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王猎户更是得意起来,朝着衙役开口,“她这是心疼自己小儿子,宁愿被人打死了都不说!再者说,这杂种还在这站着呢,她哪敢开口!”
王三一个开武馆的,身量修长,往屋中一站,显得王猎户和卫氏更加佝偻起来。
衙役见卫氏许久都不开口,更加相信了几分,“莫怕,今日有我们县衙的人在此,定会还你们二人公道。”
立夏冷笑一声,“王伯伯,我夫妻二人本是看你们可怜才好心收留,前些日子你去青、楼一事我们还没算账,今日倒是自己先去了县衙,想玩恶人先告状的一套?”
提到青、楼一事王猎户的脸色立马黑了起来,指着立夏开口骂道,“你个小贱人!破妇道人家这里哪儿轮得到你来说话,王三还没开口呢!”
衙役一路被王猎户的大嗓门吵得头疼,如今只想等着卫氏开口,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老太太,我再问你一遍,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可想清楚了啊,再不说话王三就要被定罪了!”
一听到王三要被定罪,卫氏显得有些着急起来,看看王三再看看王猎户,眼眶跟着红了。
王三双手抱胸,将目光移了开去,心头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事到如今,他实在是不明白卫氏究竟在想什么,王猎户成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就连这必死的病都是因为王猎户到处沾花惹草所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卫氏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做了决定,咬着牙没有开口,相当于默认了王猎户的说辞。
立夏嗤笑,想开口辩解,可康氏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赶在立夏前面开了口,“哼,我之前就一直怀疑婶母什么多了你这么个孙子,连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亲戚都
没听说过,原来亲爹亲娘在这儿啊,可真是孝顺,自己赚了那么多钱住着大宅子,将亲爹亲娘扔在这破烂地方,祝老太太真是昏了头才帮着你们!”
王猎户更是得意,拍着手道,“看看,人家祝老太太的亲戚都没听说过你们,还上赶着当人孙子,为了几个臭钱连祖宗都不要了,你们这种尖酸小人怎么不早点去死!”
“之前的户籍证明写的清清楚楚,白纸黑字,舅母该不是瞎了眼?”立夏瞪着康氏,嘴下毫不留情,“再说祝奶奶也不是傻的,随便来一个就认孙子,你当孙子这么好当?”
“你…”康氏早知道立夏牙尖嘴利,也不和立夏多言,转头看向床上的卫氏,“你们说是祭祖路上好心,官爷,你想想谁家愿意收留这么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妇人,看这模样怕是没两天都要死了,她们二人定然就是心虚!”
“花柳病?”衙役一惊。
“没错,这花柳病可说不好是要传人的,谁家能好心到这个地步!还不知道他们让他亲娘出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才染上了这病又心虚不敢承认!”
衙役一听,深深看了两眼王三和立夏,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我会回去如实禀告郝大人的。”
“哎,那就多谢官爷了,老头子的性命就在官爷手中了啊。”
王猎户点头哈腰将衙役送走,康氏更是笑容满面,终于抓住了立夏的把柄,无比嚣张,“想不到啊,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她扇着扇子慢悠悠离去,那开心之色都要溢了出来。
王三一股气憋在胸中,可卫氏亲手将他抚养长大,这恩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只能兀自压着自己的情绪。
现下这种情形,如果衙役当真报回县令那里,怕
是他们二人之前的努力都会打了水漂,自己也根本无法自证清白。若让衙役去了清水镇,怕是情况会对她们更加不利。
深吸了几口气,王三打算和卫氏好好聊聊,却被立夏阻止。
她拍了拍王三肩膀,宽慰道,“我和娘先谈谈吧,你先去武馆,万一出了什么事先顶一下。”
王三恶狠狠扫了眼悠哉悠哉回来的王猎户,又转头放柔了声音,“辛苦你了,自己注意安全,我让师兄留在这边。”
“好,放心,一切有我。”立夏点了点头,目送王三离去,又给了一旁武师一个眼神。
对方立马将王猎户给架了出去,老远还能听到王猎户不满的叫骂声,左不过就是想着她二人赶紧死去,省的留下碍眼。
屋中恢复安静,立夏坐在床边,语气轻柔,“娘,你可知道你方才的做法会害了三哥?”
