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蒸了一天的馒头,奶奶的炕头热的都不敢做了,姑奶奶在屋里穿着一件羊毛衫,说:“哎哟,这屋子里实在是太热了,这没有想到烧一天的灶这屋里这么热啊。”
奶奶说:“咱们这里还不是很冷,所以屋里就只有一盘炕,我听那些闯关东的回来说,东北那里啊,家家户户都有火墙呢,冬天烧了灶之后,炕热,墙也热,屋里倒不是很冷,听说外面零下二三十度,屋里还能到二十多度呢。”
姑奶奶说:“我小时候啊,学校里有从东北那边逃难过来的同学,他们都说冬天在京城比在东北还冷呢,我原来还不知道为什么京城要比东北还冷,后来才知道人家东北冬天屋子里暖和呢,我们京城可不是家家户户都烧炕的,很多家里只是睡床,冬天屋子里没有炉子的话,也是很冷的。”
两位老太太就开始说当年她们家里是怎么过冬天的,有多么的冷,韩母把蒸好凉透的馒头给立勤还有凤涓拾到一个用白色的厚棉布做的大袋子里,对立勤说:“立勤啊,这个馒头你跟凤涓带回去,不要放到屋子里,看看院子里哪里有合适的地方,放个水缸,再把馒头放到里面,上面一定要盖好了,要不然老鼠进去了就坏事了,知道吗?”
立勤说:“大娘,我爸已经把放东西的水缸放到院子里阴凉的地方了,我知道怎么做。”
韩母说:“还有你拿过来的鸡还有鱼,晚上的时候你大爷帮你剁好了,腌好了,明天你跟凤涓过来,咱们一起炸。”
立勤答应着,提着那个装着几十个馒头的大袋子,领着凤涓就回了家里,韩母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叹了口气,回去对正在处理鸡还有鱼的韩父说:“孩子长大了是好事,不过有时候真的是不忍心看着孩子长大,真是让人心疼啊。”
韩父用家里的大砍刀把鸡肉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头也不抬的说:“孩子不长大怎么能行呢?不管是怎么长大的,长大了就是长大了,孩子长大了是好事。”
韩母说:“你看看立勤跟凤涓,我看着俩孩子回家那小背影,觉得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韩父停下手里的动作,叹了口气,说:“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摊上了,就只能学着去好好的应对,谁都替代不了。”
韩母说:“待会剁肉的时候多剁些,炸藕荷子给他们俩一些。”
韩父说:“行,那我多放些肉,对了,刚才咱娘给大姐打电话了,大姐说今天去医院看老二家的了,大夫说手术费到位了就赶紧安排手术,估计他们两口子是不能在家里过年了。”
韩母叹了口气,说:“这大过年的啊,到了事上还得是两口子啊,这个时候谁都指望不上。”
韩父说:“对啊,多少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啊,整天打骂老婆。嫌自己的男人不挣钱,他们呀,这是不知道遇到事了,还是得自己的老伴拉自己一把。”
凤清在一边听了,说:“爹,您这话可不绝对啊,多少夫妻遇到事情就劳燕分飞了啊,人家不是说了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韩父说:“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这样啊,还是相互帮衬的多,哎呀,我跟你个毛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啊,等你们以后自己成了家就知道了。”
立丰说:“您就是喜欢提前替我们想太多,要我说啊,真用不着的,真的,爹,一个人一个命,谁知道等我们到时候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凤鸣对家里人的这些话倒是挺有感触的,夫妻这个关系,真的是很不好说的,至亲至疏是夫妻,有些两口子,在大灾大难面前,真的是能够顶住压力,有些则是遇到事情夫妻关系分崩离析。
