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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雨前夕

    乱世太平现,曲伴噬人宴。——幕易

    公元445年辛未年二月立春幽州代郡。

    账房的工作对于杨忠矩来说十分轻松,他往往很快就能完成手头上的任务。完成后,他便会与守仓库的库吏闲聊起来。这位库吏名为公孙平,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上司何华曾经来过两次,但此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忠矩负责书写账簿,而公孙平则监督着几个手下搬运物资。每天的伙食都是千篇一律,然而仅仅几天时间过去,杨忠矩整个人都变得壮实了不少。

    说起公孙平,其实他与郡守公孙正还有着一定的亲缘关系。只不过由于血缘较远,所以被派来看守这座私库。公孙平今年二十四岁,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他生性喜爱饮酒,同时对舞刀弄枪也颇有兴趣。他的相貌颇为周正,身材修长,给人一种英气勃发之感。

    至于库正一职,则由吴管事兼任。由于其身为郡守族人的特殊身份,平日里他过得倒是相当逍遥自在。

    圆滑腹黑的杨忠矩与性格跳脱的公孙平可谓一拍即合,迅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而通过公孙平的引荐,短短数日之内,杨忠矩便结交了众多志同道合之人。闲暇之时,他们常常相邀于空旷的仓库之中,纵情畅饮,谈笑风生。

    杨忠矩口才极佳,善于言辞,总是能够在聚会中挑起话题,调动气氛,并提出一些精妙绝伦的计策。每一次陪伴众人饮酒作乐时,他总能从旁人那里听闻许多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消息。

    近来,魏军已与南方的宋国休战罢兵,但却又转头与凉国展开激烈交战。此外,杨忠矩还洞察到一个惊人事实:在这个时代,官员与盗贼之间往往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非彼此关系紧密,那些妄图沦为盗贼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里的人在院里都不止见过一次,却和吴管事,那卫兵幢帅称兄道弟。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形似,经过打听连名字都一样。除了这些,魏国刚把幽州纳入版图,几乎每个郡县都有不服的。

    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魏军又剁了什么大人物,昨天剁了李天王,今天又冒出来个朱天王。州府的官员也许为了讨好新主子,手段异常强硬。哪里喊不服,就拎着刀子一路剁过去。城门楼上的人头挂了一排,可不服的还是一茬接着一茬。

    窗外的雨如瓢泼般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然而,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杨忠矩正与公孙平及其几位下属围坐在桌前,尽情享受着美酒佳肴,谈笑风生。

    尽管城中正面临着严重的粮荒,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桌上丰盛的酒菜。酒杯碰撞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众人津津有味地聆听着杨忠矩讲述那些天南地北的人文风物、奇人异事,不时发出惊叹之声。他的言辞滔滔不绝,犹如黄河之水奔流不息,让人不禁为之折服。

    正当大家沉浸在愉快的氛围中时,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当前在幽州肆虐的燕军余孽身上。这个话题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愚人啊!皆被荣华富贵所蒙蔽,丧失理智。若有一丝可能,谁会甘愿让这群蛮夷胡虏凌驾于自己之上?真是愚不可及!整日只知高呼杀伐之声,却不肯多动脑筋思考。”公孙平满脸鄙夷地嘲讽道:“我家主公手握数万雄兵,尚且选择归降;而那寥寥数百乌合之众,竟敢妄称天王,简直就是目光狭隘、可笑至极!哼哼!”

    此时的公孙平已经有些醉意朦胧,他的坐姿十分随意放纵,甚至有些歪斜。尚未把话说完整,便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主事大人所言甚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自以为了不起,不能洞察时势,偏要违背天意行事。来来来,小人敬大人一杯!”一旁的小弟连忙谄媚地附和着,并迅速拿起酒壶为公孙平斟满酒杯。

    “你小子不去捧哏真的是屈才了。”杨忠矩腹诽不已。

    “忠矩你说,这大争之世,群雄并起。这大魏会不会也像燕国凉国那般转瞬即逝啊,你看这烽烟尽起盗贼满地的样子。”

    看着公孙平一副坐都坐不稳的样子,杨忠矩敷衍道“公孙大哥这是喝醉了,这话怎么敢乱讲,不敢讲不敢讲。”

    “你怕什么,这屋里都是咱们自家兄弟。”公孙平有些生气“看你写的诗词章法有度,平时说话谈吐不凡才问你。你就告诉我,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讲?”说罢酒杯砸在桌上瞪着眼看着杨忠矩。

    “我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啊,你这么问我,傻子才乱说话呢。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头还要不要了。真是莽夫,喝点猫尿就开始胡言乱语。”杨忠矩一边在心里痛骂这厮,借着吃菜的功夫思考措辞。

    “国家初定,总有人不死心罢了。依我看,如若魏国不稳,以刺史大人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我们这种小人物比刺史大人还有远见不成?”杨忠矩回的四平八稳。

