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大夫,你一大清早就去树林中,寻到些什么好东西?”
凌苍略显阴鸷的声音中藏着几分揶揄,似乎对溶月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心知避不开他,溶月只得坦坦荡荡地对上凌苍注视的目光,清浅一笑,道:“民女在林子里寻了些草药,或许路上有用。”
名义上,她毕竟是凌苍找来跟随的大夫,自然要尽心尽力一些。
凌苍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带着几分冷冽。
“你这么尽心尽力,是为了孤,还是为了长宁侯?”
他指节弯曲,轻叩桌面,清脆的响声钻进溶月耳畔,犹如阵阵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眨眼的功夫,脑海中已经翻涌过千思万绪。
“殿下说笑了,民女是殿下寻来的大夫,自然是为了殿下。”
“哦?”
凌苍扬起眉,饶有兴味地看着乖顺温和的她,又问道:“那你昨夜拒绝了孤的邀请,却睡在长宁侯的马车上,所为何意啊?”
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压得溶月心中惴惴不安,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她知道同行路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凌苍的眼睛,但没想到凌苍会如此直接地质问她。
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本分,凌苍却将她视为他的私有物品,为旁人治病,都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种感觉就像一座巨山,压在她的身上。
她低眉顺眼地站在凌苍跟前,柔声解释道:“民女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民女的本分。更何况长宁侯与太子殿下同行,感到身体不适,最后平安还好,若长宁侯出现什么意外,民女见死不救,有心人难免会怀疑到殿下的身上。”
“你还真敢说啊。”
凌苍嘴角噙着一抹厉色,看向溶月的眼神也愈发冷冽。
还以为是只乖顺的小白兔,没想到是只藏了爪子的小狐狸,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人。
这种落差,当真有趣。
溶月感受到凌苍压抑的眼神,微微垂首,将态度低到尘埃里,道:“民女只是考虑太多,一时冲动,请殿下恕罪。”
“也罢。”凌苍忽然轻笑出声,看向溶月的眼神充斥着好奇。
若他能将这个人留在身边,深宫中枯燥无趣的生活,或许会变得鲜活些。
他心底陡然生出强烈的占有欲,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溶月留在身边,最好能够牢牢困住她。
然,抬眸之间,溶月那双干净澄明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
那股子占有欲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溶月与宫中那些攀权附贵的女人不同,绝不能用那些办法收买她的心。
想到这儿,凌苍看向溶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你处处为孤着想,孤甚是欣慰。”
凌苍说着,随手摘下腰间玉佩,欲赏赐给溶月。
见此情形,溶月顿感头皮发麻。
她上次好不容易将凌苍给她的玉佩还回去,虽然结果不太好,但起码跟凌苍没有纠葛了。
一旦她接受了这块玉佩,就算是重新接受了凌苍的善意,甚至在别人眼里,她已经被太子招揽了。
她怕凌苍,但不代表她处处都要隐忍、听从,否则最后把性命搭进去。
脑海中涌过千思万绪,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她向凌苍福了福身子,软声拒绝道:“这些事情都是民女应该做的,太子殿下能让民女随行,是太子殿下的恩典,民女感激不尽,不能再收太子殿下的赏赐。”
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凌苍随手便把玉佩扔给了刘公公。
价值连城的玉佩就这么落在了刘公公手里,刘公公顿时眉开眼笑,跪在地上朝凌苍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
然,凌苍此刻心情烦躁得很,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沉声催促道:“休整了一夜,也该出发了,孤今夜可不想在荒郊野外歇息。”
听到动静的孟行止等人当即应下,收拾行囊,整装待发。
溶月板着小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孟行止的马车旁边。
她担心孟行止的身体,又不想在孟行止面前服软,一时间只能如此对峙。
“溶月姑娘,你放心不下侯爷啊?”
长风忽然出现在溶月身后,不声不响,鬼使神差地出现。
溶月被他吓得一哆嗦,回头就瞧见他笑得像朵花似的脸。
她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是走得慢,落后了。”
“可刘公公刚才还请你上马车,被你拒绝了。”
长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伪装。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看着长风说道:“我看看又怎么了?他长宁侯身份尊贵也是人啊,我看一眼都不行啊。”
听她话里带着刀子,饶是笑脸相迎的长风都听得心惊胆战。
“那个,溶月姑娘,你也别生气。”
“我没生气。”
溶月的理智逐渐被拉扯回来,眼底的怒色烟消云散,看向长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善意,道:“侯爷昨晚情况如何?”
长风想起昨晚,孟行止辗转难眠,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不太好。”
溶月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生气了,紧张兮兮地看着长风道:“还是疼吗?”
长风张大嘴巴,正欲说孟行止昨晚想着她,根本睡不着时,马车里的孟行止忽然咳嗽一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窗户探了出来,掀起帘子,露出孟行止那张清隽俊秀的脸。
“长风,本侯交给你的事情太少了是吗?”
孟行止面色淡然地看着长风,好似只是吩咐下人一句,让他别多嘴罢了。
可这一幕看在长风眼中,犹如一场生日抉择。
一旦他说错了话,孟行止指不定会给他安排什么麻烦的任务呢。
长风哂笑,道:“属下只是担心侯爷的身体,特意问问溶月姑娘。”
“不必了,长宁侯身体康健,无须我给他诊脉。”
溶月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长风的话,目光淡然道:“长宁侯身份尊贵,勾勾手指就有无数大夫上门给他看病,用不着我。”
说罢,她转身就走,没有半点停留。
“侯爷啊……”
长风叹着气,无可奈何地看向孟行止,却发现他已经放下帘子,理都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