陈妩就曾经见过,公司的一个供货商,从最底层的小卖店开始,慢慢的发展成了一个很大的供货商,给很多的公司供应原件,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两口子开始创业,那真的是风餐露宿胼手砥足,后来买卖做大了,家里的孩子已经念高中了,为了照顾孩子,妻子就回归家庭,细心的照顾孩子,谁知道男人手里有钱之后,竟然在外面找了个小三。
那个时候,这个供货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公司里面的小姑娘最喜欢这样的八卦,经常背地里说,陈妩听了几耳朵,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经融危机的时候,公司缩减业务,很多生产线都停工了,那个供货商最大的业务就是给公司供货的,公司一停产,他那边就没地方卖货了,很多原件压在手里,手头一时周转不开了。
后来,供货商的妻子来公司一趟,因为是同性,陈妩的女秘书对供货商的妻子的遭遇很是同情,帮着约了陈妩,陈妩也很好奇她来做什么,就见了。
见面之后,供货商的妻子开门见山的就说想要
给公司提供现有开工的生产线的原料供货,陈妩犹豫再三,挡不住心里的好奇,就问她两口子怎么样了。
很多年之后,陈妩还是记得当时那个已经四十多岁,满脸风霜的女人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至亲至疏是夫妻,我们两口子啊,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却在别人认为最好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其实,两口子过日子,不光要靠两口子的自觉,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得用心去经营,我们家那口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因为我把重心都放在孩子的身上,忽略了他,很多人都说我应该跟他离婚,带着家产还有孩子离开他,我就是离开了能怎么样呢?我的女儿没有爸爸了,我们两口子分开了,就连这么多年攒下的这点家业也没有了,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真的是折腾不动了,正好有这个机会,我让他回家照顾孩子,我出来跑一下业务,让他感受一下这两年我的生活,我呢,也出来感受一下他的生活,挺好的。”
后来,陈妩还跟自己的女秘书就这个女人的话探讨了好几次,女秘书三十多岁了,一直没有找对象,陈妩呢,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没有必要再找,女秘书的家人一直在给她找对象相亲,认识这个女人之后,女秘书竟然跟陈妩说,对于女人来说,找个对象结婚,其实是一件很赔本的买卖,没结婚之前,自己一个人上班挣钱挺好的,结婚之后呢,得照顾另外一个人,还得给人家生孩子,做家务,还得帮着另外一个人养活他的父母,怎么想都不是一件稳赚不赔的生意,一直到陈妩去世,这个女秘书一直没有找对象结婚,陈妩曾经劝过她,她还是原来的想法,这是她的自由,陈妩也不好说什么。
今天听到韩父的话,陈妩又想到了那些已经湮没在记忆中的人,还有事,现在想一想,夫妻在一起生活,遇到事情一般都是相互扶持,能撇下对方一走了之的真的是很少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感情总还是有的。
陈致宁第二天过来了,他们单位分了一些鱼啊油啊,肉啊,他借了一辆车,都给拉到韩家,让大舅还有大妗子看着做,他还说自己就等着除夕回来张嘴吃就好。
走的时候,韩母给他放上好几个豆包,又把凤鸣做好的豆沙包还有绿豆糕给放上一些,还有刚出锅
的炸货,让他自己热着吃,陈致宁一个劲的道谢,吃了午饭赶紧就回了单位。
立勤带着凤涓一大早就过来凤鸣家里,说要帮着大爷大娘炸东西,因为今年在这边过年的人多,韩父韩母准备的东西也多,一大帮子人硬是从早上干到了下午,东西都炸出来之后,凤鸣累的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了。
