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落的红梅花瓣在亮起的烟火下异常清晰，点点红色，落在眼前那人身上的水墨图之上。
墨发之上也染了红梅，随着一阵轻风缓缓飘落，衬得他肤色胜雪。
清瑶看清了凉亭中的人是谁，而那人也恰好抬头看到了她。
又一朵烟花炸开，墙上的人与亭中的人无言对视，眼中只剩下对方，仿佛时光都静止了一般。
陆昭云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点坚实的胸膛，看到她，也不躲，只是轻声微笑，将手中的杯子举得更高：“瑶瑶。”
清瑶忽的觉得那朵烟花是在自己脑子里炸开的。
他叫她什么？她没有听错吧？
那样轻的声音，清瑶十分怀疑自己听错了。
“清王……殿下。”她终于回过神，从墙上跳下来，缓缓朝他走过去。
烟花寂灭，四周一片黑色，清瑶照着惯性往前走，走到他面前时，天色又亮了起来。
“你刚才，叫我什么？”清瑶道。
他那句称呼亲密的十分自然，有点让清瑶怀疑，难道是她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他本就该这样唤她。
陆昭云放下手中的杯子，将一旁的灯笼点亮，又将衣衫重新拉好，才再一次看向清瑶。这一次，眼里的神色淡然了许多。
清瑶看着他将衣衫拉好，遮住那片本来
也没露多少的白色，又看向他放下的杯盏——喝酒了么？
“天这么冷，你一个人过来，也不怕凉吗？”陆昭云带着一丝温柔，将带着温度的披风披到了清瑶身上，动作十分熟稔，仿佛他就该这么做一般。
清瑶有点怔住了，她大半夜不请自来，还是翻墙。居然没被人当做盗贼，还能得到一件温暖的披风，和一个亲密的称呼。
宽大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替她将披风系好，清瑶这才发觉，他身上没有丝毫酒的味道。
他没有喝酒，那刚才那一声，是她听错了吗？
清瑶很想伸手去抓住什么，仿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与当初在赏花宴时同样的孤寂身影。
他的怀里抱着什么，他的声音也如今夜一般，只是更加温柔，也更加清楚。
他叫她“瑶瑶”，带着一点点心疼与欣慰。
“范小姐？”陆昭云眼看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衣襟上的流苏，顿时心声如鼓。
清瑶的手握紧，将画面中的人拽回身，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也看清了他怀中抱着什么。
那是她的牌位。
在她死后，陆昭云娶了她牌位，待她如珠如宝。
一瞬间刺痛入脑，清瑶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瑶瑶！”陆昭云立即上前一步，揽住
她的腰，让她倒在自己怀里。
只是一瞬，她便清醒。
“抱歉……”清瑶轻轻推开他，自己站稳，手腕上冰白色的玉镯衬得她肤色雪白，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待推开他之后，清瑶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的衣领怎么这么快就收好了，刚才离得远，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你……”陆昭云低声，带着一丝魅惑：“在看什么？”
清瑶吓了一跳，道：“没什么……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还喝、喝茶。”
陆昭云敛了神色，道：“只是无聊罢了。”
清瑶点头，堂堂一个王爷，除夕之夜也会无聊吗？
却听他问道：“你呢？这么晚来找我，何事？”
清瑶：“……”
“无聊。”清瑶道。
陆昭云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清瑶被他看的有些红了脸，忙从袖袋里取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来，递给他：“谢谢你的玉镯，我来送回礼。”
陆昭云垂眸，像是在看玉镯，又像是在看桂花糕。好半天才伸手接过，碰到清瑶的手指，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清瑶的手指蜷缩在一起，又想到刚才在墙上看到他时，他虽在喝茶，却平白让她生出一股借酒消愁的感觉。
他也是一个人过除夕吗？或许，刚才那句无
聊，也不是假的吧。
陆昭云母亲早亡，又很小就在外开府，对皇帝的感情也不算深厚。就连除夕，也不会进宫去参加宴会。
这么多年，已经成了惯例。
“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清瑶送完了糕点，就想走人，却被陆昭云喊住。
“这么晚了，我送你吧。”红梅落在灯笼上，漂亮极了。
“不了，我……”清瑶本能的就要推辞，她想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便在这里住下吧。”陆昭云截断她的话头。
清瑶一怔，未来得及说话，陆昭云便已经吩咐人收拾客房去了。
清瑶：“……”
这样真的好吗？她好歹也算是待嫁之人，除夕夜住在别人府上……
“饿了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陆昭云道。
清瑶顿时不好意思：“我……呃……”
一杯温暖的泛着橘子味的果汁已经送到她手里，清瑶不由感叹，清王府的下人，动作也太快了吧。
“糟了！”清瑶忽然跳起来：“我出来的时候没有跟他们说，她们肯定急坏了！”
“多谢清王殿下的好意，我、我还是先回去了！”清瑶看了看他，又将手上的橘子汁一饮而尽，默默把空杯子放到凉亭的桌子上。
陆昭云微微点头：
“也好，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清瑶没有再拒绝。
隐藏在暗处的玄光觉得现在不是出场的好时机，但又总得履行自己侍卫的职责，只得躲在暗处，看两个人在大街上优哉游哉的往将军府走。
这一次，鞭炮和烟花声更加喧闹，清瑶心里却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孤单感。
两人并肩而行，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大街上空旷万分。清瑶一边看着空旷的街道，一边感叹，这要是被人看到的话，她连邸报标题都想好了。
就叫“大豫朝第一亲王除夕夜私会将军府独女究竟为哪般”。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场景。
她想起刚才见到他喝茶的场景，道：“下次回礼的时候，我就多送王爷一些好茶。你不知道，将军府这两日收到的东西可多了，我看那礼单子上，还有好多从异国他乡运来的有趣玩意儿呢。”
陆昭云负手于后，与她并行，道：“下次回礼？你倒是已经想好让我再送你些什么了。”
清瑶：“……”
“咳咳，”清瑶将头微微侧过去，道：“镯子我很喜欢，多谢。”
远处传来焦急的声音，是桃酥和阿文阿武他们在喊“小姐”。清瑶听到声响，连忙跑过去：“在这呢！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