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红寄痴怨,采荷夜思君——幕易
杨玄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一般,生硬的问道:“所以,你是说,那天粮仓起火,是厉长风勾结小柳村的人做的?”
吕放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卑职亲眼看见他和小柳村的村长柳林,在河滩边的芦苇丛里鬼鬼祟祟的交谈。”
杨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吕放急忙又道:“粮仓失火那晚,厉长风根本就不在帐内,直到救火的时候才出现,和卑职同帐的黄五哥可以证明。他说是因为闹肚子,当时在茅房如厕,可是他的靴子上却沾有后山标志性的红色粘土。”
杨玄握住自己腰上那根牛皮束带,来回摩挲着,过了一会才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吕放咽了一口口水,尽可能平稳的回道:“卑职推测,应该是为了给刘年书记官报仇。”
“刘年?”杨玄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就在此时,杨波悄悄地凑到杨玄身边,压低声音向他解释道:“大人,那刘年就是我们当初在泗县时征召的那些读书人之一!”经过杨波这么一提醒,杨玄这才恍然大悟,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忠厚的脸庞。
原来,当初杨玄在泗县为了敛财征兵,不仅杀了很多当地的豪强,还处死了与他们有关的书记官。而这个刘年,正是其中的一员。
“那么,他和刘年是什么关系呢?”杨玄追问道。
“回禀大人,他是刘年的表兄弟。”吕放突然跪倒在地接着说道:“卑职当时确实不知他会因为这个原因背叛将军。为了我们之间的袍泽之情,所以我才没有检举他,还望将军恕罪!”
杨玄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波,眼中闪过一丝责备之意。然而,杨波却只是尴尬地讪笑了两声,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杨玄并没有因此而怪罪吕放,而是淡淡地说道:“那为什么现在就不顾袍泽情谊了呢?”
“因为将军对我等不薄,而且还要接我等的家眷一同来此。”吕放回的很快。
杨玄对他的第一句话不怎么相信,不过被他第二句话给成功说服了“既然如此,起来吧,他可还有其他同伙?”
吕放连忙站起身来,低头答道:“启禀大人,厉长风原来是我同一伙中的另一名伍长。他的队伍里还有一人,也跟随他回到了泗县。”
“嗯,吴烈知晓此事了吗?”杨玄重新坐了回去。
吕放看了一眼杨波,杨波回答道:“还不知道。”
杨玄点点头,心中的杀意在慢慢攀升,随后他吩咐道:“悼陵,你去把吴烈叫过来,就说我找他喝酒。”
“好的大哥,俺这就去。”烛悼陵应道,转身离去。
“吕放,来,坐这里。”杨玄拍拍自己身旁的坐垫,笑着招呼道。
等到吕放坐下,杨玄面容和煦地给他倒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回泗县吗?”
吕放双手接过酒杯,恭敬地回答道:“不敢欺瞒将军,因为卑职的家人还在泗县。”
“那你怎么不先和吴屯长说呢?你们朝夕相处,也更亲近些。”杨玄有些疑惑地看向吕放问道。
吕放一脸正色道:“卑职领的是将军的饷,自然应当首先效忠于将军。”
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嗯,不错,你很不错。”尽管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场面话,但听起来还是让人感到愉悦。
此时,吴烈正在执行巡逻营地和工地的任务,因此来得稍晚一些。
当吴烈来到时,杨玄已经通过与吕放的交谈,大致了解了底下兄弟们的想法。
和吴烈一起来的还有和他一起巡逻的两个兄弟,他们在门口换下蓑衣和靴子,解下佩刀后吴走进营帐,烛悼陵和另外两个人就坐在了门口。看到杨玄面前桌上凌乱不堪以及他旁边的吕放,吴烈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将军,您找我。”
杨玄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并让他坐下。而一旁的吕放则识趣地站到了一边。杨玄转头对阿波说道:“老吴,来,先坐下再说。阿波,老吴那把刀看起来挺不错的,拿过来给我看看。”
坐在杨玄身后的杨波,听到命令后立刻起身,迅速走向门口,拿到吴烈的佩刀并将其交到了他的手上。
杨玄站起身来接过刀,同时按住了也想要一同起身的吴烈。接着,他走到吴烈身后,然后锵的一声将刀从刀鞘中抽出。
好刀啊!杨玄赞叹道。
吴烈虽然不理解为何杨玄会突然对这把普通的横刀产生兴趣,但仍然附和着说:将军所言极是,这是卑职特意请泗县的有名工匠精心锻造而成。
吕放,把你刚才跟我讲的话再重复一遍。杨玄收刀回鞘,将刀放在吴烈面前。
