学校那边我给请几天假,找家教老师跟上学校学习进度,你这个皮猴就好好的在家歇着,每天喝妈妈亲手做的大补汤吧。” 陶母心疼她,竖起手指轻戳陶卿夏的脸颊,语气轻柔慈爱。 处理好,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饭。 晚饭后,陶母坐在沙发上,陶父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用眼神示意她,眼里充斥担忧。 陶母正追狗血爱情大剧,被他这么一打岔,没好气地捏住颗阳光玫瑰,塞进陶父嘴里:“行了行了,你这么担心就先问,老是看着我做什么。” 陶父板着脸,咽下水果:“我怕小夏当时只不过是置气,这孩子有多喜欢唐庶春,你和我都是有目共睹的——” 说到这,陶母忙打断他:“孩子长大了,能治好眼盲,这事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感到开心,我才看不上唐家那个小子。” 整个谈话期间,陶纨一直充当透明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时不时剥颗荔枝递给陶母。 “这话说的……”,对上陶母微眯的眼睛,陶父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来了,我确实也觉得小夏和唐家不合适。” 把换好睡裙的陶卿夏唤下来,陶父与陶纨去了书房,两人有公事要谈,客厅内,陶母坐在她对面。 “夏夏”,陶母是个女强人,严肃时气场全开,陶卿夏不自觉抿唇,挺直腰杆,“妈妈想问你,关于你和唐家小子退婚的事。” 知道母亲想知道什么,陶卿夏眨眼间捋好要说的话:“我认真的妈妈,唐庶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以前是我鬼迷了心窍,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好,但我现在看清了。” “好”,陶母早就想解除这纸婚约了,细细盯着女儿的眼睛看了许久,欣慰勾唇,“你的脚刚受伤,过些天我们再登门造访唐家。” 头一次,陶卿夏不顾母亲的关心,她当然知道母亲以她为重,但她一点不想再看到唐庶春那张脸,厌烦得意,仿佛她说的做的那些不过是欲擒故纵。 她表示很迷惑,所以越早摆脱越好。 “妈,明晚吧,我想早点解除婚约。” “我的脚不碍事,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对我和唐庶春都是一种解脱。” 也只有这样,陶卿夏才会觉得自己的命运会被自己改写。 而不是顶着唐少的前未婚妻的头衔,死在不明的夜里,被挂上蛮横恶毒的标签,与女主形成对照组。 “都依你”,陶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明晚金楼,咱们商议退婚。” 自家的宝贝蛋子自己才心疼,陶母坐到陶卿夏身边,心疼地把人搂进怀里。 受了委屈才会觉得自己曾经识人不清,陶母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幽深。 索性与唐家的合作快要结束了,她手里头的新项目,也是时候寻找最佳的合作方了。 第68章 恭喜,你小子的暗恋之路成功一半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唐家,一脸严肃的唐博厉声怒斥,颤抖着手指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不孝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面红耳赤。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唐庶春忍下心底的不耐和憋屈,梗着脖子大声回应:“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父亲您一早就把我叫到书房。” 见这个不孝子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唐博气得白眼上翻,嘴里喘着粗气,胡乱把放在桌上的水杯重重向他砸去。 “父亲!” 唐庶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失声喊道。 听到瓷杯碎裂的清脆声响,唐博的妻子柳婉挥开大儿子的手,一脸担忧地推开房门。 在看到如惊弓之鸟般害怕的小儿子满脸不服和倔强地背对自己站立,碎裂的瓷片上残留有醒目的血丝,柳婉不由惊呼:“唐博!你这是做什么!” 她快步上前,把捂着脸颊的唐庶春搂入怀中,嘴里关心他。 “我做什么!”唐博重重拍桌,巨大的响声惊得柳婉和唐庶春浑身一抖,“你的宝贝儿子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会损失多少亿!” “钱钱钱!阿春是我唯一的孩子!老爷难道就不心疼他吗!” 柳婉似撒泼般不讲理地指着唐博,盘理淑雅的盘发也散落下来,凌乱的发丝黏在嘴角。 定定瞧着昔日他最爱最亏欠的初恋,唐博还是软下心肠,长叹一口气,失力般重重砸进软椅中,撑着脑袋。 “阿婉,陶家要退婚。” 悠悠道来的话却让在场二人怔愣在原地。 柳婉狰狞扭曲的脸庞可怖,被她揽在怀中的唐庶春最是沉不住气,挣脱母亲的怀抱便上前几步。 他惊诧地询问唐博:“父亲,您——” “真的”,提着的一口仙气散去,唐博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干了大半的活气,面容苍老不止,“陶勤亲自发来的消息,今晚金楼,商议退婚。” 唐庶春忧喜参半,他既开心自己终于能够脱离陶卿夏的骚扰,光明正大地追求枝枝,又担忧陶家离去后,自己的零花钱会不会减半。 “陶家那个小女儿不是最喜欢我们阿春吗?”柳婉回过神,想到陶家合作项目给自己带来的利润和金银珠宝,拧眉不安道,“她怎么可能提出退婚!” “况且,老爷子也不会同意退婚的吧?” 很显然,陶勤早就料到唐老那里,提前亲自登门,聊了许久才谦逊离开。 “没用”,唐博再次叹口气,脸色灰白,“老爷子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已经知道这事了,也同意退婚。” “之前陶勤的儿子就曾找过老爷子”,说到这,唐博瞪了眼不成器的幼子,“他走后,老爷子的态度就变了很多。” 也不再日日催促唐庶春与陶卿夏的事,想来这其中必有这逆子参合! 现在,只要今晚金楼两家相见后,陶勤和唐博把曾经娃娃亲定亲时的信物相交取回,就算是彻底作废婚约了。 想到陶家最近蒸蒸日上的项目,唐博便恨铁不成钢地凝视还在傻乐的唐庶春,头一次觉得自己曾经的判决或许做错了。 也许婚约对象是他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孩子,他的长子唐轩宸,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但世间本没有后悔药,再怎么难受心痛,唐博也不得不咽下这口哑巴亏。 想当年,还是他们陶家高攀他唐家,没想到现在局面转换,是他唐家离不开陶家的助援。 唐庶春把钱与喜欢的自由放在心底默默衡量,杨枝枝潸然泪下的小脸在眼前一晃而过,心里的天平也跟着倾斜。 宁可放弃一切,也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或许晚上两个孩子说开,陶家说不定就反悔了也说不定呢。” 柳婉不肯相信,她在唐庶春一岁前就住进了这里,自然也见过陶卿夏喜欢她家阿春的劲。 这样的喜欢也让她脸上有光,虽然鄙视陶卿夏白瞎这么高的身份,但是她也乐意至极,毕竟陶家能给唐家带来好处,这点毋庸置疑。 怎么会突然说退婚? 怎么会突然不喜欢? “这还要问问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 说到这唐博就气得心窝子疼,柳婉担忧地上前替他顺顺气。 顺势握住爱妻的小手,保养极佳的细手肌肤滑嫩,只是手掌上的一道永远洗不去的疤痕,委实破坏这份美感。 唐博心底的气突然就散了些许,退婚这事十有八九退定了,现在怪谁也不过是无用功。 “我从小就不喜欢她!”说到自己,唐庶春猛地抬头,跪在父亲面前,“父亲!我有喜欢的人!是陶卿夏一直纠缠我!我倒是觉得这婚退得好!”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火这会被他这番言辞,搞得蹭得一下迸发出胸膛。 “逆子!”唐博甩开柳婉安抚的手,怒不可遏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挥到地上,狼藉一片,“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唐家给你的!能和陶家扯上关系,你知道我们能获得多大利润吗!” “唐家给你一切!你为唐家付出就是应该的!” “我和你母亲就是从小太惯着你!要是你像你哥哥一样不用我操心——” 说着说着,唐博的话不知哪点戳到了唐庶春的痛楚,他发疯似地怒吼:“对!我就比不上他!你这么喜欢他,你让他去舔陶家啊!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儿子!”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书房的门被人重重关上。 站在门口面露担忧的唐轩宸莫名其妙被怒气冲冲的唐庶春瞪了几眼,恶狠狠的眼神似乎下一秒便冲上来,剥下他一层皮。 对此,唐轩宸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庶春与父亲发生口角了吗?父亲年龄大了,庶春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该......” “闭嘴!”唐庶春忍无可忍地指着他,“这个家你最没资格说我!一个外来人还想管我们的家务事!” 刚被柳婉顺好气的唐博一推开门就听到唐庶春这大逆不道的话,眼底更加烦闷厌烦,不着痕迹地松开握住妻子的手。 “父亲,庶春还是个孩子。” 唐轩宸笑得温润,似乎不在意唐庶春的发疯,谦虚懂理地点头,替他开脱。 唐博冷哼一声,在看向自己优秀的大儿子时,眼神复杂又欣慰骄傲:“你不用替他辩解,到现在还这般脾性,真愧于老爷子的一片良苦用心。” 目送唐博和暗暗瞪自己的柳婉离去后,唐轩宸彻底冷下脸,笑意全无。 眼底满溢厌恶的冰冷和深深的恨意,他缓缓走到走廊最深处的小阳台上,慵懒随性地倚靠在石雕的围栏上。 秋风瑟瑟,抚过他额前的黑色碎发,唐轩宸随手拨通了电话。 “恭喜,你小子的暗恋之路成功一半了。” 第69章 退婚都能偶遇,这剧情实在逆天 禁电话那头的人眯起流光溢彩的眸子,笑骂唐轩宸,随即说起正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记得提前告诉我。” 唐轩宸偏过头,目光沉沉地注视花园内拉着唐庶春的妇人,嘴角噙着寒意刺骨的冷笑:“那是当然,这个局我等了十几年了......” 又听了会儿调侃自己的话,挂下电话的耿澈黑眸里闪烁着明晃晃的笑意,舌尖抵住腮肉,鼻腔溢出意味不明的轻哼。 金楼啊...... 既然要退婚,他也不介意做回好人,成全唐庶春想要的自由与喜欢。 温和的眉眼间迸发出凌厉的气息,隐藏在阴暗下的侧脸散发着择人而嗜的森然。 夕阳西下,橙黄的余晖晕染半边天,陶卿夏换上淑女又不失俏皮的小洋装,简单给自己烫了个半披卷发。 镜中可人的少女明眸皓齿,唇不点而朱,任谁瞧了也不禁夸一句漂亮。 “脚真的没事?” 陶母不太放心,招呼着陶纨过来背她,被她摆摆手拒绝。 “走吧,今晚绝对是个好日子。” 两辆豪车急速飞驰,一前一后到了有名的金楼。 金楼背后的管理者也不知是谁,无数人想扒也扒不到任何信息,有人推测,可能与虹瑞大楼背后的有关系。 走进提前预约好的雅间内,唐博等人已经落座。 见陶勤来,唐博笑着起身上前:“咱们两家不经常聚,也算是好久不见一回啊。” 陶勤同样笑着客套几句。 一路上都难掩兴奋的唐庶春注意到受人搀扶的陶卿夏,莫名就联想到前几天坐地铁时自己咄咄逼人的画面,尴尬一瞬。 愧疚和尴尬很快便被他抛掷脑后,他不是第一次知道陶卿夏很美很有气质,但今天给他的惊艳更甚。 滚着花边的裙摆齐膝,露出笔直纤细的小腿。盈盈一握的柳腰被腰带轻轻束住,笔直的锁骨被卷发遮住一半。 瓷白的小脸洋溢着得体的笑,扬声问好时,那双灵动的眼睛弯成月牙,可爱的梨涡乍现。 或许是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纠缠了,唐庶春头一次觉得陶卿夏也没这么令他厌烦,至少那张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当然,她再怎么美,也不及他心悦的枝枝美。 “卿夏长大了,老陶教女有方啊,落落大方。”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谈到陶卿夏身上了,她闻言谦虚笑笑,陶勤听完爽朗一笑,也跟着夸了夸唐轩宸和唐庶春。 “今天招呼你过来,就是想商议两个孩子的事情。” 扯皮半天,陶勤抿了口茶水,醇厚的茶香与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开,他眯眯眼睛。 唐博很快反应过来,脸上表情纹丝不变:“俩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也不妨是件美事不是?” 知道唐博不肯松开陶家这块到嘴的肥肉,陶勤也不恼,端起瓷杯放在嘴边又轻抿了口。 听着这话,陶卿夏沉得住气,乖巧坐在哥哥身边,腰杆挺直,姿态端庄,任人挑不出毛病。 反倒是唐庶春坐不住了。 他激动雀跃的心仿佛被人泼上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透心凉。 唐庶春不明白,父亲明明答应的事,临近却反悔? 作为母亲的柳婉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忙伸手安抚他。 “阿春,这种时候你就不要闹脾气了,你父亲的话都是为了你好,听话乖。” 母亲的话反而并没有触动到唐庶春,他眸光沉沉地盯着乖巧喝茶的陶卿夏,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不是她! 是不是她还不肯放过自己! 什么叫为了他好?! 为了他唐庶春好,就更应该解除婚约,还他自由! 听到柳婉低声细语的唐轩宸嘴角微微上扬,狭长的眸子扫过陶卿夏,心里感慨万千。 要不是自己好兄弟暗恋多年,他多半会毛遂自荐,毕竟能有陶卿夏这样的姑娘作为联姻对象,算是捡到宝了。 眼前浮现自己曾经让下属查出的资料,唐轩宸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心里暗暗腹诽: 唐庶春放着珍珠不要,非要去取鱼眼,也不知道这事如果让柳婉知道,会不会亲手拆散这对有情人。 毕竟她连陶卿夏陶家都嫌弃,眼高于顶的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喜欢门不当户不对的女生。 想到两人互撕的场景,唐轩宸不禁一乐。 “我们家小夏以前粘着庶春,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哥哥,长大了,自然发现两人性格不合适。” 陶勤不吃他这套,老神在在地抿茶:“况且庶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也做不出耽误俩孩子的事。” 想到唐庶春被自己宠出来的急性子,唐博知道彻底没戏了。 曾经交换的订婚信物重新回到原主人手中,陶卿夏手里把玩着羊脂玉。 葱白的指尖触碰到白玉,指腹被罩上一层莹白,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更甚。 那一刻,束缚在套子里的陶卿夏彻底自由,压在心口的枷锁也随之消失。 唐博遗憾地感慨了一句,陶勤笑着应下,让他想开口提合作的项目都无从开口。 “听闻老陶最近又创了个新项目,是城北地皮的开发?” 陶勤心里哂笑:“吃饭的时候不谈公事合作哈哈哈,来我敬你一杯。” 雅间的大门被打开,推着餐车进来的是个熟人,首先注意到她的陶卿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喜悦的唐庶春,一脸看戏的神情。 退婚都能偶遇,这剧情实在逆天。 “怎么?你认识?” 时刻都用余光看着她的陶纨自是没错过她眼底的兴味,借着夹菜的功夫低声问道。 陶卿夏故弄玄虚地啧啧几声,摇摇头。 杨枝枝也没想到经过旁人介绍的工作,居然会遇到几个认识的熟悉面孔。 想到他们个个身价不菲,非富即贵,而自己却只能每天辗转各种打工赚钱,她握紧推车把手的手下意识蜷缩紧扣。 服务员是个新面孔,上菜时居然手抖,把微烫的菜汁洒在坐在边沿的柳婉身上。 腿间传来热热的感觉,粘腻味大的菜汁打湿裙子渗透到丝袜上,湿哒哒地粘在皮肤上,柳婉皮笑肉不笑地放下筷子,眼神凌厉地扫射瑟瑟发抖的服务员。 杨枝枝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她紧张到结巴,两眼不觉间翻涌上泪花,楚楚可怜的泪珠滑落脸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柳婉忍住脾气不让脸黑下来,唐博这会子正气郁闷闷,这笨手笨脚的服务员正巧这时候撞上他的枪口。 第70章 真是脑干缺失的男猪脚 “你这服务员怎么回事!” 一直低头思维游天的唐庶春被吵闹声吸引了注意,一抬头便对上杨枝枝隐忍又难过的眼睛,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惊呼一声,猛地起身,身下的凳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枝枝!” 这亲昵的话音里不掩唐庶春的喜悦和少年难藏的情愫,杨枝枝哭着抹泪,哽咽地柔声喊了句:“庶春。” 当即,柳婉的脸彻底黑了,一贯在外温婉的形象破碎。 陶勤看着情况不对,目光在唐庶春和杨枝枝两人身上来回交替,笑着起身,先让妻子领着两个孩子出去。 “庶春认识这位小姑娘啊”,陶勤笑着冲挂着干笑的唐博点点头,故作开怀地劝,“既然认识,不如也坐下来,我们该说的也说完了,就先一步告辞了。” 没想到陶勤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唐博面沉如水地死死盯着陶勤的背影,手中握住的酒杯被捏得咯吱作响,他狠狠咬牙,势必要扒下陶家一层皮! 等陶家众人全部离开,雅间的房门被轻轻关上,唐博彻底冷下脸,讥笑地转身,居高临下地睨着瑟瑟发抖的女生。 唐庶春也察觉到自己貌似说错话了,但是他觉得自己见到喜欢的人,下意识的激动很正常。 “枝枝,你别担心——” “唐庶春!你给我过来!” 见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想上前握住那浑身酸臭的服务员,柳婉忍无可忍地低声呵斥,气得五官乱飞,恨不得当场给这个勾引她儿子的贱女人几巴掌。 面前气质尊贵的妇人一脸尖酸刻薄,嗓音低柔难掩尖锐如针:“像这种想攀高枝的,我见多了,没教养又自不量力!” “妈!” 没想到在自己面前一贯温柔慈爱的母亲会说出这些扎人心窝的话,唐庶春忍不住叫了声,脚下步子一转,直直挡在低头做鹌鹑的杨枝枝身上。 他的眼神酷似一把刀,狠狠地剜在柳婉心脏上,她被气得也顾不上什么,上前就要把唐庶春拉到身边。 唐庶春怎么肯。 枝枝现在只有自己了,要是他还不站在她这边,可想而知她的处境会有多么尴尬难堪,心疼她的唐庶春不肯挪动半分。 “你你你!” 可把柳婉气得够呛,颤抖着手指连说几个你:“你不想和陶卿夏结婚是不是因为这个寒酸服务员!” 觉得自己必须做出实际行动的唐庶春扬起下巴,义正言辞地颔首:“对!我就是喜欢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够了!” 没想到自己宠爱的小儿子居然会喜欢上一个服务员,唐博额角青筋直跳,气得脚下不稳眼前一阵发黑,忙撑着桌沿站稳。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唐轩宸上前几步,从身侧扶稳气上脑的唐博,满怀关切地给他顺着气:“或许等庶春再长大点就明白了,父亲别因为他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还好我还有你轩宸”,唐博嘴里喘着粗气,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不像那个整天不让我省心的逆子!” 在他头顶,唐轩宸幽深的眼底划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暗光,嘴角上扬的弧度流露出几分嘲弄讥讽。 嘴上说得好听,可公司和财产最终还不是会留给他最心爱的妻儿。 他可不是他那心软好骗的母亲,直到死都觉得是自己月子期间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 也确实,那碗毒汤,由他亲手端给她的毒汤,她笑着咽下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被人利用,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满床的血,他这辈子永生无法释怀忘记的噩梦...... 感受到满心屈辱的杨枝枝抹了把泪,从唐庶春身后站出来,一脸正气地不卑不亢:“夫人,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是服务员也有自己的尊严和未来,也请您为您侮辱我的言辞道歉。” 这时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唐轩宸都忍不住在心底为她拍手,这唐庶春眼睛可能真出了问题,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真是脑干缺失。 说她没脑子吧,她还知道自己要维护自己少得可怜的尊严; 说她有脑子吧,她还傻乎乎地接下了唐庶春对她的维护和喜欢,也不怕护犊子心切的柳婉暴跳如雷? 毕竟自从她嫁到唐家后,唐庶春跟着名正言顺成了唐家小少爷,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再也不是整天躲在出租屋,与阴暗老鼠待在一起的落跑小三了。 柳婉确实很长时间没被顶撞过了,她怒不可遏地拍桌:“你瞧瞧你,也不是我故意贬低你,不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这种卑微的下等人也好意思奢望和我儿在一起,痴人说梦!” “我告诉你唐庶春!”她话锋一转,直指唐庶春,“你要今天还认我这个母亲,你就抓紧和她断了关系!以后都不要有任何往来!” “妈!枝枝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你是要逼死她你才开心吗?!” 柳婉狰狞的面孔对上杨枝枝,杨枝枝被她淬毒的眼神吓得不由后退几步,脚下猛地撞到推餐车,后腰一疼,下意识地向前扑去。 只听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大圆桌上的汤汤水水被人冲开,稀里哗啦地撒溅一地,其中大半都溅到柳婉身上。 精心做好的造型毁于一旦,柳婉抹了把脸,从自己假睫毛上摘下一根金针菇,刘海彻底成了鲶鱼须贴在脸上,油光满面,活似肥头大耳的八戒。 “啊!贱人!我要杀了你!” 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唐轩宸眼疾手快地把唐博拉在自己面前的,挡住大数汤汁,末了还急忙地检查他:“父亲,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唐博真要被这场闹剧气到脑梗了,他面沉如水地注视着正扶起杨枝枝的小儿子,咬牙切齿地沉下嗓音:“你确定今天就要违抗你母亲,护这个笨手笨脚毫无教养的服务员?!” 唐庶春动作轻柔地拉起杨枝枝,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糊着泪水的菜汤,含情脉脉地捏住挂在头发丝上的青菜叶子,闻言掷地有声地回他:“是!枝枝已经很可怜了,因为母亲,她又要丢掉这份工作了。” “况且她刚开始已经道过歉了,是母亲你一直在不依不饶,她只是说了句维护自己的话,难道就要被父亲你们瞧不起吗?” 第71章 路灯下的雪糕 唐轩宸真要为他鼓掌了,边憋笑边偷摸地录下来,发给耿澈听听。 要知道杨枝枝能够出现在这里,多半有耿澈从中作梗。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唐庶春这么蠢,和他对峙难免会影响他自己的智商。 收到语音消息的耿澈此时正坐在心理咨询室,手机被调成静音,坐在软呼呼的躺椅上。 “梦到喜欢的人和自己在一起了?” 每天进行多次心理疏导的心理医生保持自己的职业素养,强行克制住抽搐的嘴角。 他轻咳几声,又问了些别的问题,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一般来说,此类型的梦可能反映了你内心极度渴望与喜欢的人建立亲密关系,这是一种心境状态。 你也不要有太多压力和内耗,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耿澈有些出神,极度渴望这四个字在他舌尖反复滚动,他的眸色黯淡几分,长睫遮住眼底明灭的情绪。 从医院出来的耿澈仰头望向昏暗的天空,无声怅怅舒了口气,他打开手机,这才注意到唐轩宸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戴上无线耳机,耿澈边等车边精神怏怏地点开语音条。 入耳是咋咋呼呼的嘈杂声,等全部都听完,他嘴角微微翘起,眼尾上挑,无端生出几分风流。 真是上演了出好戏,耿澈低沉的嗓音带着溢于言表的嘲弄,回了几句。 那边唐轩宸没有再回,想来还在暗搓搓吃瓜,他也没在意,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溜出来买雪糕的陶卿夏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抬眼就注意到路对面那抹熟悉的身影。 眯着眼睛定睛看了会,她才认出那人貌似是耿澈。 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灯光下,颀长的男生静静定住,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下,五官更衬立体,脸部轮廓分明。 陶卿夏本想收回视线就走,但想到上回人家搀扶自己,还没喝上一口茶,良心就突然发现这么一秒钟。 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半天,她才叹口气,慢悠悠地走到附近的斑马线路口。 给司机发完消息,耿澈摩挲屏幕,突然点进与陶卿夏的聊天框,抿着唇又点开她的朋友圈。 她的圈子很干净,以前那些痴迷唐庶春的话删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张初中时候的毕业照。 可能陶卿夏永远都不会知道,暗恋她的胆小鬼在她毕业那天,买了捧向日葵花束。 他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偷偷地注视她的背影,阴沟里的老鼠奢望诱人的奶酪能主动,比痴人说梦还要令人笑掉大牙。 “耿澈?” 猝不及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失神的男生浑身僵住,后知后觉地抿唇转过身,垂下眼睑。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真巧。” 他背着光,陶卿夏一时从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笑着挥了挥手。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俏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耿澈发懵的脑袋飞速运转,半信半疑地半蹲在她眼前。 浸满温柔的黑眸似乎压抑着其他复杂的情感,陶卿夏被盯得头皮发麻,刚要出声,脸颊便被男生轻轻捏住。 “你身体不舒服吗?” 好奇怪,陶卿夏想,不然自己怎么从他身上看出几分脆弱与迷茫。 指腹下温热的触感令晕乎乎的耿澈眼下彻底清明,他拼命克制地收回手,浅浅一笑:“确实有点不舒服,你怎么在这里?” 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他轻轻摩挲指腹,细细回味刚刚触碰到的软嫩,喉结上下滚动。 说到这个,陶卿夏才想起来自己来到路对面的初衷,她拍了拍脑袋,忙从袋子里摸出最贵的雪糕。 眼前倏然出现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耿澈不明所以地“嗯”了声,不理解她的意思。 “愣着干嘛?你不喜欢哈密瓜味的雪糕?” 言毕,耿澈的视线从葱白的手指转移到她的脸上,小姑娘一脸认真,仿佛他点头后下一秒立刻给他换个口味。 耿澈今天没戴金丝眼镜,不过他本身也不近视,戴平面镜也不过是伪装自己,掩去眼底的疯狂,演变成一个正常人。 因此他看得清楚,微弱的白光撒在她瓷白的脸上,细小的绒毛也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不喜欢。” 她给他的,他都喜欢。 说着,耿澈伸手拿过她掌心中静躺的雪糕。 指尖无法避免地触碰到少女微凉的掌心,他抬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凝滞半秒在陶卿夏注意前又顺其自然地继续。 “怎么突然给我雪糕?” 秋季的夜晚开始有些凉,陶卿夏没穿外套,这时又一股凉风骤起,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注意力时刻在她身上的耿澈瞬间发现,让陶卿夏帮自己拿下雪糕,他也脱下外套。 “不用不用,我就是嘴馋了,溜出来买点雪糕,正巧在路对面看到你,想着上回你不是扶着我回家了嘛,这点雪糕不成敬意,下次等我好了请你吃饭。” 说到这,陶卿夏的脚腕又开始隐隐作痛,自己没跑也没跳,走走路也能疼,真是够了! “穿上吧,下次见到你再还给我就行。秋夜降温,别脚腕没好,再感冒了,更难受。” 没想到这男配挺关心女配的,陶卿夏莫名想到了一个词——中央空调。 【宿主!中央空调不是这么用的啊喂!】 每日一放风的系统忙出声替男配辩解,因为它貌似知道上次那股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系统还是没办法说给陶卿夏听,毕竟它才大言不惭地表示,觉醒没有烂大街! 真是奇怪了,男配觉醒意识强烈,但目前来看,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活在一本书里,也没有被规则发现并束缚。 也不知是好是坏,系统百无聊赖地盯着耿澈一直瞅。 落在对面陶卿夏眼中,那便是一面疯狂闪烁的小蓝窗在耿澈那张俊脸上蹦迪,他的脸一下灰一下蓝,陶卿夏目光复杂地把一切看在眼里。 可能男配的嘴开过光,这风还真越刮越大,陶卿夏心底涌上一股不妙的错觉。 这怎么感觉要下秋雨啊……衰!真下! 绵绵细雨朦胧整座城市,陶卿夏双手撑起耿澈宽大暖和的外套,她整个人被高大的男生抱在怀里。 屁股坐在他肌肉健硕的小臂上,陶卿夏羞得面红耳赤,却不敢乱动,生怕影响雨中飞奔的耿澈,到时候两人直接双双栽泥坑。 第72章 留宿,有空余的客房 关键时候,陶卿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缠绕在弹性绷带下的脚腕,丧气到无声叹气。 “怎么了?脚疼了?” 被耿澈细致入微的温柔暖到,陶卿夏出声否定,把举到头顶的外套又朝他那侧偏了偏。 雨淅淅沥沥地下,好在医院就在南湾院东侧,即使身上多了个人,耿澈脚下的步伐稳重不乱,面不红气不喘的。 绿化带旁的小路有树挡着,小雨倒也略显不急,飞驰而过的汽车溅起泥沙,陶卿夏失速的心跳声渐渐平复,她是第一次距离异性这么近。 凑近看,才发现耿澈的皮肤状态很好,没有任何斑点痘印,光滑又透亮,肌肤也不暗沉。 浓密又纤细的长睫根根分明,被斜着吹过来的绵绵细雨打湿,一簇一簇,如同小扇子。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但屁股下的肌肉却逐渐紧绷,陶卿夏后知后觉地错开目光。 原来男配被除女主以外的异性盯着看,也会害羞啊。 【宿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男配又不是只有女主才能触发情感感受的npc,会紧张很正常啊】 小系统最近总是会反驳她的话,这让陶卿夏有着疑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不该和我一伙的嘛?” 她在脑海里问它,系统被问的一噎,心虚似的再也没有开口,静静地藏匿自己,默默注视两人。 甚至看久了,系统都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点毛病……它保证它绝对是陶卿夏这队的。 可这两人之间,颜值也搭,性格也搭,俊男靓女,好生养眼,就像是演古早肥皂剧似的。 “你丫的!这破雨不会是你搞得鬼吧!” 系统一不小心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一字不落地被陶卿夏听进耳朵里,她咬牙切齿地质问。 系统都觉得自己冤枉:【我是电子版窦娥!我吃柠檬!】 感受到陶卿夏突然绷紧的大腿肌肉,边跑边抽出空看她的耿澈柔声问道:“怎么了夏夏?冷吗?你顾好自己别淋到雨,很快就到了。” 男配是送给女主的小天使吧,陶卿夏这般想着,不禁有点感慨,果然暖男哪里都吃香,只要不是对自己渣。 好在陶家距离医院很近,一片烟雾缭绕中,耿澈眯起的眼睛终于望到远处隐隐若现的房顶。 距离越近,也就越看得清楚。 陶家门前,站着正撑着伞一脸焦急的陶母夏时惜,她在原地时而向远处张望,时而焦急打转。 想到陶卿夏不吱一声自己偷偷溜出去,夏时惜既生气又担忧,外面现在正下着雨,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想到自己女儿受伤的脚,夏时惜那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暗暗祈祷陶勤和陶纨一定要快点找到她。 家中能出动的人都出去找了,怕她自己走回来,夏时惜才听陶勤的话,乖乖在门口等她。 “妈妈!” 听到女儿的声音,夏时惜红着眼睛一路小跑过去。 走近才发现,是个看起来极其眼熟的大男生正抱着她家不让人省心的,眼底的温柔和关心近乎溢出,不像作假。 “伯母好,我是夏夏的同学姓耿。” 夏时惜年轻时是个颜控,不然也不会看上陶勤,并心甘情愿为他孕育爱情的结晶。 这会子凑近看才发现耿澈长得比唐庶春还要俊朗几分,自内而外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沉稳成熟。 扶着她闺女的手也很绅士,几乎都用握拳代替,夏时惜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好啊。 “你这孩子,到处乱跑,还麻烦人家把你送回来,说出去笑掉大牙。” 不过几息,夏时惜连忙招呼耿澈进来,来到长长的花廊下,耿澈这才把怀里的陶卿夏稳稳地放下。 双脚着地,陶卿夏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耿澈,双数合十握拳:“耿澈,你真是个大好人!助你早日暗恋变明恋,把人追到手!” 发现耿澈似乎没有什么完不成的事,除了送好人卡,陶卿夏正琢磨要不要再送块表什么的。 一听这谦逊有理的孩子叫耿澈,夏时惜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觉得眼熟是为何,原来是耿家的孩子。 她年轻时陶勤曾与耿家合作过,觉得耿家确实不可多得的优秀合作伙伴,利息越滚越高,几乎超过了当初的预计。 “原来是小澈”,夏时惜先一步搀扶住金鸡独立的陶卿夏,笑着看向耿澈,“我是夏阿姨,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你们人类世界都喜欢这么说吗?感觉好像那句“今天吃了没”】 熟悉的电子小蓝窗又闪烁可爱的表情━Σ(??Д??|||)━,似乎是惊讶。 陶卿夏被它这么一打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等她抬头便对上耿澈笑盈盈的眼睛,那一刻陶卿夏甚至觉得他好像能看到系统的吐槽。 好在他只是笑着应下,与陶母聊了几句,不会冷场,也不会刻意转变话题,整个人彬彬有礼,谦逊有度,谈起话来如沐春风,陶母脸上的笑意更甚。 外头的雨势愈发滂沱,天色昏黄,陶母连招呼他们二人快进屋。 中途由于陶卿夏走路太费劲,耿澈再次充当工具人。 “快擦擦,阿姨去熬点姜茶去去寒”,陶母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她扭头看向自顾自擦胳膊的陶卿夏,“夏夏,你帮妈妈招待下小澈。” 陶卿夏应了声,陶母这才转身快步去了厨房。 “阿秋!”静谧的空气里传来喷嚏声,陶卿夏晕晕乎乎地揉揉鼻子,扭头发现耿澈站得很近,她有些不自在地向后扭了扭。 “你上楼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看她肩膀处氤氲一大片深色水痕,耿澈放低声线。 这时陶卿夏才注意到他有多狼狈,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脸色有些发白,膝盖以下的裤腿湿漉漉的,脚上穿了刚换上的拖鞋。 黑色的拖鞋是她买白色的赠品,上头的镶嵌的彩虹吸扣都一般无二,看得陶卿夏脸颊莫名发烫,眼神有些飘忽。 她可是立志要实现大女主结局的觉醒女配,怎么能想这么多! “一楼有空余的客房,里面有未拆封的套装,你自己先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吧。” 端着两碗温热的姜汤,刚从厨房出来的陶母听到这话,忙跟腔:“瞧我这糊涂,居然就这么把你晾在这里,小澈快跟阿姨到这边。”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外头的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要不今晚就在阿姨这歇歇吧。” “空余的房间多的是,正好一起吃个晚饭,也谢谢小澈这么辛苦把夏夏抱回来......” 第73章 玫瑰花中的朱丽叶 耿澈想要拒绝,在陶母飞速的行动力下以失败告诫。 客房内,他静静站在原地许久才走向浴室。 烟雾缭绕充斥在浴室内,陶卿夏无奈抱着怀中崭新的衣裳,坐在轮椅上,操控轮椅来到他房间门前。 房间隔音效果极好,陶卿夏侧耳倾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她屈起手指轻轻叩响房门,朗声喊他:“耿澈?你洗好了吗?我来给你送衣服,不吱声我就把衣服放门口了嗷。” 这衣裳是陶母要求她来送的,说对待客人怎么能随便让人家穿未清洗的套装,说着便把她哥陶纨衣柜里洗了却未穿过的衣服拿了过去。 面料柔软,确实比随手塞进客房里的套装要好上不少。 对于自己母亲的那点小心思,陶卿夏略知一二,想要拒绝又被她搪塞了几个理由。 收回神,陶卿夏又耐住性子在门口等了会,确定耿澈没洗好。 操控轮椅向前,她刚弯下腰,手中的衣裳还没碰地,在半路便被一双散发着热气的大手接住。 循着方向望去,陶卿夏瓷白的小脸霎时染上红霞,结结巴巴地翕动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穿在身上,微敞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微乱的黑发慵懒地垂下,他抬手随意地捋过额前的碎发,衣袖下滑露出腕骨。 “久等了,刚才在擦头发没听到。” 浑身散发着温热的水汽,面容清隼却内敛温柔,他淡淡一笑:“不过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没去吹头发吗?” 虽说耿澈的外套够大,但陶卿夏也不免被雨淋湿大半长发,正湿漉漉地披在脑后。 发根没湿,陶卿夏也懒地使吹风机吹干,她的长发又厚又密,吹起来有些麻烦。 也就只换了套舒适的居家服。 好似瞧出她眼底的想法,耿澈故作善解人意地开口:“我帮你吹?刚好我也要再吹吹。” “不用麻烦你了——” “我等下还要留下来蹭顿饭,夏夏和我说这些?” 说着,他主动上前来到她身后,推着轮椅进屋。 客房虽然鲜少有人住,但家政阿姨打扫得依旧不染尘灰。 从衣柜中抱出被褥铺在床上,耿澈制止住想要自己起身过来的小姑娘,心甘情愿地把人抱着坐到柔软的床上。 可能是他铺的床褥过厚,陶卿夏刚坐下,整个人仿若陷进里,这床垫的舒适程度,更甚她房间里的大床。 空气中残留着沐浴露特有的清新青柠香,陶卿夏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久点,也会被染上这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夏夏喜欢玫瑰花吗?” 站在落地窗前,耿澈一眼便被窗外娇嫩鲜艳的玫瑰吸引,品种多样,不止有红似火的常规品,也有白玫瑰等。 微热的风从他指缝间渗出,耿澈站在陶卿夏身后,她则背对床沿而坐,闻言倒是跟着看向窗外的玫瑰,感慨道:“喜欢啊,我爸曾经从海外买下朱丽叶,栽种后发现土壤和气候等原因不适合,只能作罢。” 手拿吹风机的耿澈眼神里满是宠溺和温柔,温和的风流轻柔地抚过她每一根发丝,带着他指尖的温度,穿梭在其中。 动作细致,不时用手指穿过她的发间,将打结的部分轻轻解开,陶卿夏在暖风中竟有些昏昏欲睡。 倏然,脸颊被人轻轻戳碰,她猛地惊醒,不明轻嗯。 “别点头,头发会被卷进去。” 确定温度适中,不会让她感到不适,耿澈柔声道。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从房檐成丝状垂落,室内一片温馨。 “谢谢啦,我就先走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陶卿夏与男生四目相对,心尖一颤,飞速撑着手臂就要下床。 “慢点”,耿澈忙舒几口气,稳定好自己情绪,亲自把人送出门。 等眼前的房门被人关上,他再也挡住波涛汹涌的情愫,露出略显狂热的痴迷表情。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小姑娘身上特有的香气,耳尖染上扭曲亢奋的薄红,那张俊秀温雅的脸旁上满溢着浓郁到偏执的爱意。 “玫瑰花......” 梦里会反映出一个人真实的情感和喜好吗? 以前耿澈是不相信的,但经历那两次梦境后,他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既然宝贝已经和那个恶心的东西解除了婚约...... 陶卿夏刚出门就看到陶纨冷着脸站在客厅凝视着她,她不由瑟缩脖子,挂上讨好的笑,飞速向前。 “哥”,她本身就只能仰视陶纨,坐在轮椅上更甚,脖子仰得酸疼,“快洗个热水澡,妈妈煮了姜汤。” 良久没听到大哥回声,陶卿夏那颗心凉了半截,已经想象到每天陶纨用冰冷又谴责的视线盯着自己,欲哭无泪。 早知道这破天变脸如此之快,她绝对不要偷偷摸摸地跑出去,馋那口雪糕。 “知道错了?” 弯腰蹲在小妹跟前,陶纨伸手替她捏了捏酸痛的后脖颈,冷声道:“下次还敢?” 她这次出去没带手机,揣着现金就跑,要不是遇到个热心肠的同学,还不知道躲哪个角落里躲雨。 “不敢不敢,我保证!” 陶卿夏忙摇头,恨不得摇成拨浪鼓,就差竖起手指发誓了。 来自亲哥的眼神杀太可怕,陶卿夏觉得自己要坐不住时,来人打破她的坐立不安。 “久仰陶哥。” 听到声音,陶纨这才舍得收回视线,徐徐起身望向来人。 看到耿澈身上穿的衣裳,陶纨心底明了。 “感谢你送小妹回来,你有什么——” “啪!” 还没说完,后背便被自家母上大人重重一拍,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又笑着看向耿澈:“小澈啊,快来吃饭了,你别理这傻孩子,快跟阿姨到这边来。” 说着她扭过头,无声对一脸懵逼的陶纨说了几个字。 看清唇语的陶纨抿唇,面上依旧稳重清冷。 感激涕零的陶卿夏冲耿澈眨眨眼,上前拉住他手腕,快步坐着轮椅去了餐桌前,嘴里嘟囔:“今天闻味道多半是我妈做的,超级好吃,我打包票你绝对喜欢。” 去洗手时,陶卿夏顺手挽起长发。 食不言寝不语,陶卿夏嘴里嚼着辣度适中的辣椒炒肉,一扭头便见耿澈红着脸颊,仰头灌水。 怀疑他不能吃辣,她忙不迭从冰箱里找出牛奶,翻了半天只剩下自己不久前买的酸奶,想着都是奶都能解辣。 手背被人轻轻碰了碰,辣得眼里水雾横生的耿澈垂眸看去,就见一只小手飞速从自己眼前溜走,丢下一大桶酸奶。 陶母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苦恼又自责地拍拍额头,忙唤人倒上一碗凉水,语气歉意道:“不好意思,忘记问你有没有忌口了,小澈可以过凉白开涮涮,也可以吃点不辣的。” 说着,她亲自把不辣的菜放到他跟前。 “没关系,也是我没有提前说,谢谢夏姨。” 第74章 任务世界提前开启了? 用过晚饭,陶母又招呼耿澈一起陪她看狗血大剧。 没想到耿澈居然能接上话,时不时附和并说出自己的见解,陶母仿若找到了队友,吐槽的话不觉间更多了。 “时候也不早了,小澈今晚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的你叫佣人就好。” 陶母虽然是个事业上的女强人,但休息时也多注重脸部保养,每天早睡都是美容觉。 夜晚,陶家所有人都休息了,四处静悄悄的。 【叮!觉醒女配陶卿夏成功激活任务世界三剧本!】 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陶卿夏刚酝酿出困意,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电子声惊到,那点刚露头的困意瞬间被扼杀。 “系统?!” 任务世界提前开启了? 她下意识地望向小蓝窗的方向——【摆脱剧情控制时间仅剩:10】 还有十天,这是第一次陶卿夏这么早收到系统的消息。 平日闹腾的系统这时候不出声了,陶卿夏只觉太阳穴一阵刺痛,疼得她蜷缩在床,冷汗涔涔。 【传送——不明精神体——滋——传送成功!】 冰冷的电子音有一瞬模糊不清,意识逐渐昏沉的陶卿夏下一秒便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化作透明人消失在房间内。 【为防止角色扮演者ooc,现为女配屏蔽记忆中!】 【请女配完成攻略任务——滋——警报——任——滋——】 与此同时,与之对应楼下的房间内,耿澈同时陷入昏睡,整个人温度逐渐升高,呼吸声微弱。 脑海里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清脆悦耳,鼻尖前萦绕淡淡的海腥味,陶卿夏缓缓睁开眼,海鸥在沙滩上盘旋。 