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这个莫名其妙开始的话题，也就这么敷衍了事地结束了。
不过他没待多久就被人叫走了。
看得出来，确实是医疗资源很紧张了。
不过这次养病的日子就不如之前在医院里那么安逸了，没有医院的营养餐给我们挑剔，也没有那么多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料。
除了伤得比较重的猎人和居民，大部分人都是一种全靠自己野蛮生长的毅力在恢复着。
在背后的伤口彻底结痂后，我并没有随着协会安排的车转移，而是选择留下来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黎深似乎是想劝我来着，但是看到现场那些疲惫又忙碌的身影，话没出口就被他咽回了心里。
如果这次来的不是他的话，我大概也不会知道医疗人员也跟我们猎人差不多。
不过一个是靠武力保护生命，一个是用医术跟死神抢夺生命。
之前也知道医疗分级，可是当看到那些直接被放弃的生命时，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产生一些触动。
不是不知道战场的残忍，可是在医学面前，有些事同样残忍无比。
尤其是看到那些被派来打杂的实习医师和护士们，在经历一次次死亡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悲痛与伤怀……
当看着那一双双颤抖的手，在无法拯救的生命面前，甚至还来不及悲伤，就要开始包扎下一个伤者时，那种感受几乎达到了峰值。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黎深那双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稳的手。
外科圣手……
也许并不单单只是一种赞誉。
那背后所承载的东西，或许与光鲜的赞誉同样沉重。
没有人天生淡定冷漠，只有经历过一次次痛苦的锤炼后，那种冷静甚至是麻木，才会一点一点渗透在所有经历的苦难里。
大概，黎深也是这样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吧？
突然有些好奇，他原来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阶段呢……
不过恐怕我是没机会见到了。
随着源源不断被派遣来的猎人和医护，战场得到了控制，伤员也分批撤离。
直到扫尾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黎深才跟我坐上了同一班飞往临空的飞机。
飞机起航的时候，黎深的头已经沉沉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其实部队有专门为猎人和医护搭载的交通工具，不过我们两个人都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去。
持续几周的高强度工作，让我们都很疲惫。
但是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搭子在这边结束后，又申请了去别处的调令，听说还有更严峻的地方等着她和其他猎人去救命。
原本我也有些想去的，可是看起来，黎深更需要我。
这次我才是真正见识了他的忙，一天只睡两小时，然后高强度的连轴转。
要不是我记得按时把他提溜出来吃饭，他可能一天也想不起来吃一顿冷饭。
明明之前还天天叮嘱我要注意身体，可一忙起来，就好像忘记自己不过只是个人，而不是神。
埋怨过他几次，可是他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乖乖地埋头干饭。
看着他疲惫的黑眼圈，我也不忍心再多说他几句。
毕竟看着那一条条生命在他手下被抢救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就像他会为我骄傲一样，我也打从心底里敬佩和仰望他。
不过对于他一忙起来就有些不管不顾的事情，还是要互相监督才行。
一想到我们两个人都有点工作狂的潜质，不由又笑了起来。
靠在他头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路，甚至连飞机餐都没吃。
因为空姐没能把我俩叫醒……
所以下机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有些饥肠辘辘。
互相听着对方肚子传来咕噜噜的抗议声，我俩不由相视一笑。
“想吃什么？”
“嗯……太饿了，好像什么都想吃。”
“这个时间……”
黎深看了一眼表，有些无奈。
是啊，已经快要凌晨了，大概很多地方都已经打烊了。
“回去的路上，会路过我原来的学校，那里半夜也有吃的，要去吗？”
“还有得选吗？”
黎深笑了笑，向我伸出了手。
“那就走吧。”
手牵着手离开了机场，黎深叫了辆车，趁着夜色往他曾经就读的学校飞驰而去。
也许是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的缘故，这一路上我们俩都很精神。
司机很健谈，一路上跟我们聊着天，还问我们是不是回学校的学生。
我转头看了一眼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黎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说，这么一看他还是挺年轻的。
尤其是在医学生里面，大概他的同龄人还真就没毕业。
黎深见我笑得夸张，无奈的捏了捏我的手心。
你瞧，就连抗议也是这么无声无息的……
“不行，笑过了更饿了。”
“前面就快到了。”
司机师傅看着我俩，还以为我们是学校里的小情侣，说自己很怀念曾经上学时那种纯粹的感情。
临到学校门口附近了，司机师傅还很热情地祝福我们长长久久。
黎深还一脸认真地道谢，就好像收到了祝福就会实现一样，虔诚无比。
告别了司机师傅，黎深依旧牵着我的手迈步走向依旧灯火通明的校门口。
如果是别的学校，大概这个时间点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可是医学院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一个地方。
“这么晚了，图书馆还这么多人？”
“嗯，对医学生来说，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真想看看你上学时的模样。”
黎深听到我的感慨后，低头看了我一眼。
“可能没你想象中的有趣。”
“为什么呢？感觉人来人往的，挺热闹的。”
“那时候……我的心思都在课业和论文里，所有的时间不是在输入就是在输出和复盘。”
“比你现在还忙吗？”
黎深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楼宇，难得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比现在要忙得多。”
“果然医学生不好当啊，还好我当初靠着体育特长，入了深空。”
“嗯，医学生确实不好当。”
竟然少见的没有谦虚，我不由得抬头看他。
却见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