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陆远舟塞到一辆黄包车,皇甫琛临走时回头,看着雪地里站着的颜星画,白雪映照,颜星画的脸色更为白皙,轮廓如雕琢过的玉石一般好看。
“回去吧,喝了酒身上热,别着凉!”
“路上风大,一会用大氅包着点,你别吹了凉风回头不舒服,老夫人可是要找我算账。”
颜星画没告状,自知之明告诉她,有时候悄然退场比纠缠其中更体面,老太太关心孙子无可厚非,不想让她接近皇甫琛也情有可原,她是戏子,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卖唱的,她又凭什么叫人家老太太喜欢她,把她当成是一个干孙女呢?
皇甫琛听了微微一笑,心中似有默契一般理解了颜星画的苦衷,挥手告别,黄包车车夫在寒夜里呼出来的气悠悠散了,皇甫琛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颜星画那首小调,手指不经意,还在笔挺的军裤上轻轻地敲打。
陆远舟在后面发疯,“皇甫琛,你……你不地道,一只醉鸡都被你吃了,我什么都没有吃到,你陪我……”
车夫卖命拉车,速度越来越快,皇甫琛心里清楚,陆远舟说的不是醉鸡。
清晨洪福班的人开始扫雪,最近苗玉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收拾的时候,都吩咐人要收拾利落些,“你们,把角角落落都打扫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要去华京,到时候这院落还要转手卖掉,打扫干净容易出手。”
昨天她已经大概听到些消息,皇甫镇北说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华京,还要安排一个戏园子,要说,颜星画还真是她的福将,这些年帮洪福班赚了不少钱,现在又有督军关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红遍整个华京,到时候钱哗哗地往进流,光想想就十分的幸福了。
颜星画起床了,照例伸了一个懒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并没有说话,微凉的空气让她神思清明,心里不由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清醒感。
苗玉秀看到颜星画,笑眯眯地过来,“昨天陆少和皇甫琛都在这喝酒了?要说,你还真是有那个好命,一个是江城少帅,一个是江城首富公子,这两个只要你好好地照顾好了,以后我们赚银子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班主这大清早收拾院落,是准备过年吗?”
颜星画语气不紧不慢,苗玉秀回头看一眼收拾的场面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将近,我提前做个准备吗?你也不跟我说,我都知道了,督军要帮我们去华京办戏园子,这可是我想了多年不敢行动的事情啊,没想到你帮我实现了。”
“谁说我要跟你们去华京了?”
颜星画看着苗玉秀不像是开玩笑,苗玉秀的笑容尬在脸上,片刻后,“那,那你不想去也行,我在那另外支一摊子,一时没有好的名角撑着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还可以卖茶……”
颜星画想这件事情想了很久了,她要跟苗玉秀说清楚,现在就离开洪福班,她要回庆余班……也不知道到时候苗玉秀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正准备跟班主说件事情……”
“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说,办不到的也说,我想办法帮你办到。”
苗玉秀现在把颜星画当活菩萨供着,这也是颜星画等待的时机,颜星画语气平淡地说出了惊天的消息,“我要离开洪福班……这段时间唱戏赚的钱我一分不收,我离开后,跟洪福班再无瓜葛。”
苗玉秀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她听错了,回头看看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然后尴尬地笑了笑,“星画,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要离开洪福班?”
“是!”
苗玉秀有些慌了神了,她自我检讨,想到之前跟洪家的事情,又想到上次擂台赛她厉声斥责颜星画,于是道歉,“我之前是有些不尊重你,但这不是都过去了吗?现在一切都顺风顺水,你在洪福班干几年,可就成了名角了,到时候多带几个徒弟,坐着就能收钱……你可不能走。”
颜星画已经打定了主意,哪还会听苗玉秀说什么,现在她就算把整个洪福班给她,她也不会留下。
“我已经做决定了,只是通知你!”
颜星画说完,愣在那的西宝突然回过神来,她也有些懵,之前虽然看到师傅帮着庆余班,但是从来没有觉得她会离开洪福班,毕竟这里她已经有许多的戏迷。
苗玉秀慌了神了,陪着笑脸说着好话,希望颜星画能回心转意,颜星画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苗玉秀这次气急了,“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这么对我?你之前逼走罗小仙,现在你又要走,我们洪福班这就要没人了,你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比我更卑鄙的事情您都做出来了,我这只不过是给别人腾地方,省得挡了您的财路,到时候您多招几个年轻貌美的,倒是可以好好伺候洪老爷。”
颜星画这话早就想说,只是没有合适时机,她当时想要帮助庆余班重新开张,现在一切都已经完成。
苗玉秀突然笑了,然后说,“你来的时候可是签过条约的,你如果这时候离开恐怕得交一笔不少的钱才能走,亏得我当时留了字据,不然现在还不是让你给拿捏死了?”
颜星画知道她在威胁,只是淡淡说,“现在是我在跟你谈,如果你不同意我会让皇甫琛来跟你谈,到时候他谈话的方式可能不如我平和,你可别后悔。”
“你拿少帅吓唬我,你当老娘我是被吓大的吗?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现在竟然还想离开洪福班,做梦。”
彻底撕破脸,也就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大气也不敢出,苗玉秀发火的样子还是挺可怕的,颜星画对苗玉秀说,“你不怕,那就等着好了……西宝,我们去收拾东西。”
西宝回屋,打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