湛蓝的天际线与蔚蓝的海水交接,海天一色的美景出现在港口边。 爱德兰糖果小镇上来往商户络绎不绝,陶卿夏明艳的小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乖巧地等候着上游轮的旅客。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第九号游轮,本次副本游戏共4天,请平安度过在游轮上的四天,获得前往红枫山庄的入场券】 眯起毫无波澜的眸子,陶卿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上前几步指引前来登轮的旅客们。 “请出示你们几位的邮票。” 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一小伙人头顶的光环,陶卿夏脸上的笑容不变,嗓音带着软糯的甜。 为首的玩家是个瞧起来斯斯文文的西装男,左庞温润一笑,率先递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的邮票。 折下入场券的一角,陶卿夏依照惯例,给了他一枚印有小丑小脸的钥匙:“这是您的房间钥匙,请妥善保管好,切勿丢失,否则后果自负哦先生。” 习惯性无视男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陶卿夏一一有序地完成她的任务。 折下最后一位玩家的入场券,陶卿夏笑着递出手中的钥匙,突然就被一旁横插出来的手先一步从半路拦下。 略微不爽地上挑眼尾,那双看谁都无辜清澈的狗狗眼眯成一条缝,陶卿夏嘴角的笑意僵住,心下叹气。 明明就差一点,她这个月季的任务就达标了,可偏偏有些没脑子的新人玩家非要这时候撞上来。 刘敏嘴里嚼着口香糖,挑衅似地鼓嘴,拳头大小的泡泡“砰”地炸开,下一秒,她瞳孔地震,口香糖竟被她无端吞咽卡在喉咙里,咳得她撕心裂肺。 咳嗽声吸引了在场所有玩家的注意,他们本就是第九号游轮最后一批游客。 刘敏闹的动静很大,左庞被她盲目自大的愚蠢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刚要上前和稀泥阻止,就听到那声响。 所有人都怔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瞧着原本笑语盈盈的引路小姐嘴角咧到耳后根,烈焰红唇似染了人血般从嘴角滴落。 那双含笑的圆瞳瞬间变为竖瞳,视线冰冷如同淬了毒的阴暗。 嘶哑的笑声从她喉咙里传出,那头竟旋转半圈,下巴抵着后颈,阴鸷地低声道:“不守规矩的游客,游轮最讨厌不守规矩的游客!” 声音越发尖锐刺耳,在场的人无不痛苦地半蹲下来,双手捂住耳朵,试图阻止不受阻碍朝耳膜钻去的尖叫声。 轰! 滔天的巨浪从海面上卷起,气势汹汹地涌向港口停放的游轮,似在发泄怒火冲天。 平静的海平面不知何时变得起伏不定,蔚蓝的海水被染得浑浊不堪,玩家们莫名心底发寒,浑身汗毛耸立。 海底有神秘的庞然大物在凝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乎刹那间,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这感受,不禁浑身战栗,咬紧牙关,心里把挑事的刘敏骂得狗血喷头。 默许刘敏行为的是他们,到头来痛斥刘敏的也是他们。 把所有人眼底的憎恶和厌烦尽收眼底,陶卿夏嘴角泛起冷笑,默默归正自己的脑袋和嘴角。 真是的,非要她用这种自损形象的方法才能把他们脑袋里的水拧干。 紧盯着刘敏颤颤巍巍地松开手,陶卿夏毫不掩饰眼里满溢的嫌弃,指尖勾住染血的钥匙,丢给最后一位被吓得脸色煞白的玩家萧宝宝。 她兀自拍拍手,又甜美地笑着,眉眼弯弯地从所有人脸上扫射一遍,朗声道:“开往红枫山庄的第九号游轮检票完毕!现即可起程!” 如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地,第九号游轮在少女欢快的声调中缓缓起程。 呼呼的黑烟滚滚涌向天际,沉闷的鸣笛声下,谁也没注意的港口阴暗处,水波翻涌的水面被破开,露出古铜色皮肤的半截人身。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在落日的余晖下泛着耀眼的橙光,隐忍着痴恋和沉甸甸的爱意。 挺拔的鼻梁骨线条流畅,性感的薄唇紧抿,深邃的眉眼在光与影的结合中更显勾人。 如海藻般浓密的黑色长发湿哒哒地披在脑后,发尾顺着脊梁骨的线条没入海水中,鼓囊囊的胸肌和线条分明的腹部肌肉紧实有力。 深深地望着逐渐远去的邮轮,耿澈半翕迷人的双眸,薄唇翕动:“卿卿......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说罢,水面又被撕裂,飞溅的水珠腾至半空又重重砸进大海的怀里。 精瘦的腰肢绕了半弧,一晃而过的深色鱼尾在夕阳的余晖里晃动,随即一同消失在平静的海面上。 第九号游轮上,微笑着看到所有玩家找到对应的房间,陶卿夏这才深深松了口气,扶额抹去不存在的冷汗。 他们这届玩家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没有之一! ps.开启新世界(敬业npc与偏执男人鱼)~ 第75章 npc的人鱼(2) 腹诽了几遍,陶卿夏这才觉得心底的闷气舒缓了些许,眼神肉疼地盯着自己被扣业绩的分数,欲哭无泪。 可恶的玩家和周扒皮游戏,还她血汗钱! 边感慨打工人的辛苦,陶卿夏边循着记忆,摸进厨房。 猪头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嘴里溢出粗重的喘息声,正呼哧呼哧卖力地上下挥舞手中的大铁刀。 锋利的刀刃泛着冷光,砸在菜板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随手擦去胸口处喷溅的血花,主厨侧过头就瞧见陶卿夏,嘴角堆起恭维的笑,腼腆又局促地放下手中鲜血淋漓的刀:“陶小姐。” “记得看好那群小东西,日常三餐我的口味没变。” 闻言,主厨忙不迭颔首:“那是那是。” 陶小姐的地位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级别,依照那群玩家的话来说,她相当于幕后BOSS的后备军师。 有陶卿夏在的游戏,他们这群小喽啰也能沾点光,多增点业绩。 这般想着,猪头男人笑得更灿烂了,那张猪脸油腻惊悸,陶卿夏嘴角抽搐,快步逃离厨房。 “下次得让后方改改形象了......” 嘴里嘀咕着话,陶卿夏余光一瞥,自是没错过走廊拐角处闪过的一角,嘴角噙着恶劣玩味的笑。 不怕死的玩家她喜欢,想来她这次的业绩又能提上几分了。 “左庞哥,刚刚我绝对没看错!那个穿白裙制服的女人去了厨房!她好像还对着我笑了一下!” 本就拥挤狭小的房间内挤满了所有玩家,其中一个染着红发的青年脸色惨白,唇瓣不受控制地打颤,眼神里透露着惊骇和惶恐,说罢还神经兮兮地四处乱瞧。 “今晚都小心些”,左庞嘴角挂着笑,似带关切地拍了拍红发青年的肩膀,眼底划过一抹深意,“你也别太担心,毕竟才是游戏第一天,死亡率不高。” 左庞是他们这群玩家中资历最深、参加游戏次数最多的玩家,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对他马首是瞻。 风靡全球的恐怖游戏成了高级文明寻求刺激的娱乐方式,有的人自然趋之若鹜地涌进游戏,追求嗜血的刺激;有的则是被迫卖进来赚卖命钱的。 毕竟谁能争霸榜首,就会有数不胜数的金币和人脉。 红发青年就是被卖进来凑数的,正神经紧绷,呼吸急促地啃咬着指尖,甚至流血被他含进嘴里也没反应。 在场的人都多少说了些安慰的话,但谁都知道这游戏一不小心便会丢了命,眼神暗暗藏匿了几分同情。 “啊!” 被自己补脑死亡的惨状吓到失声惨叫,红发青年颤抖着被啃破血肉的手指,颤颤巍巍地结巴道:“你、你们看!那里、刚刚那里有颗人头对着我笑!我是不是要死了!” 被他神经质的大叫吓得心脏提到嗓子眼,没等众人发作,就被他的话吓得猛地转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众人揉揉眼睛,嘴角噙着不屑、嘲讽的复杂笑容,不断刺激红发青年岌岌可危的理智。 “不是哥们,那里光秃秃的一个衣柜,哪有什么东西?” “就是啊,大白天自己吓自己,有意思吗?” “神经病,散了散了,夜晚自己小心些就行,老子可没空在这里陪你们玩什么互相安慰的过家家。” 身材魁梧,长相俊美的男人冷哼一声,深深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左庞,在他望过来时嘲讽做了个挑衅的手势,无视男人冷下的笑转身离去。 有一个人走了,剩余玩家们对视几眼,也纷纷寻了个理由离开。 狭窄拥挤的房间瞬间变得些许空荡,湿漉漉的地板上,红发青年表情痛苦地双手抱头,蜷缩着浑身战栗,嘴里翻来覆去地尖叫。 “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微凉的大手拍了拍青年瘦削的脊背,似有若无地按了下他的脊骨,在青年回神前收回手。 像是抓到了生命最后一根稻草,红发青年死死箍住左庞的大手。 他丝毫没注意到左庞嘴角诡异的笑意,神经叨叨:“你一定会救我对不对!你可是这里实力最强的人!你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对不对!” 他眼球凸出,红血丝爬满整个眼球,面容狰狞,似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说到激动处,青年竟一把扯住左庞的衣领,唾液横飞。 左庞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来。 动作轻柔力气却极大地不容置喙地拂去他青筋暴起的手,笑容诡谲凉薄,语气却异常柔和,宛若清泉安抚着青年的心:“我当然会的。” 一个垫脚石,还指望他来救? 眼尾划过浓厚的嘲意,被左庞垂下的长睫遮掩得严严实实,面上看不出半点。 像是吃了定心丸,红发青年疯狂吞咽口水,心有余悸地再次望向柜门大开的简陋衣柜。 “怎么了?刚刚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左庞脸上的笑意平易近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是在场唯一能救你的人,你应该告诉我对不对?” “是、是的”,青年结巴道,颤抖着手指指了指空荡荡的衣柜,“刚刚......刚刚那里有个身穿海盗服的胡子男死死盯着我!” 瞧着他惊恐的神色和气音颤抖的语调,左庞心里信了大半,若有所思地转身凝视看起来简陋至极的衣柜。 不知道这艘游轮是怎么保养的,到处潮湿阴暗,四处乱爬的青苔甚至蔓延到屋顶天花板,空气也湿漉漉的,让人呼吸难受。 客房外的走廊上铺有华丽的镶着金边的红地毯,左庞仔细定睛观察了分,发现居然是丝绒材质。 走廊上方的天花板时不时渗下几滴水,眨眼把脚下鲜红的地毯浸湿成酒红色。 左庞出来的时候,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缩头缩脑的红发青年。 走廊里站的全是他们玩家,本轮游戏共有不到十人,左庞心认自负,也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张玄烨身旁站着萧宝宝,他只冷哼一声,也没把她赶走。 走近,左庞才知道他们为何就在这里——走廊的墙壁花纹华丽复杂,最惹人注意的,是挂在上头的一幅画。 那画没什么深意,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汪洋,海天一色,徐徐上升的太阳如同咸鸭蛋,羞答答地露出冰山一角。 耀眼的金色光芒映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看得左庞神情恍惚一瞬,仅一秒,他眼底又恢复了清明。 “这幅画有问题,你们还敢盯着看?” 第76章 npc的人鱼(3) 不着痕迹地把在场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左庞垂在身侧的大掌握拳,深邃的黑眸神色莫名,叫人猜不透。 听到队伍里的大佬这么说,有的人半信半疑地移开视线,有的则挂着明晃晃的疑问。 张玄烨眯起眼睛,收敛脾气似的没呛声,只得了趣般勾起嘴角。 他早就摸出了点东西出来,这幅画只对高精神力玩家有影响,对他们那些底层玩家影响微乎其微。 左庞在看到张玄烨嘴角的笑意时,就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咬紧后槽牙,平复呼吸。 “我记得你能力也挺强的,怎么没看出来这幅画的问题,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听左庞这么一说,大家不由撤离张玄烨几步,站在张玄烨身侧的萧宝宝面露犹豫,几秒后还是站在他身侧没动。 阴冷的视线扫过萧宝宝,她如受了惊的小动物,瞪大双眼,四处扫射着,试图寻找藏在阴暗角落的毒蛇。 “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嘲讽地嗤笑了声,张玄烨无视周围玩家或明或暗投来的愤恨恼怒的目光,嚣张跋扈地走向前。 萧宝宝像他的小尾巴般紧紧跟在他身后。 转弯前,她不禁转头回眸望向走廊中的那群人,却对上左庞投来的目光,扭曲又和善。 萧宝宝只觉头皮发麻,大脑短路。 她虽然是个新人玩家,但胜在欧气满满,开场就抽到了【天眼】这一场游戏只允许使用一次的技能。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在刚开始所有玩家站在爱德兰糖果小镇时,就动用了【天眼】 萧宝宝不相信左庞的温润尔雅,他给她的感觉更像是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膜,很假很虚伪。 果不其然,萧宝宝在瞧清左庞身后由心底阴暗黑雾组成的怨气恶鬼时,当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瘫在原地。 还好当时游戏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萧宝宝是个心理素质极差的新人,不免眼底透露着几分不屑和轻蔑。 而现在,萧宝宝抖了抖身子,心里却舒了口气。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几步远的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嘴角抹开笑。 “我说,这踏马杀人游戏你也能笑得这么开心?你不会是心理变态的杀人狂,为了偷减牢狱之灾,躲进这里的吧?” 张玄烨冷不丁地哼了声,说话不留情面,萧宝宝尴尬地扯扯嘴角,到底没呛他什么。 这支队伍里,除了左庞外,就属张玄烨实力靠前了。 萧宝宝知道自己实力菜,在不抱大腿的情况下很难发现游戏深层的事件线索,恐怕还没过两天,她就把自己坑没了。 张玄烨像是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睛,把萧宝宝憋屈的神情和敢怒不敢言尽收眼底,凶狠的黑眸晃过一瞬好笑。 罢了罢了,他暗暗想着,索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张玄烨也为自己死前积点德。 于是就这么默许萧宝宝跟在他身旁。 那头的左庞收回视线,笑着扭头,淡淡道:“小姐,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您在这里看了很久了。” 从他意有所指地呛了张玄烨时,身着白裙制服的陶卿夏就悄无声息地从走廊暗处站定。 她膝盖以下全部浸泡在阴影里,白皙的小腿裹在白丝里,粗跟小白靴踩在深一块浅一块的红色地毯上,着实扎眼。 那双含笑的狗狗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在场所有人,诡异的氛围下,红唇噙着的笑容也逐渐诡谲起来。 听到左庞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这里还站着人,不,准确来说是不人不鬼的陶卿夏。 陶卿夏咯咯一笑,扬手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浮灰,视线扫过的所有人都不敢与她对视,除了左庞。 左庞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整个人也似教养极佳的贵族公子哥,浑身透露着如玉的和善温柔。 “我就是想提醒各位”,陶卿夏甜美地眨眨眼,下垂的眼尾无辜感倍增,“宴会将在一小时后开始,还望诸位切莫迟到,否则——” 她故意拖长尾音,似顽劣的孩子,饶有兴趣地把所有人惊恐的目光收入眼里,才扬眉道:“后果自负哦。” 直到陶卿夏倩丽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所有人才觉得呼吸顺畅。 冷汗打湿吸附在脊背上的薄衣,玩家刘敏先一步打破压抑的空气氛围。 她直勾勾地盯住依旧从容淡定的左庞,勾起唇角:“左庞哥,我们要不现在先去大厅集合吧,路上顺便打听关于这所游轮的线索。” 破解游戏的关键就是了解清楚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当破解进度条达到百分之六十时,他们就可提交脱离游戏的申请。 像左庞这种高玩,多半都会不要命地留下来,继续破解剩余的百分之四十。 起了心思的刘敏刚要上前几步,就被笑语盈盈的左庞虚虚看了眼,霎时顿在原地。 她面容一僵,神情恍惚,直到身后的红发青年拍了她的肩膀才剧烈地喘着粗气。 红发青年不明所以地瞧着她,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抬手扶住了软下双腿的刘敏,疑惑道:“吓傻了吗?所有人都走了,我们快点跟上。” 说罢,不顾刘敏惨白的脸和虚弱的双腿,半拖着她飞快跟紧大部队。 走在队列最前的左庞勾起唇角,脸上温和的笑意越发深了,镜片下的双眼被蒙上一团深不见底的黑雾。 镜片反光一晃,左庞的双眼再次蓄满平易近人的温润。 主动送上门的替罪羔羊,他又有什么理由拒之门外呢…… 原本晴空万里,夕阳余晖染橙半边天,众人刚到甲板上,才惊愕地发现时间流速如此迅疾,此时的天空竟星群闪烁。 缥缈的银河绸带划开一半的夜空,闪烁点点亮光的星点在银河里努力发光发亮。 半边天被黑云压境,看得众人心里压抑不安,试图报团取暖。 路上,几人注意到普通游客神色正常,像是没有注意到头顶透露着不详气息的黑云。 张玄烨是个胆大的,抬手上前拦住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士,被她莫名其妙地瞪了眼。 指尖触碰到冰凉不似活人的温度,张玄烨唇角抽搐,想说的话堵在嗓子里,眼睁睁地目送怒容的女人离去。 第77章 npc的人鱼(4) “刚刚怎么了?” 左庞最先发现张玄烨的不对劲,面露关心地上前几步,嘴里温声询问。 回过神的张玄烨冷哼一声,无视左庞,转身先一步去了大厅。 “什么人啊,问问他又不会掉块肉。” “就是啊,进游戏里的玩家不该互相帮助吗?怎么这人是吃了火药吗?耷拉着脸像我欠他二百五十块钱一样。” 原地愤愤不平的玩家们不由呛声,被张玄烨彻底无视气到的左庞罕见地没有出声制止。 吃够瓜的陶卿夏拍着掌声走来,把众人又吓得一激灵,嘴里的话被囫囵吞枣地咽下,生怕惹她不快。 “请勿在甲板上喧哗”,陶卿夏竖起肤色煞白的纤细食指,置于红唇前,“嘘——吵到他们就不好了。” 意味深长的笑容和话,听得众人浑身战栗,头皮发麻。 “请吧各位,今晚是我们第九号游轮的狂欢夜,务必好好感受。” 由陶卿夏领着几人进去,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进。 有偷奸耍滑的玩家转悠眼珠子,想偷偷摸摸地待在外面,还没等他在原地停几秒,甲板倏然开始向外渗水。 吓得他忙不迭跟上。 推开大门,柔雅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眼前的景象。 透明高脚杯在红丝绒桌布上堆成小山,晶莹剔透的暗黄色浓酒看着赏心悦目。 镌刻花纹的台柱冒着莹莹火光,泛着冷光的刀叉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熟人张玄烨正脸色难看地待在角落里,身旁跟着的萧宝宝神色略微惶恐,惊魂未定的感觉。 在众人疑惑之际,陶卿夏缓缓转过身,再次露出她的招牌微笑。 那一瞬间,觥筹交错的喧哗无故消失殆尽。 一双双凝聚着怨恨滔天的黝黑眼珠就这么死死盯住刚进门的几人。 咕咚! 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尤为清楚。在场几人瞬间体会到了张玄烨和萧宝宝的感觉,汗流浃背。 还在就这么一瞬,众人神情恍惚间陶卿夏脸上又恢复甜美可爱的笑:“宴会马上开始了,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第九号游轮匀速行驶在海上,随着波涛汹涌的海水上下起伏,驾驶室的船长眯着眼睛,嘴里叼着香烟。 突然,船身像是撞到什么重物般轰的一声,吓得船长吐出香烟,破口大骂。 “艾迪!” 他朗声叫喊副船手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嘴里嘟囔着,调整好自动航行模式,船长戴上帽子,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就被玻璃窗外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吓得失声尖叫,连退数步。 后腰大力撞在驾驶室的椅子上,钻心的痛令船长不由蜷缩成小虾米,脸色惨白,额角冷汗直冒。 “啊!” 驾驶室的厚门被轻飘飘地打开一条缝隙,咯吱的声响似摧枯拉朽的呐喊,重重敲打在船长的心间。 瞪大眼珠,只听一声惨叫戛然而止,船长抬手捂住脖子,俊脸涨得通红,嘴角溢出水痕。 此时此刻,他就是溺水的亡者,只能眼睁睁地感受自己肺部挤满腥味十足的海水,自鼻腔流下。 冷眼瞧着干燥的甲板变得湿漉漉的,凭空出现的海水逐渐淹没他半截腰身。 诡异的是,只有驾驶室内海水四溢。 一门之隔,门内是呼吸不畅白眼上翻的船长。 直到海水充满在整个驾驶室,耿澈才嗤笑一声。 覆满锋利鳞片的鱼尾摆动,翻涌的水泡上涌,海水系数退潮,精瘦有力的腰肢上滑下水珠,一身水气消散。 腰间薄如蝉翼的软鳞被湿漉漉的浅蓝色制服遮盖,耿澈拧眉理了理衣领,衣扣扣到脖颈,喉结不适地滚动。 “小卿卿”,似乎想到什么好事,耿澈灵动醇厚的嗓音上扬,音调转了几弯,狭长的眸子半翕,“亲爱的老婆......” 黑长的秀发乖顺地披在脑后,耿澈身形颀长,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包裹在西装制服裤下,薄唇微勾。 抬手幻出水镜,禁欲帅气的男人屈起长指抵在下巴,沉吟几秒眼尾上挑。 “卿卿好像更喜欢......金丝眼镜?” 他嘴里呢喃着,长指捏住凭空出现的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架在高挺的鼻梁骨上。 任何玩家与npc没见过的船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入侵的其他副本npc取而代之。 坐在驾驶位上,长腿交叠,耿澈随意扫了眼被原船长用红墨笔划定的路线,乖乖地操作,依照航线行驶。 他没兴趣根据游戏副本再做出别的事,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陶卿夏。 站在无光的甲板上,嘴里哼着空灵悦耳的声调,斯文的男人缓缓抬脚,把肿胀的一团随心地踢进深不见底的海里。 波浪翻滚的大海溅出水花,等待开食的生物如下饺子般纷纷冒出头,他们半张脸长满鳞片,面容狰狞恐怖。 月光下,他们个个青面獠牙,猩红的眼睛紧盯着从船舱被投下的肿大一团,叫嚣嘶吼着翻越在海面上。 无数看不清的黑影在海里一闪而过,寂寥的海里只有咬断骨头的清脆和吞咽声。 把一切尽收眼底,耿澈扫了眼那些还未填饱肚子的污染种,脸上满是轻蔑、不屑以及厌恶。 拿他们高贵的人鱼血脉却培育出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污染种,也不知道这破游戏进行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这般想着,耿澈面无表情地抬脚,狠戾地踢爆爬到脚尖的凶狠污染种。 腥臭的黑血瞧得他眉毛成结,手指轻晃,水流由他操控,清理脚边的垃圾。 似乎被耿澈的狠戾吓到,剩余污染种只得拖着无头的同类,声带咕咕几声,灰溜溜地消失在海面上。 “宴会应该开始了吧”,黑夜里,俊朗清隼的男人抬手摆正头顶的帽子,转身消失在甲板上,“卿卿有躲起来吗?” 轻声的话随风飘落在起伏不定的深色的海上。 宴会确实如耿澈所言开始了。 优雅的钢琴声清脆灵动,熙熙攘攘的欢笑声充斥在房间各个角落,觥筹交错,人们随音乐舞动身体,衣摆的亮片在暗黄的灯光下闪烁。 张玄烨收回视线,冲眼神透露着担忧的萧宝宝摇摇头。 出是出不去了,左庞旁敲侧击了陶卿夏很久。 最后有个不怕事的玩家非要出去,现在正浑身湿气地待在角落里,垂眸安分极了。 知道这宴会邪门,张玄烨拧眉严肃地叮嘱了萧宝宝几句,同时暗暗思索自己还有多少道具能保命。 必要时刻,他当然不会护住萧宝宝,毕竟人到底是个利己主义。 “没意思,我们来玩游戏吧。” 第78章 npc的人鱼(5) 身着红裙的女人风情地眨眨眼,放下手中晃动的红酒,眼睛暗暗扫过左庞一行人。 其他人自是没话说,有意见的玩家也在他们威胁垂涎的目光下灿灿闭嘴。 红裙女人咽咽口水,按耐住心里的迫不及待和激动,娓娓道来:“这样,我们玩躲猫猫得了。” 听到副本npc要玩游戏,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头皮发麻,不禁苦笑。 最后受伤的永远是他们玩家这群倒霉蛋。 “整个游轮可以任你们躲藏”,她抬起染着玫红色指甲盖的手指,指向面沉如水的左庞几人,又反手指指自己,“鬼,是我们几个。” 说着,红裙女人依次点了几人。 左庞注意到,这些人身上都有明显的标志——红色。 红色连衣裙,红色高跟鞋,红色发绳,以及红色外套。 颜色统一的烈焰红唇看得几人抖抖身子。 再怎么不情愿,游戏还是正常进行。 陶卿夏笑瞧着玩家们一哄而散,神色匆匆的模样似极了身后追着狼豺虎豹。 她上扬的嘴角一滞,目光掠过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抓人的红裙女人,心里腹诽,没有狼豺虎豹,只有鬼吃人。 接下来的事情与陶卿夏没有多大关系,她本来就是凑凑热闹,顺便蹭点业绩。 慵懒地伸个懒腰,陶卿夏忽地扭头,拧眉看向身后不远处酒红色厚重的丝绒帷幔。 帷幔褶皱层层错落,质感极好。 凝视那处许久,陶卿夏才收回目光。 就在刚刚不久,她居然感受到一股湿漉漉、黏腻腻的视线,如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垂涎着在她身上流连。 陶卿夏身着的制服是修身款,轻松勾勒出女子曼妙的曲线。 在她抬手撑腰时,短上衣随着她的动作向上滑,露出纤细白皙的腰杆。 躲在暗处的男人等到陶卿夏迟疑地离开后,才舒口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扶了扶从鼻梁骨下滑的眼镜,镜片下深邃的橙黄色眸子满溢痴迷和狂恋。 老婆的肚脐眼也这么可爱…… 粗糙的舌尖从翕动的唇瓣溜出,轻轻扫了扫唇角,又被锋利的虎牙咬住不得动弹。 舌尖抵着后槽牙,耿澈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脚下的影子在他诡谲的目光下竟开始晃动,耿澈的眼睛逐渐失神,似没有灵魂的空壳,就呆呆地站在帷幔后。 黑色的影子先是原地转了几圈,似乎在适应这副躯体。 昏暗的灯光下,空无一人的大厅内,黑色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来回穿梭。 “吱呀——” 大门被人悄悄推开,发出的声音听得人莫名牙酸,来人也被惊了一瞬,低声暗骂。 天花板的影子定在原地,随即悉数退潮般凝聚成一团黑球,无声地飘到来人身后。 耿澈先是瞧了会,记忆中对这人印象淡薄,索性顺着敞开的门缝溜了出去。 红发青年瑟缩脖子,抬手揽住自己肩膀,大手摩挲汗毛耸立的小臂,心里发毛。 真是奇了怪了,这里明明没人,他居然觉得自己被危险的东西盯了很久。 后背的薄衣被冷汗打湿,红发青年定定神,眼睛四处提溜,试图找到能够藏身的位置。 身后的走廊传来噔噔噔的走路声,是红色高跟鞋在甲板上踢踏的声音,距离他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红发青年脸色苍白,颤抖着双腿在大厅内四处找弄。 额角细密的薄汗滚落,身后的大门前,一双高跟鞋猛地停下来。 刺耳的声音消失了,耳畔是他自己心跳如雷的蓬勃鼓声。 阴冷的寒气从门缝溢出,一只红色的眼睛就这么在门缝睁开,转悠着打量室内。 “嘻嘻……” 尖锐刺耳的嬉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女人阴狠的腔调如同刀片在玻璃上划过。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红色高跟鞋突然发疯,用肩膀“砰”地撞开厚重的大门,脚下生风般闯进大厅内。 令她惊愕意外的是,大厅内空荡荡的,没有小老鼠躲藏的身影。 冷笑声仿佛就趴在他肩头,耳边被人吹起簌簌的冷风,红发青年咬紧打颤的牙关,心里欲哭无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慌忙急迫下躲进的位置里,居然还藏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就在红色高跟鞋开门的瞬间,红发青年就眼疾手快地藏进了身后宽大厚重的帷幔后。 他还没松口气,扭头就对上一张笑容诡谲的人脸,吓得他连忙捂住嘴,抑制住提到嗓子眼里的尖叫声。 被吓得双腿发软,眼里闪着泪花,红发青年强迫自己急促困难的呼吸平复下来,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人长相俊美,却浑身僵硬。 想来是已经死了多日了。 没等他松口气,高跟鞋踩在甲板上的清脆声出现在他面前半米的位置。 “我发现你了哦……嘻嘻……” 颤颤巍巍地垂下眸子,红发青年惊悸的瞳孔收缩,捂住嘴看着溢到脚边的血洼。 另一边,耿澈化身成影子溜了出去。 他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眼瞧着被猫追老鼠的玩家匆忙逃窜。 顺着自己已晓的线路,耿澈顺利地向前,路上遇到被追捕的玩家也视若无睹。 他的立场本就是副本那边,不使点绊子也是怕被发现驱逐。 黑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张国斌脚步一顿,刚要眯眼仔细去看,就被身后的杨芳菲推搡着快步离开。 再次路过鲜红的地毯,走廊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海草丛生,吸附在甲板甚至天花板上,浓浓的海腥味充斥在鼻间。 走廊墙壁上的那幅画开始变动,但匆匆跑过的玩家谁也没有闲工夫停下脚步,冒着危险去查看。 耿澈在一处华丽的房门前停下脚步,上下看了几眼,笑着从门缝下钻进房门。 房间内充斥着奶油般的甜味,就像他老婆本身那样,像颗诱人的糖果。 毛绒绒的地毯从房间门口铺满,嫩绿的小绿植放在脚边,温馨得不像副本里该出现的地方。 影子贴着墙闪动,熟稔的样子似进了自己家,半点没有偷溜进来的小贼作态。 软乎乎的大床跟个似的,耿澈不知道陶卿夏去哪里了,索性就在这里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前传来声响,耿澈眼神幽暗,镜片反着诡谲的光。 陶卿夏刚看完好戏,又去厨房转悠偷吃了圈,才鼓着肚子回了自己的小卧室。 她负责这本多次,自然是要把她住的小窝收拾得干干净净。 第79章 npc的人鱼(6) 一推开门,陶卿夏眼前忽地一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心里的慌乱很快平复。 在这里她最大,玩家要想打她的主意也要掂量掂量。 更何况她的小窝实在隐蔽,想找来除非去查看驾驶室里详细的地图,七扭八弯的,一般人找不来。 “我终于能再拥抱你了。” 耳畔传来一声眷恋十足的喟叹,陶卿夏只觉浑身被莫名的力量桎梏住,动弹不得,甚至也说不出话。 那双灵动的眼睛就这么四处转悠,在黑暗的领域里,耿澈是这里的主人,能够清楚地瞧清她的一切。 凑近女孩的发顶,耿澈半翕双眸,着迷贪恋般轻嗅指尖勾起的发丝,眼底盈满满足。 哪怕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陶卿夏,耿澈心底的喜悦也如泉水般迸发,蓬勃的心跳在胸腔内舞动。 他按耐住近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肌肉鼓起的手臂从怀中小人的腰间穿过,死死禁锢住。 怀里陶卿夏细腻的肌肤白皙,在古铜色肤色的映衬下更显雪白,看得耿澈喉结上下滚动。 嗓子眼里似乎被放了辣椒,火辣辣又干痒,耿澈不由加重手里的力道。 陶卿夏疼得眼泪汪汪,心里把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人骂得狗血喷头,只想等她有力气直接把他五马分尸! 耿澈轻柔地握住陶卿夏的小手,不容置喙地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温热熨贴到心底。 陶卿夏的脊背紧贴身后炽热的胸膛,耳畔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人强烈澎湃的心跳。 跳动的频率之快,陶卿夏都快怀疑下一秒心脏就会从胸膛跳出来。 “老婆好乖,想亲老婆……” 耿澈的眼底毫不遮掩狂热的痴迷,浓郁的偏执和爱欲浮现在他俊美的脸上。 他眼底的眸色扭曲压抑,温热的喘息和劲瘦有力的身躯让陶卿夏不由红了脸颊,燥得难受。 这人说话就好好说话,瞎叫瞎喘什么。 没等陶卿夏想更多,湿漉漉粘糊糊的东西就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吓得她瞳孔地震,无声地在心里放声尖叫。 那一刻,陶卿夏恨不得化身为尖叫鸡,用超声波把身后的变态叫醒。 眼里的暗雾愈演愈烈,耿澈的眼尾沉淀着扭弯亢奋的红,他的舌尖划过陶卿夏嫩白的脸蛋,在她耳尖处打转。 暧昧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内放大,落在耳膜上清晰又燥人,陶卿夏忍得额角青筋直跳。 她满脑子匪夷所思,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熟悉的副本里,居然有压过她能力的存在。 想清楚可能是从外界引来的bug,陶卿夏在心里打定主意,结束后就去举报他,让他直接回炉重造,烟消云散! 可能是陶卿夏身上的怒气和幽怨太深,惹得耿澈轻笑。 长指曲起,揉了揉戳了戳陶卿夏的脸颊,耿澈觉得心里软踏踏的,恨不得当场做个笼子,把老婆关进去。 只有他一个人陪着她,她的世界里从此以后只有他,而他将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这般疯狂地想着,耿澈呼吸逐渐急促炽热,眼里爬上红血丝,散发着诡异的光。 “真想就这么一口一口把你吃掉,让你永远待在我的身体里……” 听到男人近乎疯狂又难掩爱恋的呢喃,陶卿夏心跳都漏了半拍,恨不得把人一巴掌拍死。 气得她目眦欲裂,就这么一用力竟突破了耿澈设下的禁锢。 得了主体的掌控权,陶卿夏不是受虐狂,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直接给了身后的人结结实实的一拳。 耿澈疼得面容扭曲一瞬,不禁从鼻腔中溢出闷哼声。 胸腔被她重重一拳打得呼吸时都疼得厉害,耿澈猛咳几声,知道她是不留死手了。 眼前周围还是漆黑一片,陶卿夏只能通过捕捉微弱的喘气声,判断那人大体的位置。 倏然,周遭所有的一切声音消失殆尽,天地间仿佛只有陶卿夏一人,无论她怎么屏气凝神倾听,都无法感知那人的存在。 “唔!” 一双冰凉透骨的大手从后箍住陶卿夏脆弱纤细的脖颈,惊得陶卿夏不由惊呼。 粗粝的指腹在细嫩的肌肤上摩挲,感受掌下皮肤下鼓动的血管,耿澈愉悦地眯起眼睛。 强大冷酷的气场令人无法忽视,陶卿夏再次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心里又惊又怒。 想来之前自己能动,多半是身后男人有心放水的缘故。 老婆气鼓鼓的小模样,瞧在耿澈眼里也觉得可爱至极。 “老婆乖乖的不好吗?我会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 说罢,不等陶卿夏反应,耿澈直接俯下身,掐住她的下巴,不容置喙地贴上她的唇瓣。 法式热吻,陶卿夏根本招架不住,双腿发软,在彻底跌落在地前,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径直把她抱起。 “我一定会杀了你!” 尽管心知自己与男人之间的差距,但不妨碍怒上心头的陶卿夏狠狠放出狠话。 后背倚靠的胸膛传来震动的闷笑,似乎在嘲弄陶卿夏的不自量力。 鼻前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馨香,陶卿夏只觉得脑袋一痛,在哪里曾经闻到过。 没等她想明白,耿澈恋恋不舍地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亲昵地兀自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 满意地瞧着陶卿夏面红耳赤又奈何不了他的模样,耿澈无声地叹口气,抬手把自己设下的黑夜领域撤下。 同时,暗含杀意的冷兵器刺向他,被他敏锐地闪躲,最终只在手臂上划出血痕。 陶卿夏冷着脸抬手抹去嘴角喷溅到的血滴,咬紧后槽牙,心里憋着的气怎么也消散不去。 在副本内不能主动联系上头,不然陶卿夏早就一手举报把他瞬间灭成灰,再一把扬了他! 这头的陶卿夏气得窝在浴室里,把嘴皮子都快搓掉一层皮了,也不想停手。 那头的耿澈嘴角噙着餍足的笑容,用手指蹭了蹭被刀刺去长骨的手臂。 黏湿的冰冷血液被他双指蹭蹭,捻起几滴,眯起眼睛含进嘴里。 口腔里充斥着呛鼻的血腥味,耿澈不由拧眉,寡淡着脸吐出。 没有他老婆的血甜。 耿澈心里默默做出评价,嫌弃地操控水流,把流下手臂,滴落到甲板上的血冲干净。 指腹摩挲皮开肉绽的伤口,伤口边泛白,耿澈似不觉疼般垂眸凝视那处。 “老婆划伤的,要留下印记才行……” 人类玩家有句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耿澈边想边操控能力在细长的伤口上操作,须臾他满意颔首。 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被他撕裂,看起来惨不忍睹,血肉模糊他却不觉疼。 第80章 npc的人鱼(7) 在伤口处缝上漂亮的简约花环图样,耿澈病态地轻轻抚摸,眼里沉淀难以招架的爱意。 想到与陶卿夏的初遇,耿澈难掩笑意,只觉得他们是命中注定相爱的恋人,他会一辈子缠在陶卿夏身边。 ** “算了算了,嘶...就当是被狗啃了......” 站在镜子前,陶卿夏抬手轻轻点上撕裂红肿的唇瓣,嘴里嗫嗫安慰自己。 可恶! 她愤恨想着,还是没办法安抚自己怒气暴虐的心。 镜中的女人恨恨咬唇,又被搓掉一层皮的疼痛狰狞了姣好的面容。 在陶卿夏离开的后一秒,空气中响起淡淡的笑声,转而销声匿迹。 思量着玩家们已经精疲力竭,陶卿夏叹口气又勉强打起精神来,她的任务必须实时跟进,切莫出得一点马虎。 扫了眼未减少的人数,陶卿夏的嘴角又挂上甜美的笑容,开门救人。 从红色高跟鞋手里救下三人,又从旁的鬼里截胡,陶卿夏在一众玩家心里的印象很复杂,一方面她救他们于生死攸关,一方面她又做了些坏事。 无视玩家们时不时投来的复杂视线,陶卿夏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自己工作的面板。 瞧着任务栏后面的红色大勾,她心里的雾霾扫去了不少,喜悦涌上心头。 别问,问就是陶卿夏好像又能赚点业绩了。 “各位”,一旁愤愤不平的红衣小队听到她的声音,瞬间如老鼠见猫,不敢吱声,惹得玩家不由侧目,暗暗咂舌,想抱大腿的心高涨。 但视线落到笑容可人的陶卿夏身上,玩家又兀自摇头,他们对她“和善”的笑容产生了些许阴影。 暗自疑惑这群玩家是否有些精神问题,陶卿夏嘴角微抽,清清嗓子继续道:“宴会就到此结束了,我想各位对今晚发生的趣事是满意的,那么我们明天早上见。” “请各位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她停顿一瞬,再次露出她的招牌微笑,“夜晚会出现诸多不定因素,还请各位不要轻易离开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微笑也达标。 陶卿夏嘴里哼着歌,慢悠悠地先一步离开。 后面的玩家不敢耽搁,生怕晚走一步,那些蠢蠢欲动的鬼们又追上他们。 知道玩家心中的小九九,陶卿夏也不阻拦,她今晚的目标就只是吓吓他们,毕竟有限时保护Buff,他们到底是安全的。 不过过了午夜十二点,一切说不定就变了。 心里感慨着,身旁突然冒出个高大的人影,陶卿夏侧目看去,发现是左庞。 她对这人没什么看法,毕竟斯文败类的扮猪吃虎类型的玩家多了去了,她要是对每个人都有看法,她的业绩妥妥清零。 被压榨的打工人没有工资还必须打工,陶卿夏不干陶卿夏拒绝。 习惯陶卿夏这种重要npc的无视,左庞也不恼不尴尬,默默走在她身侧,直到在走廊里,他才缓缓开口。 “谢谢陶小姐救了我们,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够帮到你的吗?” 她身上短款上衣外套的胸口处,别上她的工作证,上头有她的名字,对于左庞叫出自己的姓氏这点,陶卿夏不觉惊讶。 要是他问,她才觉得这人怕不是装的。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毕竟你们是第九号游轮航行生涯中最后一批旅客了。” 陶卿夏笑着拒绝,左庞旁敲侧击了几句,她都依据规定,有板有眼地侧漏出几条线索。 看出左庞想跟在她身侧跟她回去,陶卿夏在他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先生。” 这是礼貌且不容置疑地告诫他,你可不能越界。 听出陶卿夏话里有话,左庞识相地斯文一笑,微微颔首,温文尔雅道:“同样祝您也是,陶小姐。” 知道该了解的事情后,左庞也不多加纠缠,闪身进了房间关上门。 直到站房间门前站了会,他才喘着粗气,胡乱地抹去发梢沁出的冷汗。 真是邪了门,左庞心里腹诽,他一路跟在陶卿夏npc身旁,居然还能感知到一股阴狠毒辣的视线直勾勾地凝视在他身上。 即便是回想,也让左庞浑身汗毛耸立,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躲在暗处的怪物绝对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意识到这点的左庞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道具,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往常。 嘴里松口气,却没想到转过身对上一双空洞怨恨的眼眶,左庞嘴里的半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面沉如水地上前几步。 他抬手拔起那颗白骨人头,在人骨开口说话前狠戾一笑,扬手重重砸在木制地板上。 咚的声响听得左庞心底终于痛快些,抬脚便踩碎了那颗人头。 “该死的!” 他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 ** 回到小屋的陶卿夏长了点心眼,开门前细细感受房间内是否存在其他不明生物。 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被人拥着推搡着进了房间。 脑袋发懵间,陶卿夏似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刚要眯起眼睛定神望去,眼前又是熟悉的一黑。 不过这次可不是被拉进耿澈的领域。 冰凉丝滑的质感擦着脸颊而过,陶卿夏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双眼被纯黑的布条遮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光亮。 那人心情似乎很不错,慢条斯理地耐心在她脑后系上结。 “你到底是谁?” 身体依旧被禁锢住,这次陶卿夏能说话。 “这个副本里根本没有——唔!” 她凶狠的小模样也很没气势,耿澈饶有兴趣地放纵她几秒。 几秒后,甜滋滋的声调戛然而止,他以唇封嘴,所有的话都被他悉数吞进腹中,嘬得啧啧作响。 一抹云霞从小人的脖颈蔓延到耳垂,如天边火烧云似的霞红,瞧得耿澈眼眸深邃,暗色深重。 耳垂被男人冰冷的手指随意拨弄,陶卿夏只觉得耳垂更加滚烫,烧到脸颊两侧,她却没办法出声制止甚至是痛骂。 小蛋糕被耿澈一口口吃得干净,最后连纸杯内壁上的残留蛋糕胚也被他用舌头勾走,丝毫不留。 反抗的樱桃强行想从他口中溜走,却被他铁面无情地重新含在嘴里,咬破表皮,细细品着粉粉的果味汁水。 “嘶!” 粗暴的吻扯裂浅浅愈合的裂缝,陶卿夏唇瓣酥麻又剧烈疼痛,嘴里都带上了不少血腥味,有的是她咬出来的,有的是她唇瓣上裂开的伤口上的血。 满嘴铁锈味,熏得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跟着起伏不定。 第81章 npc的人鱼(8) “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贴这么近?” 耿澈幽深的眸色暗沉,声音沙哑,尾音略微上扬,浸满浓郁的偏执和爱欲。 唇瓣温柔体贴地顺着陶卿夏的后脖颈线舔舐吮吸,留下湿凉的水泽。 “嗯?老婆?说话……” 他呢喃的声音太过低沉,陶卿夏不禁抖抖身子,恶狠狠地就要咬紧牙关,却被早有预感的耿澈捏住下颚。 “谋杀亲夫啊……” “我呸!” 见她实在喘不过气,憋得双颊泛红,耿澈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嘴,又唇贴唇,浅浅亲了亲。 陶卿夏哪里是憋的,分明是被眼前这人的无耻至极气的。 “有种你就松开禁锢,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别以为你能嚣张多久!” 这是陶卿夏第一次想不管不顾地旷工,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上边,添油加醋地哭诉她的辛酸和愤怒。 在她的地盘里,都能被吃豆腐耍流氓,陶卿夏恨不得一口把男人的舌头咬断。 回应她的是一声短促的轻笑,耿澈把人搂进怀里,登门入室般躺在陶卿夏的大床上。 老婆小小一只,软软的,香香的,抱在怀里像极了放在橱柜上展示的精致洋娃娃。 “都听老婆的。”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耿澈厚着脸皮想,一边宠溺的有应必求,一边抬手撤下力量。 得了空,陶卿夏垂死病中惊坐起,眼见手中的冷兵器下一秒便会刺进耿澈的心脏。 无形的大手不容置喙地捏住她的手腕,与她的力量对峙。 “无耻小人!” “老婆说得对。” 自陶卿夏体内散发出的磅礴力量如龙卷风般摧毁房间内的装饰,怕她清醒后生气,耿澈忙不迭设下保护层。 陶卿夏扯下脸上黑色的绸带,抬腿踢去,被男人轻松卸下力度握住脚腕,向前一拉。 脚下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向前扑去,精准砸进男人怀里,被人桎梏在胸膛前。 长指扣在她的后颈,耿澈慵懒地半倚在床头,腔调戏谑:“投怀送抱?嗯?” 或许对于普通玩家来说,陶卿夏是不死不灭的npc,他们没办法彻底制服副本内的本源。 但耿澈同样是副本内的npc,且比陶卿夏本身要强大数倍,自然他时刻占据上风。 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陶卿夏刚要起身继续进攻,那人的长指就这么不重不轻地敲点在她腰窝处。 浑身似过了电流般无力难受,陶卿夏软下腰杆,不甘心地咬破血淋淋的唇瓣,悄咪咪地指尖蓄力,在耿澈无神顾及时,猛地扎进他的心脏。 耿澈从小就与众不同,他的心脏在右胸腔。 所以那一刀没入胸口的白刃自是没能解决掉他。 “真想杀了我啊......我好爱你的老婆......” 这点疼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致命伤,顶多就疼得闷哼两声,可怜兮兮地把头埋进香香老婆的颈窝处,撒娇般边说边可劲蹭着。 冰冷的血把身下被单染红,陶卿夏身前也迸溅不少血花,可见下手很重,铁了心要杀了耿澈。 收起心底蔓延的难受和失落,耿澈又吊儿郎当地勾唇一笑,在陶卿夏惊愕地翕动唇瓣间,与她十指相扣。 在陶卿夏眼里,面前的男人半张脸笼上暗雾,只叫她瞧得清上扬的红唇。 扯动间,男人上衣领的扣子崩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凸出的喉结,在她眼里上下滚动。 “那就杀了我好了。” 说着,耿澈强硬地拉着陶卿夏葱白的手指,嘴角带笑地把手指戳进他血淋淋的左胸口。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好想把你全部吃下去。” 病态的笑张扬又狂热,在陶卿夏看不到的地方,耿澈深邃的眸中浮起沉沉的爱欲,笑意暗沉几分。 “疯子!” 对于耿澈的感情,陶卿夏都有些接受不了,暗骂了句。 把自己染红指尖的手从他掌中扯出,陶卿夏咬咬牙,想乘胜追击,又一次憋屈地被他箍住。 “早在爱上你的那刻,我就已经疯了……” 耿澈知道自己的情感太过疯狂,陶卿夏不会喜欢。 他每天要避开副本的检查,一遍遍穿梭在数以万计的副本里,去搜寻她存在的痕迹。 或许陶卿夏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当年随手救下并陪伴了几天的小兽,就这么对她日复一日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感情。 他偏执又极端固执,哪怕被副本规则抓住,在烈火焚烧近乎断尾,也始终不肯松嘴。 因为耿澈知道,他要是放弃了,所有的记忆就会被重新排版,他会忘记陶卿夏,会忘记他对她的感情,他对她的执念。 耿澈怎么会允许,光是想想就让他心脏骤停,不能呼吸,比杀了他还让人绝望。 是耿澈从心底迸发的情绪太过极端太过复杂,陶卿夏嘴里痛骂的声音逐渐降低。 “老婆,你想起我好不好?” 面前的人开始变得透明,在陶卿夏眼前彻底消失不见。 身下的碎花被单上,大片血花也无踪无影,仿佛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陶卿夏臆想般。 唇齿的疼痛告诉她,发生的都是真的。 那人留下的莫名的话让陶卿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但再怎么样,陶卿夏打定主意,即便是认识的人,轻薄了她,怎么可能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耿澈一直都没离开陶卿夏的房间。 他的影子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成各种东西的影子,现在他就藏在床板下。 耳畔是老婆甜滋滋的呼吸声,浅浅的,不仔细侧耳捕捉,还真听不到。 还在流血的伤口被他胡乱用水冲洗,又草草缝合了条丑丑的蜈蚣线,保证不会在她房间地板上留下脏东西。 右胸口的心脏随着她轻浅的呼吸频率跃动,耿澈愉悦地上扬嘴角。 倏然,耿澈猛然睁开犀利的黑眸,凶狠的眸光一晃而过,扭动脖颈,凝视着房门处。 走廊深处,红发青年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粗重的喘气声和惊恐的尖叫,蹑手蹑脚地飞奔。 在他身后,一群四肢残缺的骷髅人趴在地上,似犬般鼓动鼻头,边嗅人类的气味,边匍匐向前爬行。 密密麻麻,放眼望去皆是白骨,瞧得红发青年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恨不得现在就晕死过去。 第82章 npc的人鱼(9) 想到陶卿夏的话,红发青年不由苦笑。 夜晚危险数极高,但越是危险,越是获利,这点他们玩家公认。 于是有人躺在床上,屈起手指敲击单薄脆弱的木墙,通过敲打询问一旁房间的玩家。 他们最终确定夜晚外出的大致人数,红发青年纯属是被外头的响声吸引,意外倒霉的孩子。 夜晚的海浪比白天更为凶猛,滔天的巨浪宛若张牙舞爪的厉鬼,叫嚣着挥舞着扑向游轮轮身。 午夜的圆月映照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不多时便消失在原地。 从远方飘来的黑雾遮盖住圆滚滚的黄月,不详又渗着淡淡血丝。 深不见底的海水里,一双双幽绿的竖瞳似海灯笼般齐刷刷亮起,直勾勾凝视着海浪上航行的第九号游轮。 游轮上正上演着追逐的戏码。 时间拉回前半小时,那边的陶卿夏刚被耿澈从后拥着进了房间,这边张玄烨一脸严肃地站在房间。 甲板还是变得湿漉漉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向外渗水。 鞋底被海水浸湿,呛鼻的灼燃味消散在空气中,张玄烨脸色突变,忙不迭撑着手臂翻身上床。 他面沉如水地捧着脱下的鞋子,阴沉的视线落在被腐蚀得变形脱胶的鞋底板。 随手掰了块木条,张玄烨试探性伸手触碰软成鞋胶的黑色物质,轻松扯出一条黏糊糊的黑线。 鼻间腐蚀的气味更浓了,诡异的是,除了他的鞋子,房间内的各种家具摆件似只浸泡在普通海水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张玄烨侧过身子,眯起眼睛盯着逐渐上涨的水位线,同时侧耳倾听同层玩家发出的声音。 万籁俱寂,静得出奇,让活人心里直发毛。 在原地思索片刻,张玄烨重重舒了口气,下定决心般把手边一只鞋子丢进水里。 只听刺耳的声响,扑面而来的呛鼻臭味令他猛咳几声,不禁抬手在鼻前扇动。 张玄烨再次拎起另一只鞋子,同样鞋底板被腐蚀得严重,面无表情地丢进水里。 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只鞋子仿佛落进普通的水里,发出清脆的噗通声,张玄烨露出意料之中的笑。 他勾起唇角,摩拳擦掌,竟直接从床上站起,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 脚尖点在还在上涨的水面,在触碰到水面的瞬间,眼前没过胯骨的黑水在眼前消失殆尽。 “果然是这样。” 他抬手摩挲下巴,颔首嗫嚅唇角。 这时,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震得张玄烨耳膜发疼,脸色突变。 但他也没着急贸然推门而出,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玻璃窗。 薄薄的轻纱垂在窗前,以绵软的能力遮挡住窥探者的凝视。 突然,窗外缓缓上升起一团黑色的影子,就这么定定矗立在他窗前,一动不动。 张玄烨喉结滚动,按兵不动地僵坐在床沿,眼睛死死盯住那团黑影。 黑影动了! 再次向玻璃窗靠近,张玄烨能感受到,那东西的脸就这么贴在窗上,眼睛直勾勾地透过薄纱,落到他身上。 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张玄烨浑身爬满寒意,后背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落。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在耳畔响起,直到张玄烨咽下唾液,窗前那团黑影才缓缓褪去。 但他还是僵在原地没动弹。 果不其然,那东西迅速地从窗沿下猛地探头,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逐渐加大。 好在它这次彻底离开了,张玄烨蜷缩僵直的手指,快步贴到门前。 惨叫声开始虚弱,听起来那位被盯上的玩家已经奄奄一息,凶多吉少了。 张玄烨原本以为这夜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走廊竟响起摩擦的声音,令人无法忽视。 那东西似乎走到张玄烨隔壁房间,还挺有礼貌地敲敲门。 只听那东西压着甜美的嗓音,柔柔说道:“不好意思,游轮内出现了不明生物,现需要先生出来,我们例行检查,好保证您的身心健康。” 张玄烨心底嗤笑,觉得是个聪敏点的玩家都不会上当。 果然,那人没做出任何回应。 就在张玄烨浑身戒备,准备也做出与前一玩家同样的决定时,余光中无风飘动的薄纱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心底默数三个数,张玄烨猛地躲闪,距离鼻尖仅不到一厘米的寒刃就这么擦着而过。 巨斧带着野蛮的凶狠狠戾地劈在木门上,摇摇欲坠的木门再次受到重创。 心底涌起不安的预感,在下一秒听到走廊里逐渐放大的窸窣声后应验。 张玄烨低声咒骂,面前的幽灵男人再次举起铁斧朝他劈来。 躲过一击,魁梧的男人灵敏地滚到门后夹角处。 幽灵男人蓄力般拖动巨斧时,张玄烨瞪大双眼,瞳孔底倒映出白骨森森的手指。 手指死死扣在破烂的门上,在那东西进来查看的瞬间,张玄烨撑死手臂,向上送出自己的身体。 轻巧落地后也不敢耽搁,咬牙向走廊深处跑去。 路上,他随手敲打走廊两侧的房门,所有人人间蒸发般,无一人回应他。 张玄烨锋利的粗眉快打成结,凌厉的破风声在身后响起,他背后像长了双眼睛似的,侧身精准躲过一斧。 余光中,他也借助走廊昏暗闪动的灯光,看清了幽灵男人身后的东西——是一团白骨拼接而成的怪物。 白骨人除了本身脊骨上的头颅外,两肩各顶着翕动下颌的人头。 空洞的眼眶里闪着幽绿的火光,在对上张玄烨的目光时,火苗激动地摇曳。 “操!” 走廊的天花板时不时戳下一节白骨,张玄烨分辨不出是人体的哪个部位,慌忙闪躲。 “啊!” 又是尖锐的爆鸣声,张玄烨逃跑中还不忘挠挠耳朵,差点被刺激地耳膜破裂。 红发青年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拨弄他的鼻子,他强行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皮子耷拉下来。 结果眼前是两团莹莹幽火,红发青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脖颈处滑腻腻凉嗖嗖的,鼻前也臭烘烘的,他身上的瞌睡虫立马被吓跑,整个人直接弹射起步,飞到门前。 嘴里不受控制地溢出尖叫,到半路又被他捂住,强行戛然而止。 第83章 npc的人鱼(10) 尖叫被他囫囵吞枣般咽回肚里,红发青年边苦逼地打嗝边双腿发软地摸到门把手。 身后幽灵女人手握杀猪刀,一步步朝他靠近,那不紧不慢的架势,是吃定了青年不敢反抗了。 男人咬咬牙,猛地拉开门,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强风从自己眼前掠过。 额角的凌乱红色卷毛被潦草地吹起又落下,青年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他好像看到了那个魁梧的男人在走廊狂奔。 没等他细想,身后凌厉的破风声让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强大的求生意识拉动脑袋里紧绷的神经。 杀猪刀上寒气肆意,贴脸的攻击让红发青年都不由牙关颤抖,喘着粗气连连后退到走廊上。 幽灵女人使出吃奶的劲挥向看似软柿子的男人,刀刃重重嵌进木板拼接的缝隙中。 她面无表情地拔了几下,发现自己居然拔不动,气得眼眶里的幽绿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瞧得红发青年心里发慌,差点腿软。 他欲哭无泪地抹把脸,刚要抬腿跑就感受到走廊地板在颤动。 扭动僵硬的脖颈,红发青年心态大爆炸,吓得当场原地起飞,飞速奔向张玄烨逃窜的方向,边跑边嘶吼地喊叫。 拔出杀猪刀的幽灵女人,刚抬头就发现自己的猎物跑了,没等她发怒,就瞧见白骨人从眼前狞笑着爬走。 幽灵女鬼:天杀的!有人抢人头! 前有红发小伙子一路尖叫地缀在张玄烨屁股后,后有幽灵女人挥刀挥舞地追在白骨人身后。 最前面奔跑的张玄烨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扭头冲着恨不得抱他大腿跑路的红发青年怒吼:“你丫的为什么非要跟在我身后!路这么多,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红发连忙摆手,红发表示不要,红发哭着说自己不想死。 嘴角抽搐,眉心突突直跳,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暴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倒霉孩子,不争气的玩意。 为了甩开他,张玄烨咬牙使用了普通的提速药水,在红发青年可怜巴巴地摆手中逐渐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分岔路口。 男人累得七荤八素,已经感知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浑浊的意识只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跑就只有等死的下场。 不知道跑了多久,红发青年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一路上嘶哑的叫喊不仅没吸引来玩家们的帮助,反而引出不少东拼西凑,定睛看过去十分辣眼睛的白骨大军。 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又被他强制压回胸腔。 躲在暗处蹑手蹑脚地移动藏身的位置,直到脊背撞上结实的墙壁,这下绝望的气息笼罩在红发男的心头。 仅相隔几十米处,人骨大军开启了地毯般的搜查捕猎,在男人惊愕惊悚的目光下,所有白骨重新排版,散落一地,又神奇惊悸地组成骷髅将士。 手掌握住由长骨制成的锤子,骷髅将士桀桀地喘着气,狠戾地无差别摧毁周围的一切障碍,瞧那仗势,红发男心态崩了,只觉得人生彻底废了,他的命今个就交代在这里了。 死气沉沉的丧气般向后倚靠,出乎意料的失重感令他瞳孔骤缩,双臂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脑震荡般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红发男缓缓睁开眼睛,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四仰八叉地躺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面前的房门自动关闭,脊骨爬上更为阴冷晦暗的视线,毛骨悚然自心底油然而生,吓得红发男连滚带爬地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 不耐烦地围观发生的一切的耿澈厌烦地小声“啧”了声,原本柔软的橙眸再次竖起,似被闯入领地的毒蛇,暗暗思索能一击毙命闯入者的杀招。 不过耿澈也只能在脑袋里幻想这些,他的力量在这个副本里如果使用过度超标,一旦被上边的规则察觉到,那一切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用来日常挑逗老婆增进感情的力量都是耿澈一丝丝试探出来的,生怕多了一点他被拉进烈焰里再次焚烧,让老婆心生警惕。 少了一点,他禁锢不了老婆,被她反杀。 心里自然是不排斥死在陶卿夏剑下。 毕竟对耿澈而言,死在朝思暮想的老婆手下也是极其满足的事。 眼眸半翕,轻飘飘地擦过抖成骰子的红毛人士,嘴角扯起讽刺意味的笑。 怕吵醒自己乖巧的老婆,耿澈悄无声息地翻身上床,给她是了点小手段,让陶卿夏睡得更沉更酣甜,确保周围发生的不会吵醒她。 分明在床底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的事,耿澈却理直气壮地躺在陶卿夏身侧,把人搂进怀里。 他没有免费占老婆的便宜,他这是怕长得就不像好人的红毛对他甜嫩可口的老婆下黑手。 兀自颔首,耿澈心安理得地蹭了蹭小人的后颈。 至于红发男,他嫌恶地撇撇嘴,抬手给他使了个小法术。 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但也足够让他岌岌可危的神经吃上一壶了。 饶有兴致地冷眼旁观,散发着强烈占有欲的气息把深入梦乡的陶卿夏牢牢裹住,耿澈瘦削的下巴轻柔地抵在她的发旋,以强硬的姿势把人圈在怀里。 红发男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突然白眼上翻,在耿澈震惊的目光下直愣愣地歪头,昏死了过去。 耿澈:不是,小小幻术都能把人吓死了? 打心眼里更瞧不起这人,耿澈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试问,周围全是各种各样鬼怪的世界,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费解地蹙眉,浅嗅周身暖洋洋的熏香,耿澈不觉间舒展眉头,宛若抓住毛球的大猫,在所有物上蹭满自己独一无二的信息素,勾起唇角,闭眼浅眠。 一墙之隔的走廊上,猪头厨师恨铁不成钢地挥动手里的棒槌,一下下不留情地把收不住脾气的白骨大军打得抱头鼠窜。 躲在走廊拐角暗处的阴影里,幽灵女人和幽灵男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瑟缩脖子,强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蹑手蹑脚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就被一早守在那里的后厨人员拦住。 第84章 npc的人鱼(11) 抬手慌忙比划自己是无辜的,造成重大损失的是那群丧心病狂的白骨人——嘶! 有婴儿手臂般粗的擀面杖在空中上下滑动,后厨人员才不管是不是备受牵连,直接下死手地追着那俩揍。 捂着裂开的头骨逃窜,幽灵男女恨恨咬牙。 他们比窦娥还冤,该死的白骨大军,别让他们抓住它的把柄! 猪头厨师痛心疾首地捂住心脏,恨不得现在就打死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要是让陶卿夏陶小姐看到面前的满目狼藉,不会直接它们几个给开了吧。 断裂的木板木屑散落一地,猪头厨师直呼没眼看,只能咬牙从自己藏的小金库里拿出些钱,重新装修整改。 “抓不到人就抓不到人,别丢了芝麻又丢了西瓜。” 对上白骨人委屈又充满感激的目光,猪头厨师摸了摸肥头大耳,错开视线又补了句:“你们这月的奖金全进我账户里了,顺便双倍补偿我的钱。” 白骨人无语地咯咯咬牙,又垂头丧气拿它没办法,毕竟它自己理亏,怨不了别人。 “前面就是陶小姐的地盘,多半这边是不会藏人了,快点去别的梦里抓人。” 猪头厨师惯会打个巴掌给个枣吃:“说不定就能抓到,然后封给你个发红包呢。” “今天那两个没入梦的,明天早上就能看出来,到时候你在多留意点不就行了,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已经死了好多年头了。” 絮絮叨叨的猪头厨师一走,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离开,本来拥挤的空间突然显得宽敞起来。 身后破破烂烂的房间又恢复原样。 另一边,入梦的玩家屈指可数,左庞阴沉着脸又次捏碎白骨怪,守在房间内。 走廊外的动静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本身就瞧不起张玄烨这类人,自然更不可能去救他。 当然,就算是别的玩家,左庞也不会出去。 房间内,发霉的气味不知何时充盈在各个角落,犄角旮旯里长满茂盛的苔藓,天花板的木板莫名湿了一大片。 滴落的凉水在头皮上晕开,透骨的寒意从天灵盖蔓延到脚底板,左庞半眯眼睛仰起头。 待对上头顶那双幽绿的眼眸,左庞收紧下颌,瞳孔一缩。 ** 梦里很热,陶卿夏只觉得自己似被人串起来的烤肉,刷上酱料,撒上孜然粉与辣椒粉,反复在大火上烘烤。 她想翻身,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 目光掠过他的指骨,板正的衣袖上翻,露出暗含强力的手臂和腕骨。 在向上……陶卿夏猛地一激灵,瞧见了熟悉的红唇,噙着宠溺的笑。 窝在被中的女人忽地睁大双眼,从大床上弹坐起,飞速地环顾四周,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还好身边没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陶卿夏拖着欢快的步子,去了洗浴间。 又是美好的一天,加油打工人。 每天给自己点心理暗示,好让自己这天心里也舒服些,这是陶卿夏惯常会做的。 挨个敲响房门,注意到玩家眼窝底下青黑一片,陶卿夏只觉神清气爽,对工作越来越有了盼头。 第一夜是平安夜。 走在队尾的红发男盯着鸡窝头,眼底满溢惶恐和惊疑,他昨晚梦到自己被一群白骨人追杀,然后不经意间掉进一个软乎乎的房间。 再然后…… 他脸色白得堪比死人,惹得刘敏不禁侧目,嗫嚅唇角低声询问:“一大早就撞鬼了?” 得到男人颔首的肯定,刘敏也不由跟着抖上三抖,默默离红发男远了几步。 沉浸在内心世界的红发男也不在乎,整个人更加疑神疑鬼起来,甚至快步挤到左庞身旁。 左庞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看到没有死的男人时,瞳孔迸发出诡异的光,被斯文的眼镜遮挡完全。 “怎么了?” 他腔调沙哑上扬,红发青年挠挠头,嘀咕自己竟觉得怪异的冷:“左庞哥,昨晚你有遇到什么东西吗?” 边说,他还边抬手胡乱地比划。 左庞闻言,温润一笑,摇摇头。 “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我帮你走完最后一段路,安心让你上路…… 咽下未说完的话,左庞暗含意味地勾唇浅笑。 “具体就是这样。” 去往餐厅的路上,红发青年长话短说,一段话直接总结自己遇到的事,顺便还把后面看到的全鬼环绕也犹豫地说了出来。 对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左庞不想了解太多。 眼底的不耐在听到那间奇怪的房间时涣然冰释,不露声色道:“你还记得房间大概的位置吗?” 闻言,红发男垂眸沉吟几秒,遗憾摇头。 天色太黑,加上当时处于逃亡的状态,他哪里有闲工夫留意自己七弯八拐的路线。 “没关心”,左庞心底嘲弄嗤笑,面上却略带安抚道:“能遇到这种好事,也是少见。” 毕竟自己已经把霉运转到他身上大半,这人不仅没死,还精神萎靡地活到了现在,就冲这点运气,左庞忍不住摇头。 没关系,孩子不会一直哭,他也不会一直这么幸运。 今天海上的天气格外恶劣,狂风呼啸,阴云遍布,将天空染成一片深沉的铅灰,预示着往后的不太平。 波涛汹涌的海水在狂风的肆虐下翻滚,疯狂地冲击着摇摆不定的第九号游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被狂风卷起的海浪筑起一道道白色的水墙,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水味,夹杂着海藻的腥气,刺激着人的感官。 一道道惊雷穿梭在厚重的黑云,暴雨如期而至。 坐到餐厅里,猪头厨师在众人暗暗惊愕的目光下为落座的玩家们呈上丰盛的早餐,香气四溢,却无一人敢动筷。 “啪嗒。” 锋利的刀叉在白瓷盘面上划过,清脆的响声瞬间打破诡异的氛围。 玩家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声音的源处。 备受瞩目的陶卿夏老神在在地切着半成熟的牛排,坐在角落的张玄烨眼角微抽,目光扫向长桌上的油条包子,欲言又止。 看她吃得这么香,玩家们互相对视,疯狂吞咽分泌的津液。 “今天的饭不合胃口吗?” 猪头厨师手握餐盘,静静站在陶卿夏身后,环顾有所顾忌而不敢动筷的客人,冷哼一声。 第85章 npc的人鱼(12) 众人哪敢多说什么,忙不迭拿起筷子,就是没一个人先动手。 张玄烨率先夹起手边圆滚滚的小笼包,热气腾腾的模样,看得他胃里饿意直闹腾。 在他们第一天登船时,就发现所带行李或许简便,根本没有任何零食让他们果腹。 哪怕不吃,他们还能不喝不成? 脑海里转了几转,张玄烨相信自己的判断,闭眼把包子塞进自己嘴里。 鲜肉的醇香和浓汤在唇齿间释放,昨天一下午没吃饭的空荡荡的胃总算是热乎起来,张玄烨都情不自禁加快了进食速度。 瞅着张玄烨和左庞两位实力玩家都吃了,早就蠢蠢欲动的玩家们瞬间狼吞虎咽地扑过去。 香! 强烈的果腹感让一众人热泪盈眶。 坐在主位的陶卿夏得意地挑眉,矜持优雅地接过猪头厨师递来的擦纸巾,轻轻擦拭唇角。 她才不会这么蠢在食物里下毒,就算她有那个想法,上头也不允许这么轻松就让她歇假。 不过啊……玩点什么有意思的她还是手捏把掐的。 就在陶卿夏准备先行离开时,餐厅门被推动,狂风暴雨下,顶着黑伞的男人在门口缓缓抬头。 动静闹得不小,吃得正香的玩家都腾出功夫扭头去看。 男人性感锋利的眉眼上扬,额前被风雨淋湿的碎发被他随性地捋到脑后,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含笑,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勾。 在场的女玩家眨眨眼,心里感慨这种恶心人的副本游戏里,居然还有这种俊美至极的npc人物。 男人的目光寡淡地掠过坐在桌前的玩家,最终落在陶卿夏身上。 他浅浅勾唇,语气腔调温柔有礼,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我是第九号游轮最后一次航行任务的船长耿澈,介意让我吃顿早餐吗?” 注意到耿澈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自己身上,陶卿夏暗暗颔首,心道这人挺有眼力见的,知道这里谁最大。 殊不知,耿澈在旁人瞧不见的角落里,疯狂贪婪地来回扫射她,从那张红唇流连到纤细的脖颈,喉结滚动。 感受到船长忽然幽暗深沉的眼神,陶卿夏只感慨:看把这孩子饿得,都成啥样了。 至于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从未出现的角色,陶卿夏也没太当回事,她知道有船长这个角色,况且她刚才也细细打量过了,名叫耿澈的男人没她实力强。 同为副本的打工npc,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点吃食而已。 得了陶卿夏的首肯后,耿澈毫不客气地坐到她的右手边,路上悄咪咪地挤开猪头厨师。 “陶小姐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心的吗?” 见情况有些不对劲的玩家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嘴里嘀咕,不愧是副本出身的,船长身上这么强的气场,陶卿夏愣是一点不怕。 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消失了,这下耿澈心底舒服了些许,漫不经心地找了个话题问。 陶卿夏想走了,虽然白天不是她出手的时间,但她总觉得坐在这里好像更奇怪。 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地靠近老婆,耿澈怎会甘心放过这个好机会。 “你不用开船的吗?” 耿澈勾唇浅笑:“自动驾驶功能还是靠谱的。” 两人又尴尬地聊了几句,最后陶卿夏硬着头皮寻了个理由,逃也似地离开餐厅。 “真是可爱……” 银叉戳进软肉里,耿澈愉悦地眯起眸子,慢条斯理地用餐。 跑出餐厅的陶卿夏重重松了口气,鬼知道为什么她会打心眼里有些惧怕耿澈。 既然出来了,她不妨为那群玩家增添点乐趣。 ** “是照片!” 用过餐的众人决定去储物室。 朽木腐败溃烂的气味萦绕在鼻间,昏暗杂乱的储物室很多,他们分组分头行动,倒也进行的井井有条。 红发男与张玄烨分到了一组,张玄烨没理会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红发男,兀自进了一间没人搜查的房间。 红发男心底发毛,虚虚看了眼最前方黑暗的阴影夹角,白着脸慌忙跟在张玄烨身后。 闹腾的走廊空无一人,在阴影夹角的暗处,一双双幽绿的竖瞳齐刷刷地睁开,锐利的鲨齿泛着冷光。 “嘻嘻……” 阴冷的笑声尖锐刺耳,如锐长的指甲在甲板上抠挠,只让人觉得后背直发凉。 刚下楼梯的陶卿夏挠挠头皮,毫无形象地翻个白眼,锐评:“没人了,你们又开始笑了,误伤友方。” 闻言,污染种可怜兮兮地合上嘴,那双幽绿的竖瞳都变得浑圆,扑腾下身布满黏糊糊鳞片的鱼尾,被鳞片覆盖的半张脸都显得无辜起来。 它们在陶卿夏跟前,和小宠物没啥区别,争相地靠近她,蠢呼呼的模样与玩家面前大相径庭。 指尖被争宠胜利的污染种含住,陶卿夏刚要收回手,整个人突然一凛,眼神犀利地扭头向身后看去。 身后空荡荡的楼梯口渗着雨水,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稀能窥见它的踪迹。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很强烈,陶卿夏拧眉缓缓起身,眨眼闪身到出口前,四处搜查了遍。 猜到多半是那个轻薄她的死变态,陶卿夏气得直咬牙,狠狠踢了脚楼梯口下的木箱。 “去吧,该你们出工了。” 化悲愤为动力,陶卿夏气鼓鼓地拍了拍面露凶狠的污染种大队,指挥它们。 另一旁找到照片的红发男高兴地交给张玄烨,得到男人复杂的神情。 张玄烨只觉心梗,他找到照片的地方,自己来来回回找了三遍,里外都让他翻了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围聚过来的玩家凑到照片前,仔细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照片不知是何时拍的,边边角角已经开始褪色,被海水泡发,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看不清了。 是一张众人的合影。 合影的地点在游轮的甲板上,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嬉笑地看向镜头。 在他们身后,一艘不起眼的幽灵船在角落里向他们一步步靠近…… “刚才……那女的好像冲我笑了……” 刘敏咽咽口水,颤抖着手指指向身穿长裙的女人,结巴害怕地开口。 由于保存的条件委实不好,玩家怎么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听刘敏这么一说,不免后颈变得凉嗖嗖的。 “你们看这几个人”,萧宝宝觉得自己好像看出点什么,腔调颤抖,努力组织语言,“像不像昨晚宴会追我们的——” 话音未落,紧闭的木门被重物拍打得咯咯作响,脆弱不堪的样子瞧得在场几人心尖直颤。 第86章 npc的人鱼(13) 话音未落,紧闭的木门被重物拍打得咯咯作响,脆弱不堪的样子瞧得在场几人心尖直颤。 霎时间,空气中冷意直冒,所有人不由后退几步,远离颤颤巍巍的木门。 摇摇欲坠的木门终究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下四分五裂,一阵呛鼻的尘灰中,左庞率先发动攻击。 手中召唤出蛟龙逆鳞制成的黑铁匕首,凌厉地扫向脸前。 只听刺耳尖锐的叫声,白刃触碰到透明的空气,竟冒起黑烟,散发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噗通!” 通体焦黑的重物狠狠砸向地板,尖锐的爪子捂住被划伤流血不止的脸颊,蜷缩身体在地上扑腾。 众人这才看清是什么东西。 “啊!救命!” 刘敏只觉脖颈一痛,捂着狂飙献血的脖子,摔倒在地,伸手试图拽身侧红发男的裤脚。 “想死吗?!” 萧宝宝拧眉呵斥,扯住红发男犹豫伸出的手,跟在张玄烨快步在慌乱中冲出逼仄的房间。 看样子就知道刘敏不可能活着出去了,红发男直到被拉出去,才懊恼地迈动腿,死死跟在两人身后。 率先出去的左庞已经不见踪影。 走廊里的情形比他们想的还要严峻。 慌乱中,张玄烨还不忘握紧手中的照片。 “啊——” 一声狭长悲恨的痛苦惨叫声昂扬响起,随后只剩虚弱的呜咽,再到最后,了无生息。 萧宝宝难掩悲戚,双手发软。 她心里也难受,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但该做舍取的时候,不容她多想。 “小心!” 走廊围攻的污染种更多,个头也比房间里的那个大上些许,凶神恶煞地嘶吼着冲向三人。 身后还没跑出的玩家瞧起来有些气虚,当即被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门口,被发现他的污染种直接咬断了脖子。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回荡在储物走廊,令人胃里翻江倒海的血腥味呛鼻干呕。 红发男和张玄烨两人在半路跑散了,放声尖叫地狂奔在错综复杂的走廊深处。 逼仄的角落里,七七八八的木框水箱堆落在一起,形成一面高墙。 瑟瑟发抖的红发男捂住嘴,眼泪汪汪地紧盯逐渐逼近的污染种,心跳蓬勃地加速,自己都不免害怕过强的心跳声会吸引到污染种。 猛地紧闭双眼,结果发现眼前黑暗的环境下,自己的五感被放大到无数倍。 上下贝齿彼此打架,红发男全身哆嗦不停。 锐利的鳞片在地板上拖行,发出牙酸的声音,男人只觉得自己被逼到摇摇欲坠的悬崖边,只差临门一脚便坠落万丈深渊。 不行! 实在受不住想象中的恐怖,红发男又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直勾勾的,他对上了那双浑浊的幽绿色竖瞳。 “啊!” 凄厉的惨叫声堪比绽放在荒漠上的蘑菇云,红发男那一刻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正朝自己摇手的耶稣,天使光辉晃得他眼疼。 “别乱叫了!” 脸颊被人重重拍上一巴掌,红发男张口结舌,满眼冒星光地张张嘴,那呆傻的样子令张玄烨嫌弃地撇开视线。 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不尊重。 “我、我没死吗?” 脸上的疼痛直达心里,红发男终于有种双脚踩地的实在感,咽下干涩的口水,紧张盯着眼前的萧宝宝一个劲地看。 “没有。” 张玄烨冷着脸,在萧宝宝开口前替她回答。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第一个发现红发男不见的是萧宝宝,她想折回去看看,张玄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萧宝宝不由瑟缩脖子:“你没长脑子吗?!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可是——”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阴沉的嗓音打断:“命该如此,自私一点有什么错?” 萧宝宝抿唇,默默垂眸跟在张玄烨身后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张玄烨被这古怪的氛围搞得心态破防,恶狠狠地转身:“最后一次!下次你也别跟着我了!” 末了,他嘴里气急败坏地念叨:“真是老子欠你们的!格老子的!老子也是做回好人了!” 萧宝宝又默默跟在张玄烨身后,心底既愧疚又感激。 没救下刘敏,这个刺就扎在她心里,所以她想折回去看看红发男是不是也同样惨遭不测了。 要是还有救,她也许会勇敢一把,也许继续保持沉默。 但萧宝宝只后悔把张玄烨扯进来。 他背后恐怕就是多长了只眼,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别多想,老子就想救人,为自己在地下积点德。” “……” “谢谢,是我冲动。” 张玄烨冷哼一声,到底没反驳,毕竟没脑子还没实力就想救人的新人他见多了。 等他们见识到更多命悬一线的惊险时刻,就不会再保留仅存的同情心,会像他一样,只为自己而活。 红发男的尖叫声属实太铿锵有力,张玄烨不想注意都难。 两人也在杀了几条污染种后成功找到了藏在杂物后的红发男。 路上萧宝宝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拖后腿,居然出乎张玄烨的预料,一人独自杀了条年幼的污染种。 垂眸望向染黑的手心,没等萧宝宝整理好初次杀生的心态,温热的大手就已经上前与她相握。 “走!” 鼓励和夸奖的话不必多说,张玄烨拉着萧宝宝穿梭在污染种遍布的走廊。 手指轻勾,削铁如泥的黑铁刀在手中翻转,挽了几个刀花,在萧宝宝惊愕的目光下,飞快削掉偷袭的污染种的脑袋。 走廊天花板也被殃及池鱼,水花型喷溅的黑色液体顺着墙壁缓缓流下,浓稠又腥臭。 悄无声息与萧宝宝合作杀了那只围堵红发男的污染种,尽管过程稍有不顺,萧宝宝差点交代在这,但结局是好的。 把红发男救出来,他整个人还呆呆傻傻的,似惊弓之鸟,一碰就呜咽哀嚎,那不成器的窝囊样,气得张玄烨牙痒痒。 “先躲起来!” 耳尖微动,张玄烨眼眸一凛,小臂肌肉因用力而鼓起,竟直接拎起红发青年的后衣领,拎小鸡一样丢进走廊深处的房间。 也是一间储物室,比前面的还要杂乱,堆叠的杂物直顶天花板,空气中除了霉味,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东西。 第87章 npc的人鱼(14)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贴近,房间内的三人僵在原地,萧宝宝平复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木门。 在耳膜划过的声响消失了,随后响起令在场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听声音,多半是把骨头一并吞入腹中了。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声响,张玄烨给惊魂未定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才悄悄出了口气。 一时半会出不去,三人打算四处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只能说上帝把这傻小子名为幸运的窗户直接卸了下来,不要钱般加满。 张玄烨沉默良久,长指摩挲下巴,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好运加持的好处。 “那是不是风干的尸体啊?” 红发青年躲在萧宝宝身后,探头探脑地指了指前面不起眼的箱子后。 “对”,作为临时队伍中的主力输出,张玄烨上前蹲在逼仄的空间内,魁梧的臂膀擦着潮湿的木箱。 他神情严肃地检查了番。 大致看是个男人,缺了半条腿,身上衣物褪色得厉害,依稀看清黑褐色的污痕。 干瘪的皮肤黏在骨头上,张玄烨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葡萄干,比那种程度还要厉害。 心底惊疑这具尸体居然不是一堆白骨,张玄烨在他右手边的一堆旧衣服里翻到了草绿的斜挎包。 小包破旧不堪,但能看出这人对它的珍视,里面保存的东西很完整,没有随着消失。 “簌!” 耳畔响起凌厉的破风声,男人的黑眸里闪过幽光,身体虽魁梧却敏锐灵巧地躲过这致命一击。 狭窄的空间挪不开身,搭过肩膀的木箱从天而降,被张玄烨转身后踢,狠戾飞向突然起尸的干尸。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萧宝宝和红发青年提心吊胆地守在门前,生怕听到动静的污染种转身破门而入。 好在这种情况没发生。 那头的张玄烨与干尸打得不分伯仲,储物室内杂物横飞,萧宝宝两人来回闪躲,尽量不给张玄烨拖后腿。 木板从中被折断,张玄烨在房间内飞檐走壁,招招致命。 奈何干尸就是那打不死的小强,被打趴下又直愣愣站起来,没知觉似的呼哧呼哧扑向张玄烨。 “你他娘的!” 实在不想再和它打太极,张玄烨一脚踢飞它,几步快跑,在它再次爬起来前,狠狠踢向它光秃秃的脑壳。 脑袋砸穿脆弱的地板,尖锐的突刺贯穿它的眉心,干尸挣扎几下,直接摆烂的原地不动,又次死了。 张玄烨哪怕体质再怎么强悍,也遭不住无知觉不怕死的小强干尸一次次的进攻,累得叉腰喘着粗气。 “别傻不拉几地站在那里,还不过来看看里面记了些什么?” 一转头,就对上萧宝宝严阵以待的严肃小脸和红发男飘忽惊慌的眼神,张玄烨觉得自己要被这俩废物气笑了。 “来了来了。” ** 陶卿夏从储物仓的楼梯口爬上来,还没等她整理微乱的发丝,眼前就多出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陶小姐是小老鼠吗?总喜欢躲躲藏藏的。” 含着笑意的话语略带促狭意味,让陶卿夏想佯装无事都难。 她暗暗瞪了眼船长耿澈,不着痕迹地撇撇嘴,下意识避开男人替她整理发丝的手:“不劳烦船长费心了。” 陶卿夏转身就想走,但还是转身好心提醒他:“船长今天怎么这么闲?再这样,工资就要扣光了。” 默默注视老婆窈窕的倩影消失在转角,耿澈才垂下眼帘,浓密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掩住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沉淀着浓到近乎溢出的病态狂恋,年轻英俊的船长勾唇浅笑,幽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 老婆拒绝了他的亲近, 真是,好讨厌的陌生感...... 拇指指腹与食指指腹想摩擦,耿澈垂下手,又恢复一如外所见的温润和善,金丝眼镜下,宛若琥珀般的眼眸猛地变为竖瞳。 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令黑压压的天空终于凝聚起了一道莹白的惊雷,无形的力量撕扯狂风暴虐的空气。 轰鸣的雷声如雷贯耳,银色的巨龙在浪花滚滚的海面和黑云间穿梭游走,暴雨似乎下得更急更凶了。 陶卿夏身上湿漉漉的,该死的副本就这点不好,不会给员工免费分配雨衣雨伞等额外产生费用的设备,周扒皮实锤了。 脚印带着潮湿的水气,一深一浅地消失在走廊深处。 在她离开后不到半分钟,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内。 皮鞋擦得光亮,稳稳踩在红色地毯上,来人饶有耐心和兴致,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对准留在地毯上深色的脚印,踩着而过。 就像走过她消失的路,耿澈上扬的嘴角噙着欢愉的笑,手指扯了扯衣领,敞开的衣领露出性感勾人的锁骨,喉间干涩。 迈开别扭却难掩好心情的步子,笔直长腿交替。路过那幅画时,耿澈倒是驻足仔细瞧了瞧。 毕竟是污染种的作品,他倒要看看这群敢对他老婆动嘴的低劣物种,能作出什么好画。 依旧是波涛无垠的大海,不过画中的场景与现实中发生的一般无二,黑云压城城欲摧,第九号游轮在汹涌的巨浪中艰难前行,最让他意外的,是不远处露出冰山一角的幽灵船。 画面中最让人心惊肉跳,胆寒心生的,无疑是深海下一只幽绿色的竖瞳,就这么倒映在海底,占据大半画面。 “我拿脚踩出来的都比这强。” 耿澈嫌弃地摇摇头,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路过拐角时,他若有似无地侧过头,虚虚扫了眼身后空荡的走廊,嘴角意味不明一勾,无声轻笑。 第一次有人拿他当做螳螂呢,真是稀奇又胆大的操作,令他不喜极了。 待余光中名为耿澈的船长彻底消失在视野内后,左庞才捂着向外渗血的臂膀,咬牙跌坐在墙边。 污染种是最近副本里才出现的怪物,也不知道从哪里混合研究出的生物,恶心不说,数量多还记仇。 他是第一个杀了污染种的玩家,仇恨值直接拉满,大半污染种都追着他撕咬,不然左庞自认不会这么狼狈。 他苍白着脸,指尖微颤地从面板背包里掏出迅速回血的红色药剂,一脸肉疼地拔下瓶塞,仰头闷下。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甫一喝下,被撕咬的伤口瞬间恢复光滑如初,看不出之前的皮开肉绽。 想到被npc驻足的画,左庞思量几息,决定上前看看。 第88章 npc的人鱼(15) “它刚刚咬住的是哪根手指?嗯?” 水雾横生的水潭上,似压在舒展下弯绿叶上的露珠,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出异常朦胧又干净的光泽。 皎洁的明月挂在枝头,陶卿夏被身躯高大的男人压在石沿边。 她无生可恋地盯着头顶散发温柔光晕的圆月,全身上下只有透露着无辜的狗狗眼正燃烧着滔天怒火。 陶卿夏觉得自己好惨,每天辛苦工作,赚不到上万资产不说,还一头雾水地被这条阴暗的蛇缠上。 长太息以掩涕兮,陶卿夏提溜着黝黑的眼珠。 纤细葱白的手指被男人握着,含进温热的嘴里,柔软无骨的湿漉漉的东西正上下扫动指尖。 啄的声音响亮,听得陶卿夏面红耳赤,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也只当被这厚颜无耻之徒气的。 “没关系”,耿澈翕动唇瓣,锐利的犬牙轻柔地咬在她的指腹,口齿模糊:“既然分不清,那就全部清洗一遍好了。” 陶卿夏刚回屋想换套衣服,眼前猛地一亮,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裹着浴袍靠在池水边。 足踝纤细,圆润的脚趾微微泛着粉红,看得喜人。 耿澈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她又次被拉进他的世界,好在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小黑屋,这次好歹让她泡泡水了。 