街上有一家澡堂,每到年底下生意特别的好,方圆好几公里的人都是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该做的美食都做好了,就开始拖家带口的来洗澡。
村里人冬天洗澡的很少,一个是条件不允许,再就是觉得没有必要,冬天最多就是家里炕烧暖和了,就在屋里弄一盆热水,洗头发的时候弄个毛巾把身上擦一擦。
炸货炸出来了,韩父韩母就计划着带着孩子们去街上洗澡。
韩父跟立勤说了,让他回家收拾一下洗澡要用到的换洗衣服,带着凤涓来家里,韩父带着立勤还有立丰去男澡堂那边,韩母就带着三个女孩子去女澡堂那边,至于奶奶还有姑奶奶,姑奶奶的家里有浴室,姑奶奶更是大手笔的在家里按了太阳能热水器,把浴室收拾的整理利索,回来之前奶奶跟姑奶奶已经在那边洗过了。
带着换洗的衣服,拿着小马扎,一家子兴冲冲的就往街上的澡堂子走。
去年已经来这里洗过一次了,凤鸣倒是比较淡定,说实在的,凤鸣真的是很不习惯在这样的浴室里面洗澡,但是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里面,都是这样的情况,自己只能是入乡随俗。
澡堂子就在北边那个十字路口西边不远处,占地方很大,院子里放着好些的自行车摩托车,甚至街上路边还有手扶拖拉机,凤鸣经过手扶拖拉机的时候看到里面放着被褥,这一看就是过来洗澡的。
凤清看了看院子里停放的车辆,对凤鸣说:“哎哟,看样子人不少啊,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洗上呢。”
开澡堂子的人原来是镇上理发的,这是后来才装修了这么一个洗澡的地方,看到韩家一家人过来了,正在理发的三十多岁的女子笑着说:“大叔大婶子来了啊,稍微等一等啊,里面人不少呢。”
韩父说:“男澡堂那边人也很多吗?”
理发的女子说:“那边人稍微的少一些,要不然大叔先带着两个弟弟进去吧。”
韩父带着立勤跟立丰就进了男澡堂
,韩母数着人头给了理发的女子一百块钱,理发的女子找给韩母三十,说:“就收您一个人十块钱吧。”
韩母说:“待会你大叔还有立丰立勤都得理发呢,这钱你都收下吧。”
那个女子听了,笑着把钱收起来,到了年底下,理发的还有洗澡的价格都长得很高,澡堂子甚至就是天冷的时候才开呢,这一个冬季就挣一年的钱,真不是夸张的说法的。
有那些已经洗完了在等着理发的就坐在几张木质的长椅上面,韩母过去跟认识的说话,凤清拉着凤鸣还有凤涓就在屋里找了个地方,坐着自己带来的马扎,凤清看了看凤涓的头发,说:“凤涓啊,你这头发是想扎辫子啊还是想剪短一些啊?”
凤涓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说:“要不然我剪短一些吧,扎辫子没什么意思,你跟我二姐这不都没有扎辫子吗?”
凤鸣跟凤清都是从市里回家之前抽了个时间去街上找了家看起来还行的理发店剪的头发,剪得都挺短的,但是发型挺好看。
凤涓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剪你跟二姐一样的发型呢,要不然我试一试吧。”
凤清对正在理发的女子说:“二嫂子,凤涓想要剪个跟我差不多的发型,你这里能不能剪啊?”
理发的女子抬头看了看凤清的发型,说:“哎哟,你这个发型可是个新的发型呢,刚开始流行呢,我理完了这个先给凤涓剪一下试一试,凤涓啊,要是跟你大姐的发型不是十分的一样,你可不要埋怨我啊。”
就有坐着等着的埋怨理发的二嫂子不按照排队的次序来,二嫂子笑着说:“大娘啊,小姑娘这个发型简单,几剪子的事情,再说小姑娘一会就进去洗澡了,我这不是想着理好了正好洗头发吗?您的头发我可得又是染又是烫的,麻烦着呢,您老稍微的等一等啊。”
二嫂子人和气,说话又好听,等着的就没有再有意见的。
二嫂子把凤涓按在理发椅子上,看了看凤清的头发,用梳子梳了梳凤涓的头发之后,就开始下剪子,真的是三两下的就剪好了。
凤清说:“二嫂子,你这手艺真了不得,我理这个发型的时候人家可是忙活了小半个小时呢。”
二嫂子笑着说:“人家忙活半个小时也是要的钱多啊,我这里理个发才几块钱啊,是不是?”
凤清笑着说:“哎哟,还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