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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鸿远的突然加入让局面变得微妙起来。

    叶青行看看没什么表情的裴景川,又看看周鸿远,越发好奇:“周公子也见过三郎身边那位婢女?”

    周鸿远知道自己不该站出来,但他怕赵行知真的会把姜媚叫到这里来。

    裴叶两家的关系那么好,若是赵行知当众揭穿姜媚曾为人妇,叶家必然不会容忍她继续留在裴景川身边。

    甚至,会杀了姜媚以绝后患。

    “回叶公子,只是偶然见过一次。”

    周鸿远的语气平静,态度也算得上是客气疏离,叶青行却笑得意味深长:“只见过一次,周公子就能如此仗义执言,看来平日很是怜香惜玉啊。”

    谁都听得出来话里有坑。

    那可是裴景川的婢女,轮得到他一个穷书生怜香惜玉么?

    况且叶家还没决定认这门亲呢,他为了个婢女跟叶青行唱反调,跟脑子被驴踢了有什么两样?

    赵行知一个劲儿给周鸿远递眼色,周鸿远却还是不卑不亢地说:“小生只是实话实说,那位姑娘毕竟是女子,赵兄若非要把她叫到男宾席当众道谢,实在是不合礼数。”

    言下之意,叶青行的提议也是不合礼数的。

    叶青行捻了捻指尖,脸上笑意更深。

    这个周鸿远倒是有几分骨气,难怪能考出第二名的好成绩,人也挺有趣的。

    先是花朝节和裴景川抢着猜灯谜,如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裴景川的婢女,他是觉得裴家三郎是什么好惹的人么?

    在叶青行审视周鸿远的时候,裴景川也在看叶青行。

    审问完老鸨的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叶家是如何知道姜媚的存在的。

    那三年他在军中历练,和家里的联系都很少,每次去花楼都是夜里,还有白亦暗中盯梢,哪怕后来姜媚赎身逃走,他闹出那样大的阵仗找人,家里未曾知晓姜媚的身份。

    叶家女眷不可能去烟花之地,最大的可能是叶家有男丁去逛花楼,无意中看到了他。

    花楼老鸨并非等闲之辈,叶家之中能震慑住她,让她不敢说出身份的人屈指可数。

    裴景川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叶青行很快感受到,他偏头迎上裴景川的目光,诧异地问:“三郎怎么这样看着我?”

    叶青行神情坦荡,脸上除了疑惑,再无其他。

    裴景川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

    姜媚并不知道前院的暗流涌动,吴芳妍一走,这几位夫人就把她围了起来。

    女子间的话题无非是胭脂水粉、钗环首饰,魏嬷嬷教过姜媚不少,姜媚应付起来倒也不难。

    话说多了难免口渴,坐得离姜媚最近的柳夫人递了杯茶给她。

    “姑娘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润润嗓子了。”

    这位柳夫人是众位夫人中最年轻也最貌美的,是巡夜司一位司吏的新婚妻子,方才也是她与姜媚说话最多。

    见她给姜媚端茶,其他夫人都露出鄙夷之色。

    姜媚虽说是跟着裴景川来的,但没名没分,不过是个丫鬟,巡夜司司吏的官职再小,那也没有官夫人给丫鬟端茶的道理。

    这柳夫人真真是谄媚到家了。

    “夫人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身份低下,应该是奴婢给诸位夫人奉茶才是。”

    姜媚说着端起茶壶,给几位夫人都斟了茶。

    “姑娘是裴三公子身边的人,哪能和寻常婢子一样。”

    柳夫人不以为意,等姜媚斟完茶,又把那杯茶往姜媚面前推了推。

    姜媚并未狗仗人势,诸位夫人便也没再说什么。

    “谢夫人赐茶。”

    姜媚道了谢,却没有喝那杯茶。

    她被周岚下药迷晕过,现在更是如履薄冰,不得不多防备些。

    柳夫人一直盯着她,见状眉梢微扬,冷了语气:“姑娘怎么不喝?”

    众人立刻看向姜媚。

    柳夫人亲自给她端茶虽然不合规矩,但她既然受了,便不能不喝。

    “回夫人,奴婢只是觉得有点儿烫,想凉一会儿再喝。”

    “不烫了,我喝着正合适呢。”

    柳夫人并不给姜媚推辞的余地,众目睽睽之下,姜媚只好端起那杯茶假装喝了一口。

    这是她在花楼学的。

    有的客人爱灌花楼的姑娘喝酒,微醺可以调情,但真醉了可能会丑态百出,酒量不好的姑娘都会学这个。

    姜媚刚要放下茶杯,被柳夫人抓住手腕:“我好心让姑娘喝茶,姑娘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从哪儿学的?”

    柳夫人说着要把姜媚藏在袖中的绢帕抽出来,姜媚反手按住柳夫人:“奴婢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刚刚姜媚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见柳夫人识破自己假装喝茶这才肯定。

    柳夫人之前也是风尘女子。

    姜媚眸底带了警告,柳夫人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却就着她的手,又把茶往她嘴边送了送:“这可是今年的头茶,姑娘要多尝尝才能品出个中滋味儿。”

    这是非要她喝这杯茶了。

    姜媚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柳夫人涂着红艳蔻丹的指甲上。

    她突然想起,花楼女子的指甲里是可以藏药的。

    若有的客人癖好太过残暴,用药可以让他们早些动情,少遭些罪。

    今日的满月酒是吴芳妍一手操办的,酒水菜品应该都没有问题,柳夫人非要让她喝这杯茶,茶里的东西约莫就是藏在指甲里带进来的。

    茶里放的会是什么呢?

    姜媚垂眸思索着,柳夫人却已失了耐性,沉声喝道:“我看姑娘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摁住她!”

    柳夫人一声令下,便有两个粗使婆子冲上来。

    “你们干什么?”

    玉竹想要阻拦,被两个婆子粗暴地推开。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其他人都有些发愣,便是反应过来,也没人帮忙阻拦。

    一个不识抬举的婢子,吃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姜媚意识到不妙,并未任人宰割,她在两个婆子到来之前,抓着柳夫人的手重重一拧,趁着柳夫人痛呼之际,将手里那杯茶灌进了柳夫人嘴里。

    柳夫人被呛得剧烈咳嗽,娇美的面容因为惊恐变得扭曲,她顾不上再责骂姜媚,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抠挖喉咙想要把东西吐出来。

    可即便她的反应如此迅速,不过片刻,她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起来。

    “啊!死人了!”

    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众人都变得慌乱。

    姜媚站在那里,暮春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