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内。
溶月动作万分小心地包扎好陆平墨的伤口,素白的纤纤小手在不知觉中,沾上几分血迹。
她面色不改,用帕子轻轻擦拭干净,又为陆平墨整理好衣裳。
疼得四肢百骸的陆平墨紧咬牙关,温润的双眸中,压抑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温软的手指轻轻从他身上划过,便如同轻柔飘起的羽毛,温柔似水地从他心尖上划过,勾得他心痒难耐。
微微垂首,就能看到她俯身时,露出的白皙纤细的脖颈。
分明是个胆小的丫鬟,却鼓足了勇气,在卧房中为方神医和安婆婆打下手,还为他调配各种止血药物。
门外打斗声阵阵,她吓得小脸煞白,仍手脚麻利地帮忙处理伤口。
当真有趣。
若非她坚持留在长宁侯府,随他回定北将军府,亦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家上下,皆视她为座上宾,她亦不用处处受掣肘。
溶月并不知晓陆平墨心中所想,只是抬头的刹那,便对上陆平墨温润含笑的目光,她亦轻轻勾起嘴角,乖顺地笑了笑,道:“陆大公子,您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待到伤势痊愈,您就能重新拿起刀剑,重返沙场了。”
他轻颔首,温润的眸子里溢出几分感激,声音沙哑地说道:“多谢。”
溶月坦然地应下这声谢,她当初以身试药,保住了陆平墨的性命,如今又帮忙为他断骨重生,保证他未来能够重返沙场。
一声谢谢还是担得起的。
待到她为姐姐报仇雪恨之日,或许需要陆家出面,保住她的性命。
她思绪翻涌时,方神医与安婆婆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记眼神,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小月儿,陆大公子的伤势已然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应当知道如何为他换药,我和方老头还有要事处理,须得提前离开京城了。”
安婆婆看向溶月,透着精光的眼睛里,藏匿着几分慈爱。
她很欣赏溶月这个小姑娘,勤奋爱学脾气好,愿意将心思放在钻研医术上。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医者仁心。
沉吟片刻,安婆婆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道:“这是婆婆送你的礼物,好好学,你有天分。”
话音落下,二位老人便打开卧房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在庭院中等候多时的孟行止见二人出来,立刻起身相迎,幽暗深邃的眼眸中,满是紧张与关切。
“如何?”
他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沙哑。
方神医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抬头挺胸地对上孟行止的目光,高声道:“好生养着,三个月内,不要动武,定能恢复如初。”
孟行止闻言,藏在袖中的双手暗暗紧握成拳,隐忍地颤抖着。
陆平墨自幼就希望像他父亲那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十四岁便跟随定北将军征战沙场。
如今已有小定北将军之称。
若真废了手脚,难以提起长剑,于他而言,生不如死。
幸而今日一切顺利,他亦保住了他为数不多的盟友。
他抬起双手,郑重其事地俯身,向二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二位。”
“大可不必,我也是要收诊金的。”
方神医大喇喇地摆了摆手,白花花的胡须随着他嘴巴一开一合,轻轻颤抖着。
安婆婆面带笑容,淡然道:“溶月那丫头天资聪颖,长宁侯若能让她用心学下去,定能有所成就,于你而言,亦是一大助力。”
“多谢提醒。”
孟行止眸中掠过真切的笑意。
他养的小狐狸自然是最最聪明机灵的,费心为他做的药,竟在今日派上用场。
方神医告知他,二人有要事,须得提前离开京城,接下来由溶月照看陆平墨。
倘若有何不妥,他亦可以去寻信任的大夫为陆平墨诊治。
孟行止将京城所有小有名气的大夫都想了一遍,并不能完全信任。
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道:“本侯相信溶月。”
他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卧房,一字不落地钻进溶月的耳中。
溶月正守在床榻让,欲出门送送二人,就被孟行止此番毫不犹豫的话说得愣住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她了。
曾几何时,发现她暗中去探望孟行易,他险些将她杀死。
如今,却是大有进展。
密密麻麻的异样情愫如同破了壳的种子,骤然生长,缠绕着。
她恍惚片刻,方才起身走出卧房。
见方神医和安婆婆已然离开,她眸底掠过一抹遗憾。
然,她快步来到孟行止面前,方才察觉到脚下衣衫粘腻。
她垂下眼眸,清楚地看到青色地砖上喷洒的鲜血。
浓烈的血腥味肆无忌惮地钻进她的鼻腔中。
她下意识皱起眉头,俏丽的脸颊略显苍白,红润的唇悄然褪去几分血色,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孟行止提剑杀人的冷冽模样。
“想什么呢?”
孟行止一贯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她微微抬眸,瞧见他溅满鲜血的脸颊。
淡漠、疏离,一身白袍染血,却宛若高台之上的佛像,令人心生敬畏。
微凉的手轻轻从她光滑白皙的脸颊上划过,幽暗深邃的眼睛里泛起几分笑意,“今日帮了本侯一个大忙,想要什么奖励?”
溶月不明所以,只当她帮方神医和安婆婆,为陆平墨治疗伤势,心中并未生出半分波澜,澄澈的眸子里却泛起乖顺的笑意,娇娇怯怯地说道:“奴婢下次犯错时,侯爷可否,饶了奴婢一命?”
她说着,澄澈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试探。
孟行止眸底的笑倏然淡了几分,周遭顿时多了几分凛冽寒意。
他就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心底的欢喜被她的小心试探彻底冲散。
小狐狸当真随时都记得为她姐姐报仇,还寻各种机会保全她的性命。
救陆平墨如此,为他办事亦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溶月便感觉来自他身上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心底生出几分无奈。
孟行止定是猜到她的用意,感到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