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想起那个小猫的故事。
小猫走丢了,主人很伤心,在寻找无果后走进了一家宠物商店,却一眼看到橱窗里自己的那只小猫。主人买下了它,把它带回家,可这件事是小猫心中的一个结。它永远不会问,为什么主人会在那个下午走进那家宠物商店。
为什么人在失去之后,都要寻找一样替代品?
宠物是这样,女儿也可以这样吗?
失去了姜晓,姜文英收养了她,让她替代姜晓。
失去了赫霓,父亲和母亲就想让赫婉如替代赫霓吗?
姜棠泪如雨下,她以为见到父亲和母亲之后,人生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那根刺已经深深扎进心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凌雅王妃慌乱的为她擦眼泪,十年没见,她的女儿长高了,更漂亮了,她急于知道这十年间她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苦,有没有接受好的教育,有没有被人欺负……她更恨自己,明明上回女儿来过南洋,就站在她面前,她却没有认出来,没有保护好她。
“小霓,妈妈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凌雅王妃喃喃重复着,“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妈妈……”
这个时候,她说的是妈妈。
不是母亲。
南洋皇室的规矩严格,子女受到的教诲就是,从小对父母要喊父亲和母亲,要用敬语,而不是随意的爸爸妈妈。
凌雅的这一声妈妈,像一声惊雷响彻在赫家规矩森严的天空,赫洋和赫沣也吃惊不已。
赫玄轻咳两声,走上前拥住妻子女儿。姜棠靠在父亲的怀里,身子微微一颤。这个怀抱相隔十年,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她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轻轻揪住父亲的衣襟,可这一次父亲没像她小时候那样任由她揪着,而是拍拍她手背,用眼神告诉她,你已经长大了。
姜棠鼻子一酸,刚刚压下去的眼泪再度涌出来。
她缓缓松开了手,是啊,她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跟父亲没大没小,不能再揪他的衣襟甚至揪他的胡子,不能再任性胡闹了。
“好了,回来就好。”赫玄低声说。
“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中午就不在家里吃饭了,你陪着你母亲好好吃顿饭,让她好好看看你。”
姜棠微微一愣。
赫沣觉得奇怪,“父亲今天也要处理公事?”
赫玄笑容有些僵,“国王签发了几份文件,我必须看一看。事关国家的外交事务,别再有什么漏洞。”
“父亲,那……我跟您一起去吧。”赫婉如怯怯的站出来。
大家都有些惊讶,赫婉如在众人面前低着头,两只手不安的搓着衣角,甚至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
赫沣向来看不惯她,现在亲妹妹回来了他更是对她失去了耐心。他冷哼一声,看向她说:“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赫婉如声音很细:“父亲处理公务,我在旁边可以端茶倒水什么的,父亲如果需要人跑个腿,我也能……”
“就显得你能!”赫沣一瞪眼睛,赫婉如瑟缩了一下,慢慢低下头。
赫湛不高兴了,上前推了赫沣一把,“你干什么!”
“这话你应该问问她!”赫沣一点就着,“小霓今天跟父母相认,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在家里,反而要去给父亲帮倒忙?”
“什么帮倒忙?婉如也是好心!”
“呵,父亲的公务她懂什么?父亲处理公务的时候,还缺过端茶倒水的人?需要她去?”
“父亲公务缠身也就算了,”赫沣一字一顿,“她不留在家里,明摆着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个家有小霓就没她!当着妹夫的面,她非得让大家都这么下不来台?!”
“够了阿沣!”赫洋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后一拽,“今天是好日子,你怎么那么多话!”
赫沣还想说什么,被大哥的眼神逼退,把头扭到一边。
赫洋上前一步,神情严肃的问道:“婉如,你真的不想留在家里?”
“其实你跟着父亲去处理公务,根本帮不到父亲的。父亲那些事你不懂,去了也只是干坐着,还要招人非议。”
“是。”赫玄开口了,“还是你们大哥跟我去,其他人就留在家里吧。阿洋,那几份文件你也好好看看,将来在国王陛下面前,如果他问起来,你也好回答。”
“好的。”
这时大管家走进来,微笑着说:“王妃殿下,可以用餐了。”
“好……好!”凌雅还没从认回女儿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依然紧紧攥着姜棠的手,“准备的都是小霓爱吃的东西吧?有奶酪酥和玫瑰花饼吗?”
“都有,所有的菜都是公主殿下喜欢的!公主口味偏甜,今天特别嘱咐了厨师都做甜口的东西。”
“哎呀,”赫沣装作捶胸顿足,“那我这个爱吃辣的就没口福了!”
“也别光做甜的啊!”凌雅笑起来。
赫沣眼睛一亮,关键时刻还得是老妈向着自己,他刚想扑过去靠在老妈肩头,谁知凌雅话锋一转,看向姑爷,“还有女婿喜欢吃的呢!女婿是从央城来的,我知道央城那边的口味偏重,有没有吩咐厨师准备央城的特色菜?”
赫沣准备抱住老妈的双手,像VCR卡壳了一样顿在半空中。
凌雅奇怪的看着他:“你干什么啊?”
赫沣抽动嘴角,“母亲,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凌雅眨眨眼睛,“今天以小霓和女婿为主,要是桌上没你喜欢吃的菜,你就别吃了啊!”
“母亲,你偏心啊!”
赫沣不服气的抗议,赫洋从后面捶他一拳,也哈哈大笑起来。
凌雅一手拉着姜棠,让顾野走在她另一边,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女婿她见第一面就觉得不错,人长的帅气威武,在央城的家世也是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宝贝女儿一心一意。
虽然女儿流落在外十年,不过能碰上这么个人,也算老天对她的另一种补偿吧。
凌雅高高兴兴拉着女儿女婿往餐厅走,赫玄和赫洋也准备去处理公务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哽咽。
“都怪我,都怪我……又是我把事情弄砸了。”
大家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看过去,只见赫婉如泪流满面,哭的十分委屈。
“婉如,你说什么呢。”赫湛正扶着她肩膀轻声安慰,“没有人怪你,走,跟咱们一起吃饭。”
“不,是我不对。”赫婉如低声道,“赫霓公主一回来我就惹她不高兴了,今天她跟母亲相认,我又惹了大哥不高兴……我,我原本想跟父亲去处理公务,就是想暂时离开,让赫霓公主和母亲好好团聚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姜棠脸色一沉,看向同样脸色复杂的母亲。
而赫婉如哭的更厉害,“我……我没有坏心的,赫霓公主,我只是想让你这顿饭吃的舒心一点,我想……如果你不看见我,肯定能舒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