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段子恒的问题,秦渊禁不住抽了抽嘴角:“都是自家人,堂哥你犯得着下那么狠的手吗?南歌都说那‘妖法’不难破,只要在施法的过程中回神就行,堂哥你掐爷一下也行,为什么非得用针扎?”
他后背被扎的那个地方现在还疼呢!
“那可怨不得我,”段子恒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南歌虽然是那样说的,可要在颜雅君的眼皮子底下让你回神,用针扎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不然就我从你身后路过的那片刻工夫哪来得及?”
“假公济私!”揉着后背,秦渊一脸不满。
段子恒愉快地低笑两声:“所以那会儿你到底是中招还是没中招?”
有南歌护着,他能欺负秦渊的机会可不多,难得碰上一次,他怎么能对不起自己?
“没有,”若是中招了,他就算被扎了也毫无怨言,可关键是他根本就没中招,“爷日日夜夜都跟南歌在一起,你当南歌不会用她那‘妖法’来捉弄爷吗?现在连南歌的‘妖法’对爷都不起作用了,那蠢女人的小伎俩怎么可能会成功?而且从南歌刚刚说的那番话来判断,防备心越重的人越不容易中招,你瞧爷像是会对那蠢女人敞开心房全然信任的样子吗?”
“那倒是不像,”展颜微笑,段子恒先秦渊一步推开房门,大步迈了进去,“那么咱们就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要不要派人去把北凉的太子喊来?”
偏头往客栈的大堂瞄一眼,秦渊紧跟着段子恒进了房间:“已经来了。”
于是趁着段南歌睡觉的时间,几个男人窝在一个房间里将之后的计划理顺一遍,当房门再次打开时,苍琮突然长叹一声,偏头对秦渊说那一纸五十年的盟约他立刻写好
送来,然后就领着穆景晨飞快地离开,怕秦渊反悔一样。
秦渊摇头失笑,回房看了一眼,见段南歌还在睡,秦渊就又晃去了客栈的大堂,坐在段子恒身旁,拎过段子恒的酒坛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
段子恒有些意外地睨着秦渊:“你不去陪着南歌?”
痞痞一笑,秦渊喝下一口酒,然后才轻声说道:“昨夜收到消息,北凉的七皇子苍劼杀了北凉所有的武将,将他们的头颅挂在了都城的城门上方,据说那一排头颅悬在城门之上的场面惊心动魄。”
苍劼都将人头挂在城门上了,如此招摇,苍琮和穆景晨却没收到消息,显然是苍劼断了苍琮和穆景晨的消息来路,而苍劼此举怕是对北凉皇帝的挑衅。
段子恒愣了愣,猛地瞪圆了眼睛:“苍劼疯了吧!”
能成为武将立于朝堂之上的多是战功累累、经验丰富的老将,领兵打仗都很有一套,北凉的武将之中甚至有几个是能让伯父头疼不已的人物,苍劼就这样把他们都杀了?那北凉日后谁来带兵?北凉三军之中哪还有能与伯父相抗的将才?苍劼是想要创造一个只有文臣的朝堂吗?
转念一想,段子恒又问道:“这事儿你没告诉北凉的太子?”
秦渊摇了摇头:“没说。”
这件事对天宋和北凉来说都至关重要,他怎么可能说给苍琮听?他跟苍琮终究是成不了朋友。
段子恒定了定神:“苍劼打算做什么?就算北凉的武将都对太子忠心耿耿,他也不至于为了打压苍琮就杀了所有的武将,他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他或许想了,”秦渊痞笑着说道,“苍劼并不是北凉皇贵妃和皇帝的儿子,苍琮才是,这一次北凉皇帝要利用苍劼扶苍琮为帝,而且
还想方设法地要护苍琮周全,此番较量之后,躲在项城根本就什么都没做的苍琮必将成为唯一的皇储,而在都城浴血的苍劼必死无疑,你猜苍劼知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你猜苍劼知不知道北凉皇帝的谋算?”
闻言,段子恒的眼神微沉:“你是说苍劼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已经看穿了北凉皇帝的心思,这才将计就计?”
