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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五十五段长木头

    在不同人的眼里,结婚证代表了不同的意思。

    有人认为这是一道枷锁,将双方都牢牢地锁在了里面。也有人认为这是一道无形的镇定剂,不必再去理会任何人的流言蜚语。

    因为在这世上,除了血缘外最亲密的关系已经被官方承认了。

    无论身处何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险境。

    伴侣二字,永远都比情侣来的更加掷地有声。

    “明天陪我去见见爷爷吧。”程莫淮抱着时承,轻轻抚摸着他紧绷的脊背,“我相信爷爷也很期待见到你。”

    程海成对于时承来说,是一个很复杂的形象。

    他当初因为自己的天赋,收了自己为徒,尽心尽力地教导自己很多年,结果他却拐走了他最爱的孙子。

    也就是这块后,他对于时承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程莫淮不知道,其实在自己和他确定情侣关系的当天晚上,程海成就将时承喊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时承懂了原来自己一直喊的爷爷,并不是他的爷爷,而仅仅只是老师。

    不过那时的程海成虽气,却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警告时承不愿辜负程莫淮的心意,不然程家不会放过他。

    “我就这一个孙子,我比谁都希望他过的好。”

    程海成的眼神森寒,“但他这个身体,确实跟你在一起最合适。”

    时承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地板,听着程海成继续说:“罢了,可能这就是命吧。”

    时承鼓足勇气,抬头看向程海成说:“我很喜欢程莫淮,我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他的心意。”

    程海成好笑地看着他,“一辈子?你才多大,就说一辈子这种话?往后会发生什么,你我全部都不知道。可能明天就世界末日了,也可能明天程莫淮就死了,怎么,他死了你也要跟着殉情?”

    时承有些恐慌地看着程海成,抿着嘴没有说话。

    程海成挥挥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我这把老骨头应该也还能护住你们不少年。”

    时承没有被这么逼问过,内心还是有些害怕。程海成挥手示意他离开,时承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他刚刚走了两步,程海成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

    “但是,时承你要记住,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真的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那首先要想的就是活下来。”

    “只有人在,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人没了,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那样就算你跟着去赴死,黄泉路上也都是丢脸的。因为是你,没有保护好你的爱人。”

    时承心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回头看向程海成。

    程海成却不愿再说话了,催着他赶紧走。

    可在关上门的刹那,时承看到了程海成眼角的泪光。

    那时的时承以为他是被自己气的了,气自己拐走了他的孙子。

    而现在时承却懂了,那时候的程海成想到的应该是自己的爱人……

    “好。”时承回过神,尽力放松下来对着程莫淮笑了一下说:“我们明天一起去见见你爷爷。”

    “也是你爷爷。”程莫淮将随身带着的结婚证掏出来,“该改口了,老婆。”

    原本悲伤的情绪再看到结婚证的刹那九百年的烟消云散,时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摸程莫淮的口袋。

    “你这是装在哪的?口袋应该装不下吧?”

    程莫淮得意洋洋地给他展示在衣服内部缝制的口袋,“我找人专门做的,怎么样?实用吧?”

    时承:“……以后我就不叫你小狗了,该改名叫你花孔雀了。”

    程莫淮一板一眼地说:“那不行,我还是喜欢小狗。”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的公狗腰呀。”

    时承:“……”

    时承:“滚!”

    -

    时承从程海成死后,一次都没有来扫过墓。

    起初是因为身体问题,后来回了宛市后就变成了害怕和反射性的躲避。

    他连画笔都拿不起来,哪有脸见自己老师呢?

    “放轻松,我爷爷死都死了,又不会跳出来吃了你。”程莫淮搂着他的肩膀说:“他要是真蹦出来了,第一个吃的也是我。”

    时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跟着程莫淮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程莫淮问:“怎么了?”

    时承说:“你等会,我回车上那个东西。”

    程莫淮便松手站在原地,看着时承拐回去拉开车门,将身体探进去后抱了个东西出来。

    他抱着那个东西,站在原地对着程莫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奔跑到了他身边,“走吧。”

    程莫淮没问他拿这个东西干什么,“走。”

    今天的天气算的上是晴朗,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天空依旧瓦蓝。

    程海成的坟墓在最里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上面贴了张他年轻时候的照片,瞧着眼神像是再看旁边,但旁边却什么也没有。

    “这张照片是合照,他想看的是我奶奶。”程莫淮伸手指向旁边的坟墓,“这个就是我奶奶的墓。”

    时承诧异问:“为什么不合葬?”

    “他不敢。”程莫淮低声说:“他觉得是他的自大害死了奶奶,所以没有脸见他。”

    怪不得,程海成一直跟他说。

    只有人活着,才会有未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从程莫淮手里接过贡品,仔细地摆放在程海成的墓碑前。

    随着最后一个贡品被摆好,时承心里那块结突然就开了。

    从李德宇和程文的话中可以得知,当年程海成内心的想法并不是他说的那样。甚至可能在前一天,他还在跟别人闲聊时承和程莫淮的感情并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可事情总是不会按着人想象中的轨道前进,程海成也想不到在第二天,自己的儿子就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

    给他下了药,威胁他让时承跟程莫淮分开。

    如果那天听这番话的是身体健康的程海成,可能还不会听程文的话。可惜那天,听这番威胁的话的是一个快要死了的程海成。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程海成六神无主下,自然只能先遵从程文的话。

    也就是这番话,造成了时承四年的梦魇。

    时承席地而坐,看着墓碑上的程海成低声说:“老师,我给你画幅画吧。”

    程莫淮将时承从车上拿下来的画具递给他。

    时承接过来,拿着画笔在纸上停留良久后,下了第一笔。

    往日的阴霾在这一笔后,刹那间就烟消云散。

    而过去,也终于成了过去。永远,也影响不到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