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敛了眸底森然凛冽的气息,目光从溶月俏生生的脸颊上掠过,轻笑一声,道:“还要孤亲自扶你不成?”
溶月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应该下马车了。
她忙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凌苍先行一步。
凌苍低笑一声,眸中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情愫。
待他先一步下马车,溶月方才将孟画凝给她的信藏在怀中,跳下马车,紧随其后。
孟行止下车时,刚毒性发作后的他,浑身力气都被抽空,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跟从在后的长风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恨不得把溶月叫来,再给他看看。
可侯爷嘴硬得很,就是不愿意让溶月帮忙治疗,还口口声声说二人身份差异巨大,让溶月知难而退。
思及此处,长风忍不住叹了口气。
“侯爷……”
走在前面的孟行止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吓得长风连忙上前去扶。
孟行止面色一沉,抬手示意他没事,让长风不要大惊小怪。
然,走在前面的溶月耳朵灵得很,清清楚楚地听见长风慌乱的呼声。
她猛然回头,就瞧见孟行止面白如纸,步伐不稳,瞧着虚弱得很。
平静的心骤然加快跳动,她下意识向孟行止走去。
可不等她走出几步,刘公公便笑吟吟地拦住她的去路。
“溶月大夫,大公子在客栈等您呢,您快些过去吧,可不能再遇到那些心狠手辣的地痞流氓,害了您。”
溶月想到那几个厉害的大汉,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
她知道,刘公公这话也是凌苍的意思。
凌苍不想让她惹麻烦,也不想让她接近孟行止。
毕竟凌苍也不确定,她对孟行止是何心意,会不会对孟行止旧情难忘,被孟行止利用,反过来对付他。
然,溶月心中还是放不下面色灰白的孟行止。
她上次的确给孟行止压制了毒性,但余毒尚存,对本就中毒的孟行止而言,带有巨大的伤害。
她轻咬着薄唇,犹豫不决地看向孟行止。
刘公公似笑非笑地上前,轻而易举地挡住她的视线,道:“溶月大夫,可不要因为大公子信任您,宠着您,就不再挑战大公子的底线。”
冷意森然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溶月听得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还要强装镇定地对上站在客栈门口的凌苍的目光。
他那双狭长凤眼中,透着冷冽森然的气息,饶是从他身旁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离他远一点。
她看在眼里,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向刘公公道了声谢,向凌苍走去。
孟行止被长风搀扶着,清楚看到溶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
于她而言,无论是他这个长宁侯,还是凌苍那个太子,一旦发怒,她都将无法承担后果。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凌苍请来的大夫。
思及此处,孟行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密密麻麻蔓延开来的痛意,沉声道:“无碍,休息一会即可。”
话音落下,他便挺直了脊背,清冷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痛苦,大步流星地向客栈走去。
凌苍在转身的瞬间,将孟行止故作平静的样子看在眼里,眼底笑意愈发明显。
孟行止啊孟行止,你这么厉害,终究没逃过暗箭难防。
凌术那厮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算计他,也不相信孟行止会彻底跟他站在同一阵营。
一箭双雕,才是最好的选择。
思及此处,凌苍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转身就在掌柜毕恭毕敬的邀请下,大步流星地向楼上走去。
溶月亦步亦趋,住在凌苍隔壁房间。
而孟行止住在尽头的那间房,自他进门休息后,溶月就一直没看到过他的身影,就连晚饭都是由长风送过去的。
见孟行止食不下咽,甚至喝口水都会疼得吐出来,长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侯爷,不如让奴才去请溶月吧,就算太子殿下厌恶侯爷,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见死不救,阻拦溶月的。”
长风明白孟行止的顾虑,可溶月并非凌苍手下的丫鬟奴才,不需要把做的每一件事都报备给凌苍听。
然,孟行止仍坚持不让长风去寻溶月。
溶月想要过安稳日子,远离他,安稳日子就不远了。
他们之间本就是天差地别,一别两宽,方能各自欢喜。
思及此处,孟行止眸色愈发复杂,他按住长风的手,面色沉稳道:“无妨,本侯心中有数。”
话已至此,长风也劝不了他,只能就此作罢。
孟行止屏退了长风,独自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
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意从身体各处蔓延开来,痛得他四肢百骸,身体发冷。
密密麻麻的冷汗涌出,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服药并非完全是为了溶月。
他此行若太过顺利,凌苍的心思就会放在他身上,江南水患的贪污案子,也会成为他们角逐的棋子。
如此一来,江南百姓最后的希望也会被凌苍利用,活下去就会变成最困难的事情。
如今他身体不适,凌苍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冷眼旁观。
他便有更多机会,为江南百姓解决水患。
思及此处,孟行止不由得将身体蜷缩成团,尽力压制着身体的痛苦。
但犹如潮水的痛苦铺天盖地地向他涌去,几乎要淹没他所有理智。
浑浑噩噩之间,房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
他用尽全力,方才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可冷汗进入他的眼睛,隐隐的刺痛扎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彻底睁开眼睛,也看不清来人是谁。
只觉得一双软嫩的手轻轻将他扶了起来,锐利一颗散发着腥臭味的药被人毫不客气地塞进他嘴里。
药丸遇水则化,臭味肆无忌惮地在嘴里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拧紧眉头,下意识想要把嘴里残留的药物吐出去。
正在扒他衣裳的溶月立刻察觉到他的想法,素白小手毫不犹豫地按住他的嘴,不让他把东西吐出来。
“侯爷若想舒服点,就配合一些,把药吃了,我在给你施针,加以辅助,排除余毒……”
温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进孟行止耳中,他听得迷迷糊糊,却知道,溶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