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软榻上的,她只记得从磐箬大师手里接过了缓解的解药之后,视线便一直不曾离开这个小药丸。
月色下,被她高高举起的小药丸散着淡淡的银光,估计是人都想象不到,就是这个和她小指甲差不多大小的药丸,竟然能左右一个人的生与死。
说它是解药,它可以让昏迷许久的人清醒过来,像是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可若说它是毒药,它可以使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在五个月的时间内找到真正的解药,所以这个险她不敢冒。
万一要是她五个月没能找到解药,那后果……
长孙子儒坐在书桌后面,从回来开始,已经连续看了一个时辰书信的他,双眼干涩的有些疼。
身子微微后靠,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余光见武青颜还举着那颗药丸发呆,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是希望长孙明月能够清醒过来的,因为他有许多的事情需要长孙明月的帮助。
但是,他并不是不顾忌武青颜的顾虑,更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搭上自己唯一弟弟的性命。
他也是难以抉择,所以他想,这个磨人的问题还是交给武青颜去处理吧。
这个女人冷静之下做出的判断,是连他都要信服的。
“二皇子,武青颜!”门外,忽然响起韩硕的声音。
武青颜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旧举着手中的药丸发呆,长孙子儒等了半晌,无奈的摇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韩硕推门走了进来,满脸的急迫:“不好了,一群没有任何旗帜的队伍正往咱们这边逼近,刚刚听城门口驻扎着的士兵传,再过两个时辰,那队伍就会抵达大齐的城门。”
长孙子儒猛地站起了身子:“可知道那队伍是从哪边过来的?”
韩硕回:“据探子报
是从西侧过来的。”
“西侧么?”长孙子儒拧眉沉吟了好一会,才释然的道:“西侧只有几处势力薄弱的小国,不过这些国家却常年贩卖奴婢和兵器,想来那队伍应该是太子买下的,从太子在公孙亲王那里得到银票一直到现在,算算时间也对的上。”
“那咱们现在要如何?”韩硕皱着的眉头不见松开,“不然的话先疏散皇宫?探子说他们来势汹涌,看样子势必是要直接开战,我怕城门口的人马抵挡不住他们的强攻。”
长孙子儒转身朝着书桌后的书架走了去:“探子已经掌握到了那队伍的数量?”
韩硕摇了摇头:“精密的数量还不曾掌握,不过我下面的探子全都是而力过人之辈,如果他们要是肯定来人不下三万,就绝对不可能少于两万。”
也就是说,是超过两万的队伍是么……
长孙子儒快速的在书柜上翻找着什么,心里的计算不停,这些从他国购买来的奴隶,虽然比不得常年训练的精兵,但他们都是按照人头数算钱的,也就是说杀几个人最后就有几个人的报酬。
这些人常年挨饿受冻,好不容易找到了雇主,自然是为了博出众不惜任何的代价,能让雇主看上留下私用是最好,就算雇主不留下,他们也希望他们一次杀的人,够他们一辈子安居乐业,说白了,这些人都是被逼迫出来的亡命之徒。
他在城门口驻扎的军队,人数才一万,若是真打算今晚开战的话,显然抵挡不住对方的强攻。
“你把这个拿去,让西北将军和西南将军,随着你一起大齐三十里之外兵营整装待发。”长孙自然掏出了一块军令,扔在了韩硕的手里。
韩硕接过令牌本是直接转身,可还没等迈出步子,便是又转了回来:“二皇子,这令牌还少一块。”
这令牌是分割令,韩硕并不算是陌生,或者说总打仗的人都知道。
分割令其实就是将一块令牌
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两个人保管,如果想要调动私自购买的队伍,必须要将两块令牌拼凑起来,不然的话……这一块令牌根本丝毫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长孙子儒一愣,看着韩硕举起来的那令牌呆滞了半晌,忽而自嘲的笑了:“我还真是糊涂了,当初为了保险,我和明月各自一块,只有两块令牌拼凑一起,才能够调动队伍,只是现在……”
后面的话,就是长孙子儒不曾说明,韩硕也是明白的,如今他的主子一直在昏迷,而那分割令到底在哪里,就是个未解之谜了。
“我有办法知道那个令牌在哪。”一直沉默的武青颜,将小药丸揣进了怀里,在长孙子儒和韩硕的注视下,缓缓站起了身子,“韩硕,你先送我出宫,我要去三皇子府一趟。”
长孙子儒一愣:“难道你的意思是……”
武青颜点了点头:“我已经想好了,这一番的折腾下来,我的耐心也所剩无几了,若是长孙明月迟迟不醒,别说是五个月,可能三个月我都等不了了,而且像是他那么高傲的人,要是知道我们在危难之际也不肯让他醒来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他最讨厌的便是成为别人的包袱。”
韩硕心里是高兴的,但嘴上却是担忧的:“可要是五个月……”
他记得,二皇子回来之后说过,若是五个月找不到真正的解药,那他的主子就……
武青颜淡扬眉梢,忽而伸手对天发誓:“如果五个月之内我无法找到解救长孙明月的解药,那么黄泉路上,我愿意陪他走上一遭。”
