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刘时气的七窍生烟,另一头,顾嫦缨满街乱逛着。
当她看到像幽魂一样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唐尉时,神情难言。
“你们八方客栈的风闻线人是不是只有你一个?”
“诶,嫦缨姑娘此言差矣。”唐尉眼眸微弯,笑得好似那通体毛发烈红的某种狐狸。
他煞有其事道,“这叫抢占先机。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为自己的眼光利落的做下抉择,然后把握机会。”
“提前投资,放长线?”顾嫦缨难得提起一点兴趣,“你们做线人的还有这个业务?”
唐尉虽不知她口里蹦出的新奇词语,但结合二人谈及的话题以及她的语气,或多或少猜出了其中的意思。
“不是,只有我。”
顾嫦缨起了好奇心,“你想抢占什么先机?”
她一摊手,薄袖沿着玉肌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皓腕,白得晃人眼,“我一无所有,两袖清风,可没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怎么的。”唐尉看向如迤逦画卷走出的少女,看着她琉璃似的瞳色宛如漂浮在海平面上荡碎的金光,“只能说是……男人的直觉吧。”
顾嫦缨没有理会他其中深意,只是一耸肩,“既然如此,我以后找你问情报可以不付钱?”
唐尉立马收起笑意,认真道,“一码归一码,钱货两清,绝不赊账。”
“嘁。”顾嫦缨咂舌,二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座拍卖场。
“到了。”唐尉抬头,“八掌柜底下的拍卖场名声不扬,通常寻不到什么好东西,不及客栈名头来得响亮,也不如其他拍卖会藏有世间罕见贵重的物品。”
“无妨,我要找的就是它。”
顾嫦缨甚至都没打量这间拍卖场,仿佛就笃定了里头有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唐尉看着她的背影,也抬脚跟了进去。
拍卖场内虽未满座,可参与拍卖的人却不少。
顾嫦缨花了价钱在阁楼的二层选了一个单独空间,里头安置两把太师椅,中间安着茶几,上头茶水点心备得齐全。
顾嫦缨扫视了底下人一眼,很好,一个都不认识。
唐尉似乎看出她的境况,主动上前,先是指着左侧一角单独落座,衣着精致风情万种的女人。
“这女人是澹台家长女,澹台秋,虽然只有炼气期修为,可此人手段了得,身旁护卫的武者高手众多。”
随后抬手指了指反方向头带皮弁冠,身着素积服的瘦矮男人,乍一瞧着像是清贫的男人,可能出现在这里,又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的?
“此人是青帮帮主王望,白手起家,一手将帮派扶持到在燕郡无人敢小瞧的地步。”
“我知晓你有刘时的钱袋子做依仗,可这两人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王望,可与刘时有不小的过节。”
顾嫦缨却是一笑,像是日光从稀薄的水中透入,让人心头不由也跟着一亮。
可偏生她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不怀好意,“不合?那敢情好啊。”
“老祖宗有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唐尉看着她,一言不发。
很快,拍卖便开始了。
顾嫦缨发现唐尉那一句‘拍不到什么好东西’,多半是自谦。
台上之人揭开有阻隔气息与物相的特殊帘布时,那浓郁的丹气骤然充盈整座拍卖厅!
比起昔日陈棘给她那一小瓶丹药,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台上人将底下惊艳的神色收进眼底,“此丹液以极北之地雪山千年一长的琼兰玉汁为基底,汇集数十种珍稀药材淬炼而成,可使废弃筋脉淤滞消散些许,世间难寻。”
“起拍价,十万黄金。”
顾嫦缨盯着场中那细长玉瓶子,“只能消散经脉些许淤滞,竟能起拍如此之高的价格?”
唐尉道,“废筋脉按常理而言,不仅一辈子与武者一途无缘,哪怕相较正常人体质亦是虚弱。”
“此物看似只有些许作用,但放眼整个江湖,却是极大的一步。”
“毕竟在过往,废筋脉如同人体瘤肉,除不去还碍眼。”
“换个角度想,此物既然对废经脉都有如此强悍的作用,若是用在寻常人身上,结果“当如何?”
顾嫦缨霎时了解其中含量,“若是如此,提升天赋在未来或许不是痴人说梦。”
底下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价值,开始争先恐后报价,报价声此起彼伏,短短时间,竟是叫价到五十万以上。
中间有人遗憾放弃,最终只有澹台秋与王望争执着。
王望提了一万两,澹台秋便提了二万两。
澹台秋指尖抚过发丝,那傲人曲线让她慵懒的姿态愈发惹眼,眼角描摹的胭脂将她整个人气质衬得冷艳尖锐。
她笑,“王帮主,你那两个儿子各个都是人中俊杰,青帮有二位公子在未来可期啊,何必与我这小女子抢东西?”
众人皆知他的两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澹台秋这番话就是往他痛处戳了。
王望眼角的褶皱随着冷下的神情提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澹台秋。
“澹台秋,你一个连炼气期都要用无数丹药堆砌的女人,怕是得泡在一桶丹液里才有用。”
“这东西在我手里才有作用,要是在你身上?”王望不怀好意的在她身躯上一扫,目光紧盯波涛处,“只怕除了某处更丰满,别无用处。”
这隐晦的昏话让在场不少男人齐齐发出门笑声。
澹台秋脸上冷意毕现,她身后的护卫凛了眼神,正欲踏前一步,却被澹台秋拦下。
她反唇相讥,“是啊,不像某些人,旱地拔葱不见个。”
“你!”
王望气怒,他从落魄时因身长便受尽欺辱,如今最恨有人揭短,闻言当即气势汹汹地站起,台上却传来小锤落桌的声音。
二人同时安静下来。
拍卖还在继续,顾嫦缨支肘撑着下巴,视线落在下头,忽然开口,“看来这传说中的八掌柜不是个寻常人啊。”
唐尉挑着水果,嘴里还咬着果肉,发出的声音模糊,“何出此言?”
她指了指台中央的人,“台上这男人气息寻常,只是一个普通人。”
“底下那两位地位显然高于他的人剑拔弩张,他不但敢发出动静阻拦,那两人却也跟着偃旗息鼓。”顾嫦缨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脸颊,眸底清亮。
“他们不是在给那个男人面子,而是忌惮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