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小院里。
黄莺和另外几个深受孟行易喜欢的丫鬟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开口。
孟画凝仍带着面纱,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情绪若隐若现,谁也看不出来。
她淡然地拨弄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眸色清冷而疏离。
几个丫鬟被她这副模样吓得瑟瑟发抖,可谁也不敢开口。
旁人看来,孟画凝是准备杀鸡儆猴,让院子里的人都看着。
谁敢胆大包天,跟陈氏和孟行易粘上关系,都不会有好下场。
虽说这几个丫鬟生得年轻貌美,还个个能歌善舞,但在主子眼里,终究是随时都能打杀了的卑贱奴仆。
有小厮眼神炙热地看着几个丫鬟,心中忍不住感叹,可惜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怕是命不久矣了。
他们的思绪刚从脑海中掠过,孟画凝轻飘飘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都找人牙子来,发卖了吧,我这里容不下你们几尊大佛。”
“奴婢知错了,小姐饶了奴婢们这一次吧,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小姐……”
孟画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示意身后的嬷嬷将其带走,直接让人牙子卖了。
庭院中,众人看得一清二楚,亦心惊胆战。
因错被大户人家发卖的丫鬟,通常都没有好去处,一般会被卖进花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经嫉妒过黄莺等人的丫鬟此刻无比庆幸,她们当初没有被孟行易看上,否则今日被发卖的就是她们了。
黄莺等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不断传来,孟画凝却无半点心软,反而让人堵住她们的嘴,让人拖下去,免得扰了安宁。
待院子里安静下来,由陈氏做主安排丧事的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东边小院。
陈氏眼睛通红,脸色惨白如纸,站在庭院里,直勾勾地盯着拨弄算盘的孟画凝。
孟画凝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陈氏按捺不住心底的悲痛和算计,沉声说道:“我要那几个贱婢给易儿陪葬,把人交出来。”
易儿不是最喜欢那几个丫鬟伺候他吗?
她这个当母亲的,在易儿活着的时候没有帮到他,如今易儿已经死了,她理性让他得偿所愿。
可孟画凝头也不抬,冷淡地说道:“那几个丫鬟心思不纯,害了二堂兄,我实在看不下去,命人将她们卖了。”
“卖了?!”
陈氏陡然拔高音调,眼神中充满不悦,冷冷道:“她们可是害死易儿的直接凶手,我要让她们给易儿陪葬,你竟敢将她们卖了。”
她眼神又凶又狠,好似下一刻能喷出火来。
孟画凝仍旧不慌不忙,平静地对上陈氏的眼神,道:“她们是我的人,大伯母难道忘了吗?”
她眼神犀利又坦荡,直接看向陈氏,步步紧逼地质问道:“她们身为奴婢,二堂兄作为主子,让她们前去伺候,她们能反抗吗?”
“二堂兄从未想过给她们一个名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大伯母却一口一个杀人凶手,还要她们陪葬。”
孟画凝嗤笑一声,不屑地对上陈氏森然的目光,继续说道:“莫怪画凝说话难听,二堂兄自己不知节制,死得丢人现眼,大伯母还是别太兴师动众,免得死了都是全京城人的笑话。”
她脸上不再有方才的和睦与关怀,字字句句都往陈氏心窝子上戳。
陈氏又气又恼,扬手就要掌掴孟画凝。
然,不等她动手,孟画凝就先一步抓住她的手,面带微笑,却笑得让陈氏浑身起鸡皮疙瘩。
孟画凝说:“陈家一向唯利是图,二堂兄死了,大伯母也算没了可以控制长宁侯府的棋子,长此以往,大伯母认为,陈家还有多少耐心支撑你胡作非为?”
幽暗清冷的眼神里,翻涌着一阵阵冷冽的提醒。
陈氏满心悲痛,哪里还顾得上陈家的颜面,立刻要求孟画凝把几个丫鬟带回来杖毙。
不料下一刻,孟画凝就扔了一个账本在陈氏面前,轻飘飘地说道:“大伯母不如了解一下,您掌管长宁侯府以来,到底侵吞了长宁侯府多少银子。”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听得陈氏太阳穴直突突。
侵吞长宁侯府产业收入,若被查明,她不仅要把这些年拿到手的银子全吐出来,还要把更早之前的贪墨还回来。
这样一来,她恐怕连给孟行易办一场像样的丧事都不行。
陈氏紧咬牙关,直直地对上孟画凝的眼神,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的多了。”
孟画凝勾起唇角,推开面前的茶盏,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氏。
“当初我小妹为何会死,大伯母没忘吧?”
孟画凝嗤笑一声,“若非孟行易那个畜生故意害她,她怎么会死?她还那么小啊。”
话音未落,她眼眶便泛起一片绯红,眼泪溢满眼眶,死死盯着陈氏。
“溶月心地善良,被他孟行易弄得遍体鳞伤,还愿意相信孟行易真心改正,和她的恩怨,都会在她精心照料下,一笔勾销。”
“哪知道孟行易和你,一开始就在急用她,只可惜,孟行易已经死了,如果大伯母的态度能够更强硬些,管住孟行易的身体,也不会出现今日的惨剧了。”
她声音中,平静中带着几分悲悯,再仔细听,还能嗅到几分嘲弄。
孟行易死得不光彩,如今恐怕在全京城都传遍了。
当然背后推波助澜的手并不少,陈氏本来就心痛如刀绞,还要强打起精神,为孟行易遮羞办丧事。
陈氏被气得浑身剧烈颤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孟画凝那双好看的眼睛,气急败坏道:“闭嘴!”
“那大伯母请回吧。”
孟画凝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陈氏立刻离开。
待到夜深人静之际,溶月才不动声色地来到孟画凝的院子里。
灯刚刚点亮,另外一间卧房的孟衡和林氏亦坐起身来,打开他们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对月成四人。
“画凝小姐。”溶月手里还抱着锦盒,轻手轻脚地来到孟画凝跟前。
孟画凝眉梢轻挑,眼神中充满了张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