摆烂的心越来越重,陶卿夏精神萎靡,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怏怏地垂眸。 反抗也无效,她懒得动手了。 男人似条惊世骇俗的人鱼,在水中肆意游动,水潭大得出奇,想来也是他心中所幻想出来的结果。 骨节分明的大手白皙如玉,就这么不容拒绝地顺着她的手腕,轻柔又用力地撑开她紧握的拳头。 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像极了世间最亲密的爱人。 “你在不高兴?” 鼻尖轻动,耿澈能清楚地嗅到小新娘身上萦绕的淡蓝色的名为忧伤的信息素。 笼罩在眼前的浓浓雾气随着男人的游近而消散,呆若木鸡的陶卿夏得以看清男人的面容。 微湿的黑长发贴在精瘦有力的脊背,令造物主都为之动容的轮廓线流畅,深邃的五官端正俊朗,湿润的薄唇勾起。 “为什么不高兴?见到我让你不开心了?” 屈起手指轻轻触碰小新娘白嫩的脸颊,耿澈声音沙哑,腔调低沉,暗含危险又浸满浓郁的爱意。 下巴被人用力捏住又松开,陶卿夏疼得眼尾溢出些水珠,更多是被冒犯的恼羞成怒。 她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硬茬。 “老婆”,男人语调上扬,略带勾引,“你仔细看看我好不好,只看我一个人好不好。” 疯子! 陶卿夏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原则,只轻飘飘扫了眼凑到眼前的男人,随即垂下眼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唇瓣被人用力含住,使劲蹂躏。 陶卿夏美眸怒瞪,谁曾想刚抬眸就对上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能不熟悉吗,前不久才碰见。 那一刹那,陶卿夏也顾不得自己被人又一次轻薄,粗大的舌头挑开牙关也无意识去咬断。 眼前违和的一切如拨开云雾见青天,陶卿夏脑袋里那根迟钝的弦终于被拉得绷直,云开雾散。 怪不得从未出现过的人会突然现身。 耿澈今天想挑明,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陶卿夏,从她救下他那天起。 被那群信奉海神的愚昧无知的海民抓到,幼小的人鱼幼崽呲呲牙,试图通过稚嫩的嗓音喝退哄堂大笑的两脚兽。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受不了她眼底毫无感情的眸子,耿澈难受地蹙眉,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你真的已经忘了我吗?” 陶卿夏想说她好像记起来点点印象,但眼前的男人不会给她张口说话的机会。 害怕从心爱之人的嘴里听到扎心窝子的话,耿澈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对她扭曲压抑的感情。 锋利的鲨齿刺破陶卿夏后颈的皮肤,深深扎进血液里。 后脖颈痛得厉害,陶卿夏瞪大眼睛,下垂的眼尾都有些飞扬。 男人把她箍在怀里,侧过头,贪婪地吞咽小新娘甜美的血液。 同时,他还不忘用锐利的指甲划开自己的手腕,汩汩冒血的伤口贴到陶卿夏的唇瓣。 舌尖扫去嘴角蹭到的血渍,耿澈喉结滚动,眼神狂热:“尝尝味道。” 血液交融,只要她喝下他的血,后脖颈就会浮现人鱼配偶独属的标志。 无论陶卿夏去到哪里,耿澈都能无时无刻知晓,天涯海角也能把她找到。 拒绝不了,陶卿夏被糊了满嘴血,口腔里没有令她作呕的浓厚血腥味。 他的血冰冰的,带了些海水的海盐味,不算难喝。 原本温馨泡水的画面不仅没有,反而还鬼畜地投喂对方的血。 要不是不能动,陶卿夏指不定眼角抽搐,大骂耿澈这条人鱼这几年怕不是长歪了,心理扭曲了。 她都记起来了,因为耿澈在她眼跟前缓缓起身,在水中摆动的鱼尾挑逗似的环住她的腰肢。 冰凉刺骨的鳞片紧贴她的皮肉,耿澈舒服地喟叹一声,又蹭了蹭陶卿夏的脸颊。 “老婆真的好乖”,他的目光落在陶卿夏白皙的后颈处,那里渐渐浮现深蓝色的鱼尾和浪花的图案。 瞧她转动眼珠极力想表达自己的样子太过可爱,耿澈轻笑一声,抬手解了她的哑穴。 “我都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 她说得实在委屈,耿澈不由自主向后撤几步,板着脸,双臂环胸,隐没在水里的鱼尾却烦躁地使劲摆动。 狭长的眸子紧盯她半晌,陶卿夏可劲眨巴无辜的眼睛。 自己救下的小人鱼,陶卿夏也不是这么害怕了,要不是瞧见耿澈的鱼尾,她恐怕也不太能记起来。 毕竟那时候她才刚上任,时间过得很快,副本里每日来来往往数不胜数的玩家,她记忆力也有限。 知道陶卿夏对他印象很浅,毕竟他以船长身份见她的时候,那双明晃晃的橙眸不加任何掩饰。 “你真的记起来了?” 似乎是不相信她的话,耿澈重复反问。 他怕再一个没注意,又让陶卿夏跑了,到时候再找到她接近她,与她亲近,恐怕难上加难。 第89章 npc的人鱼(16) “我保证!” 虽然免不了一顿胖揍,但陶卿夏没想逃,心知自己逃不远,除非结束这个副本她再远走高飞。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标记的陶卿夏暗戳戳地谋划美好未来。 耿澈自认了解陶卿夏,自是一打眼就瞧清楚她心里所想,不禁冷笑。 “陶卿夏”,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她,“这辈子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有能力把你抓回来。” 陶卿夏原本置若罔闻,没成想眼前的雄性人鱼猛地从水潭中起跳。 耀眼的光辉刺激的陶卿夏条件反射地眯紧双眼。 下一秒,后颈的灼烧感让她忽地浑身剧痛,咬紧的牙关溢出几缕闷哼。 “别妄想摆脱我”,头昏脑涨间,她落入占有欲极强的怀抱,耳畔是男人森然的话语,“我是最爱你的人。” 这点陶卿夏确实难以评价,她双手捧着不知耿澈如何做成的姜茶,眼神复杂地盯住男人忙里忙外的背影。 自从挑明身份,陶卿夏也如愿想起他,耿澈全然一副男主人的作态。 他不容置喙地闯入陶卿夏的私人地盘,昭示他的——存在 情侣陶瓷杯里栽种精致小巧的雏菊,软如棉花云的大床上也硬生生多了几个抱枕。 衣柜里更不必多说,一小半是耿澈的衣服,一小半是他为陶卿夏寻来的各种风格的裙子,剩余的一大半是陶卿夏自己的制服和常服。 衣柜是她自己的所属物,陶卿夏每次离开工作副本,去往另一个副本时,就会带上它。 心里嘀咕耿澈连这东西都调查得明明白白,陶卿夏吸吸鼻子,仰头咽下辣嗓子的姜茶。 “姜茶而已,又不是逼你吃毒药?怎么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耿澈又悄咪咪把洗漱用品放到小新娘常用的位置,确保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有主的,才满意点头。 一出来,就被陶卿夏夸张的表情逗乐。 他换了套衣裳,白衬衫黑色阔腿休闲裤,脚下踩着陶卿夏买一赠一的塑料拖鞋。 徐徐走到小人身后,耿澈跪坐在床上,耐住性子一点点为小新娘擦干湿漉漉的长发。 “你不懂——” “姜茶是世界上最歹毒的饮品。” 话音未落,便被男人低沉的嗓音抢了先。 陶卿夏先是顿住,随即莞尔扬起下巴,很是赞同耿澈的话。 哪能不了解小妻子的喜好,耿澈宠溺一笑。 虽然陶卿夏是副本游戏的npc,但在他们世界里,也是会生病发烧的。 平时请假的npc不少,耿澈也是怕自己胡闹把小妻子搞生病了。 她喜欢搞实业,耿澈也不拦着,他家财万贯,随时可以娶陶卿夏过门,只要正主点头。 他们会在度假专属的副本里放松心情,他会陪伴她,直到永远。 或许会出现争吵,但耿澈永远都不会说出离开的话。 “卿卿是不是很喜欢斯文败类那一类型的男人?” 耿澈摘去挂在脸上的金丝眼镜后,扑面而来的是野性美,深邃的五官仿佛具有攻击力。 一直没敢说,耿澈也是有一丢丢容貌焦虑在心里的。 喜欢就要投其所好,他买过许多本攻略手册,最得他心的——《爱情不择手段,108式疯狂追妻》 说起这个,陶卿夏不知怎地,有一瞬心虚。但很快便被她自己否决,抛掷脑后。 她又不是耿澈的谁谁,凭啥心虚。 “也不是......” 脱口而出的话自带示弱地做贼心虚,陶卿夏恨不得一巴掌打自己嘴上。 没用的嘴巴捐给没用的人算了。 “嗯?那卿卿喜欢我吗?” 听出老婆的虚张声势,耿澈眼底蓄满笑意,乘胜追击。 暧昧的灯光下,陶卿夏脸颊不自觉红了圈,暗骂自己受虐狂,却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在得知耿澈是那条小人鱼之前,陶卿夏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直接举报服务一条龙,包葬礼的。 可是, 耿澈是她心软时救下的小人鱼,也算是半个熟人。 陶卿夏理智上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恐怕只是感恩情,被他自己悟错了意。 但感性上又不是这么觉得。 她能感受到耿澈对她的感情,浓厚压抑,像一张四面不透风的大网,牢牢捕获站在原地的她。 “不喜欢。” 像小姑娘赌气似的,陶卿夏鼓鼓腮帮子,想到自己那阵子快被气昏头的窘迫和愤怒,生气道。 “原来不喜欢啊——” 故意拖上尾音,男人可怜巴巴地腔调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陶卿夏硬下心,打定主意扭过头,不看他。 眼前浮现记忆中小人鱼可怜巴巴的圆瞳,与眼前男人狭长的眸子逐渐重合,陶卿夏哼了声。 她也是有脾气的,别想耍了她还妄想轻易得到她的原谅。 “没事,我喜欢你就好。” 耿澈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环抱住她,低头想亲她却被她一一回拒。 好笑地瞥到她微鼓的脸颊,近到似乎都能瞧清脸上细小的绒毛。 “嘴再撅点,就能超越挂油瓶的极限,与太阳肩并肩了。” 心知他只是打趣自己,陶卿夏还是气呼呼地挣脱他的怀抱,在耿澈慵懒地挑眉中把人拽下了床。 “我今天没上班,你把我的工作清单全部完成了才能回来。” 陶卿夏想不出报复回来的妙招,余光瞥到令她头疼的工作面板,狡黠一笑。 “记得给我留门。” 耿澈深深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小新娘,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话,闪身离开房间。 动用不了自身的力量,他还没办法控制住那群卑劣的污染种吗。 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 玩家的处境并没有多好,被猝不及防的污染种打得四分五裂。 摆烂的干尸也不是真摆烂,又鼓起劲起了又趴下,气得张玄烨边语言输出边挥拳头。 “信不信老子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左勾拳右勾拳,门牙崩飞两颗。 “不对,你都干尸成这样了,谁还认得出你?别大半夜爬出来吓人!” 一击蓄力重击打在太阳穴,干尸被打得发懵,机械性地上前。 干尸:工伤!不加工资实在说不过去! 干尸:比物理伤害更伤人的,是心灵创伤! 第90章 npc的人鱼(17) 萧宝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确保张玄烨不会被挠伤才安心继续浏览笔记。 牛皮纸边边角角褪色严重,轻轻一碰竟直接在指腹碎裂。 红发男和萧宝宝对视一眼,手下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意,直接把整页纸都撕了下来。 到时候他们都没地哭不说,还要接受张玄烨似爱一般的洗礼。 “好了没有!” 那头张玄烨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轻飘飘的一拳打倒干尸,又气呼呼地盯着它直起身子。 “快了快了!” 萧宝宝扬声回应。 【7.12】【晴】 【我和爱人登上第九号游轮,天气晴朗,是个出海的好时间段,我们会在格朗三岁生日前抵达,希望他不会责怪爸妈的不准时】 【7.13】【暴雨】 【船上似乎有奇怪的东西,艾格丽告诉我昨晚走廊有拖拽重物摩擦地板的声音,我半信半疑】 【询问游轮上的服务员,他们告诉我,只是在运输必要的货物,并给我们这些客人进行补偿】 【7.14】【暴雨】 【白天船舱里有股臭味,船长告诉我们是腐烂发酵的臭鱼未清理干净】 【晚上,我听到了砰砰作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剁肉,也不知道大半夜做什么菜】 【7.15】【暴雨】 【戈米的气球掉进了储物室,他背着我和她母亲去寻找,迟迟未归】 …… 看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很正常,萧宝宝小心地翻开下一页,就被慌乱的笔迹和潦草的图画吓到。 【7.16】 【海上的狂风骤雨没有停歇!我看到了那些东西!!他居然在圈养那吃人的怪物!】 【上帝!他一定是疯了!戈米!我最小的孩子一定是被它吃了!】 【那些东西上来了!!】 【我和爱人……】 潦草慌乱的字迹戛然而止,那头砰砰作响的声音也随即销声匿迹。 张玄烨竟直接把干尸打地嵌进墙里,缺条腿的干尸就这么被做成标本。 “看完了?”察觉到两人呆傻的目光,张玄烨冷哼一声,摩拳擦掌地走向两人。 萧宝宝最先缓过神,咽咽口水,把内容一字不落地复述给张玄烨,得到他眼神赞赏。 没想到胆小怕事的小妮子居然脑子这么好使,记忆力超强。 “多半和污染种有关。” 闯过许多副本,张玄烨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被圈养的怪物多半是出现在这里的污染种。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在圈养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 这不纯纯嫌命长吗? “先出去,回到上面再……” 男人的声音逐渐模糊,他竖起手指放于嘴前,示意红发青年和萧宝宝两人闭口藏舌,侧耳细细去听。 原本寂静的走廊传来淡淡的声音。 皮鞋点地的声音沉闷,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在他们门前有意停顿几秒才徐徐走远。 给两人使了个眼色,张玄烨落脚无声地来到门前,悄咪咪地扯开一条缝,提溜着眼珠子去看。 只见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关门前,男人金橙色的眼眸若有似无地瞥向他。 “是谁?” 红发青年压低嗓音,用气声问道。 “今早突然出现的船长。” 张玄烨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把笔记看了一遍。 “这个船长来这做什么?” 张玄烨与红发青年对视一眼,脑袋里忽然灵光一现,猛地挑眉。 “他会不会就是圈养污染种的丧心病狂?” 不怪红发青年这么猜测。 船长今天刚出现,船舱里就莫名出现了污染种。他们刚看完笔记,船长就出现在储物走廊里,进了最后一间房间。 “也不无可能。” 虽然谜底太好猜了些,但想到这次副本的难度在C+,张玄烨也就释然了。 到今为止,玩家队损失了四位,虽然有些不符合难度系数层段,但张玄烨不想考虑最坏的结果——副本等级上升。 boss他们至今没想到会是谁,除了今天刚出现的船长。 实力内敛,气场强大,他看起来温润如玉,可带给张玄烨的感觉不外乎左庞,都是那种背地里藏刀的。 稍有不慎,说不定就被坑的命都丢了。 张玄烨不敢大意,一步步稳扎稳打向前摸索。 几人又屏息等了会,听到砰砰作响的剁骨声,瞬间头皮发麻,心里更加肯定是船长圈养的那些怪物。 门外又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三人才舒了口气。 红发青年想要先一步推开门,就被一旁的张玄烨抬手制止。 “嘘——” 微弱的气声传入在场四人耳中,门外的男人唇角微勾。 张玄烨匍匐在地板下,透过细小的门缝,果不其然地发现门外定着一双男士皮鞋,脚尖对准木门,随时闯入。 “咚咚咚!” 谦逊有礼的敲门声听得三人互相对视,没等他们做些什么,门口等候的耿澈先一步开口:“里面的客人请回到甲板上,储物室不安全,很容易出现各种意外。” 外头那人大有你不走我也跟着你耗在这里的架势,张玄烨无奈叹气,示意红发男开门。 门前一侧,颀长的身影伫立着。 耿澈船长轻轻扯下标志性的蓝白相间制服帽,绅士地微微弯下腰,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劳烦各位跟紧些,跟丢了可不止找回来这么简单。” 意味深长的话听得红发青年抖了抖身子,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汗毛耸立,心里发毛。 耿澈不说前,也没觉得走廊阴森可怖。 目送三人回了各自房间,耿澈现在走廊尽头,沉吟几秒才离开。 又次回到逼仄的甲板下,男人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房间内。 幽暗的黑暗里,铁链啪嗒墙壁哗啦作响,空气中弥漫腐臭与血腥味,耿澈不禁蹙眉。 被铁链困在角落里的,确实是一条污染种,但它与普通污染种不同。 俊美的脸庞雌雄莫辨,如海藻般的草灰色长发湿哒哒地披散一地,腰腹以下的鱼尾干燥脱水严重,鳞片下已经有些蜕皮。 臭味的源头,来自她身下。 依稀能从黑色的污水中辨别圆溜溜的骨头,耿澈嫌恶地站定在几米外,生怕沾到自己身上。 “你不是船长。” 嘶哑的声音不再灵动,赛伊娜缓缓抬头,眨动蛊人的灰绿眼眸,笃定道。 安静的空气中飘来猜不透情绪的轻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劣等海皇的妻子,居然沦落到如此下场,真是可悲。” 第91章 npc的人鱼(18) 赛伊娜嘴角的笑渐渐消去,凶狠地张牙舞爪。 堪比鲨齿的锐利獠牙占据半张脸,唇瓣上翻,满口腥臭的口水兜不住,滴进身下一滩黑水里。 垂落的铁链下一刻崩得笔直,被剧烈挣扎扯动地咯咯作响,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耿澈默不作声地理了理衣袖,长指翻卷衣袖,露出腕骨和小臂,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淡笑。 “你帮我守住秘密,我继续给你送食物。” 捏住白手套随意扫了扫房间正中央的红椅子,耿澈缓缓落座,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脚尖在地板上有节奏地轻点。 刺耳的嘶吼声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相较纯正的人鱼血脉,塞伊娜这点本事,耿澈还不放在眼里。 想早早了事回去找陶卿夏,没想到被小人物识破了,耿澈扯扯嘴角,眼底涌上翻腾的暗雾。 早知道当初再早些追进来了,耿澈一时间有些感慨,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替代某个身份,而是以游客接近小妻子。 不过现在的事情有些麻烦,但耿澈不是个怕麻烦的人,死亡与威胁,他想塞伊娜一定想得明白。 塞伊娜确实很怵面前斯斯文文的男人,她从他身上嗅到了更为纯正的血统力量和威压气场。 掩下眼底的贪婪,塞伊娜收起呲出的锐齿:“合作愉快。” 她被副本力量控制在这里不得动弹半分,想反抗耿澈也不可能,除非…… 眯起狡猾的眼睛,塞伊娜状似乖巧地缩在角落里,即使身上伤痕累累,后背脊骨隐隐作痛,但想到得到纯正血统后的日子,也不觉太过难受。 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贪婪,在耿澈眼里无处遁形。 他嘲弄地勾唇,狭长的眸子上扬。 贪婪是总不可能填满的无底洞,不仅路上的两脚兽会有,连低劣的物种竟也肖想。 耿澈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乖乖垂头缩在一角的污染种,看似浑然不觉地颔首。 房门开了又关,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原本垂头的塞伊娜徐徐抬眸,透过甲板,她仿佛已经看到威武雄壮的海皇前来拯救她的场景。 每个副本参演的小人物在副本结束后,便会被强制性送往洗刷厂,洗去他们在副本中的所有记忆。 重新被投放进副本的他们,只拥有剧情走向、节点任务和重要npc人物,重蹈覆辙最终死亡的结局,一遍遍感受鲜血从体内流干的窒息。 该同情吗? 耿澈无奈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塞伊娜不对他的血产生贪念,或许他还会坐观山虎斗。 现在,他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介意让这本就浑浊的池水更加黑。 站在房门前,意料之中地落锁,耿澈点点手背,心觉好笑。 任劳任怨地完成本不该完全属于他的任务,就是这待遇? 溜进尽头房间的人,本该是陶卿夏,她作为幌子,给玩家们传递一些模糊的错误认知,增添些副本难度。 这活让他做了,玩家也就少探索些东西,不用绕弯路便轻松得出30%的剧情。 知道她是被自己气得不管不顾,耿澈还是有些心梗,难道这就是被压榨后还得不到相应回报的感觉? 耿澈不是死板固执的老古董,既然门走不通,还有窗户让他翻不是。 游轮在海浪上上下颠簸,不晕船的人也有些头昏脑涨,胃里仿佛住进了大海,翻江倒海,干呕不断。 天际彻底黑下来,乌云层层叠叠,时不时闪过条条惊雷,狂风呼啸,甲板上的伙计身披雨衣,搬运沉甸甸的木桶。 空无一人的驾驶室内,航向被悄悄改动,朝着不明的方向驶去。 船头破开滔天的海浪,呼呼向前驶去。 大风大浪天气,玩家只觉得脑袋里仅剩的清明也被摇匀了,吐得昏天黑地,却还不忘时刻保持警惕。 日光迟迟穿不破厚厚的云层,唯有准时准点跳动的钟表告诉他们,现在是下午一点。 白昼时间越来越短,黑夜气焰嚣张地侵蚀大半时间。 阴天里,敏捷的身影从甲板上一跃而下,操控水流稳稳地站在窗前。 又一惊雷乍现,刺眼的光线照亮房间内的景象。 男人静心瞧了会儿,才抬手悄无声息地破窗而入。 大床上的陶卿夏睡得酣香,隐去声息的耿澈满足地抬手,轻手轻脚地扫去一身寒气,里里外外把自己清理干净,才换上嫖来的小熊卡通睡衣。 又是陶卿夏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大概率也是买一送一的产品,面料是好的,就是尺寸太小。 束手束脚的偷感严重,长裤穿到他身上,竟成了七分裤。 荷叶边的无袖夏款上衣也短到露出肚脐眼,流畅的肌肉线条没进胯下。 厚脸皮地挤进老婆香香的大床,耿澈理直气壮地占据大半地盘,瞬便把小土地的领主一把捞进怀里。 迷糊间陶卿夏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乱成浆糊的脑袋和千斤重的瞌睡虫让她似嗑了药般,怎么也清醒不起来,唇角翕动,呢喃几句梦话再次睡了过去。 耿澈把老婆可爱的小模样尽收眼底,心里那块又软了下去,被她整个人充斥着。 “晚安,老婆。” 抿唇在她洁白的额头落下不忍情欲的虔诚一吻,男人拥着他一生的珍宝缓缓入了梦乡。 这头两人甜滋滋地睡了,那头的玩家苦不堪言。 污染种再次侵袭整个游轮,那些副本中的游客们也被殃及池鱼,惨叫声哀嚎声在耳边无限次地循环播放。 甲板上渗出的深红色液体被暴雨眨眼冲刷,稀释得干净。 空气中的铁锈味也被狂风一次次打散。 跑出来的玩家,在看清不远处急速驶来的幽灵船后,脸色血色消失殆尽,一屁股瘫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是幽灵船!” 慌不择路逃跑的游客们也看清了幽绿色的破旧大船,刚要扭头尖叫,下一秒便被身后追来的污染种咬断了脖子。 幽灵船是那些消失在大海里或沉入海底的船只,船内空无一人,却稳稳航行在海面上。 一般出现在大雾暴雨天气下,被人们俗称“鬼船”。 破旧不堪的褪色黑旗在狂风中舞动,破洞的船身向外渗着水,荧荧绿光在黑洞间闪动。 张玄烨看清了里面的生物,是数不胜数的污染种。 第92章 npc的人鱼(19) 单方面的杀戮在此刻上演,喷溅的温热液体浓稠,左庞和张玄烨两个主力战斗型玩家杀红了眼。 肩膀被鲨齿咬掉皮肉,疼得张玄烨面目狰狞,转身直接切掉污染种的脑袋。 腥臭的黑血混着稀释的血水铺满整个甲板,露天沙滩椅上尸体横陈,倒下的不乏有玩家。 幽灵船以迅猛的速度冲向游轮,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脆弱腐朽的木板寸寸断裂,竟将游轮击地不住侧仰。 大有帆船坠海之势。 眼瞅着状况不妙,眼尖的人已经逃到甲板边,伸手去扯救生衣和充气救生船。 小皮艇最多容纳三人,救生衣也不过寥寥数个,根本供应不过来。 当壮汉的拳头挥向枕边人的时候,这场闹剧彻底落下帷幕。 雨点般的拳头砸在女人因用力拉扯而略显狰狞的脸上,瞬间血渍飞溅,大门牙崩飞了一颗,惨不忍睹。 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第九号游轮就要侧翻了! 海风呼啸,夹带着海水的咸味和风暴的狂怒,吹得游轮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发出刺耳的嘶鸣。 船身剧烈摇晃,每一次的起伏都让人心惊胆战,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吞噬。 甲板上的游客惊慌失措,双手紧紧抓住能够固定的物体,试图在侧翻近直角的甲板上稳住身形。 惊恐的尖叫声、重物落水的拍打声,所有的一切声音交织在一起。 手掌脱力的幸存游客有的直接砸进万丈深渊的海水里,被百米巨浪瞬间吞噬,有的则被爬上围栏的污染种痛苦撕咬,在疼痛中窒息。 海水不断涌上甲板,冰冷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海面。 终于,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轰鸣声,华丽的硕大游轮完成了它此生最后的使命。 第九号游轮淹没在巨浪海水之下。 试图躲进房间内,逃离可怕的污染种的游客慌了,门缝下开始渗水,走廊被强烈的海水灌涌。 人们的呼救声渺小又失意,瞬间湮灭在鱼贯而入的海浪里。 在污染种大军重重砸在船身时,耿澈猛地睁开犀利的琥珀色眸子,怀中的小妻子如鲤鱼打挺般直愣愣起身。 “下午四点”,扫了眼挂在柜前的时钟,陶卿夏拧眉又舒展,收拾收拾打算去看看储物室里的那条雌性污染种。 刚开门,衣角就被身后的男人扯住。 “去哪?为什么不带上我?” 陶卿夏挠挠头,忙不迭打掉他的手,留下一句“等下找你算账”便飞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知道她接下来会去哪,耿澈眸光暗沉几分,嘴角扯得笔直,压下心底翻腾的不悦。 被亲亲老婆无视个彻底,耿澈站在原地沉吟几秒,闪身也去了储物室。 知道陶卿夏完成过几次,也有了经验和技巧,但耿澈就是不放心。 钻到房间内,陶卿夏前脚刚到,耿澈后脚已经伸手搂住她,像条黏人的大狗。 塞伊娜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一人一鱼,这组合真是绝了。 认出陶卿夏的等级高,塞伊娜低眉顺眼地乖巧靠在墙角,心里默默打起了退堂鼓。 耿澈的纯种血脉,她要,还是不要? 塞伊娜决定再观察会儿,如果耿澈在陶卿夏心中的地位很高,那她不想以身试险,最后落得个挫骨扬灰。 但要是陶卿夏并不在乎耿澈,她塞伊娜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当幽灵船撞击游轮时,塞伊娜激动地长尾直拍地,尾下的臭水被扬得四溅,陶卿夏默不作声地后退几步。 耿澈被拖着后退,在陶卿夏看不到的地方,恶狠狠地半翕双眸,很有威慑力地睨了眼心情激荡的塞伊娜。 被阴暗狠戾的眼神盯着,塞伊娜强行按耐住心底的激动,飞快扇动的漆黑鱼尾也渐渐收敛水花。 她恨恨咬紧后槽牙,憋下窝在心头的气。 没规定副本npc不能互相厮杀,更何况眼前这只雄性人鱼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冒充游轮船长。 想到自己的王不多时便会救下自己,塞伊娜暗带期冀地偏头,凶狠的目光掠过困住她的铁链和铁钩。 陶卿夏乖乖地侯在一旁,等待海皇爱蓝德的接班。 想想还有不到一会,她便可以下班了,陶卿夏嘴角不住上扬,瞧得耿澈也不禁开心。 副本第二天下午,黑压压的乌云更浓了,努力厮杀拼搏的玩家们心下发怵,开始怀疑他们所有人是否真的可以存活到第四天的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刻。 终于,在静谧到诡异的氛围下,墙壁被人用力破开了条大洞,雨水和汹涌的海水随之涌入,眨眼蔓延到陶卿夏的膝盖以上。 海水冰冷刺骨,陶卿夏还没上前半步,就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错愕地张大嘴巴,双臂下意识地环住男人的脖颈。 没好气地瞪了眼耿澈,被他向上稳稳地颠了颠。 “陶小姐”,海皇在耿澈眼中虽然是个劣等实验品,但长相十分具有欺骗性,彬彬有礼地微微弓腰,温声打了声招呼。 由于长期浸泡在深海里,爱蓝德冷白的肤色泛着冷光,脖颈处挂着金属制成的项链,海藻般深蓝的长卷发垂落海浪中,随着海水的波动轻轻摇曳。 深蓝色的眸子里闪着浅色的光,唇线分明,面容俊朗至极,丝毫不像副本中幕后BOSS的存在。 似乎是陶卿夏的目光落在爱蓝德身上太久,耿澈不满地哼唧几声,这下也吸引了爱蓝德的注意。 似乎是没想到这里会出现纯度系数如此高的人鱼物种,他魁梧强壮的身躯在海水里游动,来到耿澈前几米处。 身后对他含情脉脉的赛伊娜也被他淡淡无视得彻底。 不过是每次副本重置后没有任何记忆的玩物,要不是副本强制性要求,爱蓝德才看不上拥有污染种血统的赛伊娜。 深海中的物种数不胜数,他也是身居一职的重要npc,何必委屈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又不是脑抽。 “敢问陶小姐,这位是?” 陶卿夏莞尔一笑,刚要说话便被沉下脸的耿澈抱到身后,他冷冷回道:“我是她爱人,耿澈。” “别紧张”,看出耿澈如护犊子般防着自己,爱蓝德好笑摇头,“我只是感受到血统纯度的压制,问问罢了。” 对此,耿澈只是意味不明地寡淡笑笑,如有所指地边说边瞥向他身后,正哭得潸然泪下的赛伊娜:“希望您亲爱的妻子也是这般想的。” 爱蓝德:“剧情使然罢了。” 第93章 npc的人鱼(20) 读懂爱蓝德话里有话的意思,耿澈也放下心。 他只想好好守着怀里海洋赠与他的珍珠,好在爱蓝德是个人精,瞧出他若有若无的敌意和防备,迅速地和陶卿夏做好工作交接。 轻飘飘扯断缠绕在赛伊娜手臂上的铁链,爱蓝德没忘记耿澈的话,垂眸扫了眼朝他扑来的女人,不加掩饰地躲过,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第九号游轮的副本无论开启多少次,重置多少次,他爱蓝德都没把名为塞伊娜,搭伙过日子的污染种真正当成同类去对待。 这次的塞伊娜,尤其让他厌烦。 为什么要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呢? 为什么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爱蓝德心下无比感慨,他得罪不起管理秩序员陶卿夏,也更不想得罪她身旁的耿澈。 安安分分完成杀戮的任务便好,爱蓝德嘴里的笑也消失了,垂眸瞧着尴尬窘迫的塞伊娜。 塞伊娜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爱蓝德之前在海里分明是最宠爱她的,他应该抱紧她,安慰她,并把伤害她的人类全部杀死。 “喂,爱蓝德”,见多次合作的小伙伴脸色和行为不太对,陶卿夏好心提醒,“在玩家面前千万不要OOC,不然我也捞不住你。” “多谢陶小姐,我心里有数的。” 爱蓝德会心一笑,扯住伤心哭闹的塞伊娜,再次化身深海里称霸一方的海皇,摆动鱼尾,消失在两人眼前。 “耿澈”,工作交接完了,陶卿夏暗暗摩拳擦掌,该秋后算账了,“放我下来。” 闻言,耿澈才不舍地放下怀里软乎乎的小妻子。 谁曾想,下一秒,脸上还挂着甜美笑容的老婆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扭住他的耳朵。 “嘶!” 人鱼的耳朵碰不得,耿澈半疼半羞地红了半张脸,梗着脖子示弱。 甚至怕老婆踮脚尖会累着,耿澈还自觉地弯下腰,嘴里念念叨叨:“要不还是我来吧,手指不会疼吗?” 陶卿夏……陶卿夏真要被他厚脸皮气笑了。 船舱似破洞的池子,凶猛的海水在两人嬉闹间已经没过头顶,与天花板之间隔着不到一指宽度的空气隔层。 两人都不是正常活人,在刺骨的海水里依旧从容淡定。 耿澈在陶卿夏眼皮子底下,幻化出黑色鳞片包裹的巨大鱼尾。 鱼尾在海水中轻轻摆动,卷起急速的水流和白色水花。 陶卿夏被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惊几秒,彻底丢弃船长身份的耿澈默不作声地挺起胸膛,黑色长发与陶卿夏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在飘荡的海水中摇曳生姿。 两人相视良久,第九号游轮缓缓坠入无尽无边的深海海底,耿澈摆动劲瘦有力的腰腹,黑色鱼尾上下摆动幅度很小,眨眼漂到老婆身侧。 长手揽住她的腰,一人一鱼渐渐远离是非之地。 在海里,陶卿夏呼吸自如,良久才神经大条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船长。” 被她迟钝的神经反射逗笑,耿澈闷哼失笑。 身后脊背紧贴的胸膛笑得发震,陶卿夏恨恨扭了把男人腰侧的软肉。 “耿澈,我可还记得你戏耍我的时候,别妄想我这么轻易就原谅你了。” 似有所感,耿澈停下疯狂甩动的鱼尾,蛊人的琥珀色眼眸就这么眼睁睁凝视怀里逐渐透明的身影。 嘴角扯出苦笑,他也认命地叹口气,轻声的话语随着怀里人彻底消失,一同散在海里:“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总会找到你,到时候再给我道歉的机会吧,老婆。” 脑海意识被副本规则疯狂轰炸,耿澈想要脱身的方法有无数种,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便直接泄出强大阴冷的气息。 规则也顺利捕捉到逃跑偷渡犯,把耿澈用电网罩住,剥离第九号游轮游戏副本,同时降低游戏副本难度。 于是莫名躺赢的玩家、爱蓝德和一心想报复的赛伊娜:脑袋好痛,好像要长脑子了。 被关押在专门囚禁副本偷渡者的房间内,纯白的房间永无边境,分不清白昼黑夜,也不知晓时钟滴答走了多少。 每一分每一秒对耿澈来说,都是急剧的煎熬。 游戏上头的东西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严刑拷打,也顺利调查出耿澈在第九号游轮里的所作所为。 即使未波及大半副本进度,但因最终并未控制住自身能量而导致副本被迫终止,耿澈也避免不了一顿惩罚。 【偷渡者,耿澈】 空荡荡清冷的走廊由远及近传来清脆的声响,鞋跟敲点在虚无的地板。 一袭西装的男人站定在牢房前,身后跟着纪录森严的防卫队。 冷清色的机械长袍,看得周围被拘留的犯人不由呲牙上前,趴在房前看热闹。 男人寡淡地板着脸,举起手中的操控板,冷声道。 【依据副本法则条律,现拘留副本偷渡者耿澈,拘留半月】 男人眯眯眼,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笔杆,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现,即可执行】 对此,耿澈倒是有些出乎意外地挑眉。 自己身上前科不少,什么扰乱副本运行、什么破坏剧情顺利进行,他本以为这次也会重罚,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 没曾想,副本规则上头的,居然从轻发落。 西装男把耿澈脸上的神情收入眼中,深深瞧了眼若有所觉的他,面无表情地冷冷轻哼。 【真是两情相悦的爱人】 【可别辜负了我阿妹】 陶演没好气地微晒,第一次认真打量待在牢中也不失气度、不显狼狈的男人。 一条浑身散发海盐味的臭鱼,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阿妹的欢喜。 没想到这次审讯通知自己的是名义上的大舅哥,耿澈默不作声地收敛狂傲的姿势,乖巧地惊掉一众人的眼。 这哥前不久还傲得下巴恨不得仰到天上。 有后台的就是不一样! 那些被拖走受刑的偷渡犯不由瞪大双眼,张牙舞爪地想留下了。 能让陶演保下他,首先耿澈双手不得沾有同类的鲜血。 要是他危险程度同等于其他偷渡犯,陶演说什么也不会接下阿妹的请求,直接判死刑。 【好自为之】 他没什么好话同耿澈讲,来这也不过受人之托。 第94章 npc的人鱼【番01】 陶卿夏向上递交了自己撤职的申请书,同时悄咪咪打点拘留中的某鱼。 上头自然重视她的决定,毕竟是难得的兢兢业业的老实人,为副本游戏效力这么久,也不是没点感情的。 她闲来无事,上交申请后便回了自己的小家。 玫瑰公寓内最豪华的朱丽叶小洋楼。 桦木白的栅栏伫立在浓绿的草坪花园,丛丛朱丽叶玫瑰点缀其中。 花瓣层层叠叠,花心呈鹅黄色,微风卷起时,带来阵阵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花园里长有参天的银杏树,枝条肆意向四周生长,茵绿的浓密叶子在秋风到来时,便会簇成灿金色。 陶卿夏所在的玫瑰公寓不分春夏秋冬四季,常年保持在最适的温度和湿度。 她喜欢秋季的银杏叶,也喜欢春季的朱丽叶玫瑰。 于是朱丽叶小洋楼的四季便混了。 银杏树仿若被人从中劈出楚河汉界,一半是亮眼的浓绿,一半是喜人的金色。 树下的秋千上,画有小脸的花盆静静蹲在上面。 湿土里,栽种的鲜花种子迟迟不冒嫩芽,现已成为小动物们聚集开会的秘密基地。 送走松鼠埃拉,陶卿夏抽出功夫打理杂草茂密的小花园。 在家待几日,陶卿夏觉得实在无聊至极,于是自费去休假副本内游玩。 规则上头的管理者见状,也不愁日后接班者了,让陶卿夏有空就客串度假副本内的人物。 当然,工钱自然是不给的。 上头也没再批准她的离职,却也成功让陶卿夏心里堵得慌,默认是对她发现偷渡者并试图隐瞒不上报的包庇惩罚。 不给钱,她还白出力,陶卿夏觉得自己拳头硬了,但也没法。 只待罪魁祸首耿澈出来,她再一笔账一笔账慢慢算清楚。 窝在拘留所的某鱼狂打喷嚏,还深情脉脉地捂住心脏,愉悦地认为老婆再想他。 【仙女城】 在玩家和npc中,一众最受欢迎的副本便是仙女城,也是公认的度假首选。 耀眼却不晒的暖阳洒在金灿灿的沙滩上,碧绿色的海水像个顽皮的孩子,时不时扑上游客的脚踝骨,又嬉笑着躲回大海的怀抱。 遮阳伞五颜六色,从远处的游艇上看,是长在沙滩上的蘑菇,鲜艳夺目。 沙滩椅躺着身材各色的男女老少,无一例外,脸戴墨镜,手边放着甜滋滋的椰子汁。 “张玄烨,咱们这样偷着来度假,真的不会被老大发现,然后狂批一顿嘛?” 盈盈一握的柳腰被箍在轻飘飘的游泳圈内,身穿荷叶边样式泳裙的萧宝宝有些纠结地站在浅水区。 肩宽窄腰的俊朗男人闻言一乐,大手捧着她的小腰,将人拉直眼前。 “萧宝宝,你怎么胆小?前阵子杀丧尸的时候,哪来的勇气闯进来,陪我共存亡的?” 上一个副本是简洁又惊心的丧尸大逃杀,距离第九号游轮副本已经过去两三月了。 张玄烨在那之后被萧宝宝追着加好友,一开始两人也没那方面的意思。 日久生出情,也算是一段佳话。 被调侃的萧宝宝羞羞地怒瞪了眼笑得不见眼的男人,气鼓鼓地打算离他远些。 “逗你玩呢?不高兴了嘛?” 肌肉鼓起的手臂环在腰间,与女人洁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色差对比,更显压迫力。 “宝宝,要不要举高高亲亲抱抱?” 前半生都没主动弯腰哄人的张玄烨特地为了自己这张嘴,寻了不少哄人的话。 宝宝这两个字,起初张玄烨怎么也喊不出口,反倒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身高过180的大男人,红着耳朵低头站在萧宝宝,她踮起脚尖亲在他的脸颊。 现在,张玄烨对撒娇什么的,几乎信手拈来,萧宝宝有时候都会被他眼底的情欲吓到。 两人在这边卿卿我我,躺在沙滩椅上的某人缓缓睁开眼睛,侧躺着撑住脑袋,摘下墨镜。 凝视了会,发现还真是老熟人,陶卿夏吃了口大大的狗粮,胃里鼓鼓地重新戴上墨镜。 “美女,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前来搭讪的npc不少,都没陶卿夏一一劝退。 再次赶走一位,陶卿夏无奈叹口气,刚想认命爬起来重新涂防晒,面前的光线又次被挡得严实。 “我说——” 没等她耐心赶人,就被人从中截断。 “这位小姐,有没有机会给个联系方式?” 轻佻熟悉的腔调低沉沙哑,话尾转了几转,却难掩他满腔的酸意。 不用猜,陶卿夏都知道来人是谁。 俊男靓女的组合吸引了沙滩上不少人的注意,有玩家对陶卿夏印象深刻,只觉得那女生的身影多少有些熟悉。 “张玄烨,刚刚那不是……” 萧宝宝屈起手肘,怼了怼还再蹭蹭的张玄烨,冲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噘噘嘴。 不满女友避开他的亲亲,张玄烨没好气地寡淡着脸,乖顺地抬眸望过去。 萧宝宝:“没想到,船长和检票员是一对啊~” 张玄烨:“萧宝宝,现在是八卦这个的时候吗?” …… 重逢的风吹得很轻很柔,生怕惊扰到两人。 耿澈近乎贪婪地紧盯身侧老婆甜美的容颜,圆溜溜的狗狗眼明亮动人,浓密的长睫忽闪,翘挺的鼻尖下,樱桃小嘴上扬。 男人的视线太过火热,存在感极强,陶卿夏想极力忽视都难。 “老婆难道不想我吗?” 耿澈抬手把人搂住,不等她开口说话忙不迭吐露心声:“可是我好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陶卿夏说不上自己对耿澈是什么情感,说实话,她有想他,不过是想着怎么教训这个偷渡犯。 不可否认,耿澈以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闯入她的生活,说没有产生任何影响,那都是假的。 陶卿夏是个微微颜控的,耿澈知道怎么拿捏老婆,充分利用自己惊为天人的皮相。 “我们得谈谈,耿澈。” 小妻子的语气很严肃,耿澈也跟着松开手,定定站在她面前。 “我可能对你是有感觉的,但我分不清是一时兴起的羞愤,还是少得可怜的真心心动。”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耳边无端放大。 耿澈沉默半响,开口道:“我不在乎。” “我知道自己先前偏激的行为很过分”,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但暗藏的灼热的爱意和痴恋被搬到明面,“可是陶卿夏,我惦记你好几年了。” “对不起,为我之前强迫你、轻薄你道歉。” 耿澈严肃地紧抿唇角,微微弓腰。 等再起身时,嘴角挂着笑,眼神严肃且郑重:“陶卿夏,我会为我的行为赎罪。” 第95章 npc的人鱼【番02】 今年是陶卿夏和耿澈婚后的第三年,今天是陶卿夏与耿澈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三年前,整个副本低高层上下,无人不知往日工作认真的陶小姐被一位英俊的男士追求,高调示爱。 耿澈所说的补偿和赎罪,体现在各个方面,陶卿夏的工作强度没之前那般紧凑了,空余的时间在度假和玫瑰公寓两点跑。 耿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住房附近买了一栋独立的小洋房,房间内充盈数不胜数的橘粉色朱丽叶玫瑰,每一株都被做成精致的干花,力求延长它的美。 上下班去出口处接应她,会带陶卿夏穿梭在不同小吃、餐厅间,唯独不变的,是他每次都会捧着挂有水珠的朱丽叶玫瑰。 陶卿夏硬是没松口,但也不抗拒耿澈自认亲近的搂搂抱抱。 亲吻是不能的,被她那次拒绝后,耿澈再也没提出相关暗示。 怕她真被自己丧心病狂的行为整出心理阴影,他还特地约了不少医生,好在陶卿夏心大,影响较小。 没人能抗住有颜有钱的帅哥身着正式服装,手捧心爱的鲜花,奔向自己的场景。 让陶卿夏彻底松口的,是一个雨天。 变化无常的天气比她翻脸都快,上秒还是大晴天,下秒瓢泼大雨急转直下,闪电在黑压压的云层闪动。 从副本出来,陶卿夏难掩一身疲倦,身上穿着白色西装裙套装,缩在公交站等着耿澈来。 在这也能堵车,耿澈火急火燎地拍了拍喇叭鸣笛,时不时抬手扫眼手表指针。 暴雨下得更急了,任性的老天爷从身后的水池舀出一瓢,瞧也不瞧地倒下去。 公交车站就那么点占地面积,倾斜的雨自是将陶卿夏从头淋到脚,淋湿大半。 玫瑰公寓距离她此次工作的单位较远,想直接传送过去属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公交车也迟迟不来。 暗含担忧地仰头望天,陶卿夏下意识地想到了耿澈,不知道他现在堵到哪里了。 然而在这时, 当一身水汽的男人在她视野中若隐若现时,陶卿夏不由眯起双眼。 视野中,高大的身影越跑越快,手上撑的双人伞都有些扛不住狂风,顽强地为他尽可能挡住些暴雨。 地面湿漉漉的,路道两旁积水较多,肉眼可见地没过他们的脚踝骨。 “卿卿!” 随着由远及近的声音,陶卿夏也看清了来人,心脏重重一跳。 耿澈整个人瞧起来比她还狼狈,精力打理的黑发被打湿,紧贴脊背和脸颊,熨帖板正的西装也泡发了,浑身上下蕴着冷气。 见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仰头看着他默不作声,耿澈以为她因为自己来晚了而生气,忙快步撑住快要散架的黑伞,挡在她面前。 扑脸的倾斜的暴雨消失了,陶卿夏眼底只有他挺立的身影。 “没事没事,我们回家泡泡热水澡。” 小妻子脖颈一下都被雨淋了,耿澈想上去抱抱她,一解相思之苦,但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渡到她身上,硬生生忍住了。 陶卿夏这次去的副本属于A++,高难度副本,待的时间比以往都久,耿澈等得实在没了耐心。 满身的疲倦和委屈在此刻爆发,陶卿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眼睛突然泛酸,只遵循本能扑进男人湿冷的怀抱。 “怎么了?卿卿,我身上湿,别靠我太近,你体质没我好,容易生病。” 没瞧见她泛红的眼尾眼眶,耿澈只以为她累了,被她猝不及防的拥抱错愕到,很快反应过来,想推她,却被她再次抱紧。 “卿卿,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通过信息素,耿澈敏锐地察觉到怀里小人淡蓝色的忧伤,心里不免猜测万分。 想到那个可能,耿澈第一个先受不了,琥珀色的眼眸瞬间暗沉,翻滚暗雾。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好,车就在前面,我背你过去,好不好?” …… 黑色的大伞被陶卿夏握在手里,她整个人被男人稳稳背在身后,每一步走得稳当。 大伞挡不住肆虐的雨,陶卿夏却觉得异常安心。 鼻间萦绕耿澈身上特有的清香,很是让人上头。 尖头高跟鞋在空中晃动,瞧见耿澈被暴雨和狂风刺激地紧眯双眼,陶卿夏暗暗倾斜雨伞。 “我没事,别让自己被雨淋到,不然你又要喝那难以下咽的姜汤了。” 哦莫,被男人发现了。 还有闲工夫打趣她,陶卿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黑色的大伞,一倾斜便是一辈子。 