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从未见过东方护,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看他周身气势,知道不是个下人,态度这才收敛了些,但语气中仍旧带有一丝傲慢:
“这是我们侯府的家事,还请这位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家事?”东方护不怒反笑,“我家主子如今刚恢复单身,苏府一家如今正在边关,何来的家事?我这个做总管的居然不知道?”
走到台阶边,居高临下气势森然地看着李嬷嬷:“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若是听闻有人刻意找我主子的麻烦,怕是会控制不住。”
话刚落音,抬起一脚,就踹在了李嬷嬷的心窝上。
只听见哎哟一身,人已经飞了出去,倒在马车旁。
“今日主子宴客,切莫打扰,关门!”东方护带着柳儿进屋,下人赶紧将门关上。
东方护进来重新入座时,苏慕烟才发觉他离开的时间有些久,问他可是有事?
他说:“没事,门口来了只疯狗,刚去处理了下而已。”
“疯狗?”苏慕烟还没来得及细想,赵小虎便拉着她的袖子,说想吃酱肘子。
她忙给他夹。
经过这一打岔,这段小小的插曲,便没有进入苏慕烟的心里。
柳儿在不远处布置菜肴,悄悄对着东方护竖了个大拇指。
东方护没动声色,向着苏慕烟那边投去了一束目光,却不小心看到赵子卿的眼神有些不对,便细细观察了会儿。
皱起了眉头。
宴会后,东方护和柳儿招呼客人离开,苏慕烟去屋里拿了东西出来,这是上次便想送给赵子虎的文房四宝。
“子卿兄,子虎,你们二位稍等。”
苏慕烟将礼物送上,“上回便该送过去的,恭喜子虎进国子监,来日定前途无限。”
赵子虎望着兄长,待兄长首肯后,才兴奋地接过礼物。
赵子卿耳尖微微红,眼睛里闪着暖暖的星光:“替小弟谢过烟妹妹的厚爱,烟妹妹实在无需多礼,先前便已送过子卿《潇湘竹石图》,颇为贵重,今日又送,子卿实在受之有愧。”
《潇湘竹石图》?
苏慕烟纳闷,那画不是睿王的么,当初季敏偷出来是打算送他的,可苏慕烟后来也忘了问,不知到底送了没送。
可如何会跟她扯上关系?
“那画?”
“那画,子卿甚为喜欢。”
赵子卿头垂得更低些,苏慕烟望见他耳尖上的一抹红霞向脖颈处飘来,心下越发纳闷,心说赵子卿今日怎么怪怪的。
他又说:“下午还要去衙门,便不多叨扰了。子虎他们也还要去国子监,便一同告退,多谢烟妹妹此番款待。”
“哪里哪里。”
两辆马车缓缓前行,苏慕烟微笑挥手看着他们拐弯,这才收起笑容。
说到那画,按照前世的事情,不久应该会出现在拍卖行。
如今明明在赵子卿手中,那到底还会不会出现在拍卖行?
“东方护,你近期留意各大拍卖行,会不会挂出《潇湘竹石图》,若有,便替我买下。”苏慕烟交代。
东方护沉吟片刻,反驳道:“这画确是宝贝,可若是在拍卖行卖出,难免价位虚高,若是届时被人炒直高位,将来就算收藏,升值空间也会有限,姑娘确定?”
苏慕烟歪头想了下,也觉得有道理,自己此番也说不上十分富裕,若是执意购买一件超出自身购买力的东西,委实会带来些麻烦。
便说:“你看着办,不过,尽量将画的来源打听清楚,回来告诉我。”
“这点姑娘放心,定详尽无比。”
饭食吃得有些多,苏慕烟散了会儿步,又懒洋洋回到房间睡午觉。
......
“烟儿,螃蟹寒凉可不能多吃。”母亲谢婉如一边劝说着,便仍是一边宠溺地看着苏慕烟,给她将蟹腿中的肉剔出来。
十二三岁模样的苏慕烟端着肉嘟嘟的小脸,丝毫不理会母亲的劝慰,依旧大口大口吃着白白嫩嫩的蟹肉,吃完还看着弟弟碗里的。
“启佑,你吃不完,我帮你吧。”
苏启佑赶紧护着碗碟:“母亲,你管管姐姐,她总是欺负我。”
“来,姐姐帮你吃。”
“我不要,母亲,快,快拦住姐姐。”
苏慕烟追着苏启佑跑,谢婉如含笑看着她俩,提醒着俩人慢点别摔了。
就在这时,苏慕烟踩到一个松动的石头上,脚一滑,嘴里大叫:“母亲,救我!”
苏慕烟猛然惊醒,才发现在做梦。
屋内已经暗下来,纱帐内渐渐看不清人影,一股巨大的悲伤爬上苏慕烟的心头,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竟难过得呜呜哭起来。
人人都告诉她,母亲感染了瘟疫病死,为防传染被丢进了秋沙江。
她一直觉得不可能,她母亲不可能落得这个境地,就算下人要如此,就算官兵要如此,父亲定然也不会同意。
可传言都是这么说。
说多了,也由不得她不信。
至于弟弟,说是因为照顾母亲,也感染了,无人照顾他,便将他关了起来,他便想逃,被杀害,也丢进了秋沙江。
在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俩人,都落得这般下场。
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
“我要查清他们的死因,我要去秋沙江找他们。”一边呢喃着,一边下床。
柳儿刚好进来,见她满目凄楚,担忧道:“姑娘可是有烦心事,不妨和柳儿说,柳儿虽然不能替姑娘做什么,可不论姑娘想做什么,只要柳儿能够便会不遗余力帮助姑娘。”
这时,窗边有异动。
柳儿停下替她穿鞋的动作,跑过去查看,打开窗户,便惊呼:“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回头看了看苏慕烟,默默退下。
“你怎么来了?”苏慕烟穿好鞋,披好外衣,神色怏怏。
季凌烨不知道苏慕烟方才的梦,也不知道苏慕烟心中所想,以为是不想见到他,径自坐下,带着怒气道:“听闻你今日宴请宾客。”
“嗯,几位好友,庆贺我开府。”
季凌烨想说什么,又像是无法开口。
下人进来点烛火,在烛光明明灭灭中,季凌烨看到苏慕烟脸上的泪痕,这才察觉她神色不对,像是十分悲伤。
“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王爷来,可是有事?”苏慕烟收敛情绪,不想谈自己的事。
苏慕烟开府宴会,连赵子卿都收到了邀请,独独自己被排除在外,原本他心里颇多埋怨,才会在此时上门谈个说法。
可见她此番模样,又说不出来,连喝两碗茶,才赌气地呢喃:“真是小没良心。”
苏慕烟这才听懂,解释道:“我才将将休了夫君,若是和王爷走太近,外人该说闲话了,怕是会影响王爷的声誉。”
季凌烨脱口而出:“你这是过河拆桥,怎么不见你担心你子卿兄的声誉。”
说完才觉得自己此番话,像是深闺怨妇,觉得十分尴尬。
空气安静了一瞬。
“王爷是如何得知?”良久,苏慕烟小声开口。
季凌烨别过脸去,起身离开,走到窗边时又停住,“方才,你可是在担心家人?”
不待苏慕烟回答,又说:“恭喜你开府。”
季凌烨跳窗离开后,苏慕烟才发觉桌上有个包袱。
这是,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