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决想到刚才那只警犬，突然明白了。
风油精会影响警犬的嗅觉，这气味很淡，人一般闻不出来，只会以为是警犬没有发现什么。
而他的五感本就经过训练，又做了这么多年调酒师，嗅觉和味觉本就比常人敏感，所以刚才搬箱子蹭到手上的气味才能被他闻出来。
箱子上被抹了风油精？
这批货里有问题！
林啸竟没打算试他，要直接拖他下水？
为什么？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背后那些人的意思？
如果是那些人......
路决感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决哥，你怎么了？”路决正想得出神，旁边的小唐突然开口，惊得他赶紧回神，
才发现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早已燃了一大截，他赶紧弹掉烟灰放回嘴里又吸了一口。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想不起来出门前客厅窗户到底关没关，这两天海津可能有雨。”路决定了神，随便扯了个理由。
“哦。”小唐也没在意，耸了耸肩继续开车。
车已经上了高速，城市的高楼远去，视线变得辽阔，公路无限地向外延伸连接着远处的山脉，
那山脉层叠连绵看不到尽头，头顶上蓝天白云，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这本来应该是个让人的心情至少能往心旷神怡那方面发展的景色，可路决坐在车里却无暇欣赏。
他看着远处的山峰，在想，他什么时候能到那里去？
四天时间过得很快，路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林啸就在物流区等他们。
路决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他，眯了眯眼，面上神色骤然更加冷峻。
车在林啸所站的位置不远处停下，路决开门跳下车往大步往他那边走，林啸站在原地没动，还是站在仓库前的灯影下，
路决在他面前站定，他比林啸高了半个头，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他，那眼神，看得林啸有些心虚。
“决哥，回来了。”林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不住。
路决往后看了一眼，小唐把他放下后就去停车了，这会儿已经开车走了，他又看了一圈周围，天已经有些晚了，也没什么人。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林啸：“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决哥......”林啸动了动嘴，但没说出什么。
路决冷哼了一声，别了下头，又看了眼周围，突然伸手拽住林啸的衣领把人往海边拖，
这边空旷，现在没人，只有一波又一波的海水相互冲撞拍打的声音，在深夜里似远又近。
路决把他甩在海边的栏杆上，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很厚，
里面是现金，两万块，是他们卸货时，仓库接货的人塞给他的。
他把钱摔在林啸身上。
“车上装的是什么。”路决周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咬着牙看他。
路决力气很大，也一点儿没收劲儿，林啸被他甩得有些发懵，他甩了甩头，看着地上的信封，他没说话，里面是什么，他清楚得很。
他知道路决回来后会找他，所以他干脆就在这儿等着他，心里早就准备好了拉他入伙的说辞，反正这一趟他已经沾上了边，脱不了身了。
林啸没什么好顾及的，他都已经想好了，他是认路决当兄弟的，把路决拉进来，他绝不亏待他！
毕竟，哪个男人不想赚钱？钱赚到手了，要什么没有，路决自然也会是一样。
林啸就是这么想的。
而且就算路决不想入伙又怎么样，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张绝对能控制他的王牌......
他定了定神，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拿在手里颠了颠。
“决哥，是你说的，折腾这么多年也没挣到几个钱。”林啸向后靠在栏杆上，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信封，
又抬头看着正死死盯着他的路决，嘴角轻扯，“哥们儿这不是好心给你指财路吗？”
路决别开脸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大海，舌尖舔过后槽牙，气笑了：“财路？”
他回过头来看林啸，“你这条财路，就算我有命走，我有命花吗？嗯？”
“你......”
