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床上的锦被,好似大喜之日里,花团锦簇的大红喜被。
孟行易的脸迅速变得灰白,鲜血顺着大腿的伤口喷涌而出,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溶月看着这一幕,好似又看到痛不欲生的姐姐自尽而亡的画面。
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姐姐,永远地死在她的面前。
痛苦萦绕在心头,无数恨意翻涌而起,宛如一只巨大的手,用力攥紧她的心脏,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吗。
孟行易,他应该受尽折磨而死!
他该死!
她突然身体发软,素白小手死死抓住门框,骨节泛白,浑身轻颤。
余光瞥见她神情不对,孟行止才缓缓抬头,看向面色煞白的她。
“下去。”
孟行止轻声禀退她。
冷冰冰的话落在旁人耳中,他们均会以为孟行止嫌弃溶月没用,这点场面都承受不住。
可溶月却从他冷厉的眸子里,发现了几分被掩饰的关切。
心底骤然涌起阵阵暖意,如同一道暖流,席卷全身。
孟行易双腿被砍,接下来便是努力为他止血,保命,于她而言,并没什么好看的。
她敛了眸底冷意,远远站在房门口,就向孟行止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回到她的卧房。
孟行易浑身是血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素白小手紧紧掐着衣角,泛起苍白的颜色。
再等等,待陈氏自焚的风头过去,她便能要了孟行易的命,让黄泉之下的姐姐和爹娘能够安心。
“还在想?”
吱呀一声,伴随着孟行止清冷的声线,将溶月从充斥着恨意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她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地对上孟行止如漆似墨的双眸。
风雪随着房门敞开,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轻轻唤了声“侯爷”。
孟行止大步流星地进了卧房,见桌上尽是各种药材,房间里也充斥药材混杂的苦涩味道。
他不禁皱了皱眉。
小狐狸倒是愈发听话了,让她配药,她便一心一意地配药,这三日里,都不曾来看他一眼。
瞧她如此尽心竭力,孟行止一时间都不知道夸她勤快,还是说她无情了。
孟行止压下心底那股子醋味,拿起桌上的药方。
秀气的簪花小楷,将各种药材罗列出来,后续写着这些药材的可能用量,十分细致。
见此情形,溶月倏然想起她研究出来的药材里,有两种药材混在一起,会让服用者表面生龙活虎,实则身体逐渐亏空,还会上瘾,最终导致服用者身亡。
如此恶毒用心,自然隐藏不得。
她将她的发现详细告诉孟行止,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赠药之人用心险恶,侯爷应当有所防备。”
瞧她眸色凝重,巴掌大的俏脸上写满关切,孟行止的心好似被一团热水轻轻包裹住,逐渐融化了心底的冰。
“本侯心中有数。”孟行止轻颔首,考虑到陆平墨情况不佳,很快就要服用第二颗了,便认真看着溶月,声音微沉:“若本侯让你救人,你可愿意?”
清冷的声音顿时让溶月心底生出几分惊喜。
她抬起头来,俏丽小脸染上一抹欢喜的绯红。
可不等开口,她便又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片刻,才对孟行止说道:“奴婢须得为那人诊脉确认后,方可知晓能否救他。”
她不知道孟行止要救谁,但他如此上心,必然是很重要的人。
身为大夫,治病救人,应当实事求是,擅自夸下海口,再让病人与其亲人失望,并非好事。
更何况此人乃孟行止认为很重要的人。
她更要谨慎。
见她温驯地站在身侧,澄澈的眼眸中尽是真诚,孟行止心中便生出几分无奈。
她只是侯府丫鬟,身后并无庞大的背景,足以支撑她被卷入他和太子凌苍的争斗之中。
若她能治好陆平墨,让凌苍失去制衡陆家的把柄,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一旦此事被凌苍发现,溶月恐怕性命难保。
他目光愈发灼热,看向溶月。
察觉到他目光有异,溶月薄唇轻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笑意,“侯爷若信得过奴婢,可以让奴婢为那个病人诊脉一试,但奴婢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对方。”
“你就不怕治好了那人,得罪了更厉害的权贵?”
孟行止忽而开口,清冷的话里带着几分试探。
幽暗深邃的眸子片刻不离地看着她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几分慌乱和惶恐。
可她仍一派淡然,笑吟吟地对上他的目光,道:“侯爷想救之人,必然是大善之人,亦或是对您有用之人,奴婢能为侯爷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若能在她报仇时,再为孟行止做些事情,能够为天下百姓的安乐出半分力气,亦算是为姐姐和爹娘积福了。
孟行止目光愈发灼热,紧盯着她清丽绝美的俏脸,心底再次涌起波澜,层层涟漪,不断向她飘荡而去。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孟行止才主动开口:“你就不怕,因此没了性命?”
“怕啊。”
溶月毫不掩饰地看向孟行止,明亮的眸子映着他冷峻的面容,随即话锋一转,道:“但奴婢是侯爷的人,侯爷,定会护奴婢周全。”
她将所有心思都摊开来,放在了孟行止眼前。
从前,溶月总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所有的乖巧温顺,都在掩饰她的狡黠聪颖。
如今她向他敞开了心扉,几乎将秘密与生死都交到他手中,他却不想看透她那点心思了。
与凌苍相比,她便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凌苍动动手指,便能将她碾碎。
可她偏偏告诉他,她不惧一切,只因他能护着她。
她哪来的信心,认为他堂堂长宁侯会倾尽全力护她一个小丫鬟?
心头顿时升起几分烦躁。
孟行止眸光晦暗复杂,理智好似被一片惊涛骇浪所淹没,竟生出几分将她彻底藏起来,谁也别想伤她的心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本侯考虑一二,待明日,会给你一个结果。”
“是,奴婢等着。”
溶月扬起俏脸,本以为孟行止会亲自给她一个答复,谁知次日一早,她便被孟行止带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