那天过后,耿澈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陶卿夏的变化。 她不再只默默接受,也学会去迎合他。 于是在一个花前月下的时间段,耿澈正式对陶卿夏表白了。 不,更准确来说,是求婚。 他说:“山盟海誓说起来太过容易,但我想说,从分化性别那天起,我就有意想着你。” “我追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遇到你了。”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就像那天路过的你停下脚步,从海民手里救下我,就像现在,你不嫌弃心里阴暗的我。” 说着,耿澈眼眶不觉泛红,举起玫瑰花和戒指盒的手臂颤抖,哽咽几声。 “卿卿,我知道以前我混蛋,但我爱你,想和你组成个家,有你有我有未来的家。” 良久,面前的女人没吭声,耿澈心凉了半截,被隐藏在心底的阴暗想法再次浮了上来,被他死死遏制。 男人实在可怜,难过地垂下眼尾,蔫巴巴的,快要变成干涸在海岸上的鱼。 时间过得很慢,在耿澈眼底的光完全消散前,手上的鲜花和戒指被接了过去。 “你确实挺混蛋的”,陶卿夏捧起玫瑰花凑到鼻前,轻嗅,“所以刚刚就当做一点小惩戒好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有老婆管着我,我哪敢。” 阴暗的想法被他又次锁在心底,耿澈上前激动地抱住她,这辈子他大概再也不会再翻出。 陶卿夏:“好多人看到了,真丢死人了。” 耿澈哼哼两声:“看到最好,那几个不死心的小辈再也没脸皮纠缠你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只要陶卿夏不结婚,就会有前赴后继的烂桃花扑向她。 而耿澈永远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会锁住陶卿夏永生,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第96章 npc的人鱼【番03】 三周年纪念日当天,陶卿夏接到上头电话,说是有同事请假了,急需要她来替补。 她刚要拒绝,那边便嘟嘟挂了电话。 累死打工仔,陶卿夏趴在软乎乎的大床上,敲着手机给从一早就杳无踪影的耿澈发消息。 先是说明情况,后撒娇道歉,并做出口头上画饼的补偿。 祈祷男人不会生气而让她这几天下不来床,陶卿夏收拾一番,整装待发地去了副本内。 没想到会是恐怖恋爱游,作为受害人的好友,陶卿夏不得不拿出她感天动地的演技,光打雷不下雨地站在一旁。 好巧不巧,她再次碰到了几位老熟人。 红发男比上次见到的成熟稳重了不少,想必也是经历了社会和副本双重毒打,陶卿夏莫名觉得欣慰。 有种好大儿初长成的奇怪成就感,暂且被她归咎于副本npc抽象发颠想法。 也是,谁能在纪念日这个重要日子内辛勤工作,还要饱含情绪,切莫OOC。 陶卿夏在心里默默把没人性有狼性的上司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还不忘整理碎发,让自己显得更为憔悴些。 哪怕是塑料姐妹花,什么场合该怎么演戏,陶卿夏也是拿捏得死死的。 “张哥,她不是那......” 王帅,也就是红发青年给身侧的张玄烨狂使眼色,张玄烨眼角微抽,没眼看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混小子。 “确实是诶,npc这么少的吗?重复使用可还行。” 萧宝宝不明所以地被张玄烨拉到身边,听闻王帅这么说,也发现那红肿双眼的女人正是第九号游轮副本中的陶小姐。 不过想来她应该也不会记得他们这些玩家。 萧宝宝兴致淡些些许,但只要陶卿夏出现在她视野内,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瞟向她,把身旁张玄烨郁闷得不轻。 恐怖恋爱游的难度也不是很高,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们这群中高等级的玩家进来玩了圈。 坐在刷有白色油漆的长椅上,着装素雅的女人掩面抽泣,有些新进副本的新人玩家面露不忍,想要上前安慰几句。 萧宝宝刚伸手便被张玄烨按住,冲满眼疑问的她摇头,俯身在耳畔轻声道:“不会死人,顶多长个教训,也是好的,毕竟以后没人救他们。” 张玄烨不是极为冷血的人,萧宝宝和他相处这些年就知道,所以也按耐住救人的下意识动作,站在他身侧。 “没事,你别伤心了——啊!” 新人玩家是个戴着黑框圆眼镜的可爱妹子,刚上前弯腰递给正哭泣的陶卿夏纸巾,目光突然被身后的画像吸引,吓得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如爆鸣声般尖锐的惊恐尖叫把在场的人搞得心惊肉跳,就连有所准备的陶卿夏也觉得耳膜隐隐作痛。 女高音就算了,大可不必。 她身后的画像藏着受害者的一半灵魂,正扭过头,惨白的脸蛋如同十八层地狱里走出的恶鬼,凶狠阴沉地盯住在场所有人。 众目睽睽之下,黑白画像中的女人缓缓留下两行血泪,从平整的画纸上滑落,滴在白椅的靠背顶。 “不好意思陶小姐,你没受惊吧?” 等玩家们若有所思地散去,画中面色狰狞的女人一改面容,笑得温柔地柔声询问陶卿夏。 得到陶卿夏的回应,女人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陶小姐,您的丈夫让我把这个给您。” 耿澈? 陶卿夏有些疑惑地接过,随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撕开包装精致的信封。 信纸摸起来有些温热,像是刚写不久,周边滚着烫金的花纹,瞧着极为重视金贵。 【老婆卿卿亲启 卿卿,速来柳月台,爱你哟 ——你最最最爱的老公耿澈】 被他这么打岔,陶卿夏不禁掩唇轻笑,似挂有核桃的眼睛也跟着弯成月牙,既可爱又滑稽。 柳月台是灵堂后的一个小亭子,类似湖心亭,不过湖水较浅,湖面尚窄,种满荷叶荷花,也别有番风味。 刚到柳月台边,远远的陶卿夏就依稀注意到站在亭边的男人。 男人身姿挺拔,周身散发强大的气场,令人为之侧目,无法忽视。 凑近看,他面容俊朗,五官深邃,那双最亮眼的琥珀色眸子幽深如潭。 待看到挚爱的妻子朝自己走来,耿澈脸上的冷意瞬间消融,如三月初春的乍暖还寒,令人不禁咂舌变脸如此惊人。 “卿卿”,牵过女人纤细的小手,耿澈紧紧与她十指相扣,“有没有想我,老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拉着迷糊的小人坐在亭中,耿澈把人圈在怀里,这次觉得空旷的半天的心房终于再次被充实填满,喟叹道:“想在副本里陪你看次雪。” 看雪,是陶卿夏不知什么时候随口说出的玩笑话。 雪在他们那也挺常见的,不常见的是湖心亭看雪。 没想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会被男人放在心上并惦记准备了这么久,陶卿夏心里软塌塌的,恨不得化身成绕指柔。 雪说来便来,那头玩家呼哧呼哧地到处找线索,这头的两个npc甜甜蜜蜜。 “啊,居然真是陶小姐和船长先生,没想到还真在一起了,还真是奇怪的cp。” 原本也打算带萧宝宝欣赏百年一遇的奇观副本的张玄烨心梗了,默默咽下溢到喉间的老血,欲哭无泪。 本打算趁这次好不容易搞来的机会求婚的,没想到被副本npc截胡了,想想便不甘心。 萧宝宝:“npc也会有自我意识吗?” 张玄烨面无表情:“你看过的小说类型多到数不过来,还会惊奇这个?” 萧宝宝:......闭嘴!呆瓜! 早就注意到两人靠近的陶卿夏羞红了脸,想到自己不能OOC,忙不迭就要从他腿上下来,却被滚热的大手紧箍柳腰。 “我和上司好不容易呛赢的奖励,纪念日这天就没必要兢兢业业地工作啦,再不济还有老公在呢。” 什么请假都不过是引她进来的幌子,又何必在乎这么多,即使天塌了,还有他耿澈和那压榨劳工的上司管理员们替她担着。 陶卿夏只需要快快乐乐完成自己喜爱的事就好。 “三周年快乐,卿卿。” “我们会有无数个纪念日。” 第97章 粽子与奶黄包 一觉悠悠转醒,陶卿夏下意识地想要去看点什么,扭头就对上系统电子屏上的小表情(O??O) 【宿主宿主你感觉脑袋痛吗?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它收到总中心召集的号令,只这么一次,一回来发现宿主人没了,没想到这次任务世界会提前。 “没有,就觉得自己好像又淋了次雨......”,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在任务世界中的所作所言,陶卿夏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还会提前?这东西没有规律的吗?” 说到这,系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它在走之前又感受到男配耿澈强大的精神意识,根据它少得可怜的经验猜测,任务世界的触发多半和他脱不开关系。 但是系统很纠结,它不知怎么同陶卿夏说,怕陶卿夏忍不住旁敲侧击他,万一不小心把他激觉醒了,这本书的世界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光是这一个就够让它难崩了。 不行,系统暗暗想,它还是要去试探试探这个男配,看他到底知不知道些什么细节。 眼前的电子蓝屏闪烁的频率过快,那做贼心虚的劲,陶卿夏一眼就瞧出来了,再怎么说也难兄难弟这么些天了。 “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怎么一脸心虚。” 【没!没啊!我这象征着爱与和平的系统能搞什么小动作!】 眯起眼睛,陶卿夏冷哼一声,也没揪着满脸写有心虚的系统,动作熟稔地兑换了续命丸。 “这次又是什么口味?” 可爱的巧克力丸静静躺在她温热的掌心,想到系统不着调的性子,陶卿夏有些犹豫。 万一,它搞了一颗狗屎味的巧克力...... 【喂!我不会这么恶心!我顶多放一颗巧克力味的狗屎!】 很好,还不如狗屎味的巧克力。 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续命丸在口中融化,一股淡淡的花香自唇齿间蔓延扩散,细细咂舌品味,味道更像是鲜花饼。 投其所好的统谁不喜欢? 洗漱后陶卿夏换了件浅色的运动套装,踩着拖鞋出门。 站在楼梯口,鬼使神差的,她探出半截身子向下看去,就望到耿澈坐在下面,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猛地抬头向上看。 陶卿夏心虚般收回视线,忙贴紧墙壁。 末了,她回神,唾弃自己,她心虚个什么劲,一定是一大早被系统感染了。 【喂喂喂!背后蛐蛐我!小心我真实你啊!】 自动屏蔽它的陶卿夏平复好自己,故作轻松地下楼。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注视进耿澈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时,那刻她的心跳声大到,连她自己都胆怯了。 还是要远离主角团,陶卿夏暗暗地想,接近他们准没好事。 “早上好夏夏。” “早啊。” 陶父去了公司,陶母正在厨房指挥阿姨做可爱的奶黄包。 坐在耿澈对面的陶纨放下纸,淡淡看了她一眼:“怎么今天这么晚?熬夜了?” 闻言,陶卿夏喝水的动作一噎,没好气地哼了声。 周末还不让人好好歇歇了,自己工作狂就不要带上还要长身体的她。 她眼底的幽怨太重,陶纨想忽略都难。 端起水杯抿了口咖啡,掩住上翘的嘴角,陶纨眼睛微眯,心情很好。 “你俩在我来之前悄咪咪说什么呢?” 别以为她没瞧见两人交谈甚欢,了解陶纨的陶卿夏一眼就瞧出他眼底的赞赏。 “没什么”,陶纨没接话,陶卿夏转头盯着耿澈看,他淡淡一笑,“给陶哥提出了一点小创意。” 小创意? 放下杯子的陶纨虚虚扫了眼他。 提出新创意新方向,在这小子嘴里竟成了小创意。 “行了行了,夏夏你们快来吃饭了”,陶母从厨房钻出来,扬声道,“做了夏夏最喜欢吃的奶黄包哦,还有小澈喜欢的粽子。” “你也喜欢吃粽子?” 去餐桌的路上,陶卿夏并肩与耿澈一起走着,她侧头仰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低声询问。 耿澈掩住眼底迸溅出的笑意,也跟着低低应了声。 不过从现在开始,他多了类喜欢的早餐——奶黄包。 注意到陶卿夏似乎极其喜辣喜甜,耿澈不免联想到三个梦中,喜辣的小玫瑰,喜甜食的小鱼,住在朱丽叶公寓的npc小姐。 这些在现实世界都有迹可循,并非空穴来风、凭空捏造。 坐在桌前,陶卿夏第一眼便注意到被做成各种可爱动物形状的奶黄包。 往常在超市里,她只知道这东西是水果味的馒头,没想到居然能做成奶黄包。 架住一枚送到嘴边,入嘴的软糯和奶黄的甜味在舌尖炸开,陶卿夏眼睛瞬间一亮,闪着小星光,把剩余一半塞进嘴里。 耿澈坐在她身侧,轻轻垂眸便能用余光看到她。 脸颊被撑得圆鼓鼓的,似只藏谷子的仓鼠,上下忽闪的长睫下,翘挺的鼻间和饱满的粉唇,怎么看怎么可爱。 很想把她藏回家,每天变着法地投喂吃的,养得圆圆滚滚的。 眸色渐深,幽深晦暗的光被遮掩在睫毛下。 用过早餐耿澈提出离开,陶母也没挽留,笑着说不久会去耿家拜访。 陶卿夏出来送他的,坐着电动轮椅,气质温润的男生静静站在她身侧。 “上次雪糕没吃到,等抽空我请你吃顿饭吧。” 雪糕被她哥全部没收了,陶卿夏怀里抱着充满薰衣草香气的外套,伸手递过去。 结果整件散发阳光气息的外套,耿澈笑着颔首:“那我等着夏夏请我吃饭。” “必须的必须的。” 想到短短数天内,男配耿澈帮助自己多次,陶卿夏再怎么想忽视都难逃良心的谴责。 算了算了,请完再远离也不迟。 穿过精美的花廊,两人再次经过玫瑰花圃,这次陶卿夏眼神恍惚片刻,轮子缓慢滚动。 “怎么——” 男生低沉的嗓音戛然而止,耿澈瞳孔骤缩,抿唇眨眨眼,忽然冷下脸。 什么情况……他怎么看到一面小蓝窗在花丛里穿梭? 怀疑自己眼花的耿澈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可那小蓝窗始终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亮。 “我没事,咱们走吧。” 陶卿夏的声音打断耿澈眯起眼睛想要问出的话,他咽下询问她是否能看到那东西的话,若无其事地点头。 由于陶卿夏一早便把系统主动屏蔽,她自是看不到那胆大包天的系统穿梭在花丛间,忽闪的蓝屏是它正吸引注意。 【统生无望了家人们!】 系统没错过耿澈愣怔又错愕的神色,心里焦急万分,电子屏上的小表情换来换去,仿佛下一秒便会直接崩溃,成一堆乱码。 第98章 陶卿夏霸凌者 快到门口,耿澈便朝她摇手,示意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目送陶卿夏转着轮椅回头,他脸上温柔的笑挂不住了,面色阴沉地注视着藏前躲后的小窗。 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耿澈视若无睹地向前走了半晌,在一处偏僻的巷口停住脚。 “你是个什么东西?” 实锤了,男配真的能看到自己,系统再怎么找借口也圆不回去。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电子音怯怯的,耿澈闻言挑眉。 从男配眼里,觉醒系统读出了“你是蠢货”四个大字,它晃动身体一噎。 “只有我能看到你?你躲在陶家想做什么?” 回想起陶卿夏的当时模样,耿澈眸色渐深。 鹰隼般犀利的眼眸微眯,没有人身实体的系统莫名心脏一凉,闪烁着电子屏,上下飞舞,表示自己对陶卿夏没什么恶意。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你最近有没有做梦,梦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为了不触碰到觉醒的这根线,系统绞尽脑汁换了个说辞,略带希冀地闪动蓝屏,蹑手蹑脚地向前溜了两步。 耿澈觉得自己眼睛要瞎掉了,他闭闭眼:“和你有关?” 不不不,系统心里腹诽,这东西与它才没关系。 【没错,我能捕捉到你的意识,为你搭建出一条通往异世的通道】 【由于你的意识太过强烈,牵扯到其他人,我才会出现在陶家】 听系统这么说,原本沉下脸的男生嘴角不住上扬,眼里笑意满溢。 如此一来,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异世真实存在的,他从始至终如一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了陶卿夏。 “你找上我的目的是什么?” 无数低劣阴暗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耿澈不动声色地询问,心里却想的是,如果它要是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了它。 【让我留一抹精神体在你身上,我不会做什么坏事,毕竟我与你本质上是互利共赢的】 ** 秋季转眼进入末尾,早就等待现身的冬日悄悄探出头。 陶卿夏每天被陶母喂上一碗大补汤,养得气血十足,面颊红润。 直到脚踝好得差不多,她才准备去学校。 殊不知学校内疯传起她与唐庶春退婚后,伤心过度在家不愿露面的谣言。 躺在懒人沙发上的少女晃动脚丫,嘴里哼着歌,虚虚瞥了眼又消失一上午的系统。 她进入任务世界的频率越发频繁,电子屏上的大字随着积累,让她满意颔首。 【摆脱剧情控制时间仅剩:46】 至于偶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系统,陶卿夏也不多加过问,最近恶补了很多兴趣班,小提琴、钢琴什么的自是不必说,忙得晕头转向。 次日一早,陶卿夏一进学校大门就收到一大片眼神尖锐的注视,她不明所以,目不斜视地快步回了教室。 刚坐到板凳上,同桌乔雨就忍不住八卦:“你和唐庶春退婚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但教室在她进门的那刻就倏然变得安静,所以乔雨的声音几乎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们暗悄悄地竖起耳朵,眼睛虽盯住手中捧着的课本,魂早就围在陶卿夏身旁,无声催促她。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陶卿夏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古怪,老实地颔首。 乔雨没忍住倒抽了口凉气,忙再问:“是不是那个杨枝枝搞得鬼?我看她最近和唐庶春走得很近,虽然后来被你指使的小太妹团给教训一顿——” “等等”,越听越不对劲,陶卿夏的心底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怎么感觉头顶有口黑锅扣在自己脸上,“我在家忙着拉琴练舞,哪来的精力去做这种事?” 完蛋! 看着乔雨不可置信的表情,想到一路从校门走来,他们望向自己时,那轻蔑、厌恶甚至嘲弄的眼神,陶卿夏如遭雷劈,欲哭无泪。 难道女主遇到这些事情,都默认是女配做的吗?! “不是你做的?”乔雨也没想到这事不是陶卿夏做的,想到这位大小姐不屑撒谎,她尴尬地扯扯嘴角,忙递出手机,“学校论坛贴吧上都传疯了,你还是早点做出澄清比较好。” 陶卿夏这回也想变成易晕体质,两眼一翻直接被气晕过去。 这种背黑锅的感觉就像...就像天降一盆发财树,结果砸进嘴里才发现,哪里是招财,那分明是一坨狗屎。 这如同吃了屎一般的难受苦涩在口中蔓延,陶卿夏还没怒斥,教室的门就被叩响。 吃到真瓜的班内同学循声望去,看好戏般又扭头扫了眼坐在位上气呼呼的少女,眼底流露出几分同情。 让护女票的唐庶春找上门,这陶卿夏只怕有苦也说不清。 “陶卿夏!出来!” 唐庶春黑着脸,没好气地扬声喊道,没等陶卿夏反应,他兀自扭头离开。 摸摸鼻尖,陶卿夏在一众人饱含同情的注视下,飞速出了班级。 扭头在走廊看了圈,发现看热闹的人不少,几乎把各年级的走廊围堵个水泄不通,教导主任们在一旁满头大汗地呵斥。 “出来了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蛇蝎美人?好可怕!妈妈我还是喜欢杨枝枝那种!” “道歉!陶卿夏霸凌者!必须严惩!” “劝退霸凌者!” “开除霸凌者!” “反对校园霸凌!” 正主一出现,在场的高低中年级学生更加激动,有的甚至拿起黑笔,扬手朝她身上砸。 有一便有二,场面混乱不堪,捏成一团的硬纸球铺天盖地地砸向她,陶卿夏脸颊一痛,第一时间互助头。 没笔帽遮盖的黑笔笔尖划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多时便泛起红痕,密密麻麻的,瞧着实在唬人。 陶卿夏以前很骄横,所以班内人也只是同情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给她递件外套,谁也不想和霸凌者、被孤立的人扯上关系。 在她周围自动形成空出的小圈,现在地上已经积满了纸团和黑笔,陶卿夏不免庆幸学校查得严,没有管制刀具。 “有钱人就可以为非作歹吗!” “真是败类!活该唐庶春和你退婚!你他妈就是人渣!” “我呸!” 就在口水即将落到陶卿夏身上时,收到消息的耿澈破开人群,冲上前,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耿澈是学生会会长,一直以来的形象便是温柔但绝对公正,这会看他护着人人喊打的少女,不少暗生情愫的女生心碎了,骂得越发狠。 “够了!”难堪入耳的话听得耿澈心窝子疼,他把脆弱的少女搂住怀中,面沉如水地环顾四周,“此时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陶同学所为!你们这些行为又和那些霸凌者有什么区别!” 第99章 还好你是有脑子有眼光的 他的眼神犀利淬着寒意,不少人不敢与他对视,只得愤愤垂下眼,嘴里小声嘟囔。 有学生会的人一同与学校领导管制,学生们都被赶回教室学习。 起初将陶卿夏叫出教室,密谋这场闹剧的主谋者唐庶春揽着怀中不愿露面的少女缓缓来到两人面前。 唐庶春眼底盈满厌恶恨意,他嘲讽地勾唇:“耿澈,你不会要护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吧?她对枝枝做出那些事,你还要包庇这个贱人?!” 耿澈这几日也没来学校,他和唐轩宸去了外地谈项目,对他来说,陶卿夏又不在学校,他去与没去没有任何意义,学生会还有骆箐贺。 所以耿澈不了解陶卿夏能对杨枝枝这种表里不一的女生做些什么。 在他眼中,陶卿夏即使再怎么嫉妒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霸凌,况且她最近也没时间,他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以她陶卿夏的骄傲,也做不出来。 “唐庶春”,耿澈挡在陶卿夏身前,“嘴巴放干净点,事实到底如何我会去了解,也请你为你刚刚的行为道歉。” “道歉?” 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笑话的唐庶春不住大笑,他恍然大悟地拍手:“是不是枝枝不喜欢你,你就因爱生恨?耿澈——” 话音未落,拳头先朝他脸上挥去。 “庶春......”,感受到男生浑身一颤,低声痛苦地闷哼,哭红眼的杨枝枝仰头,表情既难受又眷恋地看着突然动手的男生,“耿同学!这件事陶小姐本就有错,你为什么还要一味地相信她是对的!” 说着,她眼眶中蓄起的泪花自眼角滚落,柔弱美人落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耿澈丝毫不在意她。 “她有错?她脚受伤在家小半月,她哪有功夫找你麻烦?”气场全开的男生冷下脸,眯起的眼睛极具压迫感。 耿澈冷笑一声,感受身后小人扯下外套,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他略带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陶卿夏没挣脱开,随他去了。 没想到男生冷冷抛出一句话,差点把她呛到:“杨枝枝,你配吗?你配让她找你麻烦?” “你......你怎么变了耿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 “耿澈!”不忍心看心上人难过伤心的唐庶春,咬牙切齿地挥舞拳头就要冲上来,“你他妈的怎么说话呢!你以前不是最向着枝枝吗!” “是不是陶小姐说了什么?”想到这种可能,杨枝枝泣不成声,“耿澈,你最了解我的啊,怎么会轻易相信她所说的。” 耿澈额角突突直跳,这时候有些后悔曾经为了让陶卿夏注意到自己,忍住恶心跟在杨枝枝身边。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般快,要不是场合不对,耿澈真想上去把唐庶春打得满地找牙。 四人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前,左右两侧的教学楼时不时有人跑出来,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偷听。 “她能说你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杨枝枝你再怀疑什么?”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犀利,杨枝枝一噎,哭着摇头,抽抽噎噎却说不出话,捂着脸埋进一直拍着后背安慰她的唐庶春怀里。 胸膛传来少女泣不成声的呜咽声,唐庶春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跟着难受,一脸愤慨地冲耿澈大吼:“你说不是陶卿夏干的,还能是谁?!” “这件事我会上报学校,查出水落石出,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听到其他流言蜚语。”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掷地有声,陶卿夏心尖划过一瞬暖流。 确实没做过的事情,她为什么要承认。 想到当时被扔纸团黑笔时,近乎窒息的感觉包围自己,陶卿夏就不住后怕,她对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还是挺珍惜的。 对上耿澈暗含威胁的眼睛,唐庶春厌恶讥笑,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便揽着哭泣的杨枝枝离开。 耿澈打开办公室的门,拉着神游天际的小姑娘进去。 她就乖乖地任由他动作,让坐在沙发上就照做,瞧得耿澈心疼又觉好笑。 从柜中找出医药箱,他蹲在陶卿夏腿旁,动作细致,捏住沾有碘酒的棉签,轻轻擦拭她手臂上细长的红痕。 冰冰凉凉的碘酒唤醒游神的陶卿夏,她垂眸凝视面露严肃的少年,忽然笑出声。 “被吓傻了?”耿澈弯弯嘴角,调侃她,“也不知道躲,就在那里傻站着,真打傻了可没地哭。” 陶卿夏轻哼一声,却也没想到会是男配毅然决然在风口浪尖时,站在自己身侧。 要是回到刚重生绑定系统的那段时间,她恐怕会夸张地摇头,男配怎么会丢开女主阵营,站在自己这边。 事实确实就是这样,确实挺不可思议的。 这说明什么? “还好你是有脑子有眼光的。” 得到她赞赏的飞眼,耿澈哑声失笑。 替她擦拭好伤口,耿澈放下手中的棉签,没有第一时间起身,他屈起手指,轻轻替陶卿夏撩起垂落脸颊的刘海,别到耳后。 指尖擦着她如玉般莹润的耳垂而过,陶卿夏不自在地向后缩缩屁股,想要找借口打破这不合时宜的氛围。 时刻注意她的耿澈注意到这一细节,他起身后退几步,笑着转身收拾医药箱:“需要先回家吗?或者跟我一起去调监控?” 两人没去教室,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第一时间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得到批准后,才动身前往总监控室。 说实话,教导主任和学校上层也不相信陶卿夏会做出这等恶劣事情,但据受害人和施暴者的言论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陶卿夏。 他们没有在舆论发酵前制止,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给陶家交代,给学校内的其他家族交代。 如果陶卿夏一星期还不来学校,高层多半会找她进行谈话,等着她的会是开除处理,以此学校才能平息其他学生的怒火。 仗势欺人的事情在贵校不是没有,只不过没有人爆出来,而受害者也没有像唐庶春这样的靠山,大家瞧清杨枝枝楚楚可怜的样子,再对比陶卿夏平时的盛气凌人,心里的杆秤自然就偏了。 去监控室的路上,陶卿夏不断收到暗搓搓射向自己的眼刀,有时候觉得,要是眼神真的能杀人,她恐怕在进校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捅成篓子了。 第100章 什么都要积分!理赔系统奸商锤石! “这段时间的监控莫名闪着雪花,也就没录下别的什么东西。” 监控室内,一脸憨厚的老师面露难色地调出事发当天的监控录像,正如他所言那般,开头的录像内还一片正常,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声后,画面突然一黑,闪着雪花。 五彩斑斓,瞧得眼睛不舒服。 陶卿夏与耿澈相视无言,更确定绝对有人要害她。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正巧陶卿夏这段时间不在学校,正巧最重要的监控录像不存在,正巧没有任何痕迹。 当世界上无数的巧合碰到一起,就变成蓄意的策划。 【你得罪谁了?想这么搞你?】 就连刚露头的系统都忍不住呛声,它蹑手蹑脚地瞥了眼耿澈,一统一人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 好吧,男配这小子已经发现自己在骗他了,不过因为两人之间的契约精神,勉强维持在诡异的平衡阶段。 毕竟他曾经骗他,自己是实现他执念的心愿系统,可陶卿夏居然也不意外他,还与他交流对话。 陶卿夏摇摇头,她现在也没任何头绪,接下来她打算去见见那些堵厕所的小太妹。 耿澈自然跟在她身侧,陶卿夏也没提出让他离开。 他脚步渐渐放缓,与陶卿夏错开一肩的距离,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抬下巴,无声询问飘在二人头顶的小蓝窗。 读懂他唇语的系统,蓝窗闪烁几下,耿澈眼底幽光晃过,再次提步跟上陶卿夏。 小太妹团被学校扣留,涉及事件恶劣,做留校察看处理,并通知了家长。 陶卿夏在进入前,用手机给老哥陶纨打去电话。 不过电话那头的人始终没有接听,想必是会议繁忙,手机静音,陶卿夏也没再坚持,给他发去一条短信。 耿澈先跑到主任那里要到进去的钥匙和批准。 或许这就是学生会长自身带的信任值?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进去,陶卿夏暗中猜测,学校恐怕也想早早宣判结果,这事传出去有损学校名声和威严。 曾经作为发烧隔离室的接待室内坐着四仰八叉的小太妹,其中为首的是个挑染粉毛的高一学妹。 额前的刘海挑染一小块,披在脑后垂落的长发中,粉发藏匿其中,她五官精致却画着浓妆。 身上精致淑女的制服被刻意改短,露出洁白的一小节大腿,纤细的小腿裹在白袜下。 “呦,这谁来了,我怎么没见过?” 粉毛小妹笑得轻佻,黛眉上挑,烟熏的眼影大片扫在眼皮,丝毫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你不认识我?” 陶卿夏缓缓来到她眼前,无视一脸戒备的其他人,紧盯着粉毛。 粉毛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发现自己印象中还没见过这人,咬着嘴里的棒棒糖,流里流气地摇头。 “你既不认识我”,陶卿夏垂下眼睑,语气冰冷,“又怎么收到我的命令,去欺负杨枝枝,去欺负大你两届的学姐的?” 一听这话,粉毛穆然从沙发上直起身,夸张的指甲捏住糖棍,上下轻蔑地打量她。 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取悦到粉毛,她捧腹大笑,抹去眼角溢出的泪,腔调发抖:“你让我打电话去欺负人家,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欺负人家?” 说罢,她忽然响起学校内最火热的话题,笑得不怀好意:“怕不是嫉妒人家,故意整她的吧?哈哈哈哈哈!” 张扬跋扈的大笑听得陶卿夏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忍住耐心继续问:“我怎么通知你,让你做这些事?你又怎么确定就是我指示你的?” “呵”,粉毛不屑地挑眉,扬扬已经消耗完电量自动关机的手机,“我可有咱俩的通话记录和转账信息,陶卿夏是吧,别以为你用了变声器我就听不出。” “自动报上名的坏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把我和她们害成这样,是不是得再加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有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 陶卿夏不着痕迹地冲身侧的系统挑眉,收到暗示的系统没有犹豫,飞速闪现到黑屏的手机前。 【复制信息x1】 在陶卿夏身后,耿澈深邃黝黑的眼底充斥着直达眼底的笑意,他握拳置于唇前,掩唇哑声轻笑。 拿到想要的陶卿夏也不多待,转身出门落锁,一气呵成。 她不知道系统早就和耿澈暗中勾结,甚至在他出差这段时间内,消失瞬移到他身旁,汇报她的每日行程。 怕自己张口说话吓到耿澈,陶卿夏默默在心里问系统:“能直接提取到有用的线索吗?” 要不是一切的不巧太过合理,陶卿夏也不会想到去求助系统这种作弊工具。 收到询问的系统下意识望向一脸老好人笑容的耿澈,抖抖电子屏: 【可以是可以,但是需要积分......】 好好好,又是积分! 什么都要积分!理赔系统奸商锤石! 陶卿夏为难地蹙眉,她最近获得的积分都让她换成了续命丸,光秃秃的存款令她头大。 陶纨那边终于忙完,得空喘气,给她拨来了电话。 “刚刚在忙,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叫司机接你回家吗?” 陶卿夏没开口,那头男人清冷的嗓音夹杂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与担忧。 她笑笑:“哥,我好像成霸凌者了。” 坐在桌前正打算抿口咖啡提提神的陶纨脸色一变,站在他面前的下属抬袖擦拭额角的冷汗,拼命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漏什么。 他摆摆手示意下属出去并把门带上,陶纨从位上起身,双腿修长,站在落地窗前,面沉如水。 “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扯扯昂贵的领结,声音沉闷,“我现在就去学校,等着我。” 说罢便挂断通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站在门前准备汇报工作的男人被无视彻底,只觉眼前一花,老板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提前下班了?! “会议后推,一切等我回来再谈。” 助理忙应声,心里嘀咕到底什么令万年稳重的老板暗暗加快步子。 那头老哥要来学校,陶卿夏也不着急回去,她一时半会不想回班,但也不能牵扯人家不学习。 “你要不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待会。” 耿澈怎么会独留她一人在这里,话落的瞬间便摇头:“我不碍事。” 他脸上的表情虽温和却透露出不容置喙的严肃,陶卿夏无奈点头。 她让男配回去,其实更多原因是她想与系统好好掰头掰头,这随意触发的任务世界,你让她如何快速在几天内攒出积分。 被蛐蛐的系统有苦说不出,它很想说,罪魁祸首就在她身旁,但与耿澈签订契约的它,不能违反。 第101章 男配是什么神级言灵?言出法随的任务世界八 听到陶卿夏需要积分,不发一言跟在她身侧的男生徐徐抬眸,上挑的眼尾无端生出略显狂热的偏执。 感受到男配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精神意识,系统无语凝噎,不成器地咬牙切齿盯着他。 哥们,别这么急着自荐枕席!他娘的现在是白天! 倏然,系统又嗅到那股不寻常又说不上哪里熟悉的气息,没等它仔细确认,远处隐隐约约走来黑压压的一群影子。 【这哪里是撑腰的,说是来砸场子的我都信】 系统喃喃的话随风消逝,看清来人,耿澈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碰了碰瞠目结舌的小姑娘,笑着开口:“别担心,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如你所愿。” 【哦~这盛世~如你所愿~】 这妖娆的波浪符号,生怕看不出他的调侃揶揄,陶卿夏果断忽视,同样笑着颔首回应她。 结果下一秒,冰冷的机器电子音在两人脑中同时响起,陶卿夏差点没挂住嘴角上扬的笑容。 【叮!觉醒女配陶卿夏成功激活任务世界八剧本!】 男配是什么神级言灵? 言出法随不要太感人,求教程,包教会的那种。 陶卿夏汗颜,注视男生离去的背影出神。 “在看什么?” 老哥的突然发声,吓她一跳,物理意义上的跳跃。 瞧着妹妹活蹦乱跳,没少胳膊少腿出现在自己面前,陶纨淬满寒意的俊脸如沐春风般,消融大半寒意。 跟在他身旁的校长虚虚长叹口气,忙陪笑:“这事我们一定会还陶小姐一个清白和真相,学校也会做出调整,必将严惩不贷。” “我不需要听这些模板术语”,陶纨虽年轻,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出来的,上位者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十足,“之后会有专业团队审讯调查,也希望贵校能够重视。” 漆黑的眼底深不见底,语气平淡,却也难掩轻嘲和讥讽,仿若一个巴掌狠狠抽在校长那张笑成菊花的老脸上。 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一方面是陶家,一方面是唐家,这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想平衡制约都难。 更何况,他起初只是以为一场小打小闹,等风波自己平息后就能继续高枕无忧,没想到唐庶春居然联合自己的小团体,用自己的方式为杨枝枝出气。 说到底,还是他当初不重视,不然也不会酿成现在的局面。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苦和血混着吃。 见识过商业金融的尔虞我诈,陶纨轻飘飘一眼就看出校长所想,胸腔内蓄起的怒火更甚。 跟在他身后的西装保镖整齐有序,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大背头,露出洁白的额头,锋利的眉眼如刀。 “小夏,跟哥哥回家。” 陶纨少年时期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不过他当时出手果断又狠戾,把人打到满嘴吐血,优雅地起身擦拭溅到脸颊上的血痕,把造谣者锤到主动道歉,并声明事实。 他不希望陶卿夏感受曾经自己孤立无援的感受,那种窒息和崩溃有多痛苦,他比任何人清楚。 知道老哥是为自己好,陶卿夏还是有些犹豫。 她现在就走,落在他们眼中不就成了畏罪潜逃、做贼心虚么。 但转念一想,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她心虚什么,她还要回去乖乖躺好做任务。 “别怕,相信我。” 他与陶家永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陶卿夏永远都可以不必接触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 陶卿夏颔首,乖乖跟在陶纨身后离开。 这件事对她没有造成太大的心理影响,得知事情的陶父陶母大发雷霆,没想到自己女儿在家养伤,都能被人扣上屎盆子。 点上助眠清新的香薰,陶卿夏洗漱好后,吹干头发一股脑钻进软乎乎的被窝里。 这次不似头几次那般难受,陶卿夏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免疫传送世界内的疼痛,安心陷入沉睡。 【为防止角色扮演者ooc,现为女配屏蔽记忆中!】 【请女配完成攻略任务——滋——】 【已更新任务者信息——女配陶卿夏,男配耿澈已传送!】 耳畔模糊的声音似罩了一层厚厚的纱,陶卿夏站在黑暗中,倏然感受到脊背紧贴一具温热的躯体。 垂在身侧的手,被不容置喙地十指相扣。 从远处看,一道看似人形的黑影站在她身后,炽热紧绷的身体紧贴她的脊背。 察觉到怀中人的乖巧,后背紧贴的胸膛传来沉闷的笑声,有力的臂弯穿过她的腿弯,把人横抱起,飞速地穿梭在黑暗中。 耳畔冷冽的风逐渐寒冷,月光盈盈。 长平山,月色正浓。 莹白的月光如水自云端倾泻而下,树影婆娑间,虚晃而过的影子快如疾风,穿梭在阴翳下。 耳畔是疾啸而过的风声,陶卿夏严肃着小脸,眯起眼睛身姿轻盈地从高耸的石岩上一跃而下。 身后簌簌的冷箭飞驰而过,她的身影几步躲闪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大人!让她跑了。” 为首的男人脸戴银色面具,冷冷的月光镀了层凉薄的寒光,毕恭毕敬地半跪在地,扶额行礼。 黑衣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一袭紧身修身的夜行衣衬得他俊美冷淡。 束起的黑发随风飘扬,叶燃眼底闪过择人而噬的森然阴郁:“一群没用的废物!” 就差最后一颗万年妖丹! 炼化它,他叶燃就能操控禁地里那只鬼东西,一展宏图他的伟业! “自己下去领罚!” 扯住银具男的衣领,叶燃良久才松开,胸膛内翻涌的愤怒悉数退潮,他冷冷道。 目光凝视远方的深山,他声音低哑,阴郁又阴冷地呢喃:“万年花妖,我势在必得!” 呼、呼、呼 急促的喘息声被陶卿夏死死压抑住,惨白的脸色在盈盈月光下似索命的女鬼。 肩膀被含有法伤的鹰钩刺穿,她不敢做出大动作,生怕扯到皮开肉绽的伤口,疼得她牙关打颤。 心里快把叶燃一行人骂得狗血喷头,陶卿夏倒抽了口凉气,脚下步子踉踉跄跄,凌乱的步伐漫无目的地向前。 扑通一声,她整个人半跪在潮湿的土地上,眼神迷茫地环顾四周。 一个没留神,竟让她闯进满是迷雾的法阵里来了。 “谁家好人在这里布置迷雾法阵啊,吃饱了撑的吗?” 抱怨似的小声嘟囔着,黛青色的眉毛快打成结,陶卿夏抬起头便忽然噤声,满脸警惕地望向远处雾中缓缓走近的人影。 第102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2) 来人浑身裹挟着水汽,禁欲的俊秀脸庞瞧着比陶卿夏还要白上几分。 他徐徐上前,抬手握剑间衣袖顺势滑落,露出腕骨和小臂,清冷不可侵犯的疏离气场全开,步伐沉重有力。 锐剑出鞘,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截断如泉的月水,直指跌倒在地僵住身子的女郎。 淡粉色的薄唇轻启,声调寡淡清冷:“妖?” 凑近看,陶卿夏才得以在雾中看清他不似凡人般的冷峻容颜。 视线划过他系在脸上,遮挡住双眼的素色绸带,陶卿夏眉梢轻佻。 瞎子捉妖师?没搞错吧? 陶卿夏眼底闪过一抹狐疑,怀疑面前的男人多半是装的,遮住眼睛主要是为了装x用。 果不其然,他动作飞速地甩刀飞出。 衣袖翩翩,鹅黄的丝带擦过陆以容的脸颊,被他挥刀砍断。 陶卿夏暗中蓄力,运转妖丹妖力,拇指抵住中指,双手在胸前画圈,猛地推出。 脚尖轻盈点地,笔直双腿步步生莲,衣襟飘动间,璀璨灿黄的法术从她四周凝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陆以容。 琥珀色的竖瞳从陶卿夏黝黑的圆瞳中一晃而过。 “不是我说,我又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一言不合就开打,捉妖师基本的素养也没了?” “捉妖师一不杀功德傍身,二不抓弱小无能力杀人的小妖,看清你姑奶奶我满身的功德之光!” 泛着冷光的寒剑划破夜空,冷冽的破风声簌簌作响,那剑越舞越快,宛若蓄势待发的银龙,盘绕在面容清冷的男人周身,上下翻转。 捉妖师身上的威压对妖有压制,陶卿夏体内的妖力被压制进匣子里,憋屈地放出杀招又不得不狼狈闪躲。 听到她失声大喊,陆以容那对锋眉打结成团,淡淡道:“聒噪。” 聒噪聒噪!他丫的有种一辈子不说话! 陶卿夏恨恨咬紧牙关。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迅猛的攻击。 凑近她身旁,陆以容手腕一翻,削铁如泥的寒剑打着旋击向被困在原地挣扎的小花妖。 “嗯?”他嘴角微动,低声疑惑出声:“你身上,怎么有方璇门的追杀法印?” 同时,藏匿在衣裳下的胸口处翻涌上炽热的疼,密密麻麻却足以让陆以容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没察觉到面前男人开始变得古怪,陶卿夏闻言扬起下巴,也不同身上银龙捆妖绳作斗争了,盯着男人寡淡的表情,理直气壮:“把姑奶奶放出来,姑奶奶就告诉你。” 很像...... 陆以容抿紧唇瓣,清冷严峻的面孔下遮掩住森然彻骨的情感,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明明把眼睛遮住了,可陶卿夏还是隐隐觉得他在凝视自己,而且有说不出的复杂。 “……” “罢了”,陆以容侧过身哑声叹气,手指轻动,衣袖中的黄符化作流光,眨眼没进捆妖绳内。 身上的禁制消失了,陶卿夏眨眨眼,没想到居然还真有捉妖师听妖的话。 “难不成你和方璇门的那群疯子有仇?也不应该啊,天下多数捉妖师都出自方璇门,你这类倒是少见。” 身旁娇俏的莲花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陆以容停下脚步,偏过头,循着花香的深浅浓淡大致摸索到她的位置。 下颌收紧,他淡淡启唇:“别再跟着我,雾阵已解,直接出去便是。” 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缩,可真实所想只有陆以容一人清楚,他知道她的性子,这么说,也不过为了...... 说罢,便不理会身旁小妖,兀自向前,一浅一深地走着。 陶卿夏在原地盯着男人高大的背影,转悠眼珠,狡黠一笑,忙不得招手呼喊着:“等等我等等我。” 那身影顿住一瞬,遂即脚步加快了些许。 背对着小花妖的男人嘴角微翘,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好人做到底吧,我被你仇人追杀,好容易躲进来,又被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追着打,肩膀上的伤口又撕裂了。” “你叫什么?你们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什么我们不能联手?” “……” 似乎被她吵得难受,男人紧抿唇瓣,微微拧眉,淡淡吐出几个字:“安静些。” 