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温软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道:“发卖了吧,今日能恩将仇报,明日就能背刺主子。”
“好。”孟行止淡淡地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旋即,她又看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杜嬷嬷,惨白的唇勾起一抹浅淡笑意:“奴婢被人冤枉,受尽折磨,将这些折磨还回去,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
孟行止语调带着几分平静。
她眸底笑意更甚了,“如此,奴婢便亲自动手了。”
话音还未落地,她便狠下心肠,一根根拔出指尖上的绣花针。
剧烈的疼痛让她近乎昏厥,可她这次昏过去,便再也没有亲自动手的机会了。
她紧咬舌尖,手握十根绣花针,脚步踉跄地来到杜嬷嬷面前。
“杜嬷嬷,现在,轮到你了。”
大雪纷飞下,她蹲在杜嬷嬷跟前,面无表情地将绣花针一根接一根地扎进杜嬷嬷的手指缝里,直到针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杜嬷嬷痛得浑身颤抖,嘴里不断溢出求情的话。
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撑着身子,从吓傻了的婆子手中夺过木杖,狠狠砸在杜嬷嬷的后背上。
一下,接一下……
直到鲜血缓缓渗出,直到杜嬷嬷的哀嚎声逐渐弱了下去。
她死咬住嘴唇,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心软。
自她入府,她便步步退让,只想为姐姐报仇后离开侯府,是杜嬷嬷和嫣红一再为难陷害。
腰背和十指钻心的疼,时时刻刻告诉她,以身入局,方能从这一片天地里,彻底跳出去。
见杜嬷嬷被打得彻底昏死过去,后背早已鲜血淋漓,她才狼狈地扔掉木杖。
苍白的小脸上,悄然挂起一抹浅笑。
她转过身去,明媚清澈的杏眼里,多了几分凌厉之色:“夫人,今日之事或许是杜嬷嬷的错,明日也可以是夫人身边任何一个人的错,但长此以往,夫人身边,怕是无人可用了。”
声音依旧温软,可传到陈氏耳中,却如同恶鬼索命一般,恐怖如斯。
陈氏强压下心头慌乱,扶着椅子便站起身来,横眉冷对道:“休得信口雌黄。”
她乃老侯爷正妻,是侯府的女主人。
杀不了溶月这个贱婢,反而被溶月要挟。
陈氏眼底掠过一抹愤恨,可目光微转,对上孟行止冷冽骇人的眼神时,所有嚣张便一扫而空。
“母亲。”孟行止淡然地掸了掸衣袍上的积雪,来到溶月身边,轻轻扶住她的双肩,“今日之事,不会就这样算了。”
陈氏保养得极好的面容逐渐扭曲,在孟行止面前伪装得温和大气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竟为了一个贱婢威胁我?”
“长辈?”孟行止眼神中掠过一抹冷意,停留在陈氏身上,“唤你一声母亲,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他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比呼啸寒风还要骇人冷冽的气息。
陈氏方才如梦初醒,身形轻轻一晃,摔坐在软椅上。
孟行止冷嗤一声,收回目光,见身影摇晃,摇摇欲坠的溶月还在苦撑,他心底莫名眉头微微皱起,凝视着气息奄奄却还在强撑的溶月,心底愈发烦躁。
这种时候还逞能,他就在她身边,不会靠一靠吗?
亏得他还为她撑腰。
“侯爷。”
溶月温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将他思绪拉扯回来。
鲜血淋漓的小手拽着他衣裳一角,泛着水意的眸子中满是可怜。
刹那间,压在他心底的郁气、烦躁皆被心疼取代,轻声问道:“还能坚持吗?”
对上他含着关切的黑眸,溶月轻轻颔首,声音软糯微弱:“嗯。”
孟行止浑身透着肃杀的气息,扶住溶月的手温柔至极,语调却极为冷漠:“将她弄醒。”
话音刚落,一桶冰水便泼在杜嬷嬷身上。
杜嬷嬷哀嚎一声,便幽幽醒转,看向孟行止时,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可怜。
“侯爷,老奴知错了,就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侯爷……”
杜嬷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没有方才折磨溶月时的得意。
孟行止眼底透着肃杀,语调森然:“多行不义,乱棍打死。”
“侯爷……”杜嬷嬷眼底透着绝望,拖着身体,一寸寸向孟行止挪动。
下一刻,木杖便狠狠砸在她身上,毫不留情。
孟行止冷眼看着试图挣扎的杜嬷嬷,心底愈发失望。
杜嬷嬷作为母亲留给他的人,他向来信任,不曾想,她竟仗着他的信任,步步为营,陷害溶月,甚至勾结陈氏。
小小一个溶月不算什么,可她胆敢勾结陈氏,便罪该万死。
思及此处,他微微垂眸,见溶月双眼半眯着,虚弱至极的模样,莫名去想,倘若他回来晚了,只见到她了无生息的尸体,他该如何。
烦躁顿时如同翻涌的潮水,打乱他的心绪,直到触碰到她温热的脖颈,方才将那股子烦躁压了下去。
眼看杜嬷嬷彻底失去声息,假装镇定的陈氏险些将手帕绞烂。
果真冷血无情,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杜嬷嬷都下得去手。
孟行止扫了慌乱不已的陈氏一眼,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冷意。
可怀中的娇娇儿忽然低声叮咛起来,“侯爷。”
“嗯?”他垂眸,目光触及她巴掌大的小脸。
她染血的唇勾起一抹无奈之色,眉梢轻轻下垂,“奴婢,撑不住了……”
下一刻,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孟行止立刻稳稳抱住她,还不忘避开她腰背上的伤口,心,彻底乱了。
溶月醒来时,天蒙蒙亮,房里放着炭盆,明亮的炭火好似天亮时的万里霞光。
她恍惚地看着不停跳跃的红色火光,忽然听到嘎吱一声,房门便被推开了。
“溶月姐姐你醒了?!”小丫鬟又惊又喜。
她正要开口,小丫鬟便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似乎是去报喜了。
没一会,随意披着黑色披风的孟行止便裹着一身寒意,闯了进来。
见她安安静静地趴在床榻上,明亮清澈的杏眸好似盛满霞光,潋滟绚烂。
孟行止脚步微微一顿,语气略有些僵硬:“让你平日不要节食,瘦成这样,险些被打死。”
听他一开口便是责备,溶月心底的委屈还没来得及说呢,便红了眼眶:“那还不是侯爷让我再坚持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