“线索不足,消息不够,爷只是随便一猜。”
可综合他们目前所得到的所有消息、整理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所有线索,他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就只有这个结论说得通。
听到秦渊这话,段子恒白了秦渊一眼:“你会将这些说给我听,便是你心中已有至少六成把握,你这随便一猜可比司天监的测算准多了。”
秦渊轻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一碗酒,还顺手给段子恒倒了一碗。
抿一口酒,段子恒问秦渊道:“你想怎么做?要做一回黄雀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渊斜眼睨着段子恒:“就是还没做出决定,才来跟堂哥商量商量。”
段子恒笑笑:“这事儿或许应该找南歌商量商量。”
“跟她商量可商量不出个结果,”秦渊摇头失笑,“比起那些国之利弊,她更在意爷的意愿。”
“那你的意愿是什么?”段子恒好奇地看着秦渊。
秦渊哂笑一声,道:“没有一个男人不想一统天下,尤其是你我这样出身的男人,单是幻想一下就热血沸腾,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兴奋?”
段子恒一愣,旋即轻笑一声:“说的也是,没有人不想要那天下大权。”
“关键在于天宋是不是背负得起,”秦渊双眼微眯,目光投向碗中的酒水,却又好像是透过酒水看着别的
什么东西,“趁此良机将北凉纳入天宋疆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北凉不是什么富饶的国家,对天宋来说它的价值恐怕只有矿山。若将北凉和天宋连成一片,那坐镇京城的我们能不能掌控得住这辽阔的疆域,若掌控不住,那必定是要变成叛乱四起的局面,劳民伤财,再让西齐钻了空子就得不偿失。”
北凉跟南楚不同,南楚本就有心归顺天宋,圣女经营十几年,南楚百姓已经对归顺一事不太抵触,尤其现在管理南楚的仍旧是南楚的圣女和圣夫,南楚的一切看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就好像南楚仍是一国,南楚百姓根本就没有失去国家的实感,因此也生不出反抗之心。而且南楚地狭人希,与天宋分给王侯的封地相差无几,管理起来并不困难。
但北凉的情况截然不同,他们若趁此良机强占北凉,必然激起北凉百姓护国的反抗之心,若战便是旷日持久接连不断,北凉这块地方值不值得天宋展开这样一场战争?而且北凉虽然荒凉,却是幅员辽阔,若他们真的占了北凉,那可不是随便扔一个王爷过来就能了事的。
仗好打,善后却是艰难,他不知道这一笔买卖到底合不合算。
段子恒也眯起了眼睛,陷入沉思:“西齐在侧,的确是难办。”
以天宋现在的国力,要跟西齐开战他们有八成胜算,可若他们占了北凉之后却受北凉拖累,到时候国力受损,再跟西齐开战他们恐怕连三成胜算都没有了。
想了半晌,两个人俱是头疼不已。
肉就在嘴边却不能吃,这太难受了。
叹息一声,段子恒放弃了思考:“还是给陛下去个信儿吧,这种费神的事情就让陛下想去吧。”
“赞成。”秦渊揉揉额角
,听了段子恒的话之后就觉得他现在是自找麻烦。
他一个做臣子的,为什么非得去考虑君主该考虑的问题?他可真是闲的!
“爷去看看南歌,堂哥你早点儿休息吧。”起身的时候顺便拍了拍段子恒的肩膀,秦渊一转身就快步上楼去了。
瞧见秦渊那急匆匆的背影,段子恒摇头失笑。
推开房门,秦渊还没进门就瞧见了站在桌边喝水的段南歌,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秦渊跨步进门,反手带上了门,落了闩。
“什么时候醒的?”
浅浅一笑,段南歌柔声细语道:“有一会儿了,见你在大堂里跟堂哥说话就没去找你。”
走上前去揉了揉段南歌的头,秦渊笑道:“又不是什么需要你避讳的事情。”
段南歌撇嘴道:“只是懒得下楼。”
听到这话,秦渊眉心微蹙,有些担心:“还觉得累?”
段南歌笑笑:“已经好些了,瞧我这不是都能下床来找水喝了吗?只是这几日‘施法’的次数太多,精气不足。”
话说到最后,段南歌眉眼微动,给秦渊抛了个媚眼。
秦渊摇头失笑,抬手就在段南歌的鼻尖刮了一下:“别引诱爷,明儿就要启程往北凉的都城去,你这娇弱的身子骨可不能再受累,不然怕是要撑不住。”
段南歌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那我就只能乖乖睡觉,自给自足了。”
颜雅君的状况特殊,若不想在抵达北凉都城前露出马脚,那就得真真假假地掺和着,换言之往都城去的这一路上,她得时不时地叫醒颜雅君,再时不时的给她催眠,不好好休息她还真的撑不住。
“爷陪你睡,就挨着你,看离得近能不能分你点儿精气。”痞痞一笑,秦渊搂着段南歌就往床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