瞧他没有赶自己,陶卿夏嘴唇翕动,还是依言闭嘴。 跟在陆以容身后左瞧右看,穿过狭窄的隧道,陶卿夏瑟缩脖子,狐疑的视线时不时擦过不远处男人的脊背上。 复行数百步,才豁然开朗。 此时风起,满天的桃花随风飘扬,落在两人的肩头。 “我说!你他娘的是个捉妖师!这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给我翻出来的小妖怪,不知道小爷这里已经收不下妖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吊儿郎当的腔调转了几转,陶卿夏眼神一凛,猛地抬手向自己身侧打去。 法术在半路撞上一面无形的墙,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起来有几分意外。 “嘿你这小妖,这么机灵?” 瞧着乔南北没在小花妖手里讨着好,陆以容莫名骄傲,嘴角微动,声调清冷:“乔南北,你很闲?” “小爷我才刚试探试探她,你这么急干什么?莫不是——嗷!格老子的捉妖师,你给小爷等着!” 调侃的话还未吐完,就被男人轻飘飘地挥袖击飞,嗓音在半空扯出完美的弧度,陶卿夏瞧着一乐。 “陶卿夏”,侧身扫了她一眼,陆以容冷声道,“顺着那条小路,便可出去。” 闻言,陶卿夏扭头扫了眼隐秘的小路,再扭过头时,身侧的男人早早走远。 她挠挠鼻尖,这才反应过来男人似乎知道自己叫什么,这瞎子捉妖师真有本事。 这里桃花漫山生长,嫩绿的草地上花瓣堆叠薄薄一层。 微风轻拂,卷起圈圈温柔的涟漪,粉嫩的花瓣如细雨般纷纷扬扬,男人背影挺拔,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清冷,遥不可及不可触碰。 乌黑的秀发垂落至后腰,被一根素白的细绳轻轻束住。他步履沉稳,衣摆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荡漾。 硬朗的身影在花瓣雨中若隐若现,陶卿夏望了几眼就垂下眼睑。 被大脑强行摒除的疼痛在她精神有所放松时,狂风暴雨般席卷全身。 “我说这位姑娘”,那玩味的笑意正浓,陶卿夏眼前一花,下意识地扬手,就听面前的男人猛咳:“好生暴力的姑娘,小爷今晚又要运转功法为自己疗伤了。” 第103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3) 是那个名叫乔南北的男人。 他眨着精神奕奕的黑眸,美得雌雄莫辨,红唇微弯。 察觉到陶卿夏打量的目光,乔南北瞬间挺直腰杆,扬起下巴,手上的玉扇摇得近乎冒烟。 “你和那陆以容有什么关系?”乔南北神秘兮兮地凑上前,一脸八卦,“虽然这里小妖不少,但你是他唯一一个完整带进来的。” 什么叫完整带进来? 许是陶卿夏眼底的疑问和震惊太明显,乔南北又要上前,对上竖在脸前的拳头,腹部隐隐抽痛,俊脸一瞬扭曲,忙咽了口津液摆摆手。 “别别别,我说就是”,他戏精似地抽抽嘴角,“缺胳膊少腿的才会被送到万妖谷,你这点伤在这里都算不上什么。” 陶卿夏并不在意这些,她之所以跟着陆以容,不过是想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疗伤。 长平山内,以叶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会设人埋伏她。 插进肉里的刺钩不可粗鲁地一把扯下,除非陶卿夏是不想要她半截手臂了。 陆以容的实力,在陶卿夏看来,与那叶燃保不齐能打成平手。 他又是为数不多看清她真身,却对她不起贪心的捉妖师,就冲着这几点,陶卿夏都要厚着脸皮蹭上前。 要是半路陆以容杀意乍现,陶卿夏就算是拼着死,也会把陆以容一并带下阎王殿。 全然不知,那看似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捉妖师想要的,恐怕更多。 “小妖女,难不成你和陆以容没关系?” 仔仔细细打量着陶卿夏的脸,乔南北越发觉得自己在何处见过,只是印象比较模糊,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想出来。 那幅画大概的位置在...... “有药师吗?我养好伤自会离去。” 陶卿夏的问话打断乔南北的回想,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快到他难以抓住小尾巴,只得作罢。 她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疗伤,这也是为何陆以容再次告知陶卿夏离开这里的道路,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陆以容心里都门清的。 乔南北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合拢玉扇,在手掌拍得咯咯作响:“随我来吧,又是救死扶伤的一天。” 听他略微抱怨又难掩自得的语气,陶卿夏耸耸肩,不经意间又扯到肩膀的伤,这下龇牙咧嘴彻底老实了。 没走到半路,乔南北面露严肃,仔细听传音符内那人的话后,他表情有瞬间的皲裂,差点失声破口大骂。 好一个看似正经实则悄咪咪搞事情的捉妖师! “那个”,他不好意思地搓手笑笑,“小花妖啊,前面不远处就有药师替你包扎,放心是个女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乔南北心里默念禽兽,歉意的小眼神瞧得陶卿夏有些摸不清头脑。 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进入小楼内,陶卿夏刚探头就撞上坚硬的胸膛。 她捂着发红的额头,尴尬地笑笑,待看清眼前高大的女人后,不由张大嘴。 “你好”,女人比陶卿夏高出一颗头的高度,嗓音阴柔却带着些许磁性,落在陶卿夏耳中,惹得她嘴角抽搐。 但即使身着朴素的裙装,也难掩女人身上禁欲清冷的气质,陶卿夏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她是来疗伤的,不是来找茬的。 “你好,我需要取下这东西。” 染血的外袍件件褪下,绷带紧紧缠在她的肩头,头戴幂篱的女子手法娴熟地处理血垢。 幂篱后的薄唇抿直,他凝神闭气,借着巧劲一把推出挂有肉丝的鹰钩。 额角沁出的薄汗流进眼里,辣得她直眨眼。 陶卿夏疼得闷哼一声,水润的唇瓣血色消失殆尽,忍得额角青筋直跳。 “好手法,下次建议直接打晕我再拔刀。” 正舒口气转身翻找药剂的女人闻言僵住,而后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嘶!报复心这么强......” 药师不发一言地紧着手下的动作,手下力度忽地一重,疼得陶卿夏起身,差点就要施法给她点颜色瞧瞧。 “好了,好好养伤,记得按时喝药。” 闪身躲过她轻飘飘的眼刀,药师整理好木箱子,挎着他的药箱消失在桃林深处。 等空气中最后一点温度消失,陶卿夏弯起的嘴角彻底落下,面无表情地抬手抚上包扎细密的肩膀,眼底淬满寒意。 捉妖师的法术对妖族来说实为致命,残留在伤口处的残余法术很恶心,伤口只能通过敷药愈合,妖力在周身经脉里运转,却丝毫不能迅速缝合皮开肉绽的伤口。 嘴角满溢冷笑,陶卿夏眯起眼睛,仔细回忆自己从方璇门逃出来时,急忙瞥到的计划传信。 “好你个叶燃,看姑奶奶搅不黄你的任务!” 回忆起叶燃之后要去除妖的地点,陶卿夏娇俏的小脸上浮现大反派的笑容,阴森的笑声在无意瞥到门边露出的衣角时,忽地噤声。 当着捉妖师的面,暗搓搓地幻想坑另一个捉妖师,陶卿夏把厚脸皮贯彻到底,扬声道:“喂,听人墙角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陆以容缓缓跨门而进,眉骨间流露出清冷的淡漠,线条流畅的高挺鼻骨上覆着遮眸的绸带。 分明是个瞎子,陶卿夏却觉得他就在默默瞧着自己。 听她语气生龙活虎,陆以容也放下心来。 毕竟他给自己疗伤从来都是简单粗暴,尽管已经放轻力度,也难免让她难受,这不前来瞧瞧她。 “五日后自请离去。” 留下一句话,他便转身要走。 陶卿夏对他的无趣冷漠撇撇嘴,柔声应了句后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地,同时还记得自己有伤,动作似被人使了法术,慢了不知多少。 短短五日肯定不足以养精蓄锐,但陶卿夏也知道这恐怕是最后宽容,也不瞎折腾了,乖乖在房间内打坐练功。 她本是深山中避世的莲花妖,自上古开天辟地后便生了灵智,近日感知来自老友的请求救援,这才前往方璇门的禁地内。 奈何妖力遮不住,触发了禁地警报,风起云涌,天地变化之大,惊动了方璇门掌门陆网。 陆网在外有个儿子叶燃,天赋不高却总想着歪门邪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就让他这么修炼成了。 只差那最后一味药,叶燃便可冲破禁制,一跃成为天下实力等级最高的捉妖师。 陶卿夏在看到叶燃第一眼,就被他浑身裹在皮肤表层的阴暗腐烂气息骇到——再怎么歪门邪道,也没想到他此刻竟成了人人喊打的邪师。 第104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4) 捉妖师还分好坏,叶燃身上腐烂的气味太重,陶卿夏与他在方璇门斗了小半月,发现禁锢住老友的法术太过深奥,邪术过重,没法才无奈先行离开。 却没想到,这叶燃居然痴心妄想,想要杀了她,活生生挖出她的妖丹。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双腿盘坐在地的女郎耳尖轻动,浓密细长的鸦青色眼睫疯狂颤抖,似下一刻便会化蝶飞走。 陶卿夏睁开凌厉的黑眸,一晃而过的金光被她掩住。 她双手在半空画圈,缓缓收至于腹,唇瓣翕动,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听清门前不远处细微的声响,陶卿夏心下了然,这是准时准点赶自己离开来的。 心里腹诽陆以容不通妖情,陶卿夏还是乖乖地起身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先门口之人一步拉开房门。 骨节分明的手指尴尬地抬在半空,陆以容没想到屋内的小妖这么机敏,兀自垂下手:“此处不便多留,请便。” 沿着小路向前走,周围的桃树渐渐消失,等她再回头,身后竟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哪里见得什么世外桃林。 目送陶卿夏的身影在视野中化作芝麻大小的黑点,乔南北摇着玉扇,挑着流光的狐狸眼,漫不经心地问:“陆以容,非要去黑枫村看看?” 身侧整理法器和黄符的高冷男人默不作声,乔南北叹口气。 “知道你恨他曾经害了她害了你,但叶燃说不定这几年心法猛涨,万一你又斗不过他,落他手里,这次可不会有花妖再救你了。” “我意已决。” 闻言,乔南北毫无形象地翻了白眼,合起玉扇,重重拍在自己的额角,嘴里嘟囔:“得得得,是小爷瞎操心,还是等着桃脂苏醒陪我吧。” 陆以容修长的手指抚平折角的黄符,收入衣袖中,这才抬头虚虚望向乔南北:“三十年了,还没放弃?” “你他丫的还挖苦上我来了”,乔南北狡黠的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莲花妖是谁。” 藏在书房里的那张画像,啧啧啧。 “走了。” 抛下这句话消散在空气中,陆以容高大挺拔的身影眨眼烟消云散,留下站在原地的乔南北玩味地眯起眼睛。 手指在衣袖里细细掐动,蛊人的俊脸上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巧合还是转世......” 世间变数多如牛毛,又岂是他想逃得过去的? 出了那世外桃源,陶卿夏果然察觉到静谧的山林中隐匿在暗处的威胁。 她阴不过叶燃那小畜生,这群小喽啰陶卿夏岂会怕。 翩翩衣摆在空中飞舞,陶卿夏脚尖轻点,如风般穿梭在密林中。 手掌虚抬,以妖力凝聚出的弯弓搭箭,簌簌以雷霆之势射向各处。 此起彼伏的痛苦闷哼声响起,陶卿夏悠闲地坐在粗大的树枝上,笔直纤细的小腿自然垂落,在半空晃荡。 手腕一翻,整个人轻盈地落地,如猫般灵巧无声。 倏然,她脊背爬上阴冷的气息,敏锐地嗅到危险的信号,柔软的腰杆下弯。 擦着鼻尖而过的暗器在她眼底飞过,陶卿夏脚腕用力,半身腾空,抬脚猛地踢回那枚飞镖,同时手上动作不停。 状似金龙的法术在空中交错盘旋,旋转着冲向藏人的暗处。 “不愧是叶燃想要抓的人,要是我,我也会放手一搏。” 清脆的掌声响起,来人运转法术堪堪接下陶卿夏的一招。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半张脸被遮住,挺拔的鼻梁骨下,红唇上扬。 对上耿澈那双满溢赞赏的银色眸子,陶卿夏抬手的动作可疑地停在半空,小脸拧巴成一团,面露古怪。 就这么僵持半晌,陶卿夏才挑眉:“人妖之子,方璇门何时肯收混血的捉妖师了?” 耿澈嘴角的笑意更浓,毫不遮掩地在她面前幻化出自己的本体——一条银龙。 “你有什么目的?” 陶卿夏面色越来越严肃,娇俏的脸上沉淀几分警惕和猜忌,手里的长弓被她死死握住,垂在身后的指尖正凝聚着妖力。 “别误会,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目光暗暗从她身后扫过,耿澈举起手,黑发中冒出的银白龙角微晃,从衣摆下溜出的龙尾不安地拍地。 “我知道你想杀了叶燃”,耿澈无视陶卿夏直逼如炬的目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很显然,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名耿澈,被叶燃生生扯断半条龙筋,被他拿去炼制邪丹。” 缺少龙筋的龙不再是天道的宠儿,修炼速度大幅减少,就连妖身都很难维持住。 “为了展示我合作的诚意”,谈话间,耿澈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的手环,无视陶卿夏有些惊叹的打量,递给她。 “这是由我的护心鳞制成的银环,一定程度上能遮盖住你身上的异香,就连叶燃出现在你身旁,也要动用法术,才能隐约窥见你的本体。” 当然,他除外。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可陶卿夏虚虚扫了眼面前看似乖巧的耿澈,心里拿不定主意。 谁又能知道,这会不会是叶燃搞出的阴招? 她实在是被叶燃的层出花样整出了点心理阴影。 看出陶卿夏的犹豫不定,耿澈果断地递出台阶:“黑枫村,他要斩杀作乱的黑熊精,掏取它的妖丹,炼化成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我陪你一起去”,耿澈勾唇一笑,又把手里的东西向前送了送,“搅了他的好事。” 甭管耿澈是真心还是假意,陶卿夏收下银环又细细从里到外检查了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套在手腕上。 两人没日没夜地赶路,耿澈隐晦的目光落在前方顽皮起伏的黄色发带上,眼底沉淀浓厚的情感。 啊......这就是他的感受...这次是他先站在她身旁呢...... 他在得到叶燃些许信任后,便旁敲侧击地希望他耿澈来带队,捉拿陶卿夏。 妖妖之间本就存在不可违抗的吸引,耿澈嘴角上扬,眼里沉淀着狂热的情愫,他放水让她逃了出去,自然逃不了被惩戒的命运。 领罚完,耿澈神不知鬼不觉地使了招狸猫换太子,替身虚影在方璇门的水牢里受罪,他则悄咪咪取代暗卫,守在这里。 第105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5) 知道小花妖不会轻易地相信自己,耿澈也不恼。 他这次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再去救那个废物! 即使那人,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总归现在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叶燃倒霉,最好那一串的任务都给他搅了,大快人心! 黑枫村村口, 写有朱砂红字的石碑经过风吹日晒地洗礼,上头的大字褪色严重,倒也能依稀辨认清是“黑枫村”三个大字。 皮肤黝黑的小丫头面黄肌瘦,满脸脓包的模样扔进人堆里也瞧不出那是陶卿夏本人,唯独不变的是那双精神奕奕的黑眸。 双手抱胸,怀里抱剑的男人似人们口中常言的白斩鸡,同样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状态。 小村子里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忙里忙外的村民喜笑颜开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内,丝毫不见得有妖为祸这里的感觉。 心觉古怪,陶卿夏和同样化了伪装掩去气息的耿澈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挑眉。 “土地公?土地公?” 两人没着急进去,寻了个隐蔽的小树林,重重跺脚,嘴里轻声又急切地呼喊着。 须臾,只见那土地裂开一道小缝,青烟徐徐从中冒出,随之现身的是个摇着拨浪鼓的小娃娃。 白嫩的肉胳膊如莲藕般,肉嘟嘟的圆脸白里透红,圆溜溜的金色眸子滴溜着在面前二人身上扫过,奶声奶气地哼了声,翘起嘴角的小样子要多傲娇有多傲娇。 他虚虚斜了眼半妖半人的耿澈,目光转而落在陶卿夏身上。 眨眨眼,土地公不可置信地握紧肉乎乎的小手揉搓双眼,略微惊疑地咦了声:“今个倒是什么风,怎么一个两个都凑着赶来黑枫村?” 土地公自认不凡,能看出耿澈是缺了半条龙筋的银龙,血脉不纯,很难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造化。 倒是他身旁这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算得上丑妞的小姑娘...... 眼前是一团团碍眼的厚重雾团,土地公眯起眼睛,屏气凝神仔细辨认了番,却被那从雾团中渗透出的金光晃了眼,心下汗颜。 什么风把功德大人吹了过来,真是稀奇。 站在一旁的陶卿夏把土地公小声的呢喃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要是让叶燃抢了先,可不得憋屈死她。 “小地公”,陶卿夏清清嗓子,嗓音清甜利落,与面容严重违合,更加加重土地公心底的猜测,“你可知最近来往的有你印象最深的人吗?” 她本来直接想问见没见过捉妖师一行人,视线扫过土地公故作严肃却带有反差萌的小脸,陶卿夏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土地公受任于天道掌控,她还是小心点为妙,免得让他这么小一神仙因口有过失而丢了身份与职位。 殊不知陶卿夏心里的弯弯绕绕,小地公垂下浓密的长睫,抿起嘴巴,肉嘟嘟的脸蛋无意识地鼓起,拧眉的小模样似在思索什么深仇大怨。 “有!”他单手握拳,击打在另一手心上,扬起下巴,似骄傲的大猫,语气欢愉又掺杂几分求表扬的意味,“我记得有一群捉妖师急匆匆地进了村子。” 作为守护黑枫村的土地公,小地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岁。 飞扬的小眉毛还没撑几秒就倏然落下,那双闪着璀璨亮光的眸子也黯淡下来,小嘴一撇,竟红了眼眶。 他抽抽嗒嗒地丢下手里握住的拨浪鼓,抽噎着胡乱地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呜,小枫妹妹被关起来了,我没办法救她...” 土地公不能插手凡事,冥冥中自有的定数经不住他轻轻挥动小手的后果,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化形的熊妖将枫妖掳了去。 心底的悲伤难过冲垮堤岸,如泄洪般喷溅而出,哭得稀里哗啦,嘴里打着嗝也停不下来。 陶卿夏不会哄小朋友,顿时手足无措地抿唇,最后还是耿澈看不下去,上前放低嗓音轻哄他。 “里面是不是有一个瞧起来极为邪气的男人”,等小地公打着嗝不再抽噎,陶卿夏才问出口,“长相吗......也算有些皮囊功夫在身上。” 听小花妖这么形容叶燃,耿澈憋不住地轻笑一声,收到那股暗带威胁的杀意,他连忙抬手,在嘴前做出拉上的动作,耸耸肩。 虽不能发声,可他眼底明晃晃的笑意被陶卿夏瞧了个遍,撅嘴轻哼。 她形容的本来就没错,叶燃随了他娘亲,至少不似陆网那般贼眉鼠眼,看着就不似个好人。 正伤心抹眼泪的小地公垂眸苦思冥想,猛地惊呼拍手:“嗷!确如您所言,有位邪气肆意的男人进了村子。” 他迟疑几秒,继续说道:“不过我瞧着他腰佩捉妖师的玉佩傍身,想来应该是来帮小枫妹妹的吧。” “或许吧。” 陶卿夏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打探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后,她思索几秒,给了小地公几颗不值钱的西海夜明珠:“拿去玩吧,不值钱的东西。” 双手抱剑的耿澈不着痕迹地抽搐嘴角,心里腹诽小花妖,这千年只产一颗的西海夜明珠在她嘴里竟成那不值钱的玩意。 这要让西海小公主知道,保不齐又要吵着闹着与陶卿夏互相切磋了。 土地公欲言又止地接住流光溢彩的夜明珠,破涕而笑地摆摆手,又想到什么猛拍额角:“大能请留步。” 潇洒转身的陶卿夏疑惑地转过身,怀里就被小人塞了不少天才地宝。 葱白的手指捏住泛着紫光的拨浪鼓,陶卿夏好笑地戳了戳小人的脸蛋:“防御法器送我了?这么大方?” 小地公骄傲地挺直腰杆,昂首挺胸的小模样笑弯了陶卿夏的眼睛。 “大能”,望着陶卿夏的背影,小地公双手合掌抬于嘴前,清脆的声调喊着:“劳烦您照顾小枫妹妹,小仙在这里谢过您!” 又一缕淡淡的金光没进她垂在身后的发丝间,耿澈啧啧叫奇,与有荣焉。 两人一路进了村子。 街道上方扯过数十里远的红布,红布下的长绳上挂满五颜六色的纸灯笼。 贩卖的小摊喜笑颜开,眉眼褶皱似菊花绽放,即使买家压价也乐得自在地应下卖出。 “大娘,什么事这么高兴”,随意找了个人少的摊子,陶卿夏佯装买东西,在摊前挑挑拣拣。 第106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6) 指尖触碰到的木簪异常冰冷,冻得小花妖不由打了个冷颤,眼里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摊主大娘是个老实人,也许是被喜悦冲昏了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不山神娶妻,村里又要丰收数年了,大家自然都高兴啊。” 随意挑了根刻有祥云的木簪,陶卿夏学着其他人要了低价,意料之中地成功买下。 “这山神?” 见她还有要买的意思,大娘眼底笑意更浓,也不遮遮掩掩:“你们来得真是太巧,山神数十天前显灵了,周围的庄子听到风声,都来俺们村,想要祈求山神大人的庇护和赐福呢。” 又稀里糊涂地付了钱,陶卿夏把那鬼气肆意的木簪一股脑收进储物袋里。 弄清楚缘由,两人一路打听来到村中最大的客栈。 悦来客栈人满为患,多半是冲着山神这个神神叨叨的噱头来的商人,甚至陶卿夏还望到了身着官服的男人们,心觉好笑地摇头。 天字号的房间没了,地字号的还剩几间,陶卿夏要了两间。 她不在意这些,两人又不是真心祈求山神的保佑。 况且那山神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 陆以容很识趣地待在一楼大厅里,边吃边侧耳倾听那些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看能否从中拼凑出些什么重要线索。 怕引人耳目,两人一路走来都是通过妖族特有的声带传音进行沟通交流的。 陆以容:“这山神恐怕就是那装神弄鬼的熊妖吧。” 陶卿夏不置可否:“夜深再探,这簪上鬼气实为浓烈,我瞧着属实诡异至极,恐怕这村里的人......” 闻言,临沂垂眸对上小花妖闪着细光的眸子,半翕双眼,心中大骇。 这倒是熊妖的能耐,居然能搞出这么大声势。 能感受到身侧男人心绪不虞,陶卿夏微微侧目,嗫嚅唇角到底没说什么。 白日的黑枫村热闹非凡,梳着冲天辫的孩童如从年画里走出的娃娃,嬉笑着穿梭在各个小巷里,手里紧握的风车呼呼作响,漏风的门牙呲着,笑得不见眼。 推开木窗,慵懒地倚靠在墙边,陶卿夏双臂交叠静静地看着这人声鼎沸的闹事。 倏然,她眼神一凛,指尖凝聚的妖力在侧头瞧见熟悉的那张脸时忽地就散了。 陶卿夏意外挑眉,上下打量头戴幂篱的男人。 长长的薄绢垂落,将他整齐细长的黑发完全笼住。 骨节分明的长指撩起一角,侧耳细细聆听窗外的声响。 他皮肤白皙如玉,静静站在那里,如同初冬的霜雪,清冷扑面而来。 俊朗至极的面容线条清晰,紧闭的双眸上鸦青的长睫在眼下投射小片阴翳,淡色的薄唇抿成直线。 浑身透露的清冷的光泽与身外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以容耳尖微动,似乎是察觉到临窗那人投来不加掩饰的目光,刚要放下被手指勾住的薄绢。 彼时微风袭来,撩动他垂在脸颊两侧的长发。 “嗯?” 从鼻腔溢出的惊疑如玉珠落盘,陶卿夏顽劣一笑,撑在脸颊的手指又是一动,那风竟直直绕着陆以容旋转。 像是个顽皮的孩子发现新鲜的玩具,嬉笑着在他身旁打转。 “陶卿夏?” 难为他还记得自己,这倒是让陶卿夏挑起眉梢,抬手挥散受她掌控的微风。 空气中吹来淡淡的清香,是那女郎身上独有的香气,更严谨来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仅此一人。 他左胸薄薄的皮上,莲花花纹闪着微光,隐隐发烫。 没想到自己都戴了小银龙给的银环,还是被这瞎子捉妖师给认出来,陶卿夏心底既挫败又觉惊奇。 她也不跟陆以容客气,抬手翻过木窗,径直闯进他的雅间。 陆以容徐徐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抚平被风吹乱的长发和衣袍。 听耳畔传来的动静,那难缠的小女妖多半是熟稔地落座,正捻着桃花糕小口吃着。 “你来这里作甚?” 没想到会在黑枫村遇到她,陆以容为自己倒了杯水,刚要放下茶壶,面前就被人轻飘飘掷来精致的茶杯。 紧合双眼,男人收紧下颌,无奈抿唇又替她盏上一杯。 凉茶呈现轻微的茶色,杯底一小片茶叶打着旋沉底。 咽下甜腻的桃花糕,陶卿夏蹙眉仰头咽下大口凉茶:“你管我来这作甚。” “用完便自请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就在这小村庄里。但更具体的,他无能无力。 知道叶燃在这里,陆以容虽想斩而快之,也必须三思而行。 现如今他已目盲,且避世半年之久,对叶燃的实力心底有了些许的估测——邪术他习得多年,恐怕实力大增。 但陆以容也不是吃素的,避世那半年日日苦练,与叶燃约莫能打成平手。 就是......小花妖还在这里,他不想她冒险。 陆以容无声叹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冷冷劝她:“这里有叶燃一行人,你行事恐怕多有不便。” “你怎知叶燃在这里。” 仔细听辨她的语气,陆以容惊觉这女郎竟是冲着叶燃来的,抬手盏茶的动作一顿。 “休得再劝,姑奶奶就是想给那邪贼一点教训。” 心里感叹小妖心思倔如牛,知她的脾气一如前世,陆以容也不再多说,嘴角微翘。 “请便。” 又是一股风过后,雅间内的清香淡了不少,想必是追着主人而去了。 坐在雅间的男人挺拔如松,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瓷杯,轻抿粗茶。 萦绕着清冷不可侵犯的温和疏离开始违和,扭曲阴暗的气息横行霸道,眨眼把清冷全面吞噬。 俊美冷淡的面容渐渐邪魅,暗红的邪光环绕在他身侧,洁白的脸庞爬上复杂危险的符文。 “入魔的龙筋”,窗户不知何时罩下一片阴影,来人吊儿郎当不着调,话里笑意虽浅,却不达眼底,“这些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堕入成魔。” 闻言,陆以容毫不在意地哼笑,淡淡扔出手中的杯子。 杯子在半空掉入水中,凭空出现在半空的水流似一道锦绸,源头竟出自站在窗边男人的指尖。 “耿澈,你我本就一体,入魔的可不止我一个。” 陆以容邪魅地上挑锋眉,不紧不慢地又拿过空余瓷杯,细细为自己斟茶。 本体心怀贪念,滋生出阴暗疯狂的想法,那他受影响也再正常不过。 第107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7) 夜,如期而至。 陶卿夏抬手幻化行动方便的夜行衣,刚推开门窗,就被倒垂下的人脸扑了满眼。 耿澈倒挂在窗前,与陶卿夏如影般飞速在房顶上游动。 脚尖轻点,那一刻她就是虚幻的影子,犀利严肃的黑眸锐利地扫射静谧的黑枫村。 午夜还未到,冲着白日村民那股欢愉的劲,按道理来说大街小巷也不该这般寂寥无声。 想到了什么,陶卿夏翻身闯入一户人家,动作麻利地拉开小窗,眯起眼睛望了圈。 温馨的房间内堆杂着整洁的日常用品,房间内无人。 那头同样搜家的耿澈与陶卿夏汇合,冲她摇头。 整个喧闹的村子内,竟无一活人在房间内。 就在陶卿夏眉毛打成结,绞尽脑汁思索人能去哪里时,由远及近的刺耳锣鼓声惊醒她。 耿澈扯住小花妖的手腕,双双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眨着明亮的眸子静静屏息凝神等候从这里经过的东西。 大红花轿徐徐向前,上下颠簸。 四角的花球如海浪上孤独无助的小船,胡乱甩动。 待瞧清抬轿的东西时,陶卿夏忽地瞪大双眼——是穿着人袍的老鼠! 佝偻的脊背弯似蓄势待发的弓,细长锐利的老鼠爪沉沉踩在地上,溅得尘土横飞。 两人就像个没有呼吸的尸体,后背紧贴褪色落灰的土墙上。 抬轿的大老鼠身影很稳,亦步亦趋地匀速向前,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黑灯瞎火里泛着邪祟的光晕。 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花轿缓缓从两人眼底消失,陶卿夏眯起眼眸,黑夜里她的视野丝毫不受影响,自然看清了从花轿四角滴落的粘稠液体。 鼻尖萦绕浓厚的铁锈血腥味,陶卿夏和耿澈无声对视,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是人血。 老鼠娶亲,这种邪门的事一般在民间故事中较为流传,陶卿夏在作为魂体的那段时间里,曾经就在茶馆听过一点。 可这山神不是熊妖吗? 怎么又冒出个老鼠娶亲? 耐着性子,陶卿夏继续装作空气,冷眼望去。 跟在染血的花轿后的,先是一队队抬着大红嫁妆和绣花红绸的老鼠,再往后跟着的,是一群失了魂的黑枫村村民。 他们个个双眼全黑,白瞳收缩成芝麻粒大小,僵硬的嘴角咧到耳垂,露出血红的牙龈,诡异至极。 走在他们身侧的老鼠侍从手弯里挎着盖块白布的竹编篮子,一把把抓出里面的红白圆纸,扬手洒落。 印有囍字的红纸和白色纸币在半空碰撞交织,左右飘荡地从半空落下。 有的落在无神的村民的肩膀上,顺着力度和风向,擦着他们的脊背轻飘飘地砸在地面上。 有条不紊地脚步向前,白丧币和红喜钱滚在泥洼里,被无情的脚面狠狠碾压。 等吹唢呐的老鼠彻底离开,陶卿夏和耿澈依旧乖乖地贴在墙上,没有动弹。 半晌,转弯的路口处探出来一颗丑陋的鼠头,硕大的鼻头耸动,如铁丝般锋利的胡须晃动,精明的红瞳就这么扫了几圈。 确定是自己嗅觉和感觉出了问题,老鼠缓缓离开。 又在原地站了许久,陶卿夏才悄悄舒了口气。 老鼠成精了不怕,就怕会杀回头枪的鼠妖。 “老鼠娶亲和那头熊妖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陶卿夏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下巴,嘴里轻声呢喃着。 据他们了解到的情况,叶燃来这里确实就是为了解决掉这头食人的熊妖,熊妖出世那几日恰巧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山神显灵”的日子,时间线也对的上。 “管它什么关系”,耿澈冷笑,“一锅端了便是。” 确实,以他俩的本事,这话还真不是自吹自擂。 “先跟上去看看,见机行事。” 不想自己还没阴回一把就被叶燃抓住大战几百回合,陶卿夏敲定最后的主意。 耿澈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小花妖有自己的想法,他就好好做个工具人就行,她要刀他就递过去,她要杀他便指哪打哪。 两人落地无声,悄无声息地跟在花轿队伍后。 夜晚的深山笼罩弥漫的白雾,花轿顶的花球在两人眼中若隐若现,空气越来越稀薄。 陶卿夏拧巴小脸,鼻间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腐烂与邪气浮现,让她胸膛一片压抑。 这里阴邪的气息太重,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难受可以握住我的手腕。” 妖风肆虐,陶卿夏下意识去握住他的手腕,两人跟在花轿队伍后面兜兜转转。 深山内还有特殊的阵法,这点让二人都有些错愕,没想到会出现方璇门一派的内传阵法。 “是叶燃先我们一步来了?” 不怪陶卿夏这么想,毕竟这次叶燃确实比她二人动作快上些许。 站在她身侧的男人蹲下身子,仔细侦辨,半晌摇头,声音低沉:“不是他,但确实有方璇门独有的布阵手法。” 没想到方璇门的手伸得这么长,陶卿夏面色沉重,眼底泛起阴翳,久久注视远处雾气腾腾的幽闭山林。 进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红白灯笼挂在府前,幽幽绿火摇曳。 森然的府邸内鸦雀不生,陶卿夏与耿澈相对而视,没有贸然上前。 这时,尖锐刺耳的唢呐声由远及近飘来,敲锣打鼓欢迎接下来的重要时刻。 “这不是迎亲时候该吹的歌。” 细细听,才辨出竟是丧葬时才会吹的曲。 仰天唢呐发出一声急促的声响,宛若濒死的溺水者留给世间最后的凄惨呐喊。 下一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万籁俱寂下,阴森的府邸竟传出噔噔的窸簌声。 “吱呀——” 年久失修的厚重木门被推开,青色的烟气从府内一窝蜂地涌出,烟雾中,一坨黑影徐徐走出。 长尾在身后甩来甩去,身着红绿相间衣袍的鼠人喜婆现在门口,枯槁的爪子捏住胡须,红唇上翻。 “恭迎山神新娘进门!” 喜婆呲呲两颗发黄的门牙,提溜着豆大的眼珠,扬声道。 花轿被稳稳放下,抬轿的鼠人和身后死气沉沉的死尸动作整齐地下跪叩首,齐声高喊: “恭喜山神!贺喜山神!” 藏匿在树上的两人屏气凝神,瞧着花轿倏然被从天而降的丝线缠绕住,眨眼消失在府邸门前。 喜婆清清嗓音,吆喝众人进厅堂用喜宴。 等所有人和鼠都进入,两人这才从树上跳下来。 陶卿夏摩挲下巴,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办法,耿澈就笑着俯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 “这能行?” 他挑眉,即使面容蜡黄,也难掩他的张扬与痞气。 “包在我身上的。” 第108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8) 厅堂内,大红锦绸与白绫交错挂在房梁上,幽绿的光晕照在鼠头人脸上,竟有一种身处地狱的错觉。 高位上空无一人,老鼠人高举酒杯,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磨牙得咯吱声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跟在它们身后进来的村里人则坐在更靠外的露天院子,睁开全白的眼睛,猛抓起盘中蠕动的蛆虫,如饿死鬼般塞进嘴里。 咀嚼声窸窸窣窣,在绿光的映衬下,愈发骇人。 倏然,自天空降下一颗巨大的水球,径直砸向空地。 爆开的轰鸣声吓得所有鼠人抱头猛窜,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趁机溜进尸队中的陶卿夏抬头,与同样趁乱跑进的耿澈相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地开始给自己施法。 不多时,有胆大的鼠人举着武器跑出来,它们簇拥在一起,为首的喜婆愤怒到颤抖身体。 毛绒绒的脸上铺满煞白的粉,现在也掉了大半。 “是谁胆敢在婚宴上闹事!给我滚出来!” 愤怒的咆哮并没有得到回应,喜婆眯着凌厉阴暗的眸子,四处开始在尸人中寻找。 贴脸的老鼠耸动肉鼓鼓的鼻头,细长的胡须剐蹭脸颊,陶卿夏伪装的尸人足够像,并没有引起鼠人的怀疑。 但这堆成精的老鼠很是警惕,喜婆派人在府邸外仔细搜查,自己则扯扯裂开的嘴角,发出阴狠的笑声。 “让他们都吃桌上的菜品,如果不吃不咽……” 喜婆的话在场的鼠人都懂,不吃不咽的,就是闹事的外来者! 一律杀之! 谁都不能坏了它们褪去妖骨,飞升成仙的好事! 听到喜婆阴森狠辣的话,陶卿夏默默在心底为自己点根蜡,飞速扫了眼翻涌蠕动的白蛆,她突然觉得还是直接打进去好。 “吃!” 鼠人数量多,挨个蹲在尸人身旁,眼睛死死盯住他们,生怕放跑一个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就在快轮到陶卿夏的时候,府邸的门,被来人重重拍响。 被打断事情,心情不妙的喜婆冷着脸,狠戾地望向门口,冲身侧的鼠人摆摆手,示意它去开门。 倒霉的鼠人刚到门口,手还未碰到门栓,整条鼠突然被巨大的冲击波顶飞,在空中留下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喜婆面前。 破旧的木门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碎片木屑横飞,雾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 阴狠的嗓音低沉沙哑,他直勾勾地望向喜婆。 看清来人面孔的喜婆瞬间脸色大变,扯了扯嘴角,欢快地迎了上去。 “大人,怎么提前来了,距离献祭还差点时间。” 熊阿蛮闻言冷哼一声,面沉如水地环顾四周,冷声质问道:“我在底下听到厅堂有些动静,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喜婆心下明了,忙谄媚笑着与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同时不忘暗暗夸大自己,希望到时候熊阿蛮能看在这点份上,第一个让它成仙。 毕竟村里的人数有限,哪怕被山神这个噱头吸引来的商人不少,可它们这些待在底层的鼠人多如牛毛,排号都轮不到它们。 熊阿蛮听出了喜婆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掩下眼底的轻嘲和蔑视,细细打量在场的尸人。 “行了”,熊阿蛮摆摆手,告诉这些异想天开的鼠人,“祭品和新娘都已准备完毕,即使走路了风声,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 况且还有方璇门的捉妖师帮助它们,熊阿蛮讥笑地扫了眼在场露出垂涎笑容的鼠人,冷哼一声。 等他从这些祭品和新娘身上获得净化的力量…… 熊阿蛮身材魁梧,凌乱的棕发里冒出一只熊耳。狭长狰狞的刀疤从额角蜿蜒到下巴,犀利阴翳的棕瞳翕起。 跟在他身侧的喜婆翕动唇瓣,还想再劝说,被他无视彻底,只得恨恨咽下。 “行了,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听铃进场!” 熊阿蛮大手一挥,狂傲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震得地面抖动不止。 陶卿夏垂下眼睑,佯装尸人,大脑飞速运转,她万万没有想到,叶燃居然会和熊妖合作,迫害无辜百姓。 捉妖师的职责就是为了铲除为祸人间的邪恶妖精,叶燃的做法显然背叛了捉妖师的本职,可想到他修炼的邪术,陶卿夏觉得事情或许不止这么简单。 那么,叶燃所做的一切,方璇门是否也有参与其中,更深而言,门主陆网是否也清楚一切,并暗中帮助。 眼前浮现深山迷雾中的法阵,陶卿夏眼底划过一抹晦暗的光。 耿澈比陶卿夏了解得多,联想得也更多。 眼下两人只能不动声色,按耐住越来越阴暗的想法,这事见到叶燃或许才能清明。 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陶卿夏只觉神海一痛,强大的精神力瞬间击碎跑进神海中的控制体。 控制铃铛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控制丝线的断裂,依旧有条不紊地摇动手中的法器,时不时变化节奏。 铃铛声响变得急促,尸人齐刷刷地从位上直起身子,垂下脑袋,闭着眼向前。 他们队伍整齐,排成一条长龙队伍,步伐缓慢地向前走动。 跨过低低的门槛,一路向着雾中,最终消失在白雾里。 幽绿的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到发黑的火光。 脚下的石砖小路变得湿漉漉的,鞋底踩上去还有些粘腻。 借着这会没人注意的功夫,陶卿夏悄咪咪地睁开眼睛,露出一条小缝,借着昏暗的火光打量四周。 狭窄的甬道充斥浓厚的血腥味,爬满青苔的墙壁上挂着朦胧的灯,灯里燃起红黑的火。 眯起眼睛,陶卿夏微微偏头,这下终于看清了朦胧的灯是由什么制成的—— 薄薄的皮被扯成小球,上头依稀能瞧见密密麻麻的血丝。 随着视野向前,待看清那张扭曲的人脸时,陶卿夏瞳孔地震。 她不清楚站在她前头几个身位的耿澈有没有看清,两人想要秘密传音都要考虑是否会被那人察觉。 想想也只能作罢,等等再等等。 鼻间的潮湿越来越重,终于,铃铛被重重一掷,所有尸人定在原地。 昏暗的甬道尽头,一座庞大的祭祀台赫然悬浮在空中,矗立在角尖的石柱上捆有铁链,另一头深深地扎进四周石壁上。 笼罩在周围的迷雾散去,火光摇曳,将四周映照得如同深处的洞穴。 祭祀台上,入眼即是镌刻着繁复图纹的石板,高台之上,身穿黑袍的男人背手而立,冷眼睨着台下的祭品。 摆放在祭台中央的,是一副棺材。 第109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9) 浸泡血水的墨线圈圈缠绕在棺材上,祭台以之为中心,向四周铺散开繁琐诡谲的凹痕。 棺材的四边向下渗着血,在凹痕里积聚。 粘稠的血水有轨迹地慢慢爬行,鼻间充斥的铁锈味里,难掩尸臭的腐烂气味。 负手而立的男人示意身旁摇铃的女人,命令她准备开始接下来启动法阵。 女人应声,赤足落地,姿态优雅端庄地朝祭台中央的棺材走去。 这时,微微错身的陶卿夏不动声色地望过去,却差点惊到咬掉舌头。 那女人竟与方璇门禁地内,被困住的仙草虫妖长相一般无二,除了瞳色。 金九妹的眼瞳是纯粹深邃的翡翠绿,而面前这个女人,确是陈酿的酒红色,似伺机而动的毒蛇。 一袭异域特色的纱裙裹身,露出平坦的小腹,盈盈一握的柳腰款款,银制饰品随着走动,声响不断。 “源已久尽,续亦久亡!” 九妖掌做莲花,自胸前举过头顶,同时红唇翕动,淡淡吐出奇特的话语。 似远方传来的风,似将久送来的术,落入耳中宛若笼上一层薄纱,无法听清所言为何。 九妖口中边哼唱诡谲惑人的声腔,边旋转绕着棺材起舞。 赤裸的足背用力紧绷成弧线,脚尖轻盈点地,翩若游龙,宛若惊鸿,偏生又令人移不开目光。 裙摆擦着纤细的小腿打着旋舞动,九妖耳尖轻动,敏锐地捕捉到棺材内发出地细微声响,嘴角上扬。 她扬起素手在空中拍打,富有节奏。 棺材内的东西动作得越发激动,就连陶卿夏和耿澈两人都听清了那令人牙酸的声音。 被祭祀的新娘好似活过来一般,正不甘心地磨磨牙齿,尖锐锋利的指甲恨恨挠划木棺。 吱吱嘎嘎的声音在耳膜上舞动跳跃,头皮发麻。 见时机成熟,九妖上挑眼尾,温柔可人的小脸竟浮现出与之不符的妖媚。 小拇指勾住的铃铛在空中旋转半圈又重新落去她掌中,被她旋转跳跃间,用力甩动。 “叮叮——” “嘭!” 铃铛每次的撞击声落下后,棺材内的新娘紧跟着以头相撞。 深深扎入石柱内的铁链剧烈抖动,叶燃眼神炽热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活人的灵魂与妖丹融合,吞下并炼化它,所提取的力量不可估量! 叶燃越想越激动,负在身后的手指不住颤抖,眼底渗出的光垂涎若渴。 九妖眯起眼睛,拍下最后重重一声,娇声大喝:“起棺!” 只听巨响一声,脆弱的棺材板被无形的强大力量击飞,在空中四裂开来。 棺材内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气味,似是花香掺杂些许难以掩盖的腐臭,不断发酵不断交融。 躺在里面的新娘身穿深红的喜服,黑色秀发盘成复杂髻形,凤冠霞帔,十分隆重。 惨白的小脸已经腐烂大半,腥臭的粘稠黑血沿着脸部线条徐徐流下,混着粗劣的白粉,唇瓣擦脂殷红。 目测这新娘死了许久,身体皮肤上腐烂不说,脖颈那竟还长有尸斑。 陶卿夏又仔细打量,错愕地发现,新娘眉心间闪烁着紫黑的光点,染脂的指尖有些发黑。 她眸色渐深,猛然想到叶燃或许这么做的缘由了。 没想到他竟如此泯灭人性,陶卿夏怒不可遏地咬紧后槽牙。 以邪术祭天,吸食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女,借此提高自己体内的邪力。 “我以祭法助吾主”,说着,九妖姿态虔诚地单膝跪地,扶额作揖,“吸活魂炼冥女!” 叶燃仰声大笑,接过九妖手中的铃铛,随性注入一抹邪力。 只见那铃铛无风自动,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尸人头顶,抽取他们的魂魄,牵引他们步步爬上祭台。 地底潮湿,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妖风,紧跟而来的是熊阿蛮狂傲的大笑:“大师!谢大师出手!” 熊阿蛮身后跟着一群鼠人,磨牙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荡的洞穴内,黑压压一片。 叶燃眼底晃过一抹幽深晦暗,高冷地挥挥手,熊阿蛮得令,喜笑颜开地飞速上前,一步数个阶梯跨上祭台。 新娘浑身抽搐,颤颤巍巍从棺材内站起身子,关节咯咯作响,嘴里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 陶卿夏和耿澈站在队伍最后,佯装被叶燃控制,静静跟在他们身后,朝着指定方位站去。 全村群童老少皆围绕祭台而立,双脚踏进血坑中。 “呕!” 新娘猛地吐血,源源不断的黑血顺着石板上的纹路开始游走,最终满溢。 一瞬黑光闪现,洞穴顶的石壁上显露同样邪恶的符文,降下不详的光。 时机成熟,陶卿夏和耿澈互换眼神,闪身冲了出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成型的符文还未坚持几秒,在叶燃目眦欲裂中轰然碎裂。 祭祀之法被中断。 如果眼神能够吃人,陶卿夏和耿澈两人恐怕早就被吃得骨头不剩。 迎面对上叶燃择人而嗜的森然凶光,陶卿夏挑衅一笑:“堂堂天璇门捉妖师,居然做出与邪妖残害布衣之勾当,属实令人惊掉下巴,为之不耻!” 牙关被咬得作响,叶燃残忍冷笑:“何人胆敢坏我好事!找死!” 紫黑色的法术从他掌心飞出,滔天的骷髅头在空中交错穿梭,叫嚣着冲向老神在在的女郎。 明明是两个其貌不扬的村里人,没想到身姿轻盈,眨眼便躲过他的攻击,轻松化解。 叶燃眯起眼睛,知道这两人恐怕绝非普通人,多半是来调查此次“山神现身”事件的捉妖门派弟子。 手下的攻击不断,他不动声色地在脑海中筛选这两人的来历。 方璇门是不可能再派人前来察看,陆网和他的计划不会泄露...... 九妖收到契约主的号令,朱唇中吐出几条黑蛇。 