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却是同定国公讨论起了家事,“肃沅的婚事你可有了眉目?”
定国公显然不愿提起此事,但考虑到目前的皇帝的身体状况,他还是宁渊说说韩肃沅的。
武帝一看自己这位老伙计又皱眉头了,不等他开口就自责的说道,“怪朕,是朕将肃沅宠的成了这样。”定过公一听,这下好了,他还没告状,武帝就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这要再说,就成了大不敬了,只得暗自吐血默默的忍了。
武帝思索了下,韩肃沅马上就十八周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子在当朝即便没成亲的也大半都定亲了,定国公冷,韩肃沅比他爹更冷,可惜了长得那么俊俏。
武帝又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女儿,不是他偏心,将适龄的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都过了一遍,还是觉得不般配。
驸马不得从政,不得纳妾,万一公主们生不出儿子来,定国公一脉岂不要损毁在自己手中?
武帝还是很佩服国公夫人的,能接连生了这么多孩子,换了皇家公主,是肯定做不到的。
韩肃沅哪里都好,就是对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不上心这一点,让人愁的想挠墙。
“臣回去定好好教他……”定国公憋了半天,只得了这么一句。
这也不怪他,他做旁的事都能够得心应手,唯独对自己这个独子,实在是力不从心,皇帝的宠爱是一方面,韩肃沅性子冷情又是另一方面。他对他这个亲爹是一点儿热乎劲也没有,让定国公稍感安慰的是,韩肃沅对国公夫人也没多少热乎劲,两口子在儿子面前半斤八两。
“致荣家的宁渊在礼部,听说还好,要不给肃沅也安排个差事?”武帝现在也有点儿后悔了,自己实在是没教好他……,都感觉无脸见小伙伴儿了。
定国公差点跪下,“陛下三思,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就韩肃沅这样,他宁愿他在家走狗斗鸡,也不出去将同事跟上司冻僵好吧。
定国公只能找实例拒绝皇帝的好意,“肃沅跟着师傅醉心武学,不通俗务,臣听下头人说,前几日有人家捡了他的风筝,他回府将库
里两只千年人参做谢礼送了过去。”
武帝正端了文太监送上来的参茶含了一口,听了这话都喷了出去——这也太、太、太败家了吧,皇帝的私库里也只有两根千年人参。
定国公羞愧的垂下头。
武帝张口就要问,“你怎么没派人去要回来?”后来一想,这种送了谢礼又往回要的事儿,干了之后非得“名垂青史”不可,为了后世子孙的名声计,还是忍了的好。
“那,谁家这么大的胆子敢收下这个?”
本来就是儿子惹的祸,定国公不欲再生事,便说到,“是南巷一户小户人家,想来也没多少见识。”(老爷子,您真说反了,宋公很有见识,要不他也不会据为己有了。)
“嗯,若是世家大户,见了那个宝贝,即便眼馋也不敢吞了的。我看不如使人悄悄用两根百年的换回来……”
定国公瞪大了眼睛看向武帝,武帝非常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两声,“你看,你就是从来都开不起玩笑。”
“哦,对了,是什么风筝啊,这么值钱?”
“底下的几个侄子侄女不懂事,撺掇着他自己做的,”定国公觉得真是羞于启口啊羞于启口,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好像是一只大鲤鱼后面缀着一串小鲤鱼。”
武帝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好好好,你让他进宫,将那风筝也带进来,朕瞧一瞧。”
定国公走的时候,武帝的脸色比之先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文太监恭敬的送了他出去,心里佩服,面上赞叹,还是定国公有本事啊。
宁渊还不知道宋公强占的那两根人参差点惹祸,让皇帝都惦记了,那还了得?
秋鲤在庄子里简直喜欢坏了,摘完了桑葚,摘樱桃,围着几个杏树团团转了几圈,要不他一再说杏子没熟,连这些没熟的杏儿也要保不住了。
直到进了屋,坐到炕上,才一边笑一边哎呦哎呦的喊脚疼。
“去,打热水来,一会让你们娘子泡脚。”宁渊指挥杏儿去烧水,自己却拉着她的手为她洗手,她捏果子将手指都染色了。
扣儿在旁边将饭摆好了,宁渊给她擦了手,自己就着水洗了洗,挥手让端
着盆的桃儿和提着空食盒的扣儿一并下去。
秋鲤还在这里讨价还价,“我不饿,我想吃果子。”
宁渊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她犹自不服,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大眼里闪着祈求的光。
“好好吃饭,否则……”没等宁渊的要挟出口,秋鲤就非常识时务的狂点头,“嗯嗯,没有否则,没有否则,我这就吃饭。”
万一他要否则再不带她出来玩之类,她找谁哭去?