    “唔,对了,那燕国什么劳什子还三番两次作乱。聚集了一帮子破落户整天做着王侯的白日梦,真是让人捧腹。”公孙平一手搭着杨忠矩的肩膀,另一只手比划着。

    杨忠矩陪着笑脸,被喷了一脸的口水还得继续捧他的臭脚。“兄长英武不凡富有韬略,见识更是不凡。恨不能早日结识兄长,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好好好,愚兄也是高兴结识贤弟,饮胜!饮胜!光喝酒多没意思,小六,去我房里唤小玉过来弹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正埋头对付半只肥鸡的小六闻言,放下肥鸡笑嘻嘻的冲公孙平唱了个喏“阿郎稍待,小六这就去请玉姑娘。”说罢抹了抹嘴掂着手就去了。

    “贤弟我同你讲你们这可是有福了,这小玉可是叔父赏赐给愚兄的。乃是幽州一等一的乐伶,叔父赏我的及冠礼,那样貌真是没的说简直是倾国倾城啊。”看着公孙平一脸得意的样子,杨忠矩内心鄙夷不已。只随着众人的各种吹嘘,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

    “真是没见过大世面,你怕是没见过美女吧。我什么美女没见过,你一个小吏的侍女伶人能漂亮到哪里去。你丫喝酒有点酒品行不行,男人的腿都摸。你摸就算了,别这么用力啊。”杨忠矩心里打定主意找个借口准备开溜,再待下去恐怕是清白不保了。

    大腿饱受摧残的杨忠矩正想着开溜的时候,小六回来了。“阿郎,玉姑娘到了。”公孙平终于把手收了回去。

    “奴见过阿郎~阿郎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屋里热烈的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软糯带有一点嗔意的的语调让杨忠矩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高约一米六年约双十,身穿藏青色襦裙,白色里衬,不施粉黛五官精致的女子手抱一柄红木琴,正垂着眼打量着屋内众人。再打眼一看,身段丰腴,皮肤白净,满脸温柔笑意眼中却无半点愉悦。

    “唔,好。小六,摆一张案过去。”回身又拉过杨忠矩的手问道“贤弟喜欢听什么曲子,可先点一曲。”

    杨忠矩不禁一愣,点曲?“兄长见笑了,小弟对歌曲正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

    “十窍通了九窍,何解?”公孙平知道杨忠矩喜好玩文字游戏,不禁问道。问完就一拍脑袋“哈哈哈,贤弟太幽默了。既如此,小玉清弹一曲短清,一壶天地老。”

    ………

    杨忠矩一直以为那乐伶算是高级丫鬟,也算是衣食无忧有一定地位的。不过当公孙平扯光她的衣衫毫不避讳的现场直播之后。杨忠矩再一次从不同的角度领教了真实的封建社会,室内白花花一片,公孙平又唤来了几个侍女陪在坐的众人。难怪从那玉姑娘的眼里没看出任何的愉悦。那柄琴被它的主人孤零零的摆在案边,琴的主人也被她的主人使用着。杨忠矩分到的侍女长相身材都很普通,不过在酒精和现场的靡靡之音的作用下。一个饱受现代思想教育的自诩为绅士的中年男人也沦陷在席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做下了当时认为荒唐不堪的事。

    这充分说明封建社会女性地位的低下,完全就是男性的附庸,玩物。不过,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能够吃的饱穿的暖,不必挨饿受冻。恐怕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得到的。也让杨忠矩明白了哪怕成为当权者的爪牙,生活也会完全和普通百姓完全不同。

    在这个一切用手里刀子说话的时代,国家对地方的威慑力就看中央的武力。规矩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中,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生杀予夺。这种想法一浮现,杨忠矩就更加的没有安全感。经商这条路已经被完全否定了,脑海中的各种发财计策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一个没有规则的社会,赚再多的钱也不会属于自己,连自己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得找一棵大树,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代郡最大的大树当然是郡守,其次是郡司马。既然现在在郡守私库做事,第一选择当然是现在的东家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私人账房,怎么才能让上面人对我另眼相看呢。如今乱世,想稳居一方就得兵精粮足。

    放纵的杨忠矩脑海中胡思乱想,把自己曾经学到的招式都用在了这个看着年岁不大的侍女身上。这具身体的活力也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羡慕不已。至于我们的主事大人,早就趴在了坐席上呼呼大睡,边上的玉姑娘捂着嘴一半害羞,一半是好奇。

    胡乱披上的衣裳并不能完全阻挡冰凉的地面,受凉的杨忠矩双手胡乱的抓着什么,最后扯过那婢女的衣服盖在了身上。任凭她如何拉扯,终究没有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不得不在几个戏谑的眼光中,光溜溜的落荒而逃。

    几个底层小人物还在放纵,城内的最高统治者公孙正此时却寝食难安,进退失据。本来两国之间已经停战,正处于对峙阶段。可就在今天却收到了前线魏军大败,损失惨重。本来就离前线不远的上谷在不久的将来就将迎来新一轮的选择。就守城,或者投降进行了商讨。主政的郡丞主张守城,主兵的郡司马却主张投降。

    两人的支持者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郡守公孙正犹豫不决,直到头颅被悬挂在城墙上也没有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