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掉了眼泪。
她知道自己有能力。
但当年的谩骂,再也上不了舞台的遗憾,还有这么多年被傅奕辰当成丢脸的存在,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她。
她知道自己还算得上业内的佼佼者,但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她早已不复当年的心高气傲。
这些年,她早就被社会磨平了棱角。
什么天才少女,当年她觉得自己能担得起这样的夸赞。
可现在呢?
她还敢想吗?
可傅知聿说什么?
要和她一起登顶,她能吗?她配吗?
“傅董……”
她说出口的声音依然平静,没有失态的哽咽,连哭都很安静。
傅知聿突然有点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有去了解她的过去。
到底是受过什么样的伤害,才会让这个只有24岁的女孩如此沉稳安静。
他安慰她:“你还年轻,没有到伤春悲秋的年纪,短暂的失败并不代表什么,愿意再上舞台也好,不愿意再上台也罢,都不会影响你已经是个出色的策展人。”
“你既然还叫我傅董,我工作中可是很严格的,现在就哭鼻子,会不会太早了?”
姜清用手帕按了按面上的清泪。
“才不会,傅董可是我的大恩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姜清义不容辞。”
这就是已经反应过来了。
傅知聿也很欣赏姜清状态的调整。
他说:“好,那第一件事,我再强调最后一遍,非工作场合,不要再叫我傅董,我以为我们至少能算得上是朋友。”
有人愿意抬举她,别管动因是什么,至少结果是好的。
她没再纠结男人是别有用心还是真欣赏她的能力。
没再扭捏,而是大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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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离职的手续已经办好,但待了三年的办公室,还是有很多属于姜清自己的东西。
这天下午,她回画廊收拾私人物品的时候,在走廊上碰见了一早就等着她的吴楠。
“我没想到你要走,还是带着整个团队。”
都是千年的狐狸,姜清听得出,这话里有惋惜,有指责,也有不可置信。
可她问心无愧。
是画廊背刺她在先。
何淑彤一次次挑衅她,给她下套的时候,画廊何曾有一人替她出面?
她若不做应对之策,难道留在这里让人蹉跎一辈子吗?
她淡声道:“总监,你也曾对我有过知遇之恩,后来的选择,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不怪你,但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
她回答地很中肯,但吴楠还是意难平。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何淑彤现在已经被开除了,何家现在也被税务稽查了,随时面临破产的风险和牢狱之灾。”
“这你还不能消气吗?还要走?”
姜清的能力吴楠最清楚。
这么多年早就成为了画廊的中流砥柱。
现在突然把整个团队都带走,那对画廊的影响是巨大的。
谁来接替她们的工作,又有谁能做得比姜清更好?
可姜清心意已决,上个班而已,不需要对公司有这么强的忠诚度。
她对吴楠道:“总监,虽然很多事已经过去,但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我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德报怨也不是我的行为准则。”
“我知道我团队的离开会给画廊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我愿意配合工作的交接,不设时限。”
“不过我相信以‘Pace’的实力,很快就会招到合适的团队,总监一定会安排好这一切。”
“那今天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总监。”
吴楠愣了愣。
印象中的姜清一直很好说话。
任劳任怨,安静规矩,从无逾矩。
所以她才会对何淑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才会在群展有可能出事的时候,把责任都推到姜清一个人头上。
她以为只要事后哄一哄姜清就行了。
给她个策展人的职位,她还不是感恩戴德。
可结果呢?
原来她早就给自己留好后路了是吗?
原来她也是有脾气的吗。
姜清抱着自己的收纳箱出门,今天她不是一大早就来的画廊,地下室靠近电梯间的车位早就被停满,姜清的车停地很远。
这个点大家都在上班,空旷的地下室只有姜清走路的回音。
但她今天总觉得有点奇怪,从踏进地下室起,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自在。
“咔哒-”
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塑料被踩扁的声音。
可她回头一看,身后并没有人。
她无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本就有些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更加敏感,总觉得像是有人在观察她。
姜清的第一反应是何淑彤会不会找人报复她,毕竟这人有先例,家里被查抄之后只会更恨她,说不定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
可这青天白日,虽然是地下室,但这里是市区,治安向来没问题,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虽是如此,她还是一只手抱着箱子,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假装接电话。
“喂,老公,恩,我马上回来了,现在在车库。”
安静的地下室回荡着姜清接电话的声音。
现在有了正当的理由,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但不敢跑,怕被有心人看破她的慌张。
等到了车内,姜清把车门落上锁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可地下室分明空旷无人。
是她太敏感了?还是又犯病了?
她启动车发动机,开到刚才发出声响的大概位置。
拐角的地面上有个扁掉的塑料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一点异响,说不定是野猫,不一定就是有人躲在身后。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暗叹自己可真是疑心太重,随后驱车驶离了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