林啸想说什么，被路决打断了，他冷着脸，压迫感很强：“我再问你一遍，车里运的是什么？”
“决哥，你都明白了，何必非要问呢？”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路决那种居高临下冷睨着他的眼神，林啸突然就有点说不出来。
“林啸，我问你，车里是什么？”路决没有理会他这种含糊不清的说辞，他向前迈了一步，一字一顿地问他。
他必须让林啸亲口说出来。
“大部分当然是白糖了。”林啸靠着栏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躲闪着路决的眼神，小声说，“夹了些冰毒。”
话音刚落，林啸的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他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只手抓着栏杆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倒下。
路决上前两步揪着他的衣领，声音里像是粹了寒霜：“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决哥！”林啸整个人被他压着，喘着粗气，“我是不是疯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船，咱哥儿俩都已经上了。”
路决攥着他衣领的手骤然用力，手臂上青筋凸起，他冷冷地看着林啸：
“这条船，你喜欢，你就待在上面，看在这两年交情的份上，这趟车就当我没走过，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
说完，路决最后看了他一眼，放开他，转身就要走。
“你以为你还脱得了身吗？”见路决要走，林啸在后面压低了声音朝他吼。
路决站定，眉头轻皱，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他转过身，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想想，这东西是从哪来的，我为什么会有，谁给我的。”林啸扶着栏杆粗喘着气跟他说。
其实林啸心里很矛盾，这种矛盾是从那伙人找上他之后就有的。
他是没什么大本事，但他不傻，那些人既然盯上他，不管他愿不愿意，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们看上了他家里的生意能帮他们运货，需求摆在他面前说得明明白白，嚣张又笃定，他没有选择。
这段时间，他一边提心吊胆地忐忑着，一边却又渐渐沉迷在他们所付给他的巨大利益中！
可他终究是害怕的，这件事情太大了，大到他一个人根本承受不来！
所以在他们提出让他去尝试找一个可靠的人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思考地立刻就答应了，没办法，他太迫切于有一个人能陪他一起下地狱了。
而他想遍了身边的所有人，最终锁定了路决。
路决冷嗤了一声：“没兴趣。”
他的态度没有引起林啸的丝毫不满。
“决哥，这条船，你已经上了。”
路决冷着脸，侧目看向他：“那又怎么样？你去告发我？”
路决表现得满不在乎，他是在这条船上，可这条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吗？开船的是他吗？
就算是死，最该先死的也肯定不是他！
他怕什么！
林啸看了他几秒钟，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舌尖扫过牙齿，终是把险些按捺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强压了回去。
路决眉头微蹙，收回视线，重新望向漆黑的大海，心下微微凛然，不知为何竟生出些烦躁的不安来。
他敛眉快速回想这一路的所有细节，在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也就暂且按下了这股莫名的情绪。
“这艘船运什么，想往哪开，谁在开，都跟我没关系。”
路决双手推了一下栏杆，让自己的身体随着力道后退两步，淡淡地看向林啸，
“你骗我上船，我可以不计较。看在交情一场，我自己下去，就当没见过。”
路决最后看了林啸一眼，转身走了，海风将他的上衣吹得鼓起，他离开的脚步半步未停。
林啸盯着他的背影，眯着眼，半晌，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路决回到家，他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很久，他拿出那支手机拨通了李旭的电话，为了保险起见，他出门并没有带上这支手机。
“他们竟然这么着急？你压第一趟车就带货？”听路决详细说完这几天的事情，
李旭有些惊讶，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他们认为这帮人生性谨慎，是不会这么快就把路决彻底拽进去的，
更何况路决跑的这条线路并不是他们之前掌握的那条。
“也合理，这是条新线，拿来试探我正合适。”寂静的房间里，路决的声音显得更低沉了些，“只是我们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着急而已。
李旭想了想，也明白了这个意思：“我知道了，我回去跟李局汇报，那边的事情我们会低调处理，不会影响到你这里，放心吧。”
“嗯。”路决点点头，应了一声
“怎么了？还有事儿？”李旭觉得路决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儿不踏实。”路决向后靠着墙，仰头深深吸气，又吐出一口浊气，“可是把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又没找出问题。”
路决拿了支烟咬在嘴里点燃，脸颊因吸烟的动作而向内凹起，吐出的烟雾让他眼睛微眯，就是这种找不到源头的情绪让他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