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对着木婉云破口大骂。
红玉当即也忍不下去,一边请示木婉云一边就要上前替主子出气,被木婉云再次挥手制止。
“记下,以后一起算。”
木婉云轻笑,琉璃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柳如霜。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动辄控制不住情绪,被激怒,想发狂的深闺怨妇。
不过说起来,她现在总算是能理解上一世柳如霜每次见她都笑意盈盈的。
有时候好心情的确是需要对比。
有些人过的不痛快,不如意,那她还真的觉得生活都美好了不少呢。
也是因为心情实在是太好,她也想跟柳如霜多说几句。
低头拂了拂新凃的寇丹,她笑意盈盈,“其实我也没想到将军真的会同意让我打掉你的孩子,我原以为他这么爱你,自然也是在意你腹中的孩子的,没想到…”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摇头,也不去理会柳如霜杀人一般的眼眸,兀自抠弄寇丹上掀起的一小片指甲,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嗤笑一声。
“对了,妹妹,原本我是想替你好生安葬那个孩子的,我偷偷看过了,虽然月份还小,可看着像是男胎,可惜了…”
说罢,她抬头朝柳如霜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柳如霜在听到男胎的一瞬间,整个人更加失魂落魄,看她的目光恨意更甚,嘴里还轻轻呢喃了些什么。
似乎是“儿子“!
心情又好了一些。
“算起来,我也是他的嫡母,将军还说以后你们的孩子都记在我名下呢,可惜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晚膳多吃了,打瞌睡,却让野狗把那孩子的尸身都糟蹋了,尸骨无存,好可怜,听说没有尸身,人救没法投胎转世,怨气重的,还会一直纠缠生母…”
说着,她突然捂住嘴巴,像是后知后觉失言一般,满怀关切和不忍的抬头。
就看到柳如霜死死咬着嘴,几乎把苍白的唇瓣咬出血来,对着她声嘶力竭怒吼,“毒妇,你逼我落胎,还把他喂给狗,我一定要告诉将军,将军一定会为我儿报仇的!”
木婉云脸上的表情一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什么,可很快又恢复如常,脸上皮笑肉不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说出的话,也是寒凉入骨。
“事到如今,你还自欺欺人呢,要是没有沈阔的允许,我怎么会冲破你院子的重重守卫,给你灌药?”
木婉云一边说,一边起身朝她走去,双手撑在床榻,整个上半身几乎腾空,居高临下看着蓬头散发的柳如霜。
“胡说,将军,不会的…”
柳如霜低着头,双手死死绞着被子,嘴里不停呢喃,时不时抬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却也只能盯着。
木婉云很满意。
“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
木婉云耸了耸肩,突然收回手臂,重新坐定,还趁势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一口,就忍不住吐了。
太难喝了。
比她屋子里的差远了。
没了她的接济,可真是惨!
她摇头过掉这些杂念,重新把视线定格在柳如霜身上。
却见她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目光重新变的坚韧起来,抬头冲她鄙夷嘲讽,“你以为你说了这么多,我就会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怨恨将军,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相信将军,他是有苦衷的,他跟我说过,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展露笑颜,好像只有这样,那个被看不起被嘲笑的就不是她了一样。
可惜,她并没有在木婉云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好奇和不悦。
这让她微微有些恼羞成怒。
于是她暗暗咬了咬牙,发了狠,又多说了一些,“实话跟你说,将军说了,娶你,也不会碰你,你愿意做将军夫人,就守一辈子活寡好了,他心里有我,只会碰我,只愿意跟我生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记在你名下,不仅能继承你的财产,还会继承木家的一切。”
这些原本是沈阔跟她的私房话,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若不是被逼急了,她根本不会说。
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没有女人会受得住。
木婉云毕竟是木家嫡女,是圣上赐婚给将军的,她若是真的孤注一掷,将军也不会有好果子。
可是她竟然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柳如霜发了疯。
忍不住冲她咆哮,“你怎么这么平静?你的夫君从没把你当回事,娶你也只是因为你的孩子嫁妆,想让你供养我们,替我们操持?”
她越说越大声,似乎是想激怒木婉云,可木婉云自始至终平静的让她心慌。
终于,她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她疑惑不解瞪大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木婉云。
半晌终于确定不是错觉,木婉云,她是真的没有丝毫涟漪。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她心仪将军,还曾当街拦马,跟将军表白?
因为将军没去接亲,就火烧将军府,活活烧死将军的乳娘?!
柳如霜心里诸多疑惑,让她忍不住颤声问道,“你?!”
“你竟然不在意?难道都是假的?你压根就不爱慕将军?!”
