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的长宁侯,与诸多贪官污吏对峙,身后还有太子等人虎视眈眈。
豺狼环伺机,纵使他对孟行易厌恶至极,亦不能随意取了孟行易的性命。
否则,他面临的将是陈家的凶狠报复,太子的趁虚而入,还会被众多奸佞之臣参上一本。
于他而言,代价太大,不划算。
溶月心中有数,压下心底密密麻麻的失落后,便扬起俏脸,盈盈一笑,道:“奴婢开玩笑呢,奴婢昨夜买了好多名贵药材为侯爷制药,心疼死了,不如侯爷多赏赐奴婢些金银,奴婢攒着,将来以备不时之需呀。”
澄澈的眸子里,再看不到半分惆怅与失落,乖顺听话。
然,她越是如此,孟行止心底越是烦躁。
“侯爷,您不高兴了?”
溶月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伸出温软的小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襟,晃了晃,道:“那奴婢什么都不要了,侯爷别生气嘛?”
绵软的声音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一字一句,皆勾着他的心,叫他心痒难耐。
方才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也逐渐消散。
也罢,她迟早会离开长宁侯府,不过是个无辜的小丫鬟,若能留她一命,自然是最好的。
望将来她离开长宁侯府,能够平安顺遂,平安喜乐。
他眸底的冷意逐渐褪去,见溶月微微垂眸,一双好看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分明是只贪财的小猫儿,还在他跟前装模作样。
“在你心里,本侯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没好气地扫了溶月一眼,深邃的眼眸掩藏着几分愉悦。
“花了多少银子,本侯百倍还给你。”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听得溶月双眸放光,亮晶晶的,恍若天上的明月星辰都被装进她眼睛里。
她踮起脚尖,温软的小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期待地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侯爷。”她声音温软地说道:“奴婢,也没那么贪心啦。”
娇娇怯怯的模样看得孟行止下腹一紧,情不自禁地俯身,狠狠啃了一口她的薄唇,道:“若再拒绝,以后就不赏了。”
“要。”溶月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侯爷给奴婢什么,奴婢都要。”
孟行止眸底这才划过几分满意。
然,正在庭院中收拾残局的一众下人见此情形,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僵直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溶月目光流转,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黏在她和孟行止身上了。
一双双眼睛里,有人看热闹,有人震惊不已。
她方才撒娇的乖顺模样,皆被他们看了去。
顷刻间,她便红了俏脸,忙故作淡然地后退几步,拉开她与孟行止之间的距离。
孟行止将她眼底的羞怯看得一清二楚,深邃的眸子里,笑意更深了。
“收拾干净,着人去请陈家二爷,将陈二夫人的尸体带回去。”
一小厮立刻应下,飞快离开了长宁侯府。
溶月不好意思再面对孟行止,俯身向孟行止行了一礼,道:“奴婢去看看陆大公子。”
话音落下,她便飞快走进陆平墨的卧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见陆平墨已经安稳地睡着了,她闲来无事,将方神医和安婆婆留给她的包袱打开瞧瞧。
一本她从未看过的医书,还有一套上好的银针。
她曾看安婆婆行云流水地下针,动作一气呵成,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心中生出几分期待。
若将来她也能施针救人,医术定当大有进展。
没想到安婆婆竟给她留了一套银针。
她捧着布包,心底涌出阵阵暖意,眉宇之间,尽是发自内心的笑和感激。
“溶月姑娘似乎很喜欢这些东西。”
双目紧闭的陆平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黝黑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温润平和的笑。
她亦眉开眼笑,柔声道:“奴婢的爹爹是个大夫,他在世时,奴婢最爱跟爹爹倒腾药材,翻看爹爹的医书,耳濡目染之下,便想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女大夫。”
她说着,眸中逐渐染上了几分憧憬。
陆平墨看得真切,不免有些好奇,她为何会入了长宁侯府,成了一个丫鬟。
凭借她对药材的了解和她的医术,不入侯府,也能养活自己。
他迟疑片刻,问出心中困惑。
溶月微微一怔,脑海中不自觉地勾勒出一家团聚时,她一本正经地学习医术的画面。
她本该过着安稳自在的生活,却被孟行易毁了一切。
而孟行易一次又一次犯下大错,却因为他的身份,一再被宽恕。
如今,也只是被关在庭院里,过得衣食无忧。
凭何?
心底的恨意翻涌而起,澄澈明亮的双眸悄然染上晦暗之色。
“溶月姑娘?”
陆平墨直直地看着她,见她眸色晦暗,隐隐有些不对劲,眸中掠过一抹歉意,道:“我无心打探你的私事,若你不想说,就不用告诉我。”
溶月的思绪这才被拉扯回来,微微垂首,眸中溢满苦涩,道:“家破人亡,居无定所,总要找个地方,继续生活下去,陆大公子您说呢?”
温软的声音溢满了无奈。
顷刻间,陆平墨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怜惜。
他见溶月总笑吟吟的,宛若天边的朝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没曾想,她曾经过得如此痛苦。
“莫伤心。”他绞尽脑汁,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亦没想到几句安慰的话,只干巴巴地说道:“以后定会越来越好,你家人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陆大公子说得对。”她敛了眸底悲戚难过,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笑道:“我爹娘最疼的就是我了,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平平安安,顺心如意。”
保佑她,顺利杀死孟行易。
刹那间,陆平墨好似看见她眸底掠过一抹杀意。
片刻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他眸色凝重了几分,若有所思地看着溶月那张脸。
一时间,二人不再说话,卧房中陷入长久的安静。
庭院里,孟行止独坐在石凳上,面前放着一壶清茶,两碟点心。
青色地砖上的鲜红血迹早已被冲洗干净,唯独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证明了今日的可怕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