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的群展在月中这天如期举行。
有了上一次联名展的群嘲,这次画廊事事小心,请了不少业界名流前来品评,都想打好这场翻身仗。
虽然这次没有何家在媒体方面的加持, 但多亏了周毅事件的热度,这次群展的社会关注度可谓盛况空前。
展还没开,展馆边上已经长枪短炮围满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媒体娱记。
“姜清,都检查好了吗,沈总和傅总已经在外面剪彩了,媒体和几个嘉宾马上要进去,都没问题吗?”
吴楠也有些紧张,画廊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这次他们几个负责的领导都在高层面前立下了生死状。
要是出了纰漏,以后他们在业内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姜清已经巡查了数遍,这次布展也是她这段时间的心血,从作品,灯光,动线到整个展台的布置,都是她一手策划布置。
她很郑重,毕竟这不仅是画廊的荣誉之战,也是她自己团队交给傅知聿的答卷。
她告诉吴楠:“总监放心,一切正常,都没问题。”
说话间,外面的展台开始鼓掌。
台上是画廊的代表沈煜,和爱出风头的傅家大少爷。
可姜清的目光却聚焦在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第一排的正中间好像有个隔绝喧闹的磁场。
相比平日的商务简洁,傅知聿今天是一套黑色暗纹枪驳西装,外套双排扣的设计中和了男人身上让人不敢靠近的煞气,不同质感的同色衬衣和领带又更显他遮掩不了的矜贵和疏离。
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难以接近。
等剪完彩,台上风光无限的两个主理人亲自下台,傅知聿走在中间,由着他们俩姿态恭敬地迎在身前。
一行人自门外走近,路过和其他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的姜清。
男人眼神扫过她,一秒的停留,而后面色如常地向内走进。
流程进行地很顺利,除了向来不动声色的傅知聿,几个嘉宾和领导面上都是满意的神情。
接下来是个鸣谢和代表作品公益拍卖的环节,只要不出重大意外,今晚的展览开幕可谓圆满。
可姜清看着远处神色慌张小跑过来的梁婧,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慢点,什么情况,急成这样?”
姜清把人拉到一旁问。
梁婧喘着粗气,“清清姐,不好了,我们的主持和拍卖师都不见了。”
姜清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问:“什么叫不见了?”
别说开展之前点过人,就说刚才在外面剪彩的时候,主持人明明还在,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梁婧已经染了哭腔,“清清姐,她们俩借口去了厕所,可是一直没回来,刚刚小吴查看了监控,她们俩已经从后门出去了。”
纵是这些年已经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姜清还是止不住地两眼一黑。
任何有职业操守的人不会在这种级别的商业展里开天窗。
这是自断后路的选择,正常人不会干这种事,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有人买断了她们俩职业的后半生。
谁会吃力不讨好去做这样的事呢?
姜清问梁婧:“有备选的人吗?之前常驻画廊的拍卖师呢?”
大型活动不可能没有备选和预案,所有意外情况都应该要有应急解决的方案。
可梁婧参加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能有解决办法,她又怎么会急成这样?
她说:“那个拍卖师下午说身体不舒服,临时请假了,现在电话也打不通。”
“马上就到鸣谢和拍卖的环节了,现在只有不到20分钟的时间,就算临时找人过来,也已经来不及熟悉我们活动的流程和情况。”
“清清姐,怎么办?”
怎么办呢?
姜清也想知道怎么办。
如果单是弄走主持人和拍卖师,那还有可能是其他同行的恶意竞争。
但能精准狙击掉备用方案里的人选,那就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这么简单。
是她们自己内部人员出了问题,而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看不得姜清好过,又在画廊待过的何淑彤。
可现场还有那么多的来宾,场外还有那么多等着做宣传的媒体。
如果在这么重大的场合出这样难以弥补的纰漏,别说是拍卖行不可能再要她,就是其他不入流的画廊,也不可能再用这样声名狼藉的策展人。
真的难以补救了吗?
谁还能代为上场?
除了主持人,其实还有一个人熟悉每一个环节,也清楚地记得主持人台词里的每一个字。
这个人就是亲自写下主持台本的姜清。
可她能上吗?
何淑彤能在这件事情上精准狙击到她,未必不是看准了她的心魔。
3年前在台上的那天,姜清永生难忘。
她对自己承诺过,不会再逼着自己上台。
可如今的情况,她若不上,难道要让自己整个团队的职业生涯为自己的私人恩怨陪葬吗?
她做不到。
“梁婧,你去问办公室,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一盒药,你去帮我带过来。”
她闭了闭眼,出口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轻颤。
好在上次去许医生那里备了药,虽然不一定有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能缓解她的一部分焦虑。
她看着不远处聚光灯下的舞台,脑中能清晰地浮现鸣谢环节中的每一句台词。
可往事就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她会在无数次回溯中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越靠近舞台,她最不想回忆的片段就越是清晰。
就像她当年失声一样。
手机震动,她看了眼梁婧给她发的消息,【清清姐,抽屉里没有药,你是不是记错了。】
一直以来不好的预感终于在这一刻显现,她反倒笑了出来。
至少她的对手真的煞费苦心。
就连消失了的抗抑郁药物,都和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