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低语,茅高染白霜。——幕易(拽诗纯属水文,没有别的深层含义,不用代入文章。你瞅瞅,我这不是又水了几十个字?)
在信远镇内一个毫不起眼的民居之中,身着一袭青衫的杨玄正静静地坐在大门的门槛之上,默默地凝视着那最后一丝晚霞逐渐消失于遥远的天边。
房廊上方闪烁不定的灯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使得其原本就晦涩难明的神情更显深沉,连带着周围那些亲卫们的氛围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个个都是一副严肃拘谨、沉默寡言的模样。
而在镇子外头的旷野之上,则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篝火。
每一堆篝火旁边都环绕着几圈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且面无表情的信远镇原住民。他们宛如行尸走肉般木然地坐着,既不交谈,也不动弹,只是一味呆呆地凝视着篝火上方那个正在冒出腾腾热气的陶罐。
一旦发现火势变弱,便会条件反射般地伸出那双干枯瘦弱的手,机械性地往里面再添上两根柴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陶罐,源源不断升腾而起的雾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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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烈日炎炎,杨诚与杨玄依依惜别后,率领着最后一批扶威营士兵缓缓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信远镇的尽头。
此时此刻,杨玄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原本应该向武龙运送粮草的任务已经变得遥不可及,而如何解决眼前这一千多人的生计问题成为了当务之急。
这些士兵们可不是温顺的绵羊,如果让他们饿得失去理智,杨玄心知肚明,仅凭自己恐怕难以掌控局面。
更何况,征西军中的大多数兵员都来自泗县强行征召而来,对于他们的忠诚程度,杨玄始终心存疑虑。
他实在想不通,盖吴究竟何来的底气,竟敢如此大胆地调动这样一支军心不稳的军队。
不过幸运的是,杨玄身边的亲卫队中,泗县人所占比例并不大。而且当初招募这些士卒时,自己可是付足了酬劳的。
想到此处,杨玄稍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揉捏着那因长时间劳累而发酸的后脖颈。
盖吴在雍州北部的山脉上设立防线,显然是因为正面交锋无法取胜,企图借助地势来拖住魏军。换句话说,这将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持久战。
那么问题来了,这场持久战要如何维持下去呢?难道要靠自给自足筹备粮草吗?杨玄心中不禁对义军高层的智慧产生了强烈质疑。
本来在魏国的统治下,雍州的百姓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至少还能勉强维持生计,偶尔也能吃上几顿饱饭。
然而,如今这些所谓的“解放者”到来后,民间竟然重新出现了人市!这种极度缺粮导致的人肉交易市场,人肉的价格甚至只有牛羊肉的一半。
由于长期缺乏盐分和植物纤维的摄入,杨玄眼中所见的百姓们个个眼眶深陷、瘦骨嶙峋。面对这样的状况,如果让百姓们做出选择,他们恐怕宁愿继续做魏国人,也不愿遭受这般苦难。
杨玄一脸严肃地对着提出杀民为粮这种残忍提议的常生说道:“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我真的无法狠下心来再次对他们挥起屠刀。”
其实,并不是杨玄突然对这些贫苦百姓心生怜悯之情,而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已经饿得骨瘦如柴了,如果要靠杀掉他们来充当军粮,恐怕得杀死成千上万的人才能够让自己手底下这一万多人填饱肚子。
或许,他体内来自现代社会的那个灵魂,早就在目睹这片土地上无尽的杀戮与鲜血后,被彻底淹没了吧。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杨玄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由常生带领前军营向西前往临近的几个郡县去抢夺粮食;而杨玄本人则选择留在信远镇,负责清扫周围山区的土匪以及附近村落,以此来获得军队所需的粮草物资。为了提高队伍的机动灵活性,常生还带走了营地中的大部分战马。
至于那些军官们的女眷,则全部被留了下来。
下午时分,太阳逐渐西斜,常生带领着手下的队伍踏上征程。此刻的信远镇上,只剩下杨玄所率领的三百多名士兵、六七百位辅助兵种以及数千名身体虚弱的老百姓。
将军,夜幕将至,该用晚饭了。 杨波那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从杨玄身后传来。杨玄缓缓转身,一只手扶住腰间的腰带,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搂住杨波的肩膀,一同朝着院内走去。
走着走着,杨玄开口问道:“阿波啊,咱们的兄弟们都吃过饭了没?”