像是接受不了,柳如霜竟然语气里渐渐带了质问,“你凭什么不爱慕将军?他那样好?!”
木婉云像是突然听到什么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然后鄙夷又不屑的看着柳如霜,“怎么?你的将军那样好,我就非要爱慕?知道我不是来跟你抢男人的?你就这么失望?!”
木婉云只一个瞬间,就理解了一切。
柳如霜大概是把她当成假想敌,所以每日变着法的跟她搞雌竞,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就算没了孩子,可只要沈阔心还在她这里,她就觉得自己仍旧没有输。
可突然知道原来人家压根就不在乎,那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有些蠢了?!
柳如霜显然也是想到了,突然又破防起来。
挣扎着冲她扑过来,“你不在意将军,你为什么非要落掉我的孩子?!”
“这个啊?!”
木婉云勾唇,“因为我不愿意被人惦记口袋里的银子啊?!”
她不在意道。
“只是这个?!”
柳如霜嗫嚅,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自从我进了将军府,你们就一而再再而三惦记我那点嫁妆,那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我可不得防着点,对了,将军是武将,自古武将难保不战死,你说将军要是死了,以后谁能护得住你?”
闻言,柳如霜神情一顿,似乎是也想到了。
木婉云嘴角一勾,对着她好心提醒,“其实你可以劝一劝你的将军,让他用军功换跟我和离,我走的远远的,也不在你们跟前碍眼,当然,他都能为了军功不娶你,情愿娶我,只怕你的份量还是不够…”
听了木婉云的话,柳如霜眼底似乎多了什么。
木婉云也没心思去理会。
看刺激的差不多了,打算离开,却又想到什么,回头补充,“不过若是他不答应,你也可以想办法不让他去战场,毕竟要是他死在外面,你可有的苦头吃了!”
说着,她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立即扬了扬自己的手。
看着柳如霜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毫不怀疑她会动心。
平心而论,她的提议对柳如霜是有利的。
当然,更是她想看到的。
沈阔于皇帝而言是双刃刀,既喜爱他的锋利,又忌惮他太过锋利,伤到自己。
所以自古以来,皇帝都会把军权给自己格外相信的心腹,甚至很多时候军权都是牢牢掌握在皇族手中。
可这一代,皇族人员凋零,人才不济,奢靡之风空前,没有能带兵的。
没办法,皇帝只能把军权交给沈阔。
可他却又担心沈阔权势太盛,而沈阔为了收揽手下,故意纵容包庇,也让皇帝心里忌惮。
一个御下不严的将领,是不可信的,何况,沈家跟皇帝原本也有私仇。
虽说沈阔表现的一副忠君爱国,可皇帝未必相信。
自古皇帝给予权力同时,也会把对方的把柄牢牢握在手里。
可沈阔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妻儿,皇帝根本寻不到他的弱点。
赐婚,原本也是皇帝亲自交给沈阔手里的弱点。
可显然她做的不称职。
所以,皇帝大概也觉得让他们互相争斗,一步步剪除羽翼也不错。
而皇帝厌恶木蔺已久,可木蔺素来清高又自傲,又占着帝师之名,无缘无故申饬或者贬谪,恐会让人非议,有碍他贤君之名。
可若是她因为求而不得闹出什么,那陛下就能借机会动一动木家。
上一世她沉浸情爱里,从未想过其中诸多。
这一世,她勘破情爱和枷锁,倒是越来越能看的透了。
上一世,她一直觉得沈阔对柳如霜是真心,可现在,她觉得也未必多真。
至少他心里或许也未必希望柳如霜生下孩子。
平白多一个把柄在皇帝手里。
沈阔,野心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大。
只是他很擅长伪装。
可不管如何,沈阔不去战场,那她是很喜闻乐见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兀自沉溺在被逼落胎承受丧子之痛里的柳如霜。
犹豫要不要再刺激一下。
就看到柳如霜突然对着她噗噗两声,竟然是吐血。
还好他反应的快,及时躲开。
不然脏了刚做的衣裙,就太暴殄天物了!
只是这么大两摊,是不是刺激的狠了?!
正犹豫要不要请大夫给她看看,死的太容易,就不好玩了。
却突然听到外面出来两声“将军”“将军回来了“,紧跟着,沈阔高大的身影就冲了进来,人还没进来,就先狠狠剜了她两眼,又看到吐血的柳如霜,目眦欲裂的就要伸手推她,还好木婉云及时躲开,赶紧让出位置。
沈阔没有理会她,一颗心都扑在柳如霜身上,走过去,一把扶起扶着床头咳血的柳如霜,声音里满是关切和不忍,“如霜,我来迟了,我没想到,木氏这个毒妇真的敢伤害你,伤害咱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