吴烈听完吕放的话后,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最终流露出愤怒之情。只见他猛地一拍桌案,并对杨玄说道:将军,请准许卑职亲自前去将这个贼子擒拿回来。
“听,这雨下的多大啊。悼陵!去通知常生,让他先抓捕厉长风两人,然后召集所有兄弟。带上弓箭兵器,马匹,在我这里集合。”杨玄并未回答吴烈的问题,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烛悼陵大声应诺,转身便朝着营帐跑去。
“阿波,去把建新粮仓的工匠们遣散,让他们回工地去一同筑墙。”杨玄再次吩咐道。
杀意一旦滋生,就很难再平复,杨玄已经遏制不住心中那股对杀戮快感的渴望。
不到一刻钟,营地里所有的兄弟都聚集在了杨玄帐前的空地上。厉长风和另一个人则是被缚了双手,堵住了嘴跪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的披头散发,雨水和着血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人群中的不少兄弟见到这种情况,不住地交头接耳,脸色各异。
杨玄穿了软甲,外罩了一身白袍,手扶佩刀也走进了雨幕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厉长风身上。他皱起眉头,对着身后的吴烈使了个眼色。吴烈收到指令后,快步走到人群中,开始向兄弟们解释起来。
等到人群恢复平静,杨玄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天空,声嘶力竭地大喝:“我等本为袍泽兄弟,历经千辛万苦才打拼出这一方立足之地!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任由他人将其摧毁吗?!”
吴烈、常生、杨诚三人率先挺身而出,振臂高呼:“不能!”
紧接着,其他兄弟们纷纷响应,齐声高呼:“不能!不能!不能!”
杨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看了一眼跪在泥水中的厉长风和另一名叛贼。既不关心除厉长风之外的另一个人是否知情,也不想和他们废话,直接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斩下了他们的首级作为祭旗之物。
炙热鲜血从断裂的腔子中喷洒而出,白袍的前襟上染上了一片血色梅花。
随后,他转头看向杨诚,眼神中充满信任地说道:“阿诚,你和王九率领五位兄弟留守营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备好酒肉姜汤,等我回来庆功。”
“放心吧大哥。”杨诚领命道。
“其他人跟我一同出发,趁着雨势掩护,一举屠了小柳村,务必做到一个不留!上马!兄弟们,出发!今日所得!概不上交!彼之妻女财物,任尔等均分!”杨玄举起厉长风的首级,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回荡在空气中。
说罢他把首级系在马鬃上,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紧跟着二十余位彪悍嗜血的骑士,马蹄声被雨幕掩盖,只无声的溅起一地泥泞。
小柳村距离杨家庄不过五里,顺着河流边的崎岖山路翻过两座山便到达目的地。他们一行人总计二十三骑,在山岗上一字排开。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杨玄站在队伍最前方,静静地凝视着雨雾中被浓郁的柳绿色所覆盖的那片土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下达命令:“吴烈,你领五人下马从村头往里推进。常生,你领五人绕到村尾下马往里推进。其余十人随我一起骑马在外围截杀漏网之鱼。”众人齐声应诺,目光贪婪且兴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杀戮。
在这阴沉的天空之下,杨玄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犹如一朵盛开于黑暗中的白莲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然而,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对生命的冷漠和无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静静的矗立在原地,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塑,默默地等待着这座村庄走向毁灭。
烛悼陵则警惕地守护在杨玄的身后,手中两柄八棱骨朵,交错在胸前,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杨玄安全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