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王氏干笑了声，道：“娘也没别的意思，娘今个儿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美晴的事情。”
岳栖元写字的动作顿了下，抿着唇没有接话。
王氏犹豫了一瞬，道：“儿啊，以前是娘犯了傻，但娘如今想明白了，安红袖那个小贱……丫头是要不得的，还是美晴这孩子好啊，娘觉得啊，她是个有福气的，而且，对你也真心，你娶了她，娘也安心。”
“而且，娘找人瞧了，美晴这孩子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咱们岳家子孙单薄，连着几代单传。娘着实不放心。”
王氏边说边打量岳栖元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娘啊，先前带着美晴去找大师看过了，大师说了，美晴是个子孙旺的，你若娶了她，咱们岳家的子孙就繁荣起来了。”
“所以啊，娘就寻思着，让你，想办法把美晴找回来，然后圆了房，好好过日子。”
“啪——”
毛笔被拍在桌子上的时候，王氏猝不及防被吓的一哆嗦，就连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她惊恐地看着自家儿子，便瞧见岳栖元脸色森冷的看着她。
“你……”
“娘是想逼着我出家么？”
王氏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岳栖元这话，脸色顿时一白。
岳栖元看着她，忽然悲凉的笑了。
“左右儿子也
不孝了，既然娘不肯退让，那儿子这个官，不做也罢。”
他说着，站起身来，动作洒脱地脱了身上的官服，行到王氏面前同她行了叩拜大礼：“儿子今日便会递上辞官文书，这一头就当时叩谢娘的养育之恩了，待儿子入了佛门，就不再是娘的儿子了，至于娘的恩情，儿子只有来世再报了！”
话罢，动作决绝地同王氏叩了头，二头转身大步往外走。
小厮看着这一幕急的红了眼，他一边喊着“大人”一边慌乱地捡起地上的官服，眼瞧着还愣在原地的王氏，眸中带泪道：“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我……我干什么了啊？”王氏一脸的委屈。
“你还说？！”小厮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先前要不是您，大人何至于气的吐血？如今身子没养好，您还来逼他，现在好了吧？大人要出家了！”
“我……”王氏慌乱地红了眼，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厮摸了一把眼泪，道：“老夫人，您好自为之吧。”
他话罢，拿着衣裳往外追去。
王氏愣在原地半晌，颤巍巍地转身看着溅了半桌子的墨汁，又看了看那批阅了一般的卷宗，脸色霎时间颓败无比，她踉跄了两步，最终跌坐在椅子上。
－
岳栖元出家了。
消息传到
清源镇时，安红袖刚从牧师傅家里出来不久，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哎，真是可惜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出家了呢？”
两个读书人拿着书，甚至惋惜的谈论。
“谁说不是呢？”穿青衫的学子摇头感叹，语气唏嘘不已。“寒窗苦读十多年，一朝高中，好不容易做了官，原想着他总算是熬出了头，谁曾想会出这种事？”
“说的也是啊，哎……”穿灰色长袍的学子继续叹气，须臾又道：“不过，我听说，他是被他母亲逼的没了法子，这才出了家的。”
“真的啊？”穿青衫的学子惊诧，顿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母亲，本就不是个好的，先前还来咱们学堂闹过，甚至还打了咱们教书先生。”
“可不是？”灰色长袍的学子摇头，神情里满是不认同，“想来他也是惨，原本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还要被逼着娶了那周美晴，我听我表哥说，岳栖元本不愿意，是他娘让人绑着他，这才勉勉强强成了亲的。”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些。”
“可不是？可那又能怎样？他娘是个爱钱的，周家又有钱，碰巧周美晴又看上了他，他娘可不赶紧地让他娶了周美晴么？”
“啊？这……”青衫学子顿了顿，叹息
道：“那他也太惨了些。”
话落，两人齐齐叹气。
柏昀站在马车上，看着那两个学子渐行渐远，视线落在安红袖身上，见她站在路边半晌都没动一下，开口喊了她一声。
“姑娘……”
安红袖仍旧没动。
柏昀又是喊了一声，安红袖还是没动。
柏昀拧眉，跳下马车，走到安红袖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红袖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安红袖不解地看向柏昀。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该进去了。”柏昀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点心铺子，安红袖这才回过神来，忙抬脚上前。
－
“儿啊……”
静安寺，王氏满脸是泪的看着跪在佛祖前摸着眼睛念经的岳栖元，心口痛的不行。
“娘知道错了，儿啊，你跟娘回去吧？娘不能没有你啊……”
跟在一旁的，是已经剃度了的小厮，见王氏满脸是泪，忍不住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旁的大师傅闻言瞪了他一眼，斥道：“出家人，休要口出妄言！”
小厮撇撇嘴，没敢多说，一张小脸写满了不甘心。
然而，岳栖元好似没听见一般，仍旧闭着眼睛专心地瞧着木鱼念经。
王氏越看越心痛，伸手拉他：“儿啊，你就跟娘回去吧，你放心，娘再也不逼着你娶周美晴了
，再也不插手你的亲事了，你乐意喜欢谁，你就喜欢谁，只要你跟娘回去。”
然而，岳栖元仍旧像是没听见一般。
王氏见状伤心的大哭：“他爹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咱们的儿子啊，他现在丢下我不管了啊……”
一连几天，王氏软硬兼施，岳栖元都不为所动，王氏手足无措，便又像从前那般撒泼打滚，哭天抢地起来。
“你……”小厮有些气恼，刚要说就被大师傅拦了一把。便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师傅上前劝王氏，但王氏根本不听劝，反而对着大师傅破口大骂。
饶是出家人脾气再好，被她骂这么一通，也有些受不住。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大师傅被气到手抖。
“我怎么就不可理喻了？”王氏既已撒泼，便也顾不得什么了，只道：“你们这群光头骗子，惯是会坑害我儿！要不是你们，他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县太爷不当，跑来你们这个破地方出家？还不是因为你们蛊惑了他？”
王氏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生气，拍着大腿哭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啊，想看我断子绝孙啊，你们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啊……”
她闭着眼睛骂，丝毫不考虑周围人的感受，直到听到岳栖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