昏暗的光线下,黑蛇蓦然化作影子,敌我不分地冲向与鼠人大军厮杀的二人身旁。 就在黑蛇张开大嘴,泛着寒光的毒刺獠牙弓起,散发腐蚀气味的毒液喷溅而出,即将落在陶卿夏脊背上时,漫天的桃花飘起,落在她的肩头,赫然形成一面保护罩。 陶卿夏提腿踹飞偷袭自己的鼠人,微微偏头,看向来人。 在看到陆以容出现在黑枫村的时候,她就有两种猜测,不过现在更加笃定,他与叶燃那小人之间多半也有仇。 陆以容的出现,让叶燃有片刻的失语,他轻蔑地望向他:“一个瞎子,不好好滚回你的深山老洞,来这里找死?” 第110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10) 叶燃毫不客气,对待手下败将嗤之以鼻。 撩开幂篱,陆以容微微侧目,陶卿夏心觉古怪,那股被人注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似曾相识的复杂情愫化作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她的心脏。 好生奇怪...她分明从未见过他,这情感汹涌澎湃又莫名其妙。 “小心些。”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耿澈眼含关切地望着她,几步斩杀鼠人,脚尖轻点来到她身侧。 见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自己转移,耿澈嘴角噙着抹难以言喻的笑。 这笑容,在看到陆以容侧目而来的脸时,更加肆无忌惮,挑衅意味不要太明显。 哪怕没有眼睛,陆以容与耿澈特殊的联系,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和对本体的情绪,垂落在身侧手不着痕迹地握紧又松开。 叶燃没认出耿澈就是跟在自己身边,被他抽掉半条龙筋想要炼丹,最终失败的人妖混血。 他冷冷轻笑,身体腾空而起,狠戾甩袍。 挥出的法术如幽火从天而降,叶燃低喝一声,火焰在他身侧疯狂分裂,无数的火球铺满整个洞穴的上空,呼啸而出。 熊阿蛮被洞里迅速升高的温度骇到,脸色大变:“大仙这是何意!” 叶燃敌我不分的态度令熊阿蛮心里涌上不甘不详的怒火,狰狞的表情牵扯似蜈蚣般的伤口。 然而他并没有理会熊阿蛮,毕竟不过是一枚棋子。 见状,熊阿蛮那颗心瞬间沉入海底,浑身冰冷。 恼羞成怒的他也不再攻击陶卿夏三人,反过来横扫鼠人大军。 炽热的温度将洞穴内的空气灼烧得扭曲,新娘腐烂的皮肉片片脱落,臭味扑鼻。 耿澈与陶卿夏并肩而立,周身环绕的灵光如同守护的屏障,对抗着高温。 耿澈先下手为强,深邃的双眸眯起,拔出长剑,一道道淬满杀气的剑气划破空气,径直从鼠人大军中划过,拦腰斩断! 长剑挥舞,耀眼的剑芒拔地而起,陆以容同时张开手,掌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一柄寒冰的长剑,与耿澈并肩而战。 漫天的剑气与幽火碰撞,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火花和白雾。 迸发出的惊人力量如同潮涌一般,层层叠叠席卷祭台上的生物。 鼠人和熊阿蛮还没分出个胜负,就被这猝不及防的磅礴气息冲击得四仰八叉。 叶燃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猛然俯冲加速,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火与剑气之间,精准躲避攻击。 手中的火焰化作幽绿色的巨蟒,咆哮着扑向耿澈与陆以容二人。 陆以容嘴角微动,边斩杀滔滔不绝的鼠人边时刻注意他们的陶卿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见耿澈略带担忧地望向她。 没等陶卿夏疑惑,两人达成一致目标,竟双双举剑。 双剑相交,陆以容从容抬手,指尖轻触剑柄,一道道细密的法术被附加到寒剑上。 剑尖直指叶燃,旋转疾驰,搅动空气发出刷刷的声音。 叶燃双臂大张,被咆哮的巨蟒吞入腹中,他眨眼坐在蛇头,狞笑着蔑视不自量力的二人。 螳臂当车,自找死路! 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冲天的火光如升腾的云朵,盈溢在洞穴内。 陶卿夏眼前一亮,昏过去前双耳轰鸣,迷蒙间似乎瞧见了一银一紫两条龙正盘旋冲向捂住胸口的叶燃。 反观叶燃,他满脸错愕,颤抖着手指不可置信。 在之后的事情,陶卿夏眼皮沉重,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耳边低低的低语声。 男人似乎凑到她耳边,如玉的耳垂不知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触碰,他说:“...好爱......” ** 方璇门山下的栾城内,城中客栈, 靠窗而坐的女人头戴幂篱,侠客装扮在一堆人里不显突兀。 陶卿夏那日过后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竟躺在黑枫村外的树林里,身旁蹲着原地画圈的小地公。 察觉到她醒了,忙拍拍手,站起身朝她扑过来:“大能,您没事吧。” 据小地公所言,她是凭空出现在林子里的,小枫妹妹平安回来了,小地公对此感激不尽。 陶卿夏晃晃难受的脑袋,倏然想到耿澈和陆以容两人,忙不迭询问。 小地公懵逼地摇摇头,解释他并没有看到那两人出来,她的心情低落又复杂。 那些被引魂的村民本就死了,现在山神的噱头不攻自破,黑枫村成了万魂村,无一活人。 陶卿夏来到栾城几天,听闻最多的便是方璇门门主陆网大怒,起因是他的儿子叶燃现在还昏迷不醒。 至于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陶卿夏打听多日也没找出个所以然,心里冷笑。 如今,陆网眼瞅着门派内的药师救不了自己的独苗,心里窝火,放下豪言——谁要是能就醒叶燃,必有重赏! 一时间,天下大半的药师闻声前来,甚至连避世许久的药师谷都听闻些许声音。 而陶卿夏打算趁乱溜进方璇门中,联想到下落不明的陆、耿二人,以及那位神貌相似的九妖,她眸色渐深。 葱白纤细的手指捏住瓷杯,粗粝的茶叶在杯底打着旋,她撩起白纱,优雅轻抿。 远处那几桌的男人们捧腹大笑,话题倏然就谈起方璇门叶燃的事,有人感慨有人啧啧摇头。 “要我说啊,这陆网就该啊”,背剑的男人老神在在地摇头,“年轻的时候做了些孽,到头来只有叶燃一个亲儿子,还残废在床。” “诶”,坐在他对面的黑胡子男摆摆手,仰头灌下烈酒,“听闻药师谷谷主的亲传弟子乔南北也来了,叶燃多半能痊愈吧。” 乔南北? 边夹粒花生米送嘴里边偷听的陶卿夏动作一滞,黛眉打成结。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曾经跟在陆以容身旁,试图偷袭试探她的人,貌似就叫乔南北。 这个世界有这么巧这么小的事情发生吗? 比起同名同姓,陶卿夏更偏向于同一人。 没想到那吊儿郎当的家伙居然是药师谷谷主的亲传弟子。 夜晚悄悄降临,陶卿夏坐在天字一号房间内,静静梳理细长的秀发。 她不相信耿澈和陆以容死在叶燃手下。 透过铜镜,女郎纤细的手腕上滑落银环,她的目光定在上面,久久才回神。 心脏扑通扑通,心悸的痛楚,直到现在她都有些后怕。 陶卿夏站在窗边,简雅的屏风后,水雾腾升的热水已经备好。 明天一早,她将会佯装成游历山河的闲散药师,进方璇门一探究竟。 第111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11) 屏风后水声淅淅沥沥,白色热腾腾的水雾间,女郎红扑扑的脸蛋若隐若现,明亮的眸子也笼上一层水雾。 一股冷风吹过,陶卿夏眼神一凛,猛地从浴桶中起身,长臂卷着搭在屏风上的衣袍。 几息间,她已经穿戴整齐,眼神锐利地盯着半掩的窗户,警惕四周。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生多有得罪,还望仙女手下留情!” 眯起眼睛,陶卿夏动作干脆利索,蹬脚起跳,手腕一翻,冲身后那人狠戾劈去。 怯生生的男人身着粗粝布衣,衣角被洗到发白褪色,面容清秀,唯独那双眼睛勾人,眼尾上挑,被他怯懦的神情击碎了风流感。 “登徒子,谁派你来的!” 陶卿夏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想法——她的身份被发现了,陆网父子派人斩草除根。 她的眼神犀利,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脑后,瓷白的小脸氤氲粉霞,男人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轻动。 水雾袅袅罩住他半张脸,长睫扇动,遮住他眼底的忽明忽暗。再抬眼,男人胆怯拘谨地缩缩脖子,结巴着话:“小生乃闲游药师,被人追杀至此,误打误撞躲进这里,求仙女大发善心救救小生。” 没等陶卿夏细细梳理他的话,铺天盖地的危险气息如疽附骨,整个客栈都被这股威压惊扰,林中乌鸦嘶吼着盘旋飞入皓月中。 一阵骚动过后,鸦雀无声。 陶卿夏倏然汗毛耸立,她神情严肃地环顾四周,眯起眼睛悄悄窥探来者何人。 强大的精神力蔓延开,陶卿夏小心翼翼地窥看,却没找到那人的藏身之处。 难道是天璇门那群家伙? 陆网那老匹夫心思歹毒,和他一丘之貉的大宗长老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陶卿夏飞速地做了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这时候,那畏手畏脚的小生居然开口说话。 陶卿夏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男人竟来到自己身后,她冷不丁地后退半步,满眼警惕地盯着他。 “仙子莫怕,小生名江演滞,多谢仙子出手相救。” 他支支吾吾,在她眼皮子底下红了半张脸,可把陶卿夏骇到,又后退数步。 说话就说话,脸红什么的大可不必。 似乎是羞愧,江演滞翕动嘴唇,良久才犹豫吐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仙子莫要怪罪。” 江演滞说话文绉绉的,陶卿夏抬手摩挲下巴,上下打量他,心里头涌起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也没多想,只当自己大大咧咧惯了,遇到这么个柔弱药师,不自在罢了。 瞧她并没有露出不虞神色,江演滞这才松口气:“我看仙子也是冲着方璇门去的,不若你我二人结伴——” 话音未落,陶卿夏忍不住呛声打断他:“你有什么价值让我带上你?” 说罢,她眼神犀利地扫射他。 江演滞不自在地蜷缩手指,没再辩论什么,俯身作揖后,低落难堪地落荒而逃。 这点变故陶卿夏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曾想当晚客栈内就出了事,她觉得自己脸颊好痛。 浓郁的铁锈味蔓延在客栈内,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在杀了人后飞速撤离,同时还不忘撒下有名的化粉散。 化粉散,顾名思义,法力越高,所受伤害成倍叠加。 细小的粉末无孔不入,哪怕屏气也无济于事。毒粉进入人体后,蚕食骨髓,最终活生生的人只剩皮囊。 陶卿夏怎么也没想到这天杀的刺客玩这套,阴鸷手段与陆网年轻时不分伯仲。 她虽是妖,也不代表着这东西对她无用。 黑夜里,面容清秀的男人站在树上,拧眉望向远处尖叫咒骂声不断的客栈。 身侧闪下一抹黑影,毕恭毕敬地行礼,语气寡淡地汇报:“主上,小五并未行动。” 男人沉吟不语,须臾他摆摆手,垂眸摩挲掌中紧握的银制面具,眼睛眯起。 他还没动手,那到底是谁,还想搅动这本就浑浊不堪的污水。 另一头,吊儿郎当的男人唰得一声甩开扇子,边平复急促的呼吸边倚靠在树。 粗壮的树枝上,坐挂绝色美人。 挽在脑后的发髻被桃粉绸缎箍住,胭脂色的瞳仁眨啊眨,没好气地朝底下讨好她的男人冷哼一声。 “乔南北,我看你真是胆大了”,桃脂翻了个白眼,翻身下地,双手插腰,“他都融合了,你还瞎操什么心?” 被爱人指着鼻子说教,乔南北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脂啊,我杀了陆网那老匹夫在客栈设下的暗卫,你不该夸你夫君高大威猛吗?” “不要脸……” 没等乔南北嬉笑讨赏,天降暗卫可把他吓得一激灵,摇扇的速度肉眼可见得快了不少。 “怎么?你家主子派你来给我送礼来了?” 乔南北脸上风流的笑还没完全绽放,就被暗卫的话击垮。 小五冷笑着抛下一句,又闪身离开:“主母在客栈内。” 那一刻,晴天霹雳,乔南北欲哭无泪地闷头扎进娇娘怀里,声音沉闷低哑:“完犊子了,耿澈那小子一定会杀了我的……脂啊,我们注定要阴阳相隔了……” ** 客栈内的鬼哭狼嚎传不进房间内,烧到底的烛火摇曳,光晕浅淡,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 床上,陶卿夏盘腿而坐,双颊泛红,咬牙运转体内妖气,试图与空气中飘扬的化骨粉对抗。 “咚咚!” 房门被敲响,冷汗涔涔的陶卿夏蹙眉望去,忍住不适,低声问道:“何人何事?” 整个天字号的房间被她设下一层禁制,为了防止心术不正的人偷袭。 听见她气虚的声音,男人抿直嘴角,清秀的脸庞有瞬间的扭曲,满溢择人而嗜的森然。 他敛敛情绪,怯生生地探探脑袋,嗓音沉闷:“仙子,是我江演滞。” “小生嗅到空气中有毒粉,便不请自来,仙子救下小生一命,小生唯恐仙子出事,前来瞧瞧。” 室内一片寂静,男人又耐住性子等了几息,里头才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 房门被打开,禁制也被解除,江演滞没俯身作揖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进去。 木门重重翕动,清秀的男人在此刻露出他的真面目,脸颊翻涌着扭曲亢奋的薄红。 陶卿夏疼痛难忍,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间,鼻间萦绕着奇怪的香气,甜腻又熟悉。 “仙子......小花妖......” 第112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12) 女郎彻底昏睡过去,为了防止半路惊醒,男人又点了她的睡穴。 浅薄的呼吸声凑近,男人痴迷轻嗅。 一晃几日不见,他对小花妖甚是想念...... 在床边站直身子,投下的大片阴影压迫感十足,他抬手摩挲脸颊,剥下那层名为“江演滞”的人皮套子。 手指勾住束在头顶的绸缎,轻松扯断。 如瀑般的黑发披在脑后,垂落至后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陶卿夏眼跟前。 耿澈浅笑着低下头,唇瓣贴在她瓷白的脸上轻轻摩挲。撇去一身寒气,他不管不顾地压在昏睡中的女郎身上,唇贴唇。 长指不容置喙地与陶卿夏十指相扣,同时另一只手将她的脸颊捏正,撑着手臂,痴迷地细细描摹她精巧的五官。 贪婪地与她同床共枕,耿澈只觉得浑身血液开始沸腾,颤抖着手臂穿过女郎纤细的柳腰,将人揽入怀中。 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闭上那双混乱又凌厉的眸子,耿澈呼吸逐渐加快,细密的吻从锁骨亲到耳后。 他就像一只被抛弃的狗,恨不得沉溺在这场为他编织的美梦里,不愿醒来。 吞咽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更显清晰。 陶卿夏昏迷前闻的香味,就是化解化骨粉的药,不过耿澈心机地在里面添加了蒙汗药,加强版的。 [你真恶心] 脑中响起另一道冷声,耿澈轻蹭颈窝的动作一滞,而后讥笑:“陆以容,到底谁恶心?” 他本就只是叶燃熔炼后降生的邪物,心思恐怕比他还脏,怎么好意思说他恶心。 [我从未想过这般对待她] 身体里,那一小半灵魂始终无法完全交融本体,耿澈眼底盈满讥讽,挑衅般又把怀中人搂紧。 “陆以容,装腔作势、道貌岸然,别告诉我,你没这么想过。” “我不会再让她从我眼前消失第二次,也不会作出你那般心济天下的好事。” “我没有能够再次复活她的心脏了。” 说到最后,耿澈的语气不由加重,冷哼一声,俊秀至极的脸上写满厌恶和痛苦。 陆以容不再呛声,说到底,当初的事情他后悔居多,毕竟小花妖因他而死,反观他……他到底做错了。 同在一个躯体内,耿澈自然能感受到陆以容精神体上的愧疚自责和痛楚。 他不想多说什么,当初那件事,确确实实错在他身上,同样的,他耿澈也错得彻底。 垂眸盯着面颊泛红的女郎,耿澈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虔诚一吻。 没关系……抓不住的绸缎被他系在手腕上,这次他与她共赴黄泉。 陶卿夏迷迷糊糊睁眼时,早已天光大亮。室内一片静谧美好,她恍惚片刻,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 惊疑地上下捏了捏手臂和脸颊,就在她疑惑自己怎么没死时,屏风后缓缓走出个男人。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江演滞知道她醒了,关切地温声细语询问她:“仙子身体可有不适?昨个小生用药过重,不小心出了点小差错。” 上下摸索自己身上的衣物还完完整整,腰间系住的绸带角度未变,系的结扣没变化,陶卿夏松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般没有防备心,居然都没发现有陌生人待在自己房间一夜。 “仙子别误会”,江演滞结结巴巴又红了脸,语速得快解释道,“小生、小生绝不是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 瞧他为解释清白,憋得满脸涨红,陶卿夏叹了口气,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不过这次,她主动邀请江演滞:“要和我一起去方璇门吗?先前是我出言无礼,还望江兄别放在心上。” 江演滞略显激动地摆摆手:“能与仙子同行,实属江某之幸!” 两人一同用过早点,坐在厅堂窗边,听着客栈内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抱怨。 “真是晦气!格老子的!给老子下药!还让老子付钱买解药!把老子当狗耍呢!” “气煞我也!别让爷爷我抓住他!不然定要让他好看!” 一楼厅堂内咒骂声不断,陶卿夏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对面清秀的男人。 他正捧着一本书,边品茶边细细阅览。 陶卿夏觉得他很有魔力,长相清秀却难掩周身清冷高贵的气质,真是自相矛盾的一个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演滞放下手中的医术,挠头傻傻一笑,猛灌手里的热茶,可把他烫得脸色大变。 被他这番举动骇到,陶卿夏又为他斟了杯冷茶。 早在房间内,陶卿夏就已经问过江演滞,他的解释很正常,游历天下,寻遍草药,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化骨粉。 至于其他人口中说的那位奸商好汉,陶卿夏扫了眼嘴巴烫出泡的江演滞,啧啧摇头。 只能说自己运气真的好,没遇到黑吃黑。 用过早茶,一行人便准备上山前往方璇门一探究竟。 队伍庞大,成群结伴的人很少,淅淅沥沥几个人聚在一起。 据陶卿夏观察,他们当中多数人都不是真正懂行的药师,来方璇门不过是打探情况。 “陶小友师出何门?”爬山途中,江演滞这张嘴也难消停,时不时凑到她身侧搭话,“话说小友的药箱也收进储物空间了?” 这时候,陶卿夏才猛地顿住身形,边抽搐嘴角,边颔首,假装从储物空间内掏出药箱。 至于这药箱,当然是她使用妖术幻化而出的摆件,中看不中用,一碰就废。 陶卿夏暗暗松口气,悄咪咪朝江演滞眨眨眼,感激这愣头青的提醒。 上山的石梯很长,如同趴在山脉线上的巨龙,温度逐渐降低。 到山顶,陶卿夏身上披了件厚重的毛绒斗篷,长度垂到脚踝,是一旁有备而来的江演滞借给她的。 没想到方璇门建在雪山顶,陶卿夏边朝前走边细细盘算拿什么东西感谢江演滞。 结果她一转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着雪花,下山的路白茫茫一片,不见人影。 怕江演滞那小子失足从山顶滚下去,陶卿夏回头找了几圈,没发现人影,暗暗祈祷傻人有傻福。 “说不定先一步离开了……” 她嘴里嘟囔着,轻声呢喃在狂风中被搅乱。 半炷香后,披着雪貂长袍的男人闪身而立,凝视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才叹气。 希望她完成自己的事后马不停蹄的离开方璇门,千万不要被卷入这场厮杀中。 第113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13) 方璇门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来往的药师络绎不绝,在走廊下都能瞧见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位药师。 陶卿夏收回目光,跟在队伍后面,脚步逐渐放缓,直到完全脱离队伍。 没等她悄咪咪寻找机会溜走,身后传来嚣张跋扈的声音:“喂!那个蒙面的!说的就是你!我们大师姐受伤了,速速跟我走!” 娇横的少女双手环胸,傲气地昂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身穿内门弟子服,陶卿夏收回暗暗打量的目光,和善地颔首作揖:“敢问小师姐——” 话音未落,娇横的少女打断她,指挥着身旁的师弟上前,推搡陶卿夏跟上他们。 陶卿夏心里叹气,环顾四周,试图寻找脱身之法。 奈何一群人看得紧,愣是走到房间门口,都没找出机会开溜。 没法,陶卿夏硬着头皮开门,关门时佯装不虞,冷声严肃道:“闲杂人在外面等着就行,我行医不喜外人在场。” 娇横的女郎翕动唇瓣,还想说点什么,就被跟在身侧的同门师弟们拽着去了亭子里歇脚。 轻轻关上门,陶卿夏缓缓转身,不动声色地打量整个房间。 素雅的装饰沁人心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似是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屏风纱网上精绣着朵朵绽放的雏菊花,倒是与屋主素雅的性子相配。 绕过屏风,陶卿夏透过薄纱的幂篱,瞧清了床上倚躺的女人。 她很美,面色惨白却难掩渗入骨子里的清冷贵气,乌黑的秀发里偷抹参了几丝白,眉眼间寒霜沁出。 轻轻一扫,陶卿夏用妖力锐化双眼,不多时便瞧出眼前的女人体内法力暴动,生机被活活拦腰斩断,怕是很难有大造化。 关素雪对待前来的药师习以为常,她转动充血的眼珠,哽咽几声,尽管有气无力,也依旧保持该有的风度:“药师,我知道我的情况,不劳烦。” “筱筱如果哪里待您不周,还望药师莫要怪罪,这孩子并无坏心思......咳咳!” 撕心裂肺地猛咳几声,女郎浑身乏力,脱力般软下身子。 陶卿夏眼疾手快地上前,抬手搀扶住快摔倒的关素雪。 垂下眼睑,她无意间瞥见,关素雪捂住嘴的手指缝,正向外渗着血丝。 关素雪体内的法力正反噬她的身体,内里说不定已经衰老,过不了多久便会迎来死亡。 陶卿夏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眼前的女郎有自己的傲骨,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眼前出现一双手,手心捧着干净的帕子,关素雪呼出的气里飘着雪霜,可见她的法力已蚕食骨髓。 “谢……谢谢”,吐出涌在喉间的淤血,关素雪不紧不慢地擦拭嘴角与胸前的鲜血,“你不是药师吧。” 猝不及防被拆穿,陶卿夏尴尬地收回手,起身站在床前,神情复杂地看着镇定自若的女郎。 显然关素雪在这个时候拆穿她的身份,并不是想与她大打出手,杀出个你死我活。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关素雪淡淡一笑,指了指架在剑架上的宝剑,示意她看过去。 “这把剑是我师父在我及笄之礼时,亲手打造的礼物”,接过陶卿夏递来的宝剑,关素雪满脸怀念,指腹摩挲剑柄,“如今再也用不上它了。” 剑身通体呈银色,摸上去有股渗进骨子里的寒冷,浅色的剑穗静静垂落,明眼人也能瞧出是把宝剑。 “我这病来得古怪,多半与那家伙有关”,关素雪没再绕弯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装药师进来,但我看出你并无恶意。” “这剑,遇到了有缘人,便赠与药师,还望女郎好好待它。” 说这番话好似抽干了关素雪全身的力气,她嘴里喘着粗气,颤抖着手指捏住染血的帕子,捂在唇上。 “是叶燃?” 联想到被抽干引魂的黑枫村村民,陶卿夏第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叶燃的身影。 关素雪没想到小小药师居然会猜到,她忙抬眸四处寻找,没看到监视镜才松口气。 见状,陶卿夏也不再多言,生怕陆网那群老匹夫下黑手,连累本就时日无多的关素雪。 恐怕眼前的女郎也早有猜测,只不过这残破的身躯没办法支持她去反抗,况且她还要顾及外头焦急等候的少女。 “劳烦药师跑一趟了”,院子里,红了眼眶的少女尽管无法接受病入膏肓的大师姐时日无多,但该有的礼数没少,“既然师姐把这把剑给你了,也请你不要随意丢弃它。” 陶卿夏郑重颔首,说了些体己的话便离开。 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女郎清冷的嗓音软了下来,安抚潸然泪下的师妹。 整理好思绪,陶卿夏循着记忆成功摸索到禁地内。 路上遇到了小情况,她机敏地躲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禁地周围频繁出现方璇门的弟子,那股熟悉的不安如疽附骨,四肢都有些发软。 想到禁地内被封住的金九妹,陶卿夏猛提一口气,身姿轻盈地穿梭在阴影里。 此时,禁地, 有毒的灰雾弥漫,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上爬,周围温度骤降,眼前蒙上模糊的光,阴寒的粘稠视线如影随形。 脚下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砖,陶卿夏放轻脚步,灵巧如猫,几个呼吸间消失在原地。 这里似乎是个劈来的大裂谷,陶卿夏一路上看见了不少白骨,凑近看,白骨上层覆有发光的幽绿,死因不言而喻。 这里的毒气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厉害,陶卿夏不明白金九妹对于方璇门有什么作用,把她关押在这里。 耳畔传来不明的低语,是一种精神污染,陶卿夏运转体内的妖力,边保护自己边抵抗精神攻击。 越朝里走,毒瘴越浓厚,伸手不见五指,陶卿夏谨慎地释放精神力,摸索前方的道路。 终于,万年苍树在眼前显露。 金九妹就被压在这树冠顶,复杂邪恶的法术封印住仙草虫妖,白胖胖的躯体缓慢蠕动。 陶卿夏还未来得及顺着旧路线飞上去,万年苍树倏然剧烈抖动。 树冠顶传来轰鸣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四散开来,震飞大半毒瘴。 两种不同法术的攻击持续叠加,峡谷周围的岩壁应声碎裂,碎石戳破毒瘴,重重砸向地面。 脚下不平整的石砖呈网状碎裂开来,陶卿夏眉间紧蹙,食指中指紧贴竖在唇前,飞速地掐了个妖术,闪身消失在苍树下。 第114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14) “擅闯禁地者,死!” 五颜六色的长袍在半空飘忽,天璇门的长老们齐齐站在门主陆网身后,手中掐诀。 气势磅礴的法术浮在空中,眼花缭乱。 “众弟子听令!速速随我活擒反叛者!” “是!” 响亮的嗓音自带震慑,惊得周围岩壁再次裂开缝。 天璇门的弟子分为两阵营,脚踩玄剑,卷起身侧聚拢的毒瘴,留下一道狭长的雾痕。 躲在暗处的陶卿夏探出半张脸,眯着眼睛朝他们望去。 领头的男人身披白袍,整个人罩在袍子里,挥手间侧过头,露出戴着银制面具的脸。 瘦削的下颌收紧,薄唇微红。 惊鸿一瞥,足以让陶卿夏怔愣在原地。 她匪夷所思地揉揉眼睛,想再定睛一瞧,战斗一触即发。 不知道天璇门内的大半弟子是怎么被他忽悠,愿意跟在他身后,握剑直指陆网等人。 他们齐齐御剑飞行,白衣飘飘,动作整齐,双手在眼前掐指画圈,凝聚出的银色阵法飞至头顶。 “背叛天璇门于你们没有任何好处”,陆网笑着抚了抚胡子,似乎只是不理解这些小辈们的小打小闹,“你们真的要为了莫须有的罪名,与我为敌?” 他说得语重心长,好似真的从他们这些弟子的角度感受,低声劝告教导。 站在他身后的红袍长老冷哼一声,最是沉不住气:“同他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说什么!一律杀了便是!” 陆网不喜欢红袍长老看似忤逆他的话,眸光晃动。 其他长老有的高高挂起地看戏,有的则深思这群弟子究其何要反叛天璇门。 作为天下第一大捉妖师宗门,天璇门能给予他们的好处数不胜数,就连法术资源也远超其他。 负手而立的耿澈不动声色地把每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噙着讥讽的笑。 陆网这个老匹夫居然还挑人合作,也不怕没尝到甜头的人反将他一军。 “骗子!嗜血的杀人魔头!” 气愤至极的弟子破口大骂:“截断别人的活气转移到自己身上,陆网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 见此,陆网身后的几位长老心里疑惑,暗骂陆网这鸡贼的老东西背着他们搞动作,也不知道邀请他们! 知道这是没办法谈了,陆网很遗憾地叹气,对他们这群无理取闹的孩子们很失望:“听信他人挑拨,恐怕在捉妖的道路上难坚初心。”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弟子们跟着气愤失望,陆网作为天璇门的门主,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等子妖祟的邪术! “这仙草虫妖万万不能被他们这群放跑了!不然天下大难!” 他的威信早在一众人心里难以磨灭,这点耿澈并不意外,但听到他如此笃定的话,讥笑出声。 天下大难? 简直放他娘的狗屁!胡言乱语!骇人听闻! 当初,就是陆网的这句“天下大难”,小花妖才被活活逼死的...... 耿澈眼底眸色渐深,阴沉的低气压令陆网侧目。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挑事的男人在哪里见到过,这面具更为眼熟。 “既然你们执意要为祸人间,那我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陆网可惜地摇摇头,痛惜他们的执迷不悟。 跟在耿澈队伍里,陶卿夏眼尖地发现了几个熟人——关素雪和筱筱等人。 火球从天而降,又被倏然升起的冰层封住。 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陶卿夏与耿澈的目的殊途同归,她手腕一翻,幻化出灵剑,闷头也冲进战场中。 背后悬浮着由妖力幻化而成的半透明灵剑,一分二,二分四...无数的灵剑飞速转动,旋转着嗖嗖飞向前方。 料到陶卿夏会来,但耿澈算错了时间。 他虚虚抬手,五指在空中用力一握! 一支支挟着寒霜的箭羽划破长空,在空中织起一张巨大的密网,笼罩在众人头顶。 腾出功夫,耿澈闪身来到她身侧,低声让她速速离开。 “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你”,陶卿夏侧身躲过射来的火球,“梦里我似乎也梦到过这些。” 或许这就是天意也说不准,她不可能现在就退缩。 猝不及防的红光腾升,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红色法阵被打开,一只利爪从里面探出。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顾不上回击,颤抖着手指,满脸惊恐:“那是什么!” 终于,红阵里的东西露出来他的庐山真面目。 是神鸟胜遇! 不……当那双全黑的竖瞳犀利地扫向众人……那分明是坠入邪祟的胜遇鸟。 似野鸡般的长尾上下摆动,尖尖的喙翕动,似鹿般的叫声在此刻竟莫名刺耳。 只听它仰头咆哮,滔天的水流自天而降,顺着苍树树冠如瀑布般倾泻。 召唤出邪妖的,是他们敬仰的门主,陆网。 没想到陆网居然会启动邪术,那一刻,站在队伍里的弟子们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那个男人。 他负手而立,脚尖轻点,轻盈地跃至胜遇头顶,高高在上地睨着他们。 “不要让他杀了仙草虫妖!” 胜遇的眼睛提溜着,最终定在胖乎乎的白虫身上,眼里划过贪婪垂涎的光。 只要吞了这妖,妥妥大补之物! 蜂拥而至的弟子们挥舞着长剑,手中掐诀,恨不得冒出火星子。 这一壮举激怒了垂涎三尺的胜遇,身上弥漫的祟气暴动,捉妖师们渐渐招架得吃力。 尖锐的喙叼起嘴边正掐诀的捉妖师,狠狠把人甩向半空。 察觉到不对的其他同门弟子纷涌而至,御剑朝着他飞去,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飞至空中的捉妖师手中刚掐诀,身下的传送法阵堪堪雏形,没等他欢喜,法阵瞬间被利爪搅得稀碎。 腹部传来剧痛,他错愕地垂下头。 尖锐的喙径直刺穿他的腹部,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姗姗来迟的众人头顶,血丝肉块粘在发丝。 他瞳孔骤缩,颤抖着手捂向自己的喉咙。 只见一根法杖直直贯穿,粘稠的血沿着脖颈浸染衣领,胸前大片衣襟上开出朵朵血花。 红袍长老不屑冷笑,他是陆网最信任的人,自然也清楚陆网的所作所为,更甚的是,他也是献祭法阵的受益者。 没想到天璇门的长老在面对陆网的残忍冷血后,仍把锋利的刀尖对准他们,门派弟子恨不得把他们五马分尸。 血水汩汩流出,流得越多,血腥味越浓厚。 在他们脚下,邪恶的阵法正贪婪地蚕食着血水。 胜遇眯起黑眸,脸上扬起痴迷陶醉的神情,仿佛在吸食琼浆玉液。 第115章 事已至此,捉个妖吧(15) 当脚下的祭祀法阵散发出嗜血的红光,在场的人纷纷神色大变,就连红袍长老都不禁破口大骂陆网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这老匹夫竟布下如此凶煞的邪阵,凡是在祭祀法阵内的活人,无不成为陆网的力量。 他想要一举炼化活人,食用他们体内的内力与法力,以增强他自身的力量。 这要是真让他炼成了,恐怕天下会大变! 所有人的眼底充斥着震惊与恨意,那些曾经与陆网蛇鼠一窝的长老们也没想到,终有一日,陆网把算盘打到他们脸上。 反观他们这群人,还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已悄然逼近。 站在胜遇头顶的陆网狂傲一笑,嘲讽地瞟了眼忿忿不平的红袍长老:“别怪我啊老兄,想要成为强者就要学会不择手段。” “连自己唯一的亲儿子都算计进这场蓄谋已久的杀阵里,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人性可言?” 红袍长老气得目眦欲裂,脸色涨红。耿澈倒是清楚陆网的心狠手辣,对此毫不意外,还不忘讥讽补刀。 要是在事出一个时辰前,在场弟子是不会相信陆网会做出食子的残忍行为,但现在,他们惊诧又觉得理所当然。 没想到叶燃都能被他老子摆一道,陶卿夏啧啧称奇,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听到陆网不否认的叶燃会是什么反应。 即将摘下胜利的果实,陆网对脚下愤慨绝望的牺牲品嗤之以鼻。 蝼蚁就是蝼蚁,永远也不要妄想有天会搬动大树。 瞅着脚下的法阵还需要更多新鲜滚热的血液,陆网号令身下的邪祟胜遇,开启了单方面的虐杀。 血在这刻成了最绚丽的烟火,陆网眼神癫狂地凝视着脚下的一切。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他耳中变成胜利的凯歌,哭泣与哀嚎伴随着鼻尖越来越浓厚的铁锈味,他下巴微动,嘴角勾起残忍的邪笑。 “我的大业!哈哈哈哈!” 陆网喃喃自语,癫狂痴笑,脚下的胜遇仰天长叫一声,所有人眼前一黑,耳根里传来扎心的刺痛。 “杀了陆网!” 有人率先通过自爆的方法笑着叫嚣着冲向顶天的胜遇,用血肉之躯炸开生的希望。 陶卿夏手中掐捏的法术似不要钱般,丹田内隐隐抽痛,这是妖力要耗光的表现。 不过她自备了大补药丸,一口下去猛地充满丹田内的妖力,小腹的刺痛感被她抛掷脑后,手下的攻击不曾断过一分。 火光冲天,面对如潮般的攻势法伤,陆网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 好在他们脚下的杀阵已经启动,他狠狠松口气。 倏然,遍体鳞伤的胜遇被人直接割破了脑袋,黝黑发臭的浓血喷溅而出。 “他、他居然把胜遇也杀了。” 没人再关注别的,因为整个禁地裂谷开始地动山摇。 万年苍树被吸干脉络内的活力,金九妹终于破开沉甸甸的封印,懵懂地眨眨眼,幻化成人形站在法阵最中央。 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金九妹一眼便瞧见浑身抽搐的邪祟胜遇,以及朝她奔来的好友陶卿夏。 “怎么了这是?”她眨动纯净的翡翠色眸子,似只侮误入狼群的小羊,“夏夏你怎么受伤了,还有——唔!” 杀阵动了! 凌厉的风化作无形的刀,割伤金九妹赤裸在外的皮肤,金色的血自伤口流出的瞬间被陆网吸收。 她疼得小脸惨白。 仙草虫妖本身的攻击力就低得离谱,她们厌恶一切杀戮,喜好和平,怂得要命。 这会儿金九妹哭得泪流满面,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钉在原地,身体不能动弹半分。 失去身体掌控权的她更加焦躁不安,陶卿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阵眼就是金九妹,她身边矗立着无数屏障,让人难以跃进。 阵内温度以可察的速度升高。 起初,这些人还能运转体内法力和内力,进行抵抗。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力不从心,更有甚者热晕在法阵内。 那一刻,绝望与窒息涌上心头,抽泣声从未停息。 就在陶卿夏被蒸得眼前发黑,舌尖被咬得血肉模糊也无济于事之际,法阵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波动。 而波动的源头,竟是令众人都没想到的金九妹。 此刻的金九妹就似换了个人,陈酿的酒红色自瞳仁底渲染开,侵染翡绿的海。 瞳色的变化引起金九妹性格的改变,自内而外散发出妖媚邪肆的气息,衣着与装扮,与黑枫村内的九妖真假难辨。 陶卿夏觉得自己怕不是被热昏头了,不然乖巧胆怯的金九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气场全开。 她双腿一软,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后倾的上身揽入怀中。 身后那人是耿澈,他失神的双眸水光潋滟,睫毛湿成簇状,眼底瞳孔里晕开一圈圈环绕的幽深。 陶卿夏没空看他,她的注意力被金九妹夺去,焦虑不安地握紧拳头。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大手轻柔地撑开她紧扣的手指,不容置喙地与她十指相扣,脸颊红得不正常。 直到被他滚烫的手心温度骇到,陶卿夏才惊愕侧头,她的脊背紧贴男人的胸膛,耳边是他微喘的呼吸声。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被陆网暴跳如雷的尖叫声吵回神,陶卿夏这才发现自己竟贴在耿澈脸颊上,两人鼻尖相对,灼热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她飞速地后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平复加速剧烈跳动的心脏,严肃地望向头顶。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极反转令人瞠目结舌,仿佛看到了希望。 陆网被身姿妖娆的女人掐着脖子虐打,眼尾的黑血丝像是活过来一般,眨眼间便爬满他半张脸。 猛吐一口血,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颤抖着牙关:“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 仙草虫妖的另一种形态不应该与叶燃一起葬身黑枫村了吗! 为什么还会出现! 陆网不明白,他也不想认清,蜷缩着身子匍匐在地攀爬,口齿不清地含糊自语:“不、我才没...没有失败......我是预言中最有潜力突破的强者...” 金九妖才不管他什么预言不预言的,她的记忆与金九妹共享,自然也就知道那小废物哭得有多可怜。 自己的亲妹妹,自己都舍不得欺负,这黄土埋半截的老匹夫胆敢,真给他脸了。 金九妖重重舒口气,瞟了眼进气少出气多的胜遇,没眼看地扶额。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这小东西还能是神兽,也真是出了奇了。 被人害了都要替人家卖命。 第116章 被注销的电话号码 陆网成了阵眼,那些与他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的长老们自然也没能逃出金九妖的手掌心。 一场浩劫被传说中胆小如鼠的仙草虫妖斩于马下。 震惊了整个捉妖界的大事,事关方璇门,爆料者就是方璇门弟子。 俗话说,好事传不远,坏事传千里。 这不,连妖界都啧啧称奇。 干脆陆网别投胎了,直接来他们妖界办事,这心狠手辣的程度和他们有得一拼。 有的小妖甚至还不如陆网狠辣。 那日之后,小花妖便一直躲着那条龙妖。 前几日,耿澈还有耐心等,时间久了,他有些坐不住了。 再次赶跑上门寻人的男人,金九妖双臂抱胸,戏谑揶揄地朝坐在石桌前心绪不宁的女人挑眉:“喜欢还把人拒之门外啊。” 可能是她被封印太久,咸鱼躺习惯了,不了解外界的男女情爱。 郎有情妾有意,就她非要拧巴自己,也不知道图什么。 被调侃的陶卿夏抿唇不语,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是她对耿澈的感情。 她始终觉得陆以容和耿澈是两个人,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骗她。还有一件跟重要的事情,她恢复了记忆。 对当初跳崖,陶卿夏暗暗唾弃自己年轻人傻,难道就凭陆网一句“此妖不可留,日后必定天下大难!”,她就要舍弃生命造福众生? 陶卿夏一向很自私,要是好歹好说,耐心劝说,她或许还会为天下苍生舍弃自己性命。 但陆网那句话让所有人大骇,捉妖师之间的追杀令都传疯了,她到处东躲西藏,最终遇到了那个呆子,陆以容。 之后的事,陶卿夏不想再回忆,她执起白棋,久久没置在棋盘上。 身后响起窸窸簌簌的声音,她知道来人是谁,却不想搭理。 说是迁怒,也是情理之中,但陶卿夏怎么也狠不下心肠,毕竟从始至终耿澈待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没关系,我知道我也有错。” 她的心烦意乱,他一眼便能瞧出来,嘴角噙着苦笑,涩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会一直等,等她想清楚的那天,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 【叮!恭喜女配完成任务世界八!】 【感情线完成度:100% 沉浸式体验度:100%】 【据统计,此次任务完成度计,共获得积分奖励200!】 陶卿夏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眼前倏然出现的小蓝窗惊到她,瞌睡虫被吓跑。 没忘记正事,她忙催促系统:“提取重要信息。” 知道事情严重,觉醒系统一改往日的不着调,这会儿倒稳重不少。 这小小信息居然扣除她整整200积分! 核算下来,就是她摆脱剧情控制十天。想到这,陶卿夏一脸肉疼,心底更加愤怒,什么屎盆子都朝她扣,她心疼她自己。 【叮!信息x1已成功兑换!请宿主查收!】 房间靠右的素白圆桌上,凭空出现一袋密封袋,封条上印有[系统出品!绝对良品!]八个大字。 陶卿夏顾不上别的,飞速下床坐在懒人沙发上,从桌上的笔筒里摸出小刀,仔细划开小切口。 从密封袋里拿出几张纸,她起身铺在桌上,先用手机拍下来保存在相册里,以防纸质版丢失。 细细浏览,不放过任何细节,陶卿夏表情愈来愈严肃,眉间拢起小山。 她把一串电话号码和银行卡号发给老哥陶纨,让他帮忙查查注册用户的基本信息。 转账记录是几张截图,还是彩印,陶卿夏一时惊诧于系统在细节上的把控。 这小太妹团也不傻,还知道留下截图等证据,至于录音……陶卿夏的视线移向置在照片上的U盘。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陶纨破天荒地的开启了居家办公的生活,陶卿夏刚听完录音,房门就被轻轻扣响。 打开门,陶纨站在门外,脸色有些不虞,眼底倒腾着阴沉阴鸷。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陶卿夏还是不免失落。 “没查到那人的信息,是个几天前刚注销的手机号,那人很谨慎,从注册到注销,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同样,银行卡亦是如此,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想要再深入查找,只能去专业机构寻求帮助,这事陶纨在书房时,已经给陶父陶母打去了电话。 最近公司又出了点突发状况,把这事交给陶纨处理,陶勤携妻子前往加拿大处理突发事件。 收到陶纨发来的图片,陶勤站在窗前,俯瞰灯红酒绿的夜景,思索良久,才翻出一人的联系方式。 “喂,老孟啊……” ** 最近,陶卿夏在家里乐得清闲,所有聊天软件被辱骂信息拉爆,她扫了眼,略显无趣地撇撇嘴,果断拉黑服务一条龙。 校园霸凌这件事社会关注度极高,网络上渐渐传出风声,陶氏股市下跌,趋势隐隐严重,毕竟是陶氏小姐的负面新闻。 陶纨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天观察陶卿夏没有轻生等念头,放下心来去了公司处理紧急会议。 这天陶卿夏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管家迈着小碎步匆匆跑来,刚喘口气要说话,就被身后愤慨的声音打断。 来人脚还没跨进院内,嗓门倒是不小:“陶卿夏!给小爷把门打开!做贼心虚不敢回应!” “有贼心贼胆做那种事!只会躲在家里畏手畏脚的臭虫!” 穿过花廊,陶卿夏站在连廊小路,远远望向大门处。 就见唐庶春揽住抽泣的杨枝枝,身后跟着一小波同校学生,都穿着贵校的制服。 唯一区别,是制服胸口处别着的徽章。 大部分跟在两人身后的是同为特招生的贫困学生,他们秉持着同仇敌忾的心,毅然决然地加入讨伐陶卿夏的队伍里。 学校已经开始出现调查真相,口说无凭不要污蔑陶卿夏的声音,这让他们心底产生些许惶恐和愤恨。 是不是就像杨枝枝说的那般,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计后果的欺负他们! 