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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行知赁了座两进的院子。

    他本来想直接买的,但瀚京的地价实在太高,就算倾尽吴家家财也只能在靠近西市的地方买间平平无奇的小院儿。

    西市全是些贩夫走卒,鱼龙混杂,和他读书人的气质委实不搭,他为了撑面子,花重金在东市赁了这座院子。

    每月光是租金就要三十两银子,吴芳妍一开始不同意,还被他打了一巴掌。

    如今他中了进士,虽是末位上榜,却也越发的趾高气扬起来。

    赵行知早就放出消息说裴景川会来赴宴,之前与他结识的几位官家子弟早早的带着夫人前来赴宴。

    这些人都没有赵行知考得好,态度比之前热切了不少,送的礼也都有些分量。

    赵行知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很是春风得意,然而眼看快到中午,裴景川都未曾现身,众人不免有所怀疑。

    赵行知听得心里窝火,冲到后院,粗暴地把吴芳妍拽进屋里:“裴三公子现在都还没到,你也不知道派人去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在这儿摆什么官夫人谱?”

    为了操持今日的宴席,吴芳妍这几日根本没有休息好,刚刚更是强撑着在招待客人,听到这话不由冷笑:“夫君不是还没接到任命么,我现在算哪门子的官夫人?”

    赵行知出了考场听说吴芳妍生了个女儿,连回来看一眼都不曾,就去跟人喝酒了,后来听说是裴景川的丫鬟帮忙接的生,态度才软和了些。

    为了让其他人看得起自己,这次满月酒的菜品酒水他都要上等的,吴芳妍说没钱,他便要发卖了玉竹,吴芳妍没办法,只能把手头的首饰全部变卖,又去钱庄借了些银子才把一切置办妥当。

    现在她看到赵行知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赵行知今日听了不少奉承,受不得忤逆,扬手就要打吴芳妍,吴芳妍不仅不躲,还把脸送到他面前:“你打,正好让大家看看你一朝得志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的。”

    赵行知到底没下得去手。

    他倒不是怕吴芳妍会怎么样,只是怕万一裴景川到了,吴芳妍脸上带着伤不好看。

    “给我滚到门口守着,要是裴三公子今天不来,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吴芳妍让玉竹看着孩子,自己去了大门口。

    今天来的宾客多,她还从酒楼雇了些人帮忙上菜添酒水,一路走来都有人跟她行礼,恭恭敬敬唤她夫人。

    吴芳妍以前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如今却只觉得悲凉嘲讽。

    若早知道做官夫人是这样的,她还不如绞了发去庵里做姑子。

    这个念头一起,吴芳妍便红了眼。

    她不能去做姑子,她得保护好女儿。

    ——

    姜媚其实早就起了。

    今天裴景川沐休,吃过早饭,便到书房练字,要她在旁边研墨伺候。

    裴景川练得太专注,姜媚不好意思打扰,但见他练完一张又一张,都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只能开口提醒:“公子,时辰不早了,赵家的满月酒要开席了。”

    再不把东西送去,就赶不上了。

    姜媚本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了他不高兴,所以他才故意刁难,谁知裴景川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一放,很是自然地说:“走吧。”

    “去哪儿?”

    姜媚面露茫然,裴景川觑着她:“你觉得呢?”

    那孩子是她亲手接的生,吴芳妍又与她早亡的姐姐那样像,她能不想亲眼看看?

    姜媚没有高兴,反而皱紧眉头:“赵郎君认识奴婢,奴婢去了必然会给公子惹麻烦,能得公子如此怜惜奴婢已经十分感激,还是不去了吧。”

    姜媚这话有理有据,裴景川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冷冷地问:“魏嬷嬷之前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质疑主子的决定?”

    他说了她能去,那就能去。

    裴景川的态度很强硬,姜媚不敢反驳,准备戴上纱帽再出门,又被裴景川阻止:“我说过,你在我身边,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路上姜媚几次欲言又止,都被裴景川的眼神堵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姜媚一下马车,就看到吴芳妍站在大门口低头拭泪。

    吴芳妍才刚出月子,整个人已经消瘦下去,面色也是憔悴的,可以想见赵行知对她有多不好。

    看到姜媚,吴芳妍立刻擦了泪,笑着迎上来:“民妇见过裴公子、见过姑娘。”

    姜媚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她。

    看到做工精细的小孩儿衣裳,吴芳妍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低着头连声告罪:“对不起,民妇生了孩子以后总是控制不住失态,还请裴公子莫要怪罪。”

    “无妨。”

    裴景川语气温和,见姜媚一脸担忧,又道:“你先送赵夫人去休息。”

    姜媚谢了恩,扶着吴芳妍去往后院。

    等到周围没人,吴芳妍立刻压低声音说:“姑娘猜的没错,这些时日果然有人来打听你的身份,幸好今日周郎君是自己来赴的宴,若是他娘和妹妹也来了,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吴芳妍的眼睛还是红的,泪痕未干,却已经为姜媚担心起来。

    姜媚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我知道该如何应对,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虽然有玉竹帮忙照顾孩子,但夜里要起来喂奶,白日又要被赵行知逼着要钱,这一个月吴芳妍觉得比之前过的小半辈子都还要漫长。

    听到姜媚的关心,她再也忍不住,崩溃道:“他哄我随他进京,就是为了让我爹把大半积蓄拿出来供他在京中打点关系,如今他考上进士,知道我手里没钱了,便越发的肆无忌惮,这些日子我不让他近身,昨夜他竟带了一身脂粉香回来。”

    吴芳妍说完捂着脸痛哭起来。

    之前她还因为姜媚被判斩首却无人收尸而唏嘘,如今再看自己,更觉可笑至极。

    姜媚问:“你还喜欢他吗?”

    吴芳妍飞快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我只盼他不得好死!”

    “既然不喜欢,他与旁人缠绵倒是好事,你何必因此伤怀,养好身子看顾好女儿才是正经的。”

    “可他花了我家这么多钱,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春风得意,还叫别的女人骑到我头上!”

    “那你更要养好身子,才能想办法把钱要回来。”

    姜媚刚说完,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原来吴妹妹丢下我们不管,就是为了去迎一个丫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