韩硕一愣,长孙子儒也是一愣。
大齐,三皇子府。
白七七满身疲惫的走进了屋子,退下了所有的下人,才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情了,她刚刚在回宫的路上碰见了许多士兵,虽然城门处并没有烧起狼烟,但瞧着他们个个面色匆匆的样子,她总是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好
的事情要发生了。
伸手掀起垂地的床幔,白七七靠着床榻而坐,垂眼看着那个身盖锦被,似是在熟睡着的长孙明月时,一颗心止不住的又暖又酸。
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这里,双眼微闭,白皙的面颊上是一直不曾变换的平静,长长的睫毛轻轻地垂着,在眼睑处晕开了两处阴影。
白七七一只手抚摸上了长孙明月的面颊,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自己愈发见大的肚子。
她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她爱着的男人根本就不爱她,想来若不是她身上披着的这层皮,他定是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可就算他不爱她又如何呢?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每当这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动弹的时候,她总是能不自觉的想起那一夜的恩爱缠绵。
她爱他的容貌,爱他的地位,爱他的强大,或者是爱着属于他的一切,所以哪怕是死缠烂打,哪怕是谎言编织,她也要死死抓住这个男人。
“韩副将?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唉?韩副将你们不能进去啊,三皇子妃和三皇子都已经睡下了。”
屋子里的白七七一愣,听闻着门外的嘈杂声站起了身子,伸手散落开床幔正要朝着门口走去,却见虚掩着的房门忽然被人打了开。
武青颜带着韩硕站在门外,目色清冷,面上是难以遮掩的着急。
白七七没想到这么晚了武青颜会来,四目相对了好一会,才对着下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下人们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纷纷散了。
随着武青颜带着韩硕进了屋子,白七七迅速关上了房门,转身的同时,语气质疑:“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做什么?”
韩硕听着这口气不对,心里很是不舒服,不过碍于这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索性将罗嗦扔给了武青颜,迈步朝着床榻走了去,伸手,掀起床幔,见长孙明月好端端的躺在床
榻上,他这才松了口气。
武青颜心里惦记着事情,并不打算在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甚至是连看都没看白七七一眼,也是朝着床榻走了去。
白七七没想到武青颜和韩硕不但半夜闯进她的屋子,更是如此直接的忽视她,她心里哪里能舒服?
不甘心的也是紧紧跟在后面,随着武青颜站在了床榻边上,眼看着武青颜目光柔和的看着床榻上的长孙明月,口气明显酸了起来。
“二皇子妃如此半夜前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这般的横冲直撞,难道就不怕惹人耳目吗?”
这个男人是她白七七的,从她和武青颜做交易开始,他就只能是她一辈子的男人。
武青颜在这酸气冲天的话语中,脱掉了鞋子,迈步走上了床榻。
“你想要做什么?”白七七吓了一跳,以为武青颜是反悔了,伸手朝着她的手臂抓了去。
然,还没等她碰触到武青颜,便是被韩硕一把拉住:“别多事。”
白七七被凶的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韩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躺在这里的是三皇子,而我是三皇子妃,你身为三皇子身边的奴才,竟然敢说我多事?”
韩硕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人的胡搅蛮缠,他是真不知道,当初武青颜是怎么和这个女人谈判的,竟然让这个女人不但能听懂还能答应。
这一刻起,他忽然发现自己更加的佩服起武青颜了。
武青颜不管白七七吼什么,她知道有韩硕看着,那个女人冲不过来,垂眼仔仔细细的将长孙明月的五官打量了一遍,不自觉的伸手抚摸上了他上扬的眉梢。
长孙明月,如果你醒来发现我已经将你暂时交到了其他女人的手中,你会不会气得掐死我?
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去面度而已,伸手掏出怀里的药丸含进自己的口中,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猛地俯身对上了长孙明月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