杨波稍稍弯下腰来,试图调整姿势以让杨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更为舒适一些。他回答道:“兄弟们先是上山打了些猎物回来,随后又征收了一些粮食。这会儿他们正围坐在一起用餐呢,而且剩下的食物估计明天早上还能够再应付一顿。”
嗯……杨玄略作思索后说道:如果食物不够,就从我个人的口粮里拿出来分给大家吧,但绝不能让兄弟们挨饿啊!至于那些女人们嘛......只要不让她们饿死即可,可以安排两组兄弟轮流看守着。另外,记得告诫手下的兄弟们,绝对不许对这些女人动手动脚!
杨玄话锋一转,继续追问:那么关于附近山贼土匪的情况又如何呢?
尽管武龙带走了营地中的全部粮草,但他却并未触动属于杨玄私人的那部分粮食、香料以及美酒分毫。
面对杨玄的质问,杨波镇定自若地回应道:请将军放心,卑职明白。目前尚未打探到有关附近山匪的确切消息,只听说之前到来的友军已将他们击溃驱散。其他零散的小山贼团伙似乎也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了。
进入屋内后,杨玄径直走到摆放整齐的桌案前,稳步落坐。他伸手解开系于腰间的长刀,轻轻搁置一旁,随后热情地向杨波招呼道:“嘿!想不到此时此刻竟能品尝到如此新鲜的鱼儿,实在难得啊。来吧,阿波,别拘束,快过来挨着我坐。来嘛,试试看这碟葵菜酱,可是我当年在泗县时亲自下厨制作而成的哦。”
杨波略显紧张地挪动身子,缓缓凑近桌案。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少许葵菜酱,送入口中仔细咀嚼品味。片刻之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由衷赞叹道:“嗯,果真鲜美无比,与下官昔日所尝过的那些葵菜酱大相径庭。莫非此乃将军故乡独有的烹调秘方不成?”
“哈哈哈,我的家乡可很少种植这种作物。那你们山寨里的人都是当兵的出身吗?”杨玄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杨波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当过兵,但大家多少都会些武艺傍身。毕竟身处乱世,没有点儿本事可活不下去。而且我们这些山民,向来以不要命着称,所以打起仗来也不会含糊。”
杨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心想,这杨波倒是个爽快之人,说话直来直去,毫不掩饰。想必他们寨子里的人也都是这般性情中人吧。
接着,杨波又继续说道:“其实这次下山从军,也是无奈之举。如今这天下纷争不断,战火四起,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我们虽居山中,但也不能独善其身。再说了,我太爷爷当年之事,始终是我们家族的一块心病。所以我想借此机会,为国家出一份力,搏一个出身。”
杨玄听后,不禁对杨波刮目相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竟有如此胸怀和抱负。心中暗自感叹道:果然不能小瞧这个时代的任何人。
此时,杨玄端起酒杯,对着杨波敬酒道:“好!既然你有此等志向,那我便敬你一杯!愿我们能在这个乱世之中一展宏图,建功立业!”