两人刚吃了几筷子,宋妈妈在外头禀报,“爷,双临过来了。”
宁渊放下筷子,秋鲤连忙也跟着放下,“没事,我去看看,你好生吃饭,别想混过去。宋妈妈来看着娘子。”最后一句是对宋妈妈说的。
秋鲤也不起身送他,倒是宁渊走到门口又回转过来,“若我没回来,饭后一个时辰才能吃水果。”
秋鲤直接乖顺的点头,干脆利索的省去了他说“否则”的那一步。
双临早上为他请假之后被他打发回府了,这会儿过来,定是有事,宁渊一时半会也拿不准是好事坏事,皱着眉头去了门房。
转过影壁就见双临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
见了宁渊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宁渊脸色有些变了,“套车,我去趟西山,你留下去宋宅让宋公过来接着小主子,双喜跟着我。”
后宫不干政务不是句屁/话,今天却是顾皇后的人来传西宁侯进宫,这件事发出来的信号,不能不令人琢磨。
第四十七章
人都有种本能,身体能自动区分谁是能宠能爱自己的人,起码秋鲤觉得自己就有这种本事,宁渊走了,她冲着宋妈妈一笑,便低下头老实的吃起饭来。虽然吃的不多,但对她来说也有个七八分饱了,才搁了筷子。
扣儿试了试水温,原本的水经了这会儿功夫,将将烫手,便端到炕前,“娘子泡一泡脚。”
“唔。”秋鲤喝了杯水,指着她摘的果子说,“桃儿去洗干净,控好水,我醒来要吃。”又对她们三个小的说,“我呆会要歇午,你们若不困自去摘果子,只不要糟蹋了东西,免得庄子上的人再不欢迎我们来了。”宋妈妈照例是不去的,
故此她连提都没提。
扣儿几个今日几乎是一路飞奔过来的,那颠簸就甭提了,不过再累再困也比不上摘果子带给她们的乐趣。
三个人笑嘻嘻的行礼谢过了秋鲤,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去摘什么怎么个摘法最好等等。
秋鲤则快活的泡了脚,等到水温跟空气差不多了,连忙收回去,自己擦了擦,就抱着抱枕快活的睡了过去。
到底心里惦记着那点果子,约莫着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醒了来,宋妈妈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正坐在炕沿上做针线。见秋鲤眼起来,放下针线倒了杯温水给她,秋鲤略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妈妈。
宋妈妈:幸亏我是个女的,哦,不对,幸亏我成亲了,肿么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不管怎样说,我的定力还是很好的,要是换了世子,早就心软了。
宋妈妈一边想着,一边麻利的将盛着水果的碟子端了过来。
扣儿几个在宋宅里被拘的时日也不短了,这次几乎玩疯了,开心的不得了,直到云来驾车带着宋公过来。
宋公一下车就抱怨,“云小子,你要把你爷爷这身架子颠散喽哇!”
扣儿是认得宋公的,听见他们说话,连忙从地里跑出来,“宋爷爷,您怎么过来啦?”
宋公上下打量了一番,“扣儿,你这是犯了什么错,被打发到地里干活儿?”他早就看见了扣儿几个提着篮子,哼哼,貌似篮子里还有果子……
云来却牢记宁渊的吩咐,连忙对扣儿说,“扣儿姐姐,爷让宋爷爷过来接着娘子,麻烦你进去同宋妈妈说一声罢。”
扣儿笑着屈膝应了,同杏儿桃儿一块,像三只小蝴蝶般的跑进院子里的东厢房。
宋公吹胡子瞪眼的敲了云来一个爆栗子,气哼哼的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怜香惜玉啊!”
云来只呵呵笑着装傻。
宋妈妈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细竹筐,对着宋公行礼,说,“爹爹先到西厢歇一歇,再走不迟。”
“不用了,就在这门房挺好,还凉快些。”宋公虽然上了年纪,那也是外男不是,再者依着宁渊的性子,未必愿
意他去西厢呢,所以这种便宜他一点也不屑沾。
“这些果子是上午娘子亲手摘的,洗干净了也控了水,娘子知道爹爹来了,叫我拿来请爹爹尝尝呢。”
宋妈妈见宋公已经坐在门房的凳子上,也不多让,放下东西就回了东厢。
宋公拈了一只桑葚放进嘴里,甜得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冲着空中喊了句,“钟珲!”
钟珲是飘进门房的,云来本来坐着的,见了师傅立马站了起来,钟珲根本不理会他,三下五除二的抢着好吃的填了个半饱,只把个宋爷爷后悔的哟,鄙夷兼无奈的瞪着钟珲:这就不是个可以和你一起玩耍的货!
钟珲的主要作用是震慑庄子上那些个不老实的家伙,平日里主子们不在,他们闹腾些没人管,但主子来了,再有那不知死活的****的泼皮,就是纯粹的找死了。
当然钟珲也没狠收拾,他又不是那不知世俗的毛头小子,平日里主子们来,庄子上的人是不用回避的,这回提前让回避,无非是来了女客或者身份贵族的客人,恐怕被庄子上的粗人冲撞了。那些老实的庄户们自然听命的在自家屋里呆着,那些心思活络的,则想着看能不能撞个大运,没准儿会被某个主子看上,也强似整日里在这里伺候庄稼强不是?
钟珲一上午守着西路庄户们住的地方,还真让他揪出几个来收拾了一顿,权当练练手了,只是中午饭没得吃,天又热,他灌了一肚子溪水,这会儿就想吃点“固体”!
宋妈妈来的时候,将秋鲤的衣裳鞋袜都带了两套过来,只是扣儿几个却没经验,弄得自己脏兮兮的没衣裳换,亏得秋鲤不嫌弃,但宋妈妈还是皱着眉头将这三只比泥猴子干净不到哪里去的家伙撵到宋公的车上。
宋公同云来坐到车厢外头,前面是钟珲驾车拉着宋妈妈和秋鲤,两辆车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回了城。
宁渊却是比他们早两个时辰到了西山。
老西宁侯宁豫期今年五十有七,论年纪比定国公还小五岁,却早早地就躲到西山养老,虽然老侯爷极其讨厌这个“躲”字,他宁愿说是“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