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什么高门大户,要想领回自家儿郎,一律乖乖排好队,手中拿着墨渍还未干透的号码牌。
“再重申一遍,念到谁的号,谁才能上前,否则后果你们应当很清楚,就不必本大人再多说了吧?”
方有为冷着张脸时,还挺像那么回事。
何况他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身上带着杀伐之气,又长年在景昭辰手下,这样的场景不知见过多少。
不过区区一个晏城,就算是京城,只要景昭辰愿意,他也管得了!
有人给景昭辰和柳岁搬来了软椅,两人就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热闹。
江树一溜烟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大大的油纸袋。
“爷,姑娘凑合先吃点东西,属下刚瞧过,那号码牌都写到八百多号去了。”
照这速度,别说一两日,半月能把人全领完就不错了。
“你急什么,他们可比咱们急。”
柳岁捻起颗炸的金黄的丸子丢到嘴里,鲜香味美,入口还能尝到豆沙的味道。
很快开始叫号,柳岁瞧着,颇有些现世医院叫号拿药的感觉。
“什么?你们怎么不去抢呢!几千两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方大人,你快评评理!”
方有为半阖着眼,就像聋了似的。
他也觉得一人八千两实在太离谱了,可怎么办呢,晏城如今就是驴粪蛋蛋表面光,内里已经被这赌场给掏空了。
刚才他略略数了数,赌场中现存的财物根本不足以让晏城重新繁华起来。
这几年人口流失严重,城郊的田地好多都已经荒废,就算现在再种,冬天前也赶不急,剩下的人要吃要喝,这些全少不了钱。
他咬牙,硬着头皮装死。
反正,里面关着的儿子又不是他的!
衙差们见他这样,一个个心知肚明,扯着嗓门吼。
“你不赎人就起开,别挡着路,下一个上前来!”
那人不服,但心中再气,此举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我.....一时半会没带那么多。”
无人搭理他,后面的一位挺着肚子的中年男子很识相,乖乖掏出银票,双手奉上。
“官爷,我家那不成气的儿子可还好?”
衙差见到钱,一个个目露精光,可猛地对上景昭辰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一天天大鱼大肉养着能不好?来人,带他去认领。”
他下去,又有人赶紧小跑上前。
“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您瞧我先把这玉佩押这行吗?”
方有为的眼睛悄悄睁开条缝,见柳岁摇头,他也摇摇头。
柳姑娘分析的没错,时逢乱世,除了金银,其他都是赔钱的,一天一个价,万一再收块赝品,到时都无处讲理。
“下一个!”
于是,身上装了足够银票的,都领着自家不成气的儿郎离开了,剩下的则站成一排,被太阳晒得头顶冒油。
夕阳西斜,天边的火烧云被镀上一层金边,美不胜收。
偶然的凉风,也吹不散酷暑带来的心烦气躁。
“今天就到这!明日辰时继续拿着号牌在这候着!”
衙差们开始将门前的桌椅板凳收起来,根本不顾其余人的吵嚷不满。
方大人说了,关得越久,他们掏银子就越痛快。
人倒是没关在牢里,可也差不多,地下赌场常年不通风,那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方大人也绝,一人发一只恭桶,大小便就这么解决了。
至于大鱼大肉,不存在!
一人一碗清可见底的薄粥,一碟咸菜,并一个馒头。
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谁能吃这个。
方大人也不恼,把被扔掉的馒头一一捡起来,大手一挥,全部给了城中的叫花子。
“不吃?行,那就饿着!正好空空你们的肚子。”
他转身就走,对于身后的鬼哭狼嚎充耳不闻。
柳岁说了,只要有水,三天不吃也死不了!
正好,城中的叫花子也不必再饿肚子了,一举两得。
他们在这哭天抹泪,盼望着自家老爹赶紧拿银钱来把自己赎回去。
那边,他们享受惯了的老爹已经不知被晒晕过去几回。
都暗下决心:等接回家了,一定把他们腿敲断!
“对了,忘了说,我们都是会按照号牌顺序的,你们就算半夜前来排队也是没用的!”
衙差面无表情,嘭地将大门关上。
柳岁扑哧笑出声。
“他们是不是傻?就算身上没带那么多,叫个小厮回家取不就行了,干嘛受罪在这站一天?”
景昭辰神色淡淡,看着晕倒的人被抬上自家马车。
“他们不过是想看看别人会不会真交这份钱,都怕自家当了冤大头。”
结果看了一天,被晒晕几回,该赎的人也没能赎回去,估计晚上回家,有的闹了。
“行了,你也坐了一天,累了吧?咱们回客栈沐浴用饭。”
柳岁点头,“行,那不管方有为了?”
“他一个大活人,在晏城那么多年,还用我们管?”
柳岁一想这话也没毛病。
两人手牵手离开。
方有为把今天收上来的赎金一一清点过后,又着身边的人把钱存到钱庄。
再出去,哪还有景昭辰和柳岁的影子。
他气得原地跺脚。
“没良心!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了!气死我了!”
江树懒洋洋倚在门边,闻言睇他一眼。
“能为谁忙,这些钱最后不都是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
看着方有为又生气又无奈的样子,江树更高兴了。
“再说了,爷和柳姑娘去哪还需与你说明?难不成人家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你也跟着?”
方有为简直气的要原地爆炸。
“我是那个意思吗?怎么说我也饿了一天了,好歹能给我解决了吧。”
江树摆摆手。
“爷说了,您有自个的府邸,无需他操心,再说,我们爷和姑娘都缺钱,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您就别添乱了。”
方有为气极反笑。
他们一到晏城,景昭辰就给柳岁购置了六套新衣,只要是能放得住的零嘴,没有一马车,那也有半马车了。
就这,还好意思在他面前哭穷卖惨?
而且,柳姑娘还要抽走这些钱中的三分之一,简直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