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闹了一夜,到了次日自然是合宫皆晓了,这日不请安,茜舒披着一件烟紫色的湘绣芙蓉花开厚缎锦袍,只挑了一根碧玺翠珠扁方挽起长发,疏疏簪上几支鎏金玛瑙珠钗,清爽大方。
听完红茵的话,嗤笑了一声,接过一碗鸡丝糯米粥慢慢悠悠地喝完,仪态优雅地擦拭干净嘴角,才道:“汉人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今儿可算体会是什么意思了。”
她最是看不惯攸宜那副样子,都是经年的狐狸,偏偏还在这里装贤良,打量她不知道从前的嘉茹是怎么死的。
若不是文漾病的那么巧,她能顺顺利利生下文涟,摆脱没有生养的恶名吗。孩子在毓庆宫还好好的,回了景仁宫倒是着了风寒,高烧不退。
红茵可不敢搭腔,那到底是皇后娘娘,因此只是扬声叫后头的宫女上前撤去早膳,亲自侍奉茜舒漱口净面,而后才道:“昨儿都惊动愉敬太妃了,亲自派了嬷嬷到景仁宫问情况。可皇上连一句重话都没对皇后说,还让嬷嬷替皇后在太妃跟前求情呢。”
虽然名分上只是太妃,但内外谁不敬重这位,红茵说起时还是心有戚戚焉。
“既然如此,咱们索性添把火,从前不好做的事,现在天时地利,不做都对不起旁人设下的这个局。”连愉敬太妃都惊动了,可见两位太后是当真看重子嗣。
红茵似有踌躇:“可太后那边……”茜舒微微一笑:“不过是些流言罢了,查不到咱们身上。”
文漾的病情来势汹汹,好在太医妙手,用了两三日的药便好了许多,额头不再滚烫似火,人也逐渐清明,就是说话时还有些咳嗽,但也不是什么大症候了。
攸宜放下心来,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她老觉得小腹坠坠地胀痛,人也时不时晕眩,总感觉月事快来了,因此也不再让文漾住在自己边上,而是挪回了偏殿。
夜来的北风嘶鸣着穿过庭院,呜咽声叫得人心下凄寒,各宫里似乎早早就关起门安置了,景仁宫内也不外如是。
文涟尚在襁褓,夜里照常是在暖阁内的摇床里头,已经沉沉睡去,翠嬷嬷看了眼在围炕上昏昏欲睡的文漾,面露为难之色:“大公主,三公主还小呢,咱们今儿先在暖阁外头的碧纱橱睡好不好,明儿嬷嬷把三公主移到另外一边,咱们再回来睡呢。”
紫禁城取暖用的是地龙,不是每间屋子都烧的四季如春,每个配殿都有特定的一两间是通了暖气的,称作暖阁。
剩下的屋子若要取暖,就只能用熏笼、汤婆子等法子,虽然比不上在暖阁里,但只要炭火不断,有顺着地板传递而来的暖气,也是差不多的。
翠嬷嬷顾念着文涟,怕两个孩子睡在一屋会给文涟过了病气,才这么问。
而文漾被殿中安息香沉郁典雅的气味熏得有些昏昏欲睡,也没听清翠嬷嬷说了什么,傻傻地跟着翠嬷嬷便来到了暖阁旁的碧纱橱。
翠嬷嬷和另一个宫女田儿抖开鹅黄色的缦帐,往烧得热热的熏炉里头又添了两块炭,嘱咐田儿就在旁边的杨妃榻上守着,夜半起来看着些炭火,别让灭了,田儿点头应着,两人才伺候文漾歇下,各自安置去了。
才过了两日晴好的天儿,便进到了腊月。
腊月里要按着份例给合宫裁制新衣,原本这事儿早早就该张罗起来了,但因连日来的大雪和接连不断的大小事,便拖到了腊月里。
文漾的风寒加剧,使得攸宜分身乏术,苒袖还在坐蓐,皇帝便将事情交给了顺嫔茜舒打理。
本是快要将养好的小小身躯,承载不住第二次来势凶猛的急症,三日高热不退,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攸宜也是急得这三日间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