能为他们讨回公道和清白的,只有他们自己! 管家满脸担忧地站在陶卿夏身侧:“小姐别怕,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少爷了,您可以不必理会他们,等少爷回来。” 知道管家爷爷是为她好,陶卿夏扬扬嘴角,主动放他们进来:“没关系的,让他们进来便是。” 昨晚陶纨在公司歇息的,睡觉前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明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陶卿夏不怕他们的栽赃污蔑。 第117章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承认个鸡毛啊 管家颔首,去给他们开了洋楼大门。 一路上,跟在二人身后的学生们啧啧咂舌,光是花圃里的玫瑰花种类,就已经令他们眼花缭乱,更别提其他。 “有钱人真好,难怪能颠倒黑白。” 有人咬牙切齿的低声愤慨,全让走在前面的少女听到,她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收紧。 敛下心底的艳羡和嫉妒,杨枝枝抹了把泪,缩在唐庶春怀里,怯生生地开口,嗓音沙哑:“庶春...陶小姐会承认吗?” 说实话,唐庶春也没底,小时候关于两人的记忆模糊大半,全部被眼前可怜善良的少女取代。 她的眼神似被丢弃的流浪鼠,楚楚可怜,在望向他时,眼底升起名为“依靠”光。 仿佛他唐庶春是她现在唯一的救世主。 这种想法一出,唐庶春不动声色地扬扬唇,骄傲感油然而生。 他拍拍胸膛,柔声向她保证:“枝枝别怕,我永远会站在你的身旁。” 身后的其他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难掩对杨枝枝的羡慕。 有唐家少爷的庇护,想必没人敢欺负她了,反观他们...... 等他们进门,看到本该忏悔的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细品茶点,心底不平衡更甚。 唐庶春看不下去了,跳出来指责她:“陶卿夏!你一点不后悔吗!以权压人!真愧对于你的教养!” 回应他的,是陶卿夏不轻不重地轻哼,如同一拳打在棉花里,造不出任何实质性伤害。 唐庶春那颗逆反的心再次升起,气得浑身发抖。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庶春,我没事的,你不要因为我惹陶小姐不快”,杨枝枝强撑起脸上故作轻松的笑,抬手撩发间,露出青紫交加的可怖伤疤,“看到你难过生气,我也心疼。” 杨枝枝越是大度越是不在意这些,唐庶春就越想替她讨回公道! 尤其在瞥见她瓷白的手臂上,短时间无法消去的淤青瘀血,他的心脏就跟着刺痛。 是他没能保护好他喜欢的人。 杨枝枝柔柔一笑,落在唐庶春等人眼中,如同拼命抵抗的小白花,柔弱不失坚韧,暗含妥协的无奈。 唐庶春不想就此罢休,这事本就是陶卿夏的错,凭什么他的女孩要承受这一切不公! “陶卿夏,道歉有这么难吗?” “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在演讲台公开道歉,对枝枝的精神损失、医用费等进行补偿,接受学校开除并公开处理的结果!” 对于唐庶春提着这些,陶卿夏无动于衷,依旧兀自品茶。 余光瞥见男猪脚要破防了,她才轻咳嗓音,在他们希冀的目光下缓缓举起手:“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要郑重声明一件事。” 眼瞅道歉有望,杨枝枝不禁抬眸,神情略显错愕地望过去。 像是开大会一般,陶卿夏不怵他们发光的注目礼,以拳作麦:“我没做过这事,我承认个鸡毛啊。” 好好好,唐庶春后槽牙被咬得咯吱作响,额角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大吼:“陶卿夏!到现在你还死不悔改!陶家有你真是蒙羞!” “亏得和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退婚了!看到你我都嫌恶心!” 最愤怒的莫不过特招贫困生,他们与杨枝枝一样,都无权无势,凶狠的眼神恨不得咬下陶卿夏一层皮。 “道歉!” “道歉!” “霸凌者道歉!” 那声势浩大,恨不得当场把陶家的天花板给掀开。 他们瞪大眼睛围在陶卿夏身边,不敢上前,说到底骨子里还是胆怯权贵,怕杨枝枝所遭受的一切同样出现在他们身上。 陶卿夏老神在在地轻捻瓷杯边缘,袅袅升腾的茶雾被长睫打散,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不受他们干扰。 【有一种微笑是一种警告】 系统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卿夏咽在喉间的茶水差点呛到自己,表面功夫差点破功。 杨枝枝不住捂嘴抽泣,眼尾泛红,哽咽得楚楚可怜:“陶同学,我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向我道歉很困难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陶小姐,金钱不是万能的,你心思这样狠毒,人在做,天在看,我——” 陶卿夏打断她,轻佻眼尾:“你说得没错,人在做天在看,可这事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认?” “况且,金钱不是万能的,可在这个社会,没有金钱你寸步难行。” 杨枝枝被呛的脸色瞬间惨白,唇瓣被她死死咬住,满脸隐忍难过与不服的不屈,把唐庶春心疼坏了,揽过她安慰。 唐庶春指着陶卿夏还要再说什么,二楼传来声音,众人寻声望过去,高冷的男人不疾不徐地下楼。 即使身穿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也难掩来人的贵气清冷。 杨枝枝抽噎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抬眸的瞬间对上男人的眼眸。 他的眼神淬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威慑力十足。 但在看到陶卿夏的那刻,男人眼底的寒霜眨眼消融。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无一不在陶纨身上,自然没错过陶纨眼神的变化,不说艳羡陶卿夏都是假的。 背对着众人而立的杨枝枝在瞧见陶纨那刻,眼神变得晦暗,垂在身侧的手不住蜷缩。 “陶哥。” 唐庶春嚣张的气焰被破天的大水浇灭大半,表情和姿态都些许拘谨,宛若见到猫咪的老鼠。 “怎么了?” 陶纨不理会他,径直站到陶卿夏身侧,不动声色为她撑腰。 陶卿夏瞧见他,眼里也划过片刻的惊诧。 想必他是凌晨后才回来的,在她睡着前没听到任何动静。 又次被忽视的唐庶春脸色不虞,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几步:“陶哥,我今天来就是想为杨同学讨声道歉。” 在唐庶春说出那句应该道歉时,陶纨万年不变的表情霎时皲裂,充斥寒霜的黑眸深不可测,略带嘲意地凝视唐庶春。 “道歉?” 他掀起嘴角,十指交叉,上位者强大的气场令唐庶春等人心尖一颤。 余光睨着怀中垂眸默不作声的少女,唐庶春咬咬牙,给自己打气:“陶哥,这事包庇她恐怕不好吧。” 第118章 孟白成,公私分明 包庇? 陶纨微微摇头,大手重重一挥,几张白纸被甩在桌上。 对上唐庶春不明所以地欲言又止,陶纨冷冷一笑:“我陶家行得正坐得端,你想要证据?就在这里,白纸黑字!” 被他这番举动骇到,其他人不敢上前,唐庶春心底腾升的不安隐隐放大,这关头竟胆怯地不敢上前。 陶纨不给他们退缩反悔的机会,用眼神示意管家把这些复印件分发下去。 确保每个人手中都握有一份,管家才笑着退下。 “这、这怎么可能!”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唐庶春指尖颤抖,没有勇气垂眸去看这几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不过,就算他自己不看,身后那些人也会替他言语。 “贼喊捉贼?到底是真是假。” “没想到为了陷害陶...她不惜伤害自己,我的妈呀。” “呜呜呜,我不会就这样得罪陶家了吧...” 眼前字体标准的黑字开始扭曲,在纸上跳起舞,唐庶春只觉得鼻间的空气被硬生生抽干,无法呼吸。 好一出贼喊捉贼,幕后主使居然是受害者杨枝枝自己,传出去,杨枝枝这辈子就完了。 唐庶春揽住少女的手臂默默收回,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有意思吗!” 没想到平日善良柔弱的姑娘会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所有人惊愕地张大嘴巴,盯住崩溃大哭的杨枝枝。 视野内一片朦胧模糊,泪水糊满眼球,杨枝枝哭得泪流满面。 呜咽不停的抽泣声那般悲恸,泣不成声。 她眼底的绝望太过痛楚,唐庶春心尖一痛,叹着气妥协般再次把人搂在怀里。 “为了给自己的亲人摆脱负面头衔!就捏造事实!”杨枝枝太过崩溃,抬手推开心疼她的唐庶春,绷着小脸直视陶纨,“没想到陶总居然也会以权谋私!” 她的表情坚决又笃信,那些半信半疑的人只敢互相对视一眼,却也佩服杨枝枝敢跳出来质疑陶纨。 陶纨是陶卿夏的哥哥,为了保护陶卿夏,居然不惜一切代价把脏水泼到她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杨枝枝在学校一直都很温柔平和,现在哭成这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些人的心就跟着偏了。 面对这些人不相信的质疑,陶纨丝毫不怵。 唐庶春心疼杨枝枝,也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是杨枝枝自导自演,语气难免带上几分埋怨和不满:“陶哥,我知道你向着陶卿夏,但是这事——” “你觉得我在包庇小夏?” 陶纨坐在沙发上,他长腿交叠,双手置于膝盖上。 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犀利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他不屑轻笑,摊开手机置于桌上,屏幕上头赫然在目的是一串熟悉又安心的电话号码。 他冷笑:“对我质疑?那就再走一遍正规程序,我不介意再浪费些时间,来证明一些没用可笑的结果。” 杨枝枝委屈咬牙,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所为,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她才不是贼喊捉贼,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本来就是陶卿夏这个不该出现的女人! 可这事真让她走正规程序,杨枝枝胆怯了,她害怕地缩进唐庶春怀里,哭得难以抑制,说不出话来。 唐庶春认为陶纨就是在包庇陶卿夏,在杨枝枝阻止前,自认正义地扬起下巴:“那就让正规程序来证明!枝枝这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闻言,陶纨轻笑一声,嘲讽意味明显,他对唐庶春之前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着他就可以欺负到他们陶家人头上。 我希望到时候看到结果,唐少可别怀疑陶家收买人心,刻意伪造就是为了保护小夏。” 陶纨语气淡淡,但讥笑想忽视都难,唐庶春只觉空气中扬起无形的手,狠狠在他脸上抽下一巴掌,打得他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这一刻,唐庶春甚至恨起了陶纨,整个陶家,他们不识抬举,道一句歉有这么难?非要搞成如今难堪的局面!让他颜面扫地! 但flag已经立下,唐庶春想反悔都难,只得脸色铁青地颔首,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把不安的预感强行压下。 他不相信杨枝枝会做出这种事情,明明记忆中,那个雨夜,她还救助了那只黑猫,如此心地善良的少女,怎么会…… 同时,唐庶春也不可能质疑正规程序给出的结果,毕竟陶家再怎么一手遮天,也不可能触碰社会底线,越是权贵越是注重细节。 管家怕陶卿夏嘴闲无趣,特地端来上乘的西瓜,冰镇过的,清凉解渴。 所有人都在陶家干等着,中午饭也不能吃,就盯着陶卿夏吃西瓜,悄悄咽口水,心里不由埋怨起唐庶春和杨枝枝两人。 好在这事简单,插个队查人还是可以的,这次送上门的,是唐庶春都认识的人孟白成,孟家老幺,警队队长。 身穿工作制服的男人下了车,行走间难掩军人的肃杀之气。 孟白成站在陶纨眼前,严肃立正,敬了个礼,扬声道:“陶哥!” 他们小时候都以陶纨为首,现在也不例外。 瞧见来人是孟白成,唐庶春悔得肠子都青了。 以孟白成的公私分明,甚至前几年轰动全网的大义灭亲之事,唐庶春一点也不怀疑最终的结果。 越是如此,唐庶春越是胆怯。 他不敢承认自己也有识人不清的一天,不敢相信怀里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唐庶春不禁上前几步,被强行忽略的不安顷刻间充斥在胸膛,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白成哥,结果是什么?” 这时候,孟白成才抽空瞥了他一眼,同时暗暗扫过畏手畏脚的杨枝枝,毅然摇头:“密封袋,我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陶哥拆开便是。” 唐庶春心里急躁,又不能催促什么,只能眼带希冀地盯住陶纨,礼节什么都被吃进狗肚子里。 此时此刻,唐庶春就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和杨枝枝才是受害者! 然鹅,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陶纨早有预料地抽出几张纸,板着脸扔到望眼欲穿的唐庶春跟前。 唐庶春忙接住,在看到结果姓名的那刻,如遭雷劈,失声大喊:“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是假的!” 这两句话无疑是在打孟白成的脸,甚至在怀疑他对待职业的公正公平,涉及到原则问题,孟白成的脸色沉下来。 第119章 惊呆了老铁!背锅侠再创新高! 强大的气场压得唐庶春脸色大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白成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这番解释如同掩饰,孟白成脸色更差,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他。 白纸黑字,连同署名日期上的盖章明晃晃地暴露在众人眼底,不想承认都难。 朝陶纨再次严肃敬礼,孟白成颔首示意后,大步流星转身离开,他事务繁忙,这次听到陶纨的请求,才主动接下送密封袋的活。 他对唐庶春的印象很浅,小时候都以陶纨马首是瞻,而淘气的唐庶春在他记忆中,还没有唐轩宸印象深。 得到这个结果的唐庶春如遭雷劈,被劈得外焦里嫩,大脑当场待机,只觉得脸部的巴掌印更深了。 【男主都不用补腮红就能去表演舞台剧了,看他被打脸,我莫名脸疼】 系统贱嗖嗖地幸灾乐祸,陶卿夏端起瓷杯,香甜的可可奶茶扑鼻而来,借着喝茶挡住上翘的嘴角。 她在心里回系统:“你个电子产品,哪来的实体脸?” 好嘛,哭嘤嘤的系统在她耳边狂轰滥炸,无奈陶卿夏主动屏蔽它,耳根子才安静。 公章赤裸裸的盖在白纸黑字上,杨枝枝死命地掐紧拳头,指甲戳进肉里溢出血也无法让她混浊的大脑清明。 为什么?她呆愣在原地,眼眶里蓄满眼泪,素白的小脸哭到眼皮子红肿,可难堪到极点的唐庶春没再回头。 他绷直的脊背下弯,似乎这一次的颜面扫地要了他后半生的骄傲,脊梁骨佝偻。 唐庶春面容灰白,他嗫嚅唇角,低声下气地弯腰道歉:“陶哥,是我一时糊涂,对不起陶卿夏,我——” 没等他忏悔完,陶纨先一步打断他,他眼神犀利,卷着眼刀直直戳进他的心窝子: “唐庶春,一时糊涂并不能轻描淡写地抹去你对小夏做出的伤害,我不想听客套话,我只要你付出实际。” 骨节分明的手指推了推鼻梁骨上的眼镜,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半翕,定睛注视羞愧难当的唐庶春。 他薄唇轻启:“亲自把她口中的赔偿道歉做一遍,再来向小夏诚心道歉。” 所有跟在唐庶春和杨枝枝身后的贵校学生,无不面红耳赤,他们同样羞愤惭愧,毕竟语言上的霸凌也是不可磨灭的伤害。 陶纨如一尊大佛坐在陶卿夏身旁,她眼眶有些湿,鼻尖泛酸,心底划过暖流。 那些人也纷纷弯腰道歉,语气诚恳,即使不被陶卿夏原谅,他们也没再抱怨什么。 毕竟这件事最惨的背锅侠,就是陶卿夏。 与此同时,贵校的论坛贴吧开始了疯狂的讨论,其中被顶上置顶榜第一的,是新鲜出炉的新瓜。 #惊呆了老铁!蛇蝎毒妇的陶卿夏居然才是无辜受害者!背锅侠再创新高!# 如此噱头的标题,惹得众人纷纷围观。 #1:不是,这确定不是陶卿夏花钱砸出来的滚筒洗衣机? #2:一楼没看清就开喷是吧? #3:这事还能有反转?我不信她是无辜的!真无辜我汉堡包叠粑粑吃! #4:真稀奇,没有证据的反转都是假的,这是冷知识! #5:热知识:冷知识都是假的! …… 学校论坛贴吧炸开了锅,差点被挤到程序崩溃,听闻动静的贵校高层披着马甲下场亲自查看。 校长悬着的心放下半截,忙要打电话通知教导主任,准备好公告,就被告知他已被教育部停职,具体原因——助纣为虐,有失偏颇,违背教师良好品行等触及红线的行为。 那一刻,前校长悬着的心彻底凉透了,他抱头失声痛哭,既悔不当初,又不住埋怨陶家的心狠无情。 人都会犯错,他以为不过一件能弥补的小事,实则不过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故意小事化了的逃避问题。 现在大局已定,再怎么忏悔怨恨已经迟了。 夜晚,唐家, 流动的秋风吹不进空气凝固的书房内,昏黄的灯光被粗粝的大手调到最大亮度。 房间内的气氛严肃到莫名窒息,往日和稀泥的柳婉大气不敢喘,生怕本就在气头上的唐博更加生气。 她只能祈祷唐博还有些良心,记得唐庶春是他的儿子,惩罚别太重。 唐轩宸站在唐博身后,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比平日淡了许多。 唐博气得目眦欲裂,抓起手边的本子就要砸向跪地垂头的唐庶春。 “唐博!你这是要砸死你儿子吗!” 柳婉眼疾手快,大步上前,扬手握住唐博的手腕,边哭边怒斥他的所作所为。 “唐庶春!”唐博这一刻体会到嘴里蔓延的苦涩,他仿佛病如抽丝的老人,艰难喘着气,“作为你的父亲,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说罢,唐博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上翻,竟直接被气得晕了过去。 书房内一阵兵荒马乱,目送柳婉和唐庶春坐上救护车,一同去了医院,唐轩宸痛快地呼了口气。 不怕猪队友,就怕神对手,好在唐轩宸身边是神队友猪对手,没等他动手,唐庶春这家伙就能把唐家闹腾得底朝天。 给对面那头发去消息,唐轩宸抬手摩挲下巴,垂眸沉吟片刻,给自己喷了点胡椒粉。 数个喷嚏过后,唐轩宸泪眼婆娑地赶到医院,哭得感情之真,令唐家旁支的那群人无不动容。 ** 收到消息的耿澈正站在Q国一码头,他对面,是个刀疤脸男人。 博德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是他自大狂傲,小瞧了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 想到自己痛失的那些弟兄和让步的点数,博德斯觉得自己需要来一颗救心丸。 克制住杀死眼前男人的冲动,博德斯牵起嘴角,僵硬的笑容在余晖下有些诡谲。 “很荣幸能与耿合作。” 对上男人不服气的眼睛,耿澈淡淡一笑,温润如玉的气质内敛,和和气气地回握住他的手。 “合作愉快。” 流利的法语从他嘴里溜出,嗓音低沉沙哑,跟在博德斯身后的女人捂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脸颊泛红。 她喜欢耿,喜欢这个温柔的男人。 定睛注视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艾米莉亚久久才收回目光,一转头便对上博德斯若有所思的眼睛。 她也不羞涩,直言不讳自己对耿澈的喜欢:“哥哥,我喜欢耿。” 对自己妹妹强硬的性子颇为头疼,博德斯不想多劝,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顾虑。 博德斯目光幽幽地盯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黑点,嗓音沉沉道:“艾米莉亚,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知道哥哥是支持自己的,艾米莉亚很是高兴。 当然,就算博德斯不支持她,她也不会理会,她的事情轮不到博德斯管束。 “或许我们可以去耿的国家,在那里发展也不错。” “我想你是对的,亲爱的艾米莉亚。” 第120章 耿澈,抬头看镜头 咖啡醇香萦绕鼻尖,使人气定神闲。 猫咖内轻柔纯音乐伴着风铃清脆的声响,给午后时光增添了几分闲适舒缓的氛围。 服务生端来了甜品和咖啡,陶卿夏优雅地端起瓷杯,轻轻抿了口。 说实话,她还是喜欢添了牛奶的咖啡,不至于嘴里太过苦涩。 “等下一起出去逛逛吗?” 坐在对面的男生翘起嘴角,初阳的光芒温暖,阳光自身侧落地窗溜进,给他的发丝镶上金边。 陶卿夏吸吸鼻子,闷声颔首。 由于半夜睡觉踢被子,她很不荣幸被感冒找上门,根据以往的经验,没个十天,这小小感冒都好不了。 今天周天,陶卿夏早起就记得曾经答应耿澈的一顿饭,趁休闲最后一天,就定下来了。 两人约定地点在城北新开发的美食城与步行街,碰巧陶纨来这里商议合同,顺路载着陶卿夏过来。 这家猫咖生意不错,坐在一角,陶卿夏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挠头抓耳的猫咪。 对猫咪的品种了解不深,陶卿夏只识得几只。 脚踝传来软乎乎的触感,她闻声垂眸,就对上银渐层闪亮的黑色眸子。 “自带眼线的猫?” 目光掠过银渐层眼尾上挑的黑毛,陶卿夏弯弯眉眼,笑着举起猫儿,放在自己怀里。 这只银渐层也不怵生人,察觉到面前女人没有恶意,便在她香甜的怀里懒懒伸个懒腰。 粉嫩的爪垫暴露在空气中,毛绒绒的爪爪开花,乖巧的小样子,看得陶卿夏那颗心瞬间被它融化。 “夏夏喜欢?” 她脸上的笑容可爱,嘴角梨涡显露,明眸皓齿,耿澈不自觉被她吸引。 陶卿夏闻声颔首,偏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以为他也喜欢,便笑着把银渐层举着放进他怀里。 被这猝不及防的猫骇到,耿澈僵硬着手臂,感受到小猫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掌心。 被他一动不敢动的模样逗乐,陶卿夏笑得开怀,抿了口咖啡,从包里翻出手机。 镜头对准一猫一人,她卷着笑意的声音闷闷响起:“耿澈,抬头看镜头。” “咔!” 一人一猫同时看向镜头,这一刻被永久定格。 初阳下,他眸中敛住含笑的碎光,嘴角噙抹温柔眷恋的笑,阳光格外偏爱造物主之精美,镌刻出流畅的脸部线条。 怀中的银渐层也是个惯会寻找镜头的主,毫不怯场地扬起下巴,圆溜溜的眼珠受到光线刺激,圆瞳收缩成狭长的竖瞳。 浑身毛茸茸的,柔顺的毛发镀了层金边,开花的爪爪与粉嫩可爱的爪垫,仿佛天生就属于聚光灯下。 这猫通人性得紧,陶卿夏和耿澈两人起身离开时,还惨兮兮地在两人脚边打滚,露出柔软白嫩的肚皮。 不过,银渐层遇到了心硬如石的两人,自然没留住他们。 出了猫咖,空气中弥漫着牛油火锅的香气。 如何判断辣味是否纯正,单看耿澈打了不下五个喷嚏后,陶卿夏开玩笑地肯定颔首:“这家海底捞绝对正宗的好吃。” 知道她这是打趣自己闻不得辣椒味,耿澈捏捏泛红的鼻尖,淡淡一笑。 层层叠叠楼梯蜿蜒曲折,是通往别地的地铁进站口。 出了地铁口,迎面就是一张超大的立牌,上头贴有凸出的手写字——欢迎来到义乌小商场。 说是义乌小商场,实则只是蹭义乌的热度。 里面小吃街错综复杂,两栋美食城之间连接着悬空的铁桥,上头的交通工具居然是幼稚的小火车。 街道两旁的奶茶店数不胜数,种类繁多,目测不少于十,陶卿夏喜欢coco的甜度,先去买了杯温度适中的珍珠奶茶。 炸猪脚的队伍排得很长,陶卿夏盯上了旁家的芋泥啵啵沙冰桶。 一路从头吃到尾,耿澈手中拎着满满两大袋小吃。 只要是陶卿夏排队买的,一律两份起步。 这还只是去吃饭前的开胃小菜,陶卿夏预定的雅间在金楼,金楼最出名的是剁椒鱼头和酱肘子。 上次退婚,她都没吃上一口,这回势必吃个肚皮滚圆。 以前不理解为什么网络上总有男生感慨抱怨,自家女朋友太能逛,他们快要扛不住。更有甚者,甚至自带折叠小板凳,实现走哪坐哪的自由。 现在,耿澈有些能够感同身受地理解到那种心情。 不过更多的,是愉悦和亢奋。 陶卿夏摸了摸已经有些撑的肚皮,还不死心地滴溜着眼睛朝街道两边瞟。 好在耿澈及时拦住蠢蠢欲动的她。 他的目光惊诧地落在她鼓起的胃部,有些好笑地开口:“现在吃饱了,等下怎么吃你点好的剁椒鱼头和酱肘子。” 陶卿夏遗憾地叹口气,回过神又惊于耿澈居然猜到自己点了什么菜肴,刚要说点什么便被他截胡。 “这么吃还这般瘦?狂吃不胖的体质?” 没想到这家伙也是冲浪高手,陶卿夏抬起手腕,握拳在眼跟前转了圈。 手腕处的腕骨清瘦,虚虚用另只手环住,拇指与中指相碰,确实是狂吃不胖的易瘦体质。 两人谈话间穿过美食城,乘坐电梯来到铁桥。 金楼的位置距离美食城不远,为了消食,陶卿夏特地选了条最远的路线,步行十分钟左右便能到。 乘坐自己曾经点评幼稚的小火车是一种什么感受? 让当事人陶卿夏告诉你,就是一个字——爽! 耳畔飞驰而过的风簌簌作响,无孔不入地钻进衣领里,吸附在皮肤上还有些冷。 额前刘海被吹到脑后,趁着小火车逐渐慢下来的时间,陶卿夏掐准时间匆匆整理碎发。 今天小姑娘穿了件印花长裙,上头印染有可爱的樱桃图案,裙摆做成花边形。 柔顺浓密的长发盘起,在脑后扎了个丸子,用滚着镂空花边的大肠发圈箍住,红白相间,下头还坠着同样樱桃。 总的来说,娇俏可爱,洋溢着活力朝气。 路上路过电玩城,陶卿夏坐在计程车,靠窗盯住炫彩的大屏,望眼欲穿。 等下次她自己来的时候,狠狠换上几篮的游戏币,从头到尾耍个够。 而心细的耿澈转动他八百多个的心眼子,暗暗弹出数个理由,筛选出最合适的理由,邀请她一起去。 金楼的客流量很多,来往旋转门都快转不动了。 第121章 它叫染不白,是我一位姓孟的朋友养的 在前台报上雅间订单号,同时输入预约的手机号,陶卿夏跟在服务生身后进了电梯内。 她定的雅间在二楼,出了电梯就是金碧辉煌的走廊。 绿植叶片擦拭得一尘不染,进了雅间,服务生贴心地关上门。 圆桌上已经摆有配套干净的餐具和纸巾,都是经过高温消毒杀菌处理过的。 菜肴是一开始便点好的,两人在雅间内对坐,陶卿夏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摆弄手机。 她多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个塑料姐妹花给她转发些没有营养的短剧视频,哪怕让她吐槽吐槽也行。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表现出自己很忙的样子。 陶卿夏也不例外。 葱白的手指可劲扒拉平淡无奇的各类软件,甚至翻进了相册内。 “这只黑猫,我觉得好眼熟。” 耿澈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偷窥小姑娘隐私的念头,她的手机没有贴防窥膜,就这么随性一瞥,就瞧见她屏幕上的图片。 是一只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小黑猫,蓬松的毛发湿得一簇簇紧贴皮肉,瘦小的黑猫滴溜着水汪汪的琥珀色圆瞳,直勾勾地凝视镜头。 陶卿夏倒是没感觉到被冒犯,听见耿澈主动出声打破逐渐凝固的氛围,一时间竟暗暗松口气。 听他这么说,陶卿夏也没多想,只耸耸肩:“可能品种外表相似吧,薄荷是我高一的时候,在便利店附近发现的一只流浪猫。” 耿澈:“你怎么认定它就是只流浪猫?” 陶卿夏:“没有名牌,还没我巴掌大的小猫可怜兮兮地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我一连喂了好几天都没人来找,这不是流浪猫是什么?” 听到她暗含气愤的话,耿澈轻声笑笑。 他仔细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最终沉吟不语。 这些场景都对上了,可以说陶卿夏口中的薄荷,就是他朋友家里养的那只高傲的黑猫。 细细把这些告诉陶卿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张嘴,翕动唇瓣却发不出声音。 毕竟这世界这么大,怎么就这么巧是同一只猫。 陶卿夏心里虽然已经相信大半,但还是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没办法,耿澈打开微信,划至列表靠后的位置,点进落灰许久的聊天框内,翻出几张黑猫的照片。 同时还有寻猫启事,以及最终猫咪被找到的具体位置。 确确实实就是那家便利店,陶卿夏到现在都记得清楚,她当时被唐庶春多次拒绝,他的话让她很伤心,便偷偷用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袋纯牛奶和几根烤肠。 祸不单行的是那天下了暴雨,她撑着雨伞走出便利店,在滂沱大雨的哗啦声中,敏捷地捕捉到小猫微弱的叫声。 雨水洒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腾升的雾气弥漫,白雾黏在皮肤上残留几分闷热。 她就这么发现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生命,那几天,是这只小黑猫治愈了她难过哭泣的心。 几天后,陶卿夏按照惯例跑去便利店,拐进那道巷口后,睡在纸盒里的猫崽仔不见踪影。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到过那只猫,附近也没有它出现的爪印。 其实被人收养的概率很大,图片中的黑猫比小时候更加强壮,毛发熠熠生辉,可见现任铲屎官有多用心地宠爱它。 “现在它叫什么?” 薄荷是她随口取的名字,陶卿夏想知道它现在叫什么。 耿澈轻轻一笑,把手机又朝她的方向送了送:“它叫染不白,是我一位姓孟的朋友养的。” 染不白...... 陶卿夏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发现取名的这人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黑猫浑身上下似掉进了墨缸,确实染不白。不光染不白,说不定它也洗不白。 【宿主,问问染不白是不是有个同胞兄弟叫纯黑】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耿澈笑着再问了遍陶卿夏很喜欢猫? “可爱又治愈的小宝贝,谁不喜欢?” 等高中毕业了,陶卿夏决定在她十八岁成人礼这天亲自去宠物店,选下一对超可爱的猫咪崽崽。 她去上大学,家里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谈话间,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娴熟地摆好菜肴便离开。 陶卿夏夹了块剁椒鱼肉送进嘴里,炸开在味蕾间的味道令她不住眯起杏眼,好似偷了腥的猫。 腮帮被顶得鼓起,小姑娘吃起东西来也似她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般斯斯文文。 吃嘛嘛香,耿澈平时吃得不多,这回有对面陶卿夏的带动,不多时便多吃了许多。 那些平日里尝起来索然无味的菜,在陶卿夏嘴里倒成了道美味佳肴,吃得双眼弯成月牙。 她礼仪学得很好,吃得虽然看着香,姿态却不显急迫狼狈、狼吞虎咽。 耿澈甚至怀疑这顿饭是陶卿夏拿他当借口,来奖励自己补偿她自己的。 年轻人主打一个“没福硬享”,按照陶卿夏的想法来说,她成功洗清自己,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此举就该好好奖励自己。 翌日一早,陶卿夏站在梳妆台前,不可置信地抬手戳了戳鼻尖泛红的痘痘,有瞬间的欲哭无泪。 在这样,别怪她0帧起手,直接抱头痛哭。 放肆餐不能多吃,这痘痘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长期假期彻底离她远去,陶卿夏有家教推进,学习进度未曾落下半分。 换上贵校的精致制服,陶卿夏在衬衫外头又罩了件奶白的针织衫。 坐上私家车,踏上这熟悉的路,她仿佛被抽干精气神的尸体,还没进学校就已经开始半死不活了。 刚下车,踏出一条腿,她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望向自己的目光,半信半疑的居多。 至于数十道阴鸷的视线,陶卿夏不去理会,神情自若地踏进学校。 路上有同班同学想要询问霸凌事件的具体情况和真实结果,皆被她忽视婉拒。 “切,这么傲,也活该被别人陷害!” 班内的同学被她这样忽视,心里忿忿不平,小声与身旁人嘀咕抱怨,却没想到这话碰巧落去当事人耳朵里。 陶卿夏在原地站住脚,她转过身,凌厉的眼神直逼刚才出言不逊的女生。 第122章 受害者有罪论可让玩明白了 那女生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到,拍拍胸脯,不服气地昂首回呛:“看什么看!我们问你都不回答,这么高傲,目中无人,我有说错什么吗?” 怕陶卿夏拿身后的陶家压自己,那女生理不直气也壮:“别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所有人就该捧着你,你平时但凡不这么自大,这次也不会被孤立无助。” “受害者有罪论?开什么国际玩笑?”陶卿夏气笑了,“你以为自己很幽默很伟大?这事摊你身上你就知道疼了。” 昳丽娇俏的少女双臂抱胸,一步步走到脸色铁青的女生面前,高傲地扬起下巴,似只傲娇的猫咪,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我有资本自大,这不是你嫉妒我的理由。” 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少女脸色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青一块紫一块,敢怒不敢言。 受害者有罪论这东西可让这姑娘玩明白了,陶卿夏发自内心地疑惑惊诧,这书里就没个正常人呗? 合着她一个正常人活该被她们排挤呗。 陶卿夏不怵他们,反正自己已经被孤立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乐得清闲,少些勾心斗角,有那功夫,她多刷几道物理题不成问题。 【啊~今天又是自恋且普信的一天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觉醒系统出来补刀,陶卿夏嘴角抽搐,它还不如不说。 一路无视那些人飞速溜进高二教学楼,在楼梯口,陶卿夏就被小太妹团拦住去路。 她双手抱胸,淡淡问:“我又反过来花钱让你们揍我来了?” 面前少女脸上挂着讥笑,粉发女灿灿一笑:“我们来就是向你道歉的,很对不起,被人当枪杆子使给你造成这些麻烦。” 粉毛身后的小太妹们跟着连连点头,满脸写满虔诚。 陶卿夏点点头,也没原谅她们。 被别人利用了,这个理由没办法洗去他们欺负杨枝枝的事实,哪怕是花钱雇佣。 这种行为她一点也不赞同,自然没办法替受害者原谅。 即使有害者是加害者,幕后黑手。 跟在陶卿夏身后的学生自然看到小太妹团的道歉,暗暗咂舌。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陶卿夏居然真的是被冤枉的,这故事发展实在是太戏剧性了些。 从后门进去,班内人来了大部分,他们神色复杂地悄悄注视嘴角上扬的少女,被她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惊到。 这事真发生在他们身上,不仅没有陶卿夏这样冷静处理的心,也没有笑着回学校的勇气。 他们心里大半都后悔当初的冷眼旁观,同时更加怨恨这件事的主谋杨枝枝,以及幕后推手唐庶春。 对于自己在论坛贴吧上的匿名辱骂是只字不提,那些拿起键盘的人又开始忏悔,回讽挑事的主力。 对于班内的变化,陶卿夏的主要感受——不适应。 毕竟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孤立全班的自由感在慢慢消失,想与她缓和关系的同学很多,几乎每个课间,她的座位旁都会有人凑过来。 一时间竟分不清香饽饽到底是她,还是别的。 陶卿夏来者不拒,他们的道歉她都接受,只希望若有下次,他们别再匿名跟风就行。 毕竟她不需要讨好别人,而别人需要讨好她。 还是那句话,金钱并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周一升旗仪式,陶卿夏站在队伍中间,宛若一颗会发光的电灯泡,真就“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悄咪咪打量的视线就没消停过。 可见这件事闹腾的有多大,传播影响的有多广。 站在绿茵草地上,新上任的校长是个笑眯眯的老爷爷,身子骨硬朗,声音洪亮。 他进行新一周的致辞,同时引出这件万人皆知的恶劣事件:“半月前,我校曾发生过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霸凌事情。” “经过多方协查,最终找出此次事件真正的施行者——分别是高三一班的杨枝枝同学,高三九班的唐庶春同学。” “杨同学进行错误诱导,哄骗发动舆论霸凌,攻击本次事件受害者陶同学,唐同学号召小团体对陶同学进行多次人身攻击,对陶同学造成不良心理阴影。” 被叫到的两人灰头土脸地站在校长身后,手里攥着各自的忏悔书。 “在这里!我警告!不分青红皂白就进行污蔑诽谤等行为不得再次出现在我校!一经发现!必将开除处理!” 唐庶春神情灰白,眼底闪过难堪和尴尬,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演讲台,面对全校嫌弃的目光,不禁咬紧牙关。 他不明白陶卿夏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到这般地步,难道她就不能顾及他的感受吗! 在此时此刻,无地自容的唐庶春显然忘记了,自己曾满脸愧疚地站在陶家时,做下的保证。 唐庶春的自尊心强,这时候竟再次恨上了整个陶家,他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势必把他此时此刻的屈辱全数奉还! 相较于还有些生气的唐庶春,杨枝枝精神恍惚,脸色惨白一片。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天衣无缝。 两人站在台前,接受全校谴责的目光洗礼,羞愧难当地念着忏悔书,公开向受害者陶卿夏道歉。 广播的大喇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立体循环播放,听得唐庶春几乎落荒而逃,杨枝枝则被学校下达了开除处理。 对于女主被学校开除这事,陶卿夏差点没被惊掉下巴。 她在脑海里问系统:“女主被开除!我说你这剧情怎么歪成这样!真的不会被抹杀吗?” 【不会不会,我看了下,女主光环还在杨枝枝身上,虽然光芒黯淡了几分,但不影响书中规则对她的偏爱】 换句话来说,杨枝枝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极大,规则不会轻易放弃选出的天选主角。 秋季溜得很快,悄然间立冬降临。 污蔑的事情并没有给陶卿夏带来太大的改变,冬季趣味运动会的举办反而吹淡了这件事。 值得一提的是,陶卿夏与男配耿澈的联系更加密切了,耿澈不愧是完美男配,无论是在性格情商还是在学习智商,堪称无敌六边形战士。 她遇到难解的物理题,就会去询问他,耿澈也很热心肠,总会给她列出详细的解题步骤。 冬季趣味运动会,往年陶卿夏是不会去参和的,不过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反而想通过肾上腺素飙升,获得愉悦的空暇时光。 班长老葛以前没跟着欺负她,所以最近也算相处得来,这不,拿着项目报名表正朝她走来。 第123章 他就是这样心思阴沉 “那个陶卿夏,你要不要看看”,老葛是个憨厚老实的书呆子,架着副粗黑的眼镜,“参加有奖品,不拿奖都有,重在参与。” 原本这事本该由体育课代表进行填报和整理,可推来推去,这活最终落在老葛手里。 同桌乔雨主动让开座,老葛感激地冲她笑笑。 坐下后,他把手里的两张女生参赛项目推到陶卿夏眼前。 错开角度,从后门看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略显亲密,落在某男眼中,那只会更加严重。 耿澈过来就是想问问小姑娘有没有兴趣参加,没想到开门就是一击暴击,直戳他心窝子。 站在后门的男生眸色微深,胸腔中翻腾着浓烈阴郁的占有欲,面沉如水。 同时,刚报完两人三足,木板过河趣味项目的陶卿夏浑身一抖,眨着眼懵逼地扫了眼刚刚放出来的系统君。 【叮!觉醒女配陶卿夏成功激活任务世界九剧本!】 这任务世界来得莫名其妙,陶卿夏也没在意,顺其自然,不过是做一场永远不会记起来的梦。 今天立冬,按照传统要吃饺子。 学校餐厅内鲜少出现人挤人的现象,为数不多的日子便在立冬。 各个取餐的窗口都备有散发着热气的饺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每碗六个,寓意六六大顺。 陶卿夏来得不早不晚,排在队伍当中,除了时不时瞟一眼的看客,没一点不适。 因为杨枝枝那件事,陶卿夏坐在餐桌前,周围自动空出小圈磁场,没人敢坐在她身边。 不过,学生会会长丝毫不在意,端着餐盘,环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陶卿夏。 无声的霸凌更戳人心,耿澈抿唇,快步坐到她对面,浅浅一笑:“介意我坐这里吗?” 座位又不是她斥巨资买的,自然想怎么坐怎么坐,就算他躺下来吃饭,她都不会说什么。 陶卿夏摇摇头,又猛地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探头探脑,低声对他说:“你不怕被我牵连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身边总是出现耿澈的身影,地铁站搀扶她、扔纸团挡住她,流言蜚语滔滔不绝时,依旧站在她身边。 陶卿夏心里隐隐约约能摆出些什么,正因如此,她才很是惊诧。 这剧情,不仅女主被开除,怎么男配也跟着歪了?! 对于陶卿夏心里的弯弯绕绕,耿澈不清楚,但想到今早看到的那幕,手里捏住的不锈钢筷子有些变形。 “关于运动会,夏夏有什么感兴趣的项目吗?” 由于自己心里的猜测,陶卿夏有些不敢直视对面男生的眼睛,埋头干吃米饭,闻言也只呆呆点头。 耿澈一向心思敏感,这会儿更是察觉到陶卿夏对他浅浅的抗拒,胸腔闷疼。 所有人都可以,就他不可以吗? 脸上牵起的笑意淡了几分,忍住难受和不甘,耿澈故作轻松地轻笑:“那有什么感兴趣的项目吗?” 暗暗叹气,陶卿夏木讷地告诉他,自己报名的比赛项目,末了又试探性地询问他,关于杨枝枝被开除的事。 把小姑娘眼里的希冀和试探收入眼中,耿澈真要被她“吃干抹净”的态度气笑了。 舌尖抵住后槽牙,他笑得温和,可陶卿夏就是打心里发怵,吐槽这天降温太快,餐厅暖气不足。 默默安慰自己,耿澈飞速整理好自己糟糕的情绪,再等等,等时机成熟,她不承认也不行。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心思阴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除了问这件事,耿澈还起了别的心思。 “开幕式后,会有啦啦操加油,夏夏对这个感兴趣吗?” 怕吸引不到咸鱼躺的小姑娘,耿澈又放出点甜头:“报名参加就加分,五分起步。” 不止班级加分,个人的总综评上也会加分,算是一种特殊分数。 一开始陶卿夏确实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啦啦操需要在课后留下来,她只想飞速回家,咸鱼躺。 但听到会在个人综评上加分,她可耻地心动了。 觉醒前,她几乎没参加过任何市级省级,甚至是全国性的比赛,个人综评拉胯得没眼看。 “我再考虑考虑”,她没有立刻答应,但这也足以让耿澈心生雀跃,不为别的,他或许可以与她一起回家。 最近家母看的狗血校园剧在脑海里飞速掠过,耿澈心情愉快地翘起嘴角。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势必要摘下这轮璀璨夺目的月亮。 贪婪如他,月亮撒下的银霜,自始至终只能照耀在他身上,压制他扭曲亢奋的嫉妒心。 中午两人坐在一桌吃饭的照片流入贴吧论坛,不少人赞扬并反思自己,不应该视陶卿夏如洪水猛兽。 有人也提出质疑,陶卿夏什么时候和耿澈走这么近了。 嗑cp的也有,毕竟两人堪称神颜,嗑一嗑身体更健康,养眼的组合很少见。 大部分的人还是友好文明发言的,毕竟上次的事情发生后,许多言辞过激的账号被实名公开,封号是小,丢人是大。 “砰!” 一处逼仄的老房间内,头顶暗黄的灯光照在女生脸上,阴影交错间狰狞一瞬脸色,扬手甩落地面的手机发出巨响,惊动房间外醉醺醺的男人。 他眨着浑浊的眼睛,瘫坐在地,没睁开醉醺醺的眼睛就开始胡乱在地板上摸索。 摸了一圈没摸到酒瓶,男人气愤地从地上慢悠悠爬起,脚步踉跄地上前,来到女生门前。 大手重重砸门,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拍得咯吱作响,灰尘与木屑洒落一地。 杨父恼火地发泄心底的不满,破口大骂:“赔钱货生出的小赔钱货!” “妈的!没用的东西,和你那个丢下我逃跑的娘一样!都是欠我的贱人!” “被学校开除,杨枝枝你他妈真丢我的脸!老子在这里都快抬不起头了!” “你怎么不跟你那个娘一起跑呢!老子就是养了个没用的废物!还学会害人家!你他娘的怎么不死在外面!” 污言秽语如同地狱里撒旦的诅咒,杨枝枝捂住嘴泣不成声,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就是没投胎到有钱人家吗?!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难道这样她还不算可怜吗! 想到论坛里那些人对自己的声讨,杨枝枝狞笑一声,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陶卿夏!” 【捕捉到强烈的情感波动!现开始进行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