她眸光直直落在卫氏身上,其间有不解,有无奈,也有心疼。
卫氏动了动唇,还是低下了头,声音极低,“可…”
“好,娘我告诉你,今日一事若被县衙认定,三哥便要被流放三千里。”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都打在了卫氏的心上。
她猛然抬头,脸上带着不忍。流放三千里是什么概念,她们心中都再清楚不过。
一阵寂静。
终于,卫氏再度开口,“我,我可以去跟县令帮三儿说话。”
立夏掀起眼皮,听出了后续还有话未说,静静等着。
果然,“只是,你们二人,二人得每月给我和老头子十两银子。”卫氏有气无力,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话音落下,立夏几乎同时笑出声来,“十两银子?娘,你可知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这十两银子能让六口之家好好的过上一年
!”
一月十两,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十两…我们只要十两。”卫氏像是铁了心一般,口中不断念叨着。
“这不可能!”立夏斩钉截铁,“娘你拍着良心想想,我和三哥何时让你们饿过肚子,生活用度也没缺了你们什么,您卧病在床,连镇上最好的医生都请了过来,抓药熬药,哪点有过亏待!”
她苦笑一声,“这十两银子,您成日躺在榻上也用不上,不过又是让爹去那烟花柳巷嫖赌罢了!我就算是把银子给了大哥,也绝不会让他继续去那画舫青、楼里!”
立夏态度坚决,完全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让卫氏心里的愿景也落了空,伸手抓住立夏,“娘也是有难言之隐啊,不过十两银子,你们既然能拿出来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卫氏带着祈求之色,可立夏还是不为所动,握住了卫氏冰凉的手,“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再追问下,卫氏的心防还是被攻破,闭了闭眼,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立夏才知道了屠村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日,村中血流遍地,他们二人也被那群歹人追到了山上,王猎户常年在山间劳动,体力自然比卫氏充沛不少,跑着跑着就跑到了前面去,留下卫氏落单。
卫氏心灰意冷,眼看着自己就要踏入鬼门关时,不想王猎户发现她没跟上又急匆匆跑了回来,将她从那伙歹人手上给救了下来。
自那之后,就算王猎户做的事情再过分卫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卫氏脸上有一行泪水划过,“他,他毕竟救了我的命啊,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早就死在清水村了。”
“娘你先别激动,能不能再帮我回忆一下
当日屠村那群人是什么装扮?”立夏着急。
卫氏当时只顾着害怕,也未曾看的分明,只是大抵描述了一下她还记着的衣裳款式,让立夏逐渐皱眉。
按卫氏描述,那群人穿着的应当是锁子甲,可御林军为何会出现在清水村,还要大费周章的屠村,难不成会和龙佑安有什么关系?
脑子里一团乱麻,可卫氏此时还在惦记着那十两银子,“花儿,你和三儿就行行好,每个月给我们十两就不必再管我们了,你也知道娘不舍得让三儿被流放,这样对我们都好啊。”
“这不可能。”立夏没好气开口,不知道王猎户成日里到底和卫氏说了什么。
见立夏坚决不松口,卫氏也咬紧了牙关,开口威胁,“要是你不答应,那县令那边我也绝不会去替三儿说话。”
僵持之间,立夏看着卫氏眉眼中的神色,也大抵知晓她暂时还不会松口,只能先行离去再想想别的法子。
祝老太太那里,康氏这边得了消息就赶忙兴致冲冲的跑了过去,“婶母啊,你是不知道王三和那小贱蹄子当真是一对奸夫淫妇!自己亲爹亲娘就在那边,啧啧县衙里都来人了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我看婶母你也不必帮着她们了,小心到头来还反咬一口。我之前就说了这就是一堆白眼狼,就是惦记着咱家的银子,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殷勤。”
祝老太太一听就大抵知道了怎么回事,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滚回你院子去!三儿就是我亲孙子!”
“婶母!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要不是你,她们二人早就死在大街上去了,您是个心善的收留她们,当心最后和那卫氏一个下场,何必呢!”康氏咄咄逼人,心底发誓要让那二人再翻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