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寂言回到包间，晚餐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大家坐着又聊了一会儿，由周云则发话，今日聚餐就此结束。
“寂言。”
与大家告别后，寂言走到远一点的大路边正打算叫辆车，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一抬头，看见周云则的车停在路边，他正从车里下来，走到自己身边站定。
“怎么了？”寂言问他。
“我送你回去吧，这边车比较少，你叫车的话可能要等很久。”周云则看了一眼她拿着的手机。
寂言无言地抿抿唇，无言的看了他几秒钟，终是点点头：“好。”
周云则回身去帮她开车门，两人坐进去后，车很快开走了。
“啧啧，决哥，嫂子这是上了别人的车呀，去哪呀？”林啸搭上路决的肩膀，看着驶入夜色的车子，语气欠欠儿的。
路决盯着那辆车没有说话。
刚才林啸告诉他寂言他们好像要走了，他是特意等在这儿的，打算用这个机会，在林啸面前将寂言正大光明地护回自己身边。
至于其他的，只能跟寂言慢慢解释。
他出来后找了一圈儿，发现马路边那个熟悉的背影，刚打算过去，就看见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然后那个周云则从车里下来，不知道跟寂言说了什么，结果就是寂言上了他的车，两人一起走了。
路决没理会林啸，给自己点了支烟，微微眯起的眼睛隔着被吐出的白烟依然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呵，这小姑娘......
抽了两口，他拨开林啸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啸看着他走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今晚跟着路决。”
挂断电话后，他神色不明地笑笑，也转身走了。
车里的寂言看着前面的司机，想问出口的话被她又咽了回去。
“我看你刚才都没吃多少，是不是不合口味？要不要去吃个宵夜？”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周云则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是我不太饿。”
“......好。”
寂言想了想，转眸看向周云则：“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律所？”
她问过之后就一直盯着周云则，但他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和迟疑：
“我了解过你们律所，虽然是近几年才成立的，但是在业内风评很好，经手的几个大案子也做得很漂亮。
而我之所以放弃那些大律所而选择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有能力却资历尚浅，我们公司的项目如果交到你们手里，一定会受到最大的重视。”
寂言：“......”
怎么办？虽然有点另辟蹊径，他说得有理有据。
她自作多情了？
寂言沉默了几秒钟，瞄了几眼周云则的领带，干脆侧过身直视着他，接着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小排和响油鳝丝的？”
响油鳝丝，连路决都不知道。
这次周云则没有刚才那么从容了，即使夜晚车厢内不甚明亮，寂言仍然观察到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咳。”周云则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上学时有一次听你跟叶灵说过。”
寂言蹙眉，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跟叶灵说过，但很显然她并没有找到这一段记忆。
见寂言一副没想起来的表情，周云则唇角微微勾起随即又很快掩下：“高二的时候你跟叶灵的联名写的文章投稿获得了稿费，你还记得吗？”
寂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毕竟那是自己的第一份收入，其实并不是文章，而是一个短篇小剧本，
她跟叶灵一起写的，后来被叶灵拿去投稿，没想到会有稿费，而且对于当时的她们来说，还不低。
俩人拿到钱后兴奋极了，由于都喜欢美食，于是决定先去吃顿好吃的犒劳自己一下。
然后呢？
寂言眼神里还是带着些困惑......
“你们拿着稿费去了市中心那家商场里一家江浙菜系的餐厅，你说喜欢这两道菜，叶灵让你选一个点，你不干，说一个都不能舍弃。”
许是想起了当时寂言软磨硬泡非要点这两道菜的耍赖模样，周云则的嗓音里都隐隐透着丝笑意。
寂言听后眼睛微微睁大。
她是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记得是和叶灵去市中心吃了饭，吃了什么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寂言：“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当时我在那家店打工，正好听到了。”
寂言了然地点点头。
周云则收回视线，微微偏头去看另一侧窗外的风景，路边的树影在急速地倒退，他的记忆也回到了高二那年的春天。
他没有说的是，那天看到她从餐厅门口进来，心头涌上惊喜的下一秒就是立刻扔下了正在收拾的碗筷，躲进了后厨。
他固执地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与她相遇于校外，但却又在同事为他们点餐的时候躲在柱子后面偷看。
于是，他第一次知道了寂言喜欢的菜肴。
这一记，就记了很多年。
然后他听到自己突然问了句：“寂言，你现在还喜欢吗？”
寂言怔了一秒，随机点点头：“喜欢啊。”
周云则笑了。
终于，在今天，他为她喜欢的东西付了钱。
那是不是代表，他离她又近了些？
那现在的他，是否已经有资格去求一个站在她身边的机会了？
寂言安静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已经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从在洗手间听到的话转到了周云则的领带，又从他的领带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鉴于他还有一个身份是自己的甲方BOSS，寂言犹豫之后并没有打算继续直白地询问他。
反正答案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知道了，万一猜测成真，还尴尬。
寂言向来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况且她现在已经够烦的了。
之后的路程，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
车子驶到寂言家楼下，周云则率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我先上去了，再见。”寂言站在台阶上，向周云则告别。
“寂言！”在单元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周云则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寂言关门的动作停住，身子掩在门内：“怎么了？”
周云则喉咙滚动了几番， 却没有一时没有说话。
寂言见此，重新从楼道里出来，问他：“还有事？”
此时已经是秋季，夜风带着些微凉，小区内栽种的树木上面的叶子已经大多发黄，有的已经飘落，有的摇摇欲坠。
今晚不是圆月，月色淡薄，小区里的路灯有些昏暗，周云则的五官在夜色中不甚明朗。
“我......”周云则盯着那张在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小脸，在心中默默排练过无数遍的话却在这一刻胆怯于口。
敏感如寂言，心思因这无端的沉默而逐渐清明。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寂言微微仰着头问他。
“其实选择你们律所，还有一个原因。”周云则看着她，轻声说，“就像我力排众议，坚持要把圣城中国区的总部设立在海津市一样。是因为你，因为你在这。”
本就安静的夜晚在这一刻更显寂静，寂言沉默地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而她的沉默对周云则来说无比煎熬。
寂言其实没搞明白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想法，说实话是有点懵。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从高中的时候就......
可是她默默地想了半天，也没有回忆起当初周云则对她哪里不一样了。
更何况，他看上她什么了呢？
或许跟从小的自身家庭有关系，寂言性格中是有些隐秘的自卑的，她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哪里能吸引到别人点。
“......是我以为的意思吗？”沉默良久后，寂言问了这么一句。
周云则深深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曲起，拇指用力地掐在食指的指腹，偷偷缓了几个呼吸才稳着嗓音说道：“寂言，我喜欢你。”
喜欢了好多年。
寂言漆黑的眸直直地望向他，没有任何犹豫：“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周云则呼吸一滞，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拒绝。他脸色稍白，嘴唇抿得很紧，好半晌才哑着声音说：“我就是求一个机会，寂言，万一以后你发现我还不错呢？”
寂言看着他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无声地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被拒绝以及那种还未得到就有可能要失去的恐惧正在一点点地吞噬着周云则，
他心脏紧缩，拼了命地在寂言面前维持自己的身形，他深深地呼吸，懊恼于今晚的不冷静，但又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地打算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于是他用力勾起唇角：“当个备选总可以吧？等你想谈恋爱了，给我个优先权行吗？”
寂言皱眉，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自觉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诧。
周云则眸中的期待在寂言的沉默中逐渐灭亡，他自嘲又带着一丝不死心地问：“这样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