杨波连忙举起酒杯回敬道:“多谢将军!卑职定当誓死追随将军!”说完,二人一饮而尽。
“你听说过三壶镇吗?”杨玄给他夹了一筷子鲜鱼问道。
杨波放下筷子“我们兄弟驻守过三壶镇。”
“我听说当时不到一日,三壶镇就破了对吧,当时是什么情况。”杨玄好奇的问道。
“确实如此,仅仅两个时辰而已,城池便已告破。那时,我们身为预备队,甚至还未来得及登上城墙,城墙上已然挤满了魏兵。只见城头之上,一颗颗头颅不停地坠落而下,断肢犹如雨点般纷纷洒落,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如此迅速地杀人的。”杨波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紧接着,在江立卫队军官的连声催促之下,我的父亲不得不咬紧牙关,带领着我们向后冲杀。然而,就在此时,我的父亲不幸中箭倒地。刹那间,底下的兄弟们如惊弓之鸟般惊慌失措,纷纷掉头逃窜。可谁曾想,在这慌乱之中,我们竟遭到了自己人接连几轮无情的箭雨袭击,许多兄弟因此命丧黄泉。”
“唉,兄弟,节哀顺变吧。令尊也算得上是一世英雄豪杰。来吧,让我们一同举杯,向老爷子致敬一杯。”杨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杨波仰头一饮而尽碗中的美酒,然后一抹嘴继续说道:“那时若不是几位叔父奋不顾身地挡在我俩身前,恐怕咱俩也难以逃脱此劫啊!兄弟们都吓得魂飞魄散,眼见无法后退便一窝蜂似地紧贴城墙根逃窜而去。江立手底下那帮废物点心打起咱们来毫不留情,但面对鲜卑人的一次冲锋却不堪一击瞬间溃散开来。事后得知城墙之所以如此迅速沦陷,原来是那江立委派的督战军官被魏军吓得屁滚尿流,竟带着督战队掉头逃窜。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经他这一折腾,顿时士气崩溃,众人像发疯一般拼命向后狂奔。”
“这群可恶的贪官污吏,平日里对我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然而当真正面临刀光剑影之时,反倒个个变成胆小如鼠之辈。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玄一边气愤填膺地说着,一边又给杨波斟满酒杯。
“您一定猜不到,破城的不过是魏军的先锋部队。人数不过两千多,加上辅兵也才三千多。我们足足有两万多人啊,还是守城,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打穿了。”杨波有些自嘲的说道。
“没想到魏军攻城也这么猛,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打姑海不?娘的,区区一个旅三百多骑,在城外把常校尉的前军营给揍的哭爹喊娘。要不是支援够快,说不定前军营建制都要被打残。”杨玄也有些感慨“输在机动性和士气上,现在好些兄弟看到鲜卑骑兵还犯怵。后来呢?江立那厮怎么样了。”
“没有看到他,有人说他被俘后被杀了,也有说法是逃跑了。毕竟魏军那么多人,好在我们大多数人还是逃脱了。”杨波紧接着又说:“后来我们得知西方天台王竖起大旗反叛魏国,于是便带领着十几位兄弟一直向西前来投靠。”
“哈哈哈哈,你我能在此相遇并结为兄弟皆是缘分啊!来来来,快动筷子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杨玄热情地招呼着,并感慨道:“如今这世道混乱不堪,如果不能活得惊天动地、有声有色,那还不如壮烈地死去呢。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样才不白白在人世间走上一遭啊!”
“将军所言极是,堂堂七尺男儿生逢乱世,自当建立一番功业,名垂青史!”杨波对于杨玄这番豪迈言论深表赞同。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一名亲卫匆匆而来,抱拳施礼后向杨玄禀报:“启禀将军,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辅兵营有十余名士卒竟然在镇子外面肆意强占良家妇女,行径恶劣,请将军定夺!”
听到这个消息,在座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杨玄,只见他连头也没抬一下,淡淡地说了句:“由他们去吧。”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名亲卫退下。
亲卫领命而去,但杨波心中却颇感诧异,他原本以为杨玄会立刻下令严惩那些犯事之人,毕竟这种行为严重违反军纪军法。然而杨玄此刻的态度却让他大惑不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地数十里之外的双羊涧,另一场密谋正在悄然展开。武龙正与自己的几名亲信军官聚集在山上唯一的一间木屋里商议大事,而扶威营的司马张锋恰好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