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认真之色,溶月轻抬首,看得分明,平静的心悄然生出几分雀跃来。
双手十指紧扣,仍苍白的小脸浮起片片红云。
二人大步流星地向离水河赶去。
尚未抵达离水河,倾盆大雨就猝不及防地落下。
豆大的雨点飞快地砸在溶月的头发上,肩上,打湿了她的衣裳。
脚下泥泞不堪,难以加快脚步。
心知孟行止一颗心都扑在离水河上,她也一声不吭地跟在孟行止身边。
然,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小心。”
向来沉稳内敛的他,难得情绪外放,倏然伸出手,稳稳揽住溶月的腰,往怀中带去。
湿透的衣衫贴合着曼妙的身躯,靠近时,淡淡的药材清香混合着空气中泥土的味道,莫名带着几分勾人。
孟行止目光微垂,便落在她殷红的唇上。
向来定力极佳的他,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二人缠绵的画面。
冰冷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孟行止的身上,拉扯着他的理智。
他绷紧神经,稳稳扶住溶月的同时,微微松开了几分。
“前面有个凉亭,我背你过去。”
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中,她微微低头,就见到孟行止已经蹲了下去,拍了拍结实的肩膀,示意她上去。
她也没客气,毫不犹豫地爬上孟行止的后背,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耳畔尽是大雨落地的声响。
温热的身体悄然贴紧,温度穿过湿透的衣衫,传递到对方身上。
溶月微微垂眸,便瞧见孟行止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淋漓的大雨顺着每一根发丝往下流淌,彻底打湿了他的脸,甚至要流进他眼睛里。
她伸出手,乖顺地为孟行止遮住额头,勉强遮住向眼睛里流淌的雨水。
“在侯府小心伺候了侯爷许久,没想到还能让侯爷背我一次。”
溶月擦去脸上的雨水,俏皮地说道。
然,两人还没来得及笑,就被倾盆大雨盖住了视线。
放眼望去,眼前就是一片雨幕。
前几日的雨一阵一阵的,且没有今天这么大。
今天这场大雨来得又凶又猛,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孟行止面色愈发凝重,转转过身来,往眠城方向走。
溶月眸底掠过一抹疑惑,可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沉重的山峰,压在她二人心上,让他们心情沉重无比。
待二人艰难地回到眠城落脚的府邸,凌苍正慵懒地坐在软榻上,吃着美婢送到嘴边的葡萄。
圆润水灵的葡萄上还挂着水珠,看起来鲜甜无比。
凌苍懒散地抬起眼眸,目光从狼狈的二人身上掠过,鼻间发出一声轻嗤,道:“长宁侯怎么带着溶月回来了?莫不是溶月想通了?”
他话里没有丝毫起伏,可熟悉他的刘公公却听出了几分压抑的期待。
孟行止并未回答他的话,抬手向凌苍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臣观测,眠城这场大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离水河的水位恐怕又会上升,甚至会出现更危险的境况。”
洪水爆发,山石坍塌,都危险万分。
溶月悄然抬起眼眸,目光灼热地看向凌苍,恨不得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内心的想法。
然,凌苍从始至终,神色都淡淡的,未生出半点波澜。
“挖渠引水,势在必行,长宁侯去而复返,告诉孤,大雨倾盆,危险将至,是想推脱责任吗?”
凌苍语调微沉,狭长幽暗的眼眸中,透着凌厉凶狠的精光。
孟行止挺直脊梁,染着几颗泥点的脸微微抬起,目不斜视地看向凌苍,高声道:“臣并未推卸责任,但大雨倾盆,离水河水位线上升,极可能发生洪水爆发,必须提前将离水河边的百姓迁走,眠城地势偏低,也要提前做好预防。”
见凌苍神情毫无波澜,他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否则,事情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误会殿下办事不力,居心不良,于殿下而言,就是个大麻烦。”
此话戳中凌苍的软肋,狭长眼眸愈发晦暗。
沉默半晌,凌苍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沉声道:“立刻带人迁移离水河岸的百姓,尽快挖通眠城外的水渠,将其引入平河中。”
刘公公立刻吩咐下去。
而凌苍眉头轻皱,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淡淡道:“长宁侯此行艰难,暂时好生歇着,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长宁侯帮忙。”
“多谢殿下体恤。”
孟行止向他行了一礼,旋即便带上溶月回了他所住的院子。
本该跟着二人一起前往离水河的方神医和安婆婆也出现在院子里。
两位老人家本来愁眉苦脸,想离开此处,没想到孟行止带着溶月回来了。
二人又惊又喜,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被凌苍抓回来的吧?
方神医沉着脸,白花花的胡须都快被他拽断了,压低声音问道:“太子殿下逼着你们回来的?”
溶月摇了摇头,让人送来热水,拧了热毛巾,顺手递给孟行止,眸中温和之色再明显不过。
直至方神医和安婆婆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
险些忘了,她早已不是孟行止身边的丫鬟,可这伺候他的事情,倒是做得顺手。
看着孟行止细致地擦去脸上的泥点,溶月心底生出几分无奈。
习惯就像细细的蚕丝,晶莹剔透,悄然间缠在心上,平日没发现,等她真的想挣脱时,才惊觉已经成了难以挣扎开的茧。
然,正当溶月为这种习惯懊恼时,孟行止将帕子放进水里,仔细搓掉上面的泥点,洗得一干二净,方才拧干了送到她手中。
她微怔,素白小手抬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接。
孟行止眉宇间掠过淡淡的笑,说道:“礼尚往来。”
“啧。”
方神医目睹一切,可未曾忘记孟行止从前一次次腔调二人身份的事情,见孟行止眼神甜得似蜜糖,忍不住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他还以为孟行止真是个冷心冷肺,不知情为何物的仙人